一間名叫春天的寧靜西餐廳內,崔心婷默默地看著利思晟專注地用餐,這個人無趣到極點,吃一頓飯也這麼正經八 百的,那惟盤餮知之的神情令人同情,在他腦袋裹面有沒有趣味兩個字呢? 「切牛肉和切人肉有什麼差別?」
利思晟愣了一下,又是什麼怪問題?想破壞他食慾嗎?這女人總是惟恐天下不亂,「不知道。」又不是市場牛肉鋪的老闆。
「還在生氣呀!別這麼小氣嘛!說句話都不肯。」崔心婷涎著笑臉瞧他,真是個絕類,不是耍帥耍酷,他只是太無趣。
「我沒那麼會生氣。」這是實話,至於為何輕易就消氣,他就不知道了。
「還在等靜娟?」同情地看他一眼,這種人該誇他有心還是罵他蠢呢?
利思晟沉默地理頭清理餐盤上的食物,不想看見他人關注的眼神,也不想再多聽過度關心的勸慰語,感情是個人的事,偏偏這是一個瘋狂的世代,人們總認為大眾有知的權益,所以認識他的人,總要探問一下他的感情動向。
「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好不好?除了靜娟那種傻大姊,你還喜歡哪一型的女孩子?」崔心婷有閒得發慌的嫌疑。還是沒有得到回 覆,悶葫蘆打算光棍一輩子嗎?
「既然放不下,把靜娟搶回 來好了,我替你約她出來,下個月靳培凱會去哈佛擔任一個月的講座,正好趁虛而入。」
利思晟不高興地抬起頭,「如果又想讓我生氣,你做到了,再胡扯我不理你了。」這女人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正經一點?
男人就是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否則馬上以為他是太上皇,誰希罕他理會了?
要不是看在靜娟的份上,對他禮遇優待一些,不然哪輪得到他坐在對面啊?算了,懶得計較,她懶懶地吃著自己的鱈魚,要悶就來比悶吧!反正她閒著沒事。
「甜心!又換新人了?」膩死人的聲音由利思晟頭上傳來。
崔心婷抬頭一看,阿山,上兩任男友,嫵媚一笑,「好久不見。」
「是啊!甜心你可真壞,缺錢時怎麼沒找我呢?害我在心園裡都大聲不起來!」裘雲山抗議地說著。心園是崔心婷歷任男友所組成的失戀陣線聯盟,中堅會員有十 來個,游離分子五 、六 個,凡屬崔心婷承認過的男友都是榮譽會員。
「你不開銀行嘛!那麼遺憾的話,現在給我兩百塊。」崔心婷大方地將手掌伸出。
「偏心!」裘雲山寵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心,「介紹一下未來的同志吧!這次打算交往幾個月?」順帶他拿起她纖白的手送到唇邊一吻。
「他不是!」崔心婷坦然地澄清,「利思晟,職業是醫生,年齡……」她頓了一下,「你幾歲了?」她對著利思晟問。
「三 十 五 。」
裘雲山打量了一下利思晟,的確不是,婷婷不喜歡這種斯文沉默的男人。
「你才少程哥一歲,看起來卻嫩多了,真的該檢討。」
一聽到她拿程志新和他相比,利思晟就反感到蹙眉,她身邊的男人不斷不關他的事,她不是他什麼人,愛怎麼玩成人遊戲他實在管不著,要利用他去刺激誰也不必反應過度,只是這個程志新不對他的感覺,他不喜歡和這個人並提。
「沒錯!婷婷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如果想追婷婷,就得多磨練一點,不然就算她心情好要收你,大概也只能維持半個月。」裘雲山打趣地說。
利思晟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滑頭小子,娟娟說心婷交往過的對象遍佈各行,企業小開他遇過,財團總裁也不是沒有,學者、工程師、會計師、律師、畫家、建築師、服裝設計師、教師等等,她的交友理念是有交無類,誠懇待人,好聚好散,這個又是什麼?
「別擔心,婷婷不吃回 頭草的,我絕對是無害的。」裘雲山接收到利思晟打量的眼神,開誠佈公地聲明。
「阿山,你約了人嗎?沒的話,坐下吧!我請客。」
「我約了人了,正好帶來向你示威,待會幫我看看,你滿意我就放感情。」
「沒問題!」崔心婷豪爽地一口答應。裘雲山即走回 自己的位子。
利思晟沒遇過這種女子,從頭到尾的遊戲態度,卻玩得誠懇認真,和分手的男友相逢,個個都像哥兒們似的。
「你的男友在分手後,有沒有怨你或恨你的?」他忍不住好奇地問。
「不知道耶,應該沒有吧,一開始就聲明我沒辦法認真的,他們要試試自己的魅力,只要是輸得起的人,而我又不討厭,就交往嘍!」以她從沒被人潑過鹽酸的紀錄看,似乎可以確定沒有。
「心婷!我真的希望你做個心理治療。」這樣不定性又不能沒有被愛的感覺,是種心理障礙,是不是在金山大宅的那個男人傷她太深了?他常想到這問題。
崔心婷歎口氣,「別杞人憂天了,我能放能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那種偏執狂才要注意,別哪天想不開殺了靳培凱。」
又是鎩羽而歸,和這女人說話,從來就沒能達成溝通的效果,總是三 言兩語就被她啐得啞口無言。
「說真的,你喜歡怎麼樣的女孩子?我人面很廣的,一定可以幫你找到的。」
熱心是她的天性,看在靜娟拜託的份上,崔心婷非常認真地想替他介紹女友。
他若不是這麼悶,想必行情會更好,職業穩定,收入豐厚,社會地位還不錯,長得斯文俊雅,雖然沒什麼骨氣、沒什麼個性,可是有些女人不嫌這些的,看他院裹面的女同事對他頻頻注目就知道了,他是追求安全感的女人們心目中的好男人。
「心婷!我目前無心找對象,把你的注意力放回 自己身上好嗎?正視自己沒有這麼困難的。」鍥而不捨的,利思晟仍不放棄說服,她太強勢,娟娟向來只有被她管的份,根本勸不了她,所以只好自己出馬。
崔心婷斂起玩味,擺出正經八 百的模樣,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又從皮包中拿出一面鏡子,端端正正地照著自己美艷動人的臉龐。
「又在玩什麼遊戲了?」這女子腦袋轉得比人怪,利思晟向來正常的思考模式經常捉摸不到她的行事。
「正視自己啊!這麼簡單的事,我只是不做而已!」反正長得夠美了,何必那麼自戀?整天看著自己發呆。
「遲早會被你氣死!利思晟沒轍地看她一眼,這麼聰慧的女子,什麼她不懂呢?不過是不信任人罷了,可以怎麼幫她呢?能不能直接點破她的心病?
仁心仁術的利思晟傷透了腦筋。
「別瞎操心了,別把你那正經八 百的生活態度當作福音,我就喜歡隨隨便便的日子。」崔心婷生怕他憂心成疾,好心地點醒他。
「搬去我那裹住好嗎?你一個女孩子居無定所的不是辦法。」利思晟沒把她的話當回 事,只想到最能夠幫她的方式,就是經常在她身邊開導她,以前她常在三 個好友公寓中流浪,多少有人照應,現在好友都成家了,她一個人仍在好友空下來的公寓來來去去,沒人照應只怕會更荒唐。
不能坐視她再荒唐下去,她其實是個好女人,只要行徑不那麼驚世駭俗,一定可以找到美滿的情感歸宿。他想替她淡化狼藉的聲名,現在不在商場和人周旋,只要收斂一點,就可以讓人重新評價了。
崔心婷按下心中大女人的反感,這人講話沒兩句就得罪人,同時他的腦袋一定有問題,為何這麼多事?
「喂!你明明就不是閒著沒事,怎會儘管人的閒事?夢渝、紫鶯、靜娟她們都留了房間給我,我高興當個擁有三 窟的狡兔礙著你嗎?」她不悅地拍拍他的臉頰。
「娟娟要跟培凱一起去美國一個月,她擔心你沒人照應,我答應她照顧你,成全我,讓我不負所托好嗎?」
「你是那和華的使者腦殼頂端有光圈,我是撒旦的門徒頭上長角,你要做大情聖,我不會阻止,別拉我助長你的愚行, OK?」崔心婷把不高興表現得很清楚,這男人,沒救!就是改不了死心眼。
「其實,我也有私人的理由希望你搬去住,算是幫我一個忙。」見她翻臉了,利思晟仍不放棄,卻改變了戰術,從她的熱心下手。
「說吧!」崔心婷已經不太想相信他了。
「我最近被一個癡情女子纏上,怎麼表明都沒辦法讓對方死心,我又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感情,所以……」
「好吧!」這倒是事實,她見識過他對門那癡情女的纏功。癡情無罪,但纏得人頭皮發麻,格調就不高。「其實你頂有魅力的,就別對靜娟這麼愚癡愚愛的,好好看看身邊的女孩,覺得合適就娶回 家,過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不會有問題的。」說沒兩句她又勸起人來了,沒辦法,這悶人雖然不得人緣,卻挺讓人同情的,他和靜娟那傻大姊明明是天生的一對,偏偏靜娟在劫難逃,幾個月就讓大野狼誘進婚姻的陷阱了。
「什麼時候我可以幫你搬家?」利思晟積極地問。
「搬什麼家?我一個人隨身用品一帶就好了。」白他一眼,不高興那正經八 百的態度,家?從大學放榜後,媽媽出家那天起,她就沒有家了,這傢伙犯她大忌。
★★★
為了迎接崔心婷,利思晟破天荒地休了一天假,把房子從頭到尾徹底清掃,雖然平日他的房子每個星期三 固定有鐘點女傭打掃,而他每個禮拜的休假,也會親自掃除一番,但是行事慎密的他,還特別消毒。
崔心婷一個大型的行李袋,由車庫拖了進來,見到光可鑒人的地板,遲疑了一下,行李袋的輪子八 成會把地板刮傷,於是雙手一提,將沉重的行李提起,走了兩步,地板才打好臘滑得很,一放步就滑腳,她小心翼翼地走著,好不容易走到樓梯口。
沒事找罪受,悶葫蘆成天悶著就擦地板,不該一時心軟搬過來的,還沒把東西放下她就後悔,和有潔癖的人共處一屋是精神虐待。
「怎麼不叫我呢?」利思晟由樓上探下來,連忙快步走下。-手拎起她的行李就往樓上走,簡單的一個動作,惹得崔心婷不悅極了。
「給我下來!」她站在樓梯口冷著臉命令道。
利思晟困惑地往下看她一眼,「還有東西嗎?擱著就好,回 頭我再搬。」
「利思晟!我叫你把東西拿下來聽到沒有!」他動作還真快一下就消失了。
利思晟皺了眉頭,探回 褸梯口,「怎麼了?」
「你以為男人力氣大就了不起嗎?問都沒問一聲就自作主張,我有要你拿嗎?」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不把女人意願當回 事的男人。
「對不起!」她是個大女人主義者,對一些事情的反應總過度,他連忙道歉。
「不需要你道歉,把東西給我拿回 來。」崔心婷堅決地說。
「心婷!朋友幫個忙沒什麼。」利思晟怎麼也不可能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提這麼重的東西上樓。
崔心婷沒再說話,但神色非常堅持,利思晟只好把行李袋又提下來。
「我幫你拿好嗎?」他誠心誠意地問。
「太慢了,我現在不想讓你這種臭男人幫忙了。」崔心婷不高興地說,雖然她是最不喜歡勞動的,但惹得她鳳心不悅的人,不屑他的力氣。
壞脾氣。利思晟無奈極了,「那就當作奴役臭男人吧!」
「你很沒骨氣耶,犯賤啊!」她看了就有氣,怎麼有人這麼逆來順受的。
「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反正你就是這種脾氣。」愛怎麼罵隨她,知道她沒惡意,他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
無趣,沒意思極了,一個銅板不會響就是這麼回 事吧,和一個沒有脾氣的人是吵不起來的。
「讓我拿好嗎?」他再一次地問。
「幫我提一邊就好。」崔心婷拿起行李袋的一耳。
「喔!」誰說女人使世界和平?眼前這個就絕對是以挑起戰端為職志。
一到客房崔心婷眼睛一亮,才兩天的工夫,他居然能夠把房間做這麼多的調整,原本簡單的客房現在有了梳妝台,換了窗簾、床鋪都是她喜歡的色系,不用說一定是靜娟去買的,才會完全合她的意。
標準的玩鬧心性又升起,她把行李放下,「你和靜娟去買東西,靳培凱知不知道?」
這女人完全沒上過公民與道德,腦子裹想的全是動亂,看那晶燦的眼眸,生氣盎然等著好戲看的神情就知道了。
不和她瞎和,他關心地問:「滿意嗎?」應該是滿意的,才會認定是娟娟買的,不過還是希望由她口中得到肯定,這對一向不在乎別人評價的他有些反常。
「當然。你以為我護靜娟護假的嗎?這脫線女對於我們的喜好抓得很準。」
她舒服地倒在大床上,滾了幾下,想起了她的保母韓姨,和她那幾個兒子,好久沒去看他們了,以前在韓姨的婆家過了幾次年,晚上就和那群蘿蔔頭在大床上滾來滾去地玩著,好快樂。
第一次看見潑辣的她有著惡作劇以外的複雜神情,似乎嚮往什麼又帶些感傷。
「你會不會翻觔斗?」她想找回 一群蘿蔔頭在床上翻得頭昏腦脹的快樂。
翻觔斗?曾經會過,但這會兒他就不敢保證,畢竟那是國小體育課的一個課程內容,應付過就忘了。
「不確定。」話一說出他就後侮的,她那曾經一度黯然的眸光霎時射出精光,一定又有什麼玩人的念頭了。
「我教你。」崔心婷興奮地拉他上床,不由分說地將他的頭按下。
「等一下,在做墊上運動時,要先做柔軟體操。」利思晟想起來了。
崔心婷愣了一下,「你知道嗎?你跟紫鶯的偏執有得拚,她也是什麼事都講究完美,做事缺一個步驟都不行,因為不完整。」
利思晟不覺得這和蘇紫鶯那種生活美學可以相提並論,「這是安全問題,筋骨沒有放鬆,就劇烈運動會受傷的。」他認真地說。
崔心婷壞壞地一轉眼,「難道你帶女人上床前會要求彼此先做柔軟體操?」
這女人超級隨便,這種話也可以拿來當玩笑取笑,以前他一定很討厭這樣的女人的,現在居然只覺得她就是愛逗弄人而已,他的判斷是不是出問題了?
「臉紅了,你臉皮真的很薄耶,講也不行嗎?會不會你連女人都不曾有過?」
他總這麼一板正經的,的確有這種可能,雖然男人是肉食性動物,不過有些人的內分泌是比較不一樣的,出一兩個例外也是可能的。她就不意外眼前這個是例外。
利思晟不想再縱容她了,「這是很私密的問題,女孩子不該這麼問,也不該這麼說,會被看輕的。」
他以為他在訓誰?靜娟那乖乖女嗎?還是他們醫院情竇初開的小護士?崔心婷柳眉微挑,「喂!你沒私下聽過幾個男人聚在一起講這種話嗎?」
「那不一樣。」這女人怎麼連這種事都要爭平等?難道和男人做一樣的事就叫平等嗎?本來男女就有別,女人沒有必要什麼事都和男人一樣的。利思晟認為她不瞭解平等的真意。
「哪裹不一樣?一個是人一個不是人嗎?男人可以隨心所欲,女就得莊重矜持嗎?事情只有能做不能做,話只有能說不能記,沒有男女的差別,懂嗎?大男人!」她拍拍他的肩膀,教訓兄弟似的。
利思晟一時無話可答,她的大女人主義當然容不得他多說什麼,現實她怎會不懂,她就是要反傳統、反禮教,又能拿她怎麼辦呢?
「好吧!算我多事,但是我不想聽到這種話可以嗎?「唉!開導她得慢慢來,這會見先順著她好了,娟娟的這個好姊妹外強中乾,先別硬碰硬。
崔心婷懶得再和他多費唇舌,他不是一個大男人,只是思想保守,隨他吧,有人沒抱著四 維八 德當守則,就會沒有安全感,亂了方寸,活不下去;有人就是受不得一點的束縛。一樣米養百樣人,他怎樣與她無關,別拿他那一套硬扣在她身上就好。
咚的一聲她跳下床,玩的興致沒了,俐落地打開她的行李袋,從裹面拿出幾個袋子,一袋是盥洗用具,先擱著,一袋是貼身衣物,直接放進衣櫃,一袋換洗衣物也井然有序地掛上,然後是一床棉被。
「幫我拉一下。」她拿出棉被,要利思晟替她拉住行李袋。
她那麼大的行李袋,占最大空間的卻是這個十 斤重的棉被,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帶棉被,最後又看見她在行李袋底下拿出了一張被單,印著可愛的熊寶寶圖案,看起來很舊,她捧著被單聞一下,陶醉不已。
戀物癖。通常有這種習慣的人心裹是有癥結的,果然他的判斷是沒錯的,這遊戲人間的女子,只是以不在乎的表象掩藏自己真正的在乎。
「不是替你準備棉被了嗎?」利思晟幫她放置棉被,才感到那床棉被很重。
「那是我媽給的。」也是惟一的紀念,所以她只要定居哪裹就會帶到哪裡,雖然媽媽出家讓她傷懷,不過人各有志,很早她就學會不對任何事物故太多感情,凡事隨緣起滅。從小只要她喜歡上什麼就會很快失去喜歡的事物,自然的她就學會不要太喜歡,失去了也就不會太難過。把感情投注在許多事物上,沒了這個還有那個,也就不會太在意失落。
自從離開金山宅院後,利思晟第一次聽到她提起家人,不過他們也不是太熟,這也算是正當,只是剛剛似乎覺得她有些感傷,這是他不曾見過的,平常她不是凶巴巴的就是不在意地玩鬧著,情緒很強烈,感傷這種灰色地帶不會是她所有的。
「令堂怎麼了嗎?」雖然覺得不太合適,他還是問。
崔心婷噗嗤地笑出來,天啊!這個人的措辭比古人還講究,他實在生錯時代。
「受不了棄婦生涯,剃頭出家了。」她說得輕淡。
果然是破碎的家庭造成她這種遊戲人間的偏差價值觀,利思晟心中為她感到難過,幸好她只是玩世不恭沒有定性,還不至於發展出異常人格。
「你是不是因此覺得被遺棄?」利思晟溫柔地看著她,她運氣不好,家庭破碎,情路也坎坷,所以才沒安全感,極需被愛,卻不能信賴男人,所以男友一個換過一個,應該是這樣的。其實她沒錯,尋求一份愛有什麼不對的?
以她這麼大方慷慨的心性,愛上就全部付出又有什麼過錯?不該落得人盡可夫的指責的。利思晟想到那些傷她的流言,心中滿是難受,那些人對她太苛了。
「收拾你的同情心吧!」崔心婷不領情地潑他冷水,這個人在做什麼?以為他是救世主嗎?瞧那一臉慈眉善目的神情,果然是頂著光圈出世的,只是他弄錯對象,她是最不需要人同情的,因為天底下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好強的人是最忌諱讓人知道軟弱的,利思晟沒有見怪,順應她的要求收起過多的關懷,淡然一笑,如此冰雪聰明的女子當然懂得自己療傷,只是她可知道除了像野生動物自己靠本能找藥草外,還可以向外求醫?不必什麼都自己獨撐的。
「來吧!活動活動筋骨,我們來翻觔斗。」雖然不知道她為何想翻觔斗,不過既然她想玩,他就陪她玩,讓她開心點,慶祝她搬進來。
覺得世人刻薄她,利思晟善意地想疼惜她,多給她一點溫暖,讓她找回 自我。
這個人有點怪,不過何必在意他怪不怪?人生以玩樂為目的,做想做的事向來是她的生活態度,所以雖然覺得暖身運動多餘,不過衝著心中那股玩樂的興致,她煞有介事地活動一下筋骨,然後和他在床上滾得七 葷八 素的,如同回 到不知愁的童稚歲月。
趁他昏頭脹腦之際,好奇的崔心婷想證實自己的判斷,「你沒性經驗對吧?」
利思晟白她一眼,隨便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輕重?
「是又怎樣?你要教我嗎?」誰怕誰啊!看她怎麼收場。他自在地翻了兩翻。
意外!這男人還真不能小看,她要探他的底,「要付學費哦!」她滾到床尾。
「一節 多少?」他絕不示弱,看她撐到什麼時候。
好玩,這個人絕對調教得起的,「回 頭我打電話探聽一下行情。」
「我可要全套。」他快玩不下去了。
「沒問題。」她答得自在,對他真的是要刮目相看了,居然還沒板起臉孔來訓人,表示他的人生還有點色彩。以後他老婆有福啦,這悶葫蘆總會開竅的。
利思晟停下來,反身抓住她的肩,「不可以跟別的男人說這種話。」
可惜!小孩就是這樣,不能誇的,一誇就洩氣,「三 歲小孩都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她也將雙手搭在他肩上,很同情很哥兒們地損他。
見他懊惱的神色一閃而逝,她可樂了,原來這人也有鬥志的,大方地在他俊臉上印下響亮的一吻,孺子可教!她自在地跨下床,到樓下找水喝。
利思晟愣愣地撫一下臉頰,當他是孩子一樣在逗弄著,真的是個徹底隨便的女人,無奈的是居然覺得她的隨便好像有那麼點不可追尋的原則,她到底這樣耍弄過多少男人?還是他是惟一的呢?
奇怪!想這些無聊事做什麼?反正對她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也不是多深的交情,不過是覺得她其實很好,想拉她一把,犯不著太傷神,能幫多少算多少。
★★★
利思晟的住處向來都和他的人一樣總是安安靜靜的,自從崔心婷住進來後,是有些改變,只要她回 來多少有些聲響,感覺比較有人氣,而這一天鄰居們覺得利醫生的家人氣更旺似的,不時傳來笑鬧聲。
「不是我要說你們,女人一結了婚就顯得沒志氣,男人的話怎能聽呢?既然知道男人的頭腦不清楚,就要教育他們啊!哪裹是被他們氣得不想說話?」崔心婷口中叼著一片水梨,不以為然地看著三 位至交,「你們耍覺悟到一點,嫁他就得為他頭腦的清楚程度負責,男人必須一再地接受教育,才能保持清晰的頭腦,所以女人就得不斷地教育她的男人。
「要知道,幸福不是天上掉下來給你的,等男人自動自發懂你要什麼,太高估他們了,你得訓練他去懂你。懂嗎?姊妹們,別在這邊抱怨你的男人,那只會告訴我你多麼失敗,回 去給我好好教訓那些頭腦不清楚的男人,下次我要驗收成果。」
上完原則性的教育課程後,崔心婷喝口水,準備來個個別指導。
首先她針對最弱勢的汪靜娟,「靜娟,你就是太溫馴了,你家那個是超級野狼,對付他要用強光四 射法,不必和他冷戰,狠狠地吵他一頓,把他震住,讓他傻眼就好,所以待會在你表哥的酒櫃裡拿三 瓶勒 XO回 去,一口氣喝完打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後她轉向程夢渝,失望地說:「夢渝,你是從小被壓落底,不然季尹諾那個大冰人單純得很,哪是你的對手,你只要拿出對付其他臭男人那一套冰凍法就很受用,所以你必須先從心理建設做起,他現在是你的男人,不是你的恩人,你們地位是平等的,他不識相,就跟他比冷,他的冰是假的,贏不了你的。」
最後她針對蘇紫鶯,這刁鑽的女子哪會治不了男人?她只是不屑,只是她沒分清楚,這個男人不是其他男人,而是她的『那個人』,要真不屑就別嫁,嫁了就不能偷懶。
「紫鶯,你的問題就在於一個字,懶!你懶得理他、懶得修理他,他就不知悔改,你『那個人』是標準的悶騷,你要這麼懶得理他,他會作怪的,拿出你客家婦女的勤勞美德,照三 餐修理他就好,修理人的法子你還會少嗎?」
個別指導完畢以後,崔心婷鏗鏘有力地總結,「要注意,男人對女人的心態是想掌握,掌握只能讓他們覺得擁有,價值就在女人本身;女人對男人則是講究駕馭,駕馭的意思,就是讓他為你做牛做馬,奉獻他的勞力,完成你的心志。除了他本身的價值外,還有他勞力產生的附加價值。他想擁有就讓他擁有,夫妻是平等的,你也同時擁有他,你沒損失,但是你懂得駕馭之道,就可以在擁有他的同時,獲得無窮的附加價值。記住,男人真正有用的是他們的附加價值。」
精闢透徹地說完她的訓練和駕馭之道,崔心婷看了姊妹們一眼,她們都是聰明人一定可以融會貫通,她放心地大吃水梨補充水分,全然沒有發現在另一邊原本鬧烘烘的一角頓時寂然無聲,三 對精銳的眼光都投射在她艷絕的臉龐上。
什麼樣的男人可以替他們解決這個思想激進、手段殘暴的福利終結者?他們親愛的老婆要是聽信她的讒言,他們還想有好日子過嗎?三 個男人交換一個眼神,得替這囂張的女人找個可靠的男人,讓她專心駕馭,免得危害他們的福祉。
哪個男人掌握得了這千年難得的奇女子?靳培凱很快地轉起腦筋,因為他首當其衝,靖濤和尹諾遠在法國,他們了不起陪老婆三 個月回 來姊妹會一次,最多加上長途電話聯絡,受毒害的程度有限。
他則不同,靜娟對這大女人言聽計從,她又對靜娟照顧有加,沒事就恐嚇他敢作怪,就幫思晟搶回 靜娟,所以他是受害最酷的。
想到思晟,這倒是一舉兩得的好法子,湊他們成一對,就不怕思晟對靜娟不死心,又可以分散這恐怖分子的注意力,真是個好人選。可是思晟那麼溫和善良,別說掌握不了這女人,只怕不需她駕馭,就自己做起牛馬來了,怎可能達到分散她注意力的效果?這好像有點美中不足。
季尹諾也認真考慮人選,他不能掉以輕心,雖然夢渝自小就迷戀他,可是她現在很有主見,加上三 不五 時接受偏差思想,哪天她狠下心來,他就慘了。自然他想到夢渝的大哥志新,以世紀未情聖的花心和圓滑,絕對夠任何一個女人費盡心思來駕馭的。
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和一個最佳人選,宣靖濤的總合能力即使在小事上也是一流,思晟現在就在心婷身邊,只是這兩個人是白天和黑夜,兜不到一塊兒。最適合心婷的男人,當然是非志新莫屬,他們一個半斤一個八 兩,合得很,只是他多希望志新能和晴晴父女相認,並且有可能和妹妹郁淇共同還給晴晴一個完整的家。
所以目前還是先打思晟的主意吧!而且刻不容緩,因為紫鶯若是龜毛起來,他是吃不消的,要真的照三 餐整起他來,他會進精神病院,為了妻兒的幸福,只好委屈思晟,不過思晟禁得起心婷強悍的魔鬼訓練嗎?思晟太斯文、太溫和,大概只有被奴役的份。
三 個傑出優秀的男人又交換彼此瞭然的眼色,都在桌子上寫個字,答案很明顯,二 比一利思晟出線。雖然除了季尹諾以外,其他兩個人解決心婷這恐怖分子,還是得擔心志新那野心分子。這個人全然沒有道德觀,經常對靖濤說如果受不了紫鶯,就還給他,也三 不五 時刻培凱那兒霸著靜娟不故,讓這兩個人不勝憂心,但基於諸多因素,暫時還是隱忍他得好,畢竟動思晟的主意牽扯的問題比較不那麼複雜。
就在三 人得到共識之後,最佳男主角出現在大門口,「很抱歉,讓各位久等了。」利思晟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進門,十 足的牛馬形象。
男人們很快就上前替他接過一些東西,可憐!看了教人不忍,他上一天班,而他們可都是回 來度假的。
「思晟!麻煩你了,下班後還忙這些。」宣靖濤對於他們的決定,開始有些不安,思晟是他國小的學弟,兩人感情向來就好,雖然心婷是個傑出女性,卻不是那麼適合思晟的,思晟真的會被欺負,而且是全面性的壓搾。
「哪裹,心婷說想和朋友多聊聊,怕我被吵,叫我不要這麼早回 來,我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就幫她買些東西。」利思晟忙碌地把食物分類,忙得不亦樂乎。
三 個男人泯滅中的良心漸漸復甦,好像這不是多好的主意,瞧現在思晟還是心婷的房東呢,就被駕馭有成了,等到把他們湊成對,他還有天日可見嗎?
崔心婷一陣風似地掃進來,看見利思晟忙著處理食物,而其他人愣在一邊,「喂!你們有沒有同胞愛啊?人家上了一天的班耶!一個個杵在那兒看戲嗎?」
她給每個人一記白眼,其他三 個立刻狀似忙碌地動起來。
「小利,你別忙,先上樓洗個澡休息一下,一個小時後開飯,餓了你房裡面我擺了小鰻頭,先吃著墊底。」她拍著利思晟的肩,就像拍小弟一樣。
「悶騷濤,湯給你負責,肉類就交給冰人諾,野狼凱,你炒菜,有什麼問題出來找我,一個小時得做好知道嗎?」崔心婷很快就針對他們一個人的專長做分配。
「我們被老婆出賣了嗎?」靳培凱困惑地問。
「拜託!哪需要人家賣你,靜娟怕火、夢渝怕血、紫鶯什麼都會,有人只好下苦功勤作湯省得一無用處不是嗎?所以說你們頭腦不清楚,這麼簡單的推理都不會,就只會疑神疑鬼。」崔心婷探頭回 來,削他們一頓。
利思晟同情地看著三 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優秀男人,被女人質疑到男人最引以自豪的推理能力,是嚴重的打擊。
三 個垂頭喪氣的男人均徘徊在天人之際的困難抉擇。
這般犀利的女人誰招架得住?紫鶯雖然牙尖嘴利,可是她厚道,不惹毛她,她好溫柔的。可憐的思晟!好像不該這麼對朋友,宣靖濤不安。
這麼凶悍的女人成天熏染他老婆,自己怎麼吃得消?靜娟的學習能力很強的,哪天她學壞了,自己就多了個麻煩人物得應付。悲慘的思晟,搶他的心上人讓他傷心已經過意不去,難道還送他入虎口嗎?靳培凱心虛。
如此潑辣的女人加上行事沉穩還得了?夢渝要是撒潑起來,還有好日子過嗎?
不幸的思晟,他是無辜的,季尹諾不忍。
但是不解決她,他們的婚姻會有危機,她動不動就唆使好友離婚的。三 人的「人」出來搖旗吶喊著。
「思晟!你覺得心婷怎麼樣?」宣靖濤認為先探一下思晟的態度比較好。
「她就是這樣,沒惡意的,習慣就好,別太在意她的玩笑。」利思晟以過來人的經驗安撫同胞們受打擊的自尊。
三 人又得到共識了,這樣說來這是習慣問題,不是人道問題,既然他能習慣,那麼ˍˍ不必苦陷於天人交戰,「人定勝天」的結果產生,三 顆血熱的紅心頓時變色,黑色稱霸。
「思晟!其實兩個人的日子真的比一個人好,特別是像你這麼家居型的男人,會更覺得好的,對不對靖濤?」靳培凱誠心地搭著利思晟的肩勸誘著。
「沒錯。」宣靖濤更確信思晟很適合結婚生子,他一定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嫁他的女人會很幸福,而他值得擁有美滿的家庭。
「是啊!你這個房子太安靜了,需要多些人,才會覺得溫暖。」季尹諾圍起圍裙也不忘敲邊鼓。
利思晟困惑地看他們一眼,結婚後的男人都有點怪,沒什麼好談了嗎?怎麼都婆婆媽媽的?「你們忙吧!我先上樓換洗一下。」他拿開培凱的手,從容他離開。
「時機不對,思晟太累了,晚一點再和他提。」宣靖濤轉身剝著洋蔥。
靳培凱也迅速地揀著青菜,季尹諾則忙著切肉片,忙碌的男人們非常認分地做自己份內的事,本來他們在家就是分工的,因此做得理所當然,而且平日分工時也都和另一半聊天談笑的,現在三 人彼此間也起起落落地交談,全然沒有異狀,直等到宣靖濤被洋蔥刺激得視線模糊,卻沒有得到老婆溫柔體貼的擦拭後,才想起他們莫名其妙地被崔心婷駕馭了。
「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靳培凱語重心長地問,心婷的奸巧,比他的不良老爸高明千百倍。
「心婷已經具體示範如何駕馭男人給她們看了。」季尹諾佩服這女中豪傑。
「而且是最困難的三 頭馬車。」她可以集體駕馭男人。宣靖濤覺得心婷可怕。
「看到沒有?這叫集體訓練,不但善用他們的附加價值,還增加他們頭腦的清晰度,看他們變得多麼聰明,姊妹們,看到就好,現在可以同情這些可憐的牛馬了。」崔心婷斜靠在廚房門口嬌聲朗道,一副馬術教練的權威狀。
其他三 位好友沒轍地看著她們可愛的姊妹,心婷做任何事都隨心所至。
崔心婷則出了口怨氣,她存心要整這幾個大男人,誰讓他們把她的飯友一個個拐跑了,害她每頓得自己張羅,損失多慘重,所以每次一見到他們就先送他們一頓見面禮,反正他們平日也太好命,偶爾得吃點虧才會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