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瑤卿心疼地看著藍止臻氣成那樣,婚前只知他溫柔和善,有點頑皮,婚後才見識他的多種面貌,有時霸道、有時無理取鬧,忒是多心一個腦子總轉好幾個彎、打好幾個結,脾氣鬧起來怎麼也勸不聽。
她輕輕地拉他的衣袖,他還是板著臉別過頭。
「對不起嘛!」柳瑤卿委屈地說著,並偷看他一眼,他還是不說話。
「你不理我,我好可憐的!我沒人可以傾訴,這兒全是你的人,爹娘又還在氣頭上,不認我這個女兒,也不能去找表……」她立刻咬自己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就是為了表哥和她鬧彆扭。
藍止臻狠狠地看她一眼,她被他看得低下頭,委屈地咬著唇,淚忍不住在眼中打轉,他們吵了那麼多回,她還是第一次落淚了,藍止臻心疼地攬她到身邊。
他充滿柔情地拭去她的淚,「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不該拿姊夫來氣我。」
「我怎知你想多了!人家哪有你多心?」他的多心的確讓她受不少委屈,「你什麼都不輸表哥,為什麼那麼在意和他比呢?」她又不知輕重地問。
「他搶走姊姊嘛,說好要還卻不還!」藍止臻孩子氣地說。
「你不是說芷頤姊姊不肯見他嗎?」實在不明白他怎會什麼醋都吃,先前她誇表哥度量好,他就氣成那樣,現在又莫名其妙地指控人家搶他姊姊。
「是不肯啊!可是他還不是每夜守在她門外,還為了姊姊答應玄元道長終生不出家。」沒想到他心裡不是滋味的,居然是這件事。
這回換柳瑤卿吃味了,她從他腿上跳下來,不高興地嚷道:「你有病啊?這不是你一心想要的結果嗎?你這是什麼心態?成天和表哥爭風吃醋,讓我受無妄之災!藍止臻,你欺人太甚!」
「你呢?開口閉口全是表哥,就不欺負人了?」藍止臻不甘示弱地反駁。
「你總是把姊姊擺第一位,我為什麼不能提表哥?」她豈肯認輸。
「姊姊是我惟一的親人,我把她擺第一位錯了嗎?」
「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外人嗎?」柳瑤卿傷心地問。
「不是!但你不要和我計較我怎麼在乎姊姊,你答應過我要一起照顧姊姊的,不要讓我在姊姊和你之間只能選一個。」他很冷靜且鄭重地說。
看見了他眼底的憂鬱,她柔聲地說:「為什麼你心裡有事從不說,總要壓得自己承受不了後,鬧一些不相關的脾氣?」
藍止臻看她一眼,理一理自己的情緒,帶著歉意說:「我不習慣,而且沒有理由地和姊夫吃味連我自己都討厭。」
柳瑤卿上前去攬著他道:「可是亂吃醋的你雖然不可理喻,但很可愛。」
藍止臻只是靠在她身上,一句話也不說。
柳瑤卿放下他的頭髮,喜歡他不束髮的樣子。
「其實你吃表哥的醋是很正常的,因為平常你總是賴著姊姊的。」她道。
「那你還和我吵?」藍止臻輕聲地抱怨。
「這也是正常的啊!誰能忍受丈夫把別的女人看得比自己重?要不是姊姊對你來說就像雙親一樣,你以為我容得了你那戀姊成狂的心態嗎?」柳瑤卿說得理直氣壯。
拿下她在他耳垂子上揉捏的手,她沒事就喜歡在他身上動手動腳的,完全是種無意識的舉動,有時他會擔心她和姊夫相處時,也這樣親匿,所以才會吃醋。
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很自然地放在她的脈上,突然發覺她的脈象特殊。
「快坐下!」藍止臻立刻站起來扶她坐下,再好好地把一次,眼中滿是光華。
「怎麼了?」她不解地看著心情又變了的他問。
「我們有孩子了!我去告訴姊姊,馬上回來,別生氣哦!」他在她臉頰上用力地印上一吻,就欣喜地衝出去。
「藍止臻,回來!」柳瑤卿瞪著眼看他。
他轉頭訝異地看著她那生氣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只是裝個樣兒唬他的。
「不行嗎?」藍止臻轉身討好地問。
「你要嚇人啊?披散著頭就出去,路上要是遇上色鬼讓人輕薄去了,我可不要。」柳瑤卿對他又氣又無奈,披散著頭髮的他,只能以國色天香來形容。
藍止臻隨手把頭髮綰上,回來拿桌上的髮簪固定,戴上儒巾現出儒雅俊逸的氣質。
柳瑤卿又看他看癡了,他心情變得快,樣子也變得怏,一轉眼就完全不同了。
這回他給她一個溫柔的吻,淘氣地說:「萬一遇上歹徒,我一定抵死不從。」
藍止臻跑進容定王府的中庭,就看見庭內排著長排的人,大部分臉上都有著病容,而他姊夫正專注地開著處方。
杜君衡每月十五都在他自己的藥房中義診,婚後因為藍芷頤不肯去北院住,只好讓患者在中庭就醫。
藍止臻覺得姊夫雖然連作夢都夢著出家,可是他為姊姊遷就得非常徹底,她不願見他,他就在廊外日夜守著,深怕她突然有狀況。如果不是出於真情,誰做得到這樣呢?然而他的用心,卻不見得能感動心裡冰凍多年的姊姊。
他看著氣色不佳的杜君衡,婚前玉樹臨風的體態,已經為姊姊折磨成現在清瘦蒼黃的病人樣了。藍止臻他遠遠地和自己這時運不濟的姊夫打個招呼,就往藍芷頤房裡鑽。
一進門就看見藍芷頤的桌上堆滿了一冊冊的書籍。
「姊姊,你要考科考啊?」藍止臻心情一好,順口就消遣他姊姊。
藍芷頤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才回去又來了,「有事嗎?」
藍止臻靈光一閃,正事先且不提,他反問:「姊姊知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嗎?」
「十一月十五,不是你生辰。」藍芷頤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有把戲要耍。
他翻翻桌子上的書,開心地問:「姊姊決定要重練武功了嗎?」
「王妃這些天特地差人出去收購的。」藍芷頤對容定王妃無從拒絕,她的關心與疼惜都毫無保留,也不求回報,而且她的熱情單純而天真。
這一點她兒子倒遺傳了幾分,只是自己不能拒絕容定王妃,卻無法接受杜君衡。
藍止臻看姊姊的反應,覺得安慰,容定王妃給她的母愛,她漸漸感受到了。
他也帶著充滿父愛的口氣宣佈:「姊姊,我們藍家要多個人了!」說完他等著姊姊難得一見的笑臉。
「你指小瑤有喜了?」藍芷頤果然臉上有了笑意。
「還不快回去陪小瑤?我還不能回去看她,你得好好照顧她,不可有什麼閃失。」她立刻命令道。
不料他故作為難地說:「我是想早點回去啊!可是姊夫還在義診,外邊還有好多病人,天就要黑了,天黑前他是看不完的。」
偷看一眼姊姊的無動於衷,他又裝模作樣地說:「姊姊傳藝時告誡過,醫者得有仁心,雖然我的醫術沒有姊夫好,但也當發揮仁心仁術,所以很應該去幫忙的,也算是替孩兒積點陰德,不然有些患者跋山涉水的,看不到病,不是很可憐嗎?」
藍芷頤看他一眼,無奈地說:「就數你花樣最多,我幫忙就是了。」
藍止臻甜言蜜語地說:「我就知道姊姊心腸最軟了,那些病患有福了。」
「走後門。」藍芷頤略過他的迷湯,直接指示。
「當然!姊姊要替我行善我是不會反對的。」他識時務地依命從事。
藍芷頤身著男裝到中庭,二十來天沒見到杜君衡,乍看見他還真有些訝異,平日他雖然瘦,倒是英華內斂、目攝精光的仙風道骨,而今他卻毫無元氣,面有病容。
「翠香,伺候小王爺去房裡休息一下。」她這話帶著慣有的威信。
杜君衡直接看到她眼中的不容置疑,交代一聲,留下翠香,自行到廊邊。
換了張椅子,在坐下之際看見杜君衡並沒進房,藍芷頤輕聲吩咐翠香幾句話,翠香聽了立刻退下遵辦,她就開始替病患診治了。
「小王爺!少夫人說如果我不能勸您進房休息,那麼以後她也不要我伺候了。您就行行好,別讓翠香為難!」翠香照著藍芷頤的話說。
杜君衡只有認了,她就是這樣,以霸道專制的方式替人設想,就順她的意吧!誰教他遇上了。
休息了一個時辰後,杜君衡精神恢復了些,從房中出來,病患少了一些,不過如果一個人獨撐仍是會看到入夜,他在另一邊擺上案,兩人同時看診。
「多謝!」病人都看完後杜君衡由衷地說,看看天色已是掌燈時分。
「應該的。回你的北院休息吧!上有雙親,應該多保重。」藍芷頤淡淡地說。
他沒有回答,心裡卻暖暖的。溫柔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她是否還恨他。
「一起用餐吧!」藍芷頤心中似乎沒有芥蒂了。
但杜君衡實在沒有食慾,這些日子以來他透支了太多的體力,又看了一天的病,累得食不下嚥,而廚房做的素菜,由於容定王妃近來看他身子不好,特別交代以滋補為主,更讓他望而生畏。
藍芷頤看他幾乎沒吃什麼,就跟翠香要了碗茶,把太油的菜在碗裡過一過,放到他碗裡,好意地說:「多少吃一些,別讓王妃擔心了。」
她的友善果然讓杜君衡勉強地吃了一些,但卻難以吞嚥,見他這樣她反而有些內疚。
隨即調了碗蜜水給他,「你傷了脾胃了。」
「無妨。抱歉,你自己用吧!」他起身欲離坐。
「留步!」藍芷頤拉過他的手,在他拇指基部用力按壓。
杜君衡一時痛得直冒冷汗,她按壓穴道的指力強勁,他雖痛得難受,卻也覺得整個人舒暢多了。
當按壓部位由原先的青黑,轉為嫣紅時,藍芷頤才鬆手。
「謝謝!」他很自然地反手,替她拉拉指頭鬆鬆筋。
藍芷頤很快地把手抽回,若無其事地說:「試著再吃點吧!」
「嗯。」杜君衡坐回椅子上,雖然吃得不多,但至少不會吃了不舒服。
入夜,藍芷頤披著披風來到廚房,熬了一鍋粥,同時她聽見不遠的工房中,幾個老僕人在談論著──
「小王爺一直沒回北院,只怕又會犯病了,他必須在北院過冬的。」
「是啊!當年玄元道長特別在北院佈置幾處玄機,讓他能藉地氣得益。」
「再說北院有他的靖室,靖室中也處處有寶石形成氣場良好的靜坐處所,可保他不染上風寒,現在他長期在西廂廊上靜坐,不得有益的氣場,只怕難保平安。」
她不是自私的人,也不是個記恨的人,對杜君衡她雖討厭,卻很清楚他除了不該廢了她的武功外,其他的事,嚴格說起來都沒錯。
沒來由的厭惡姓杜的人,是她的問題,所以她不該順著自己莫名的性子為難人家。這麼想後,藍芷頤決定只要在這容定王府一天,就好好地跟杜君衡相處。
藍芷頤端了粥回房,杜君衡仍端坐在廊上,她輕輕地解下披風披在他身上。
他睜開眼睛,溫柔地看她,關心地說:「你不可以出來的,會著涼。」
「就看你要我們都在這裡著涼,或進去。」失去內氣護體的她很快就覺得冷。
杜君衡立刻把披風還她披上,拿起她放在地上的粥和碗跟她進房。
「吃一點這五花米粥開脾益氣,不會讓你食不下嚥。」藍芷頤裝了碗粥給他。
「怎麼了?」杜君衡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改變,雖然她的態度還是冷淡,可是可以看出她的善意。
「止臻他們有孩子了。」她說得平和。
「真的?!那太好了!」杜君衡馬上有著欣喜的眼神。
藍芷頤不止一次發現他很容易滿足、很容易對事情感到喜悅,什麼事在他看來都有好的一面,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想出家?
「如果我們不是必須在這樣的關係下相處,如果你不姓杜,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好朋友。」看著他小心地喝著粥,她心有所感地說。
「我們無法選擇,十幾年前不能,現在還是沒得選。」停下進食,杜君衡脫口而出。
藍芷頤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想懂,她認為他和容定王妃都把那個七歲就死的芷兒當成她,只是她不明白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和七歲的女孩,會產生什麼至死不渝的感情?
「在你十四歲的時候,真的就對個七歲的小女孩可以胡思亂想?」
杜君衡被她這個問題嗆得差點換不過氣來。
他順口氣,搖頭道:「你當我是什麼?謀殺親夫也不用這樣!」
藍芷頤聽他這麼說,立刻換回冰封的一張臉。
杜君衡話一出口就後悔,都怪天氣太冷,凍壞腦子了,「抱歉!失言了。」
她也很快控制心裡的不高興,府裡的人都說他本就幽默風趣。
「下次別再犯。」藍芷頤有度量地說。「丫鬟們都說你傷悼元配,才一心想出家。」她說出了問話的原因。
「那是借口,只是想讓姑娘死心,以前府裡有很多熱心的朝中大臣送進來的姑娘。」感慨自己的修行生活向來多苦多難,在他血氣方剛的那些年,府裡各院充滿了各方佳麗。
很難想像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可以全身而退。她問:「真的沒有動心過?」
理所當然地點頭,他可是對自己定力非常有信心的,「我是天生適合過修行生活的。」
「所以你不介意朝夕和我共處一室,對別人也是這樣,又把她們嫁出去,雖然你們是清白的,還是不對的。」對這一點她很不以為然。
「你例外。我雖心在方外,卻也知世情的,我並不是遊戲人間。」他非常不想被她誤解。
「你認為我不需要清白?」聽到這些話,藍芷頤的臉色很難看。
杜君衡心中暗自叫苦,她又來了,她為什麼對這種事如此不可理喻?
他急忙說:「先別亂想!你的情況特殊,我知道你至今仍是……」
他實在講不下去,為什麼他這清心寡慾的道士要解釋這個尷尬的問題?
「抱歉!這是我的問題,就當我沒問。」她深吸口氣,自行躲到床上。
一方面因為她冷,一方面是她難過,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尊重別人,卻不尊重她,她哪裡錯了,怎麼所有人都認為她可以輕薄呢?
杜君衡知道不能讓她就這麼受傷地躲在角落,可是他實在應付不來,萬一又說錯話了,豈不傷她更重?
「我不是不尊重你而是不放心,別人不像你,不珍惜自己且隨時有生命危險,我只得時時看著你。不要拿自己和別人比,不要想不開。」他還是試著勸她。
她念頭轉開後也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他的確是為了她的病才夜夜守在床邊的,而他也的確尊重她,不然也不會為了她一句話在廊外守了二十來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為什麼她對這種事總是失控,就因為她從小被人口口聲聲地罵作賤女人的野種?
「知道了,是我發神經,別介意。」藍芷頤把被子蒙住頭,縮在棉被裡。
漸漸地感到炕上傳來的溫熱,這時才知道一個普通人冬天為何得睡在炕上。
「你冷吧?上來,你的元氣已經抵不住冷了。」許久她掀開被子,好意地說。
杜君衡才不想,寧願冷死,也不要哪天她又指控他不顧她的清譽。她以為只有她才會清白受損似地,他可是要出家的,如果有什麼差錯,就什麼也別談了。
「是我的主意,就不會賴在你頭上的。」看他那委屈的神情,她居然也猜出他想的是什麼。
藍芷頤懷疑他真的大她七歲?那孩子氣就和她的寶貝弟弟沒兩樣。七歲?突然明白他會把她當作芷兒的化身的原因,她的名字有芷字,也正巧和他差七歲。
「不必了,我還挺得住。」杜君衡決定不受動搖。
「對自己沒信心?」她倒想試試他的定力,是否真如他認為的那麼好。
他果然不為所動,用激是沒用,當然更不可能被誘惑了,談條件他也是高手,就只剩一個動之以情,但犧牲太大,要她示弱她辦不到,她不是願意裝軟弱的人。
只是藍芷頤不知道自己不必假裝就很軟弱,還在復原的身子,禁不起幾個時辰在寒風中看診,不住地打起寒顫。
杜君衡一看不對勁,立刻前去看她的情況,果然是受了風寒,他拿出懷中的玄石放在她手中。這玄石只要接觸人體就會產生熱能,可去除一切風寒,這些天如果不是有這塊玄石,他只怕早成冰棍了。
「你不上來,這東西我不要。」談判才符合她藍芷頤的行事風格。
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和一個不要命的人較量,實在不該奢望會贏,只能以退為進,保住了她的命,他就算得到最後的勝利。
「這樣的天適合秉燭夜談。」杜君衡坐在炕上,邊說邊拿另一條棉被包裹自己。
藍芷頤也同意,可是他們都高估了彼此的體力,一個是大病初癒禁不住勞累風寒;一個則是積勞成疾,很快地都睡著了。
杜君衡拖著疲憊的步伐由典藥局回府,他過了忙碌的一天,一清早就讓尚書府的人請去看尚書的母親。每回天氣寒冷,他的病患也特別多。
但最掛心的是他的芷兒,早上出門前,她還沒醒,但體溫微高,偏偏一出門就抽不了身,不知道她情況怎麼樣了?
一進西廂客房,裡面空無一人,她所有的東西都不在,他想起了藍止臻要帶她回去的話後頹然地坐下,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
那種感覺對他而言非常陌生,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心一向少有波紋,更別說起伏了。在芷兒重新進入他的生活以來的這些日子,他已經幾次警覺自己亂了方寸,卻都不是現在的毫無頭緒。
他理清自己的思緒,既然幫不上芷兒什麼忙,讓她回去和家人團聚是最好的,她現在沒有隨時會有危險的生命威脅,他有什麼理由認為她該留下?
只是她現在生病了,他有理由也有義務去看她,她是為了幫他義診才生病的。給自己找到很好的理由後,杜君衡又讓人備馬去昭陽王府。
柳瑤卿意外地看著杜君衡,他不但有病容,還有愁容,「表哥,你怎麼了?和半年前剛病好時沒兩樣,為什麼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有這麼大的改變?」
「止臻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她看了半天沒看見藍止臻覺得奇怪。
一聽這話,心下更肯定了,杜君衡只覺得蓋止臻應諂通知他一聲的。
「你有孕在身,行止要斂著點,玩心不可太重,別動了胎氣。」他關心地說。
柳瑤卿懷著滿心的喜悅點頭,接著她關心地問道:「表哥,你又病了嗎?」
雖然他搖頭,可柳瑤卿卻很明顯地看出他不舒服,她伸手探探他的額頭,覺得有點燙,但不太確定,她又用另一隻手摸摸自己的額頭,他把她的手拿開,就在這時候,藍止臻進來了,眼睛緊盯著杜君衡的手。
柳瑤卿見他進來,立刻上前拉他的手過來,直接貼在杜君衡的額上。
她熱切地說:「快看看表哥是不是病了?我都分不出來。」
藍止臻心下雖然不高興,可還看得出妻子的確無心,而姊夫剛才也只是把她的手拿開而已,只是這對表兄妹也該避避嫌吧!加上他才從姊姊那裡回來,正莫名其妙地吃著飛醋,更決定藉機報點小冤。
「再重的病,有個柔情表妹如此關懷,也可以不藥而癒。」他怪聲地諷刺道。
柳瑤卿白他一眼,知道他腦袋空空,腸子又打結了,也不想理他。
「芷兒呢?」杜君衡沒見到她人覺得奇怪。
藍止臻更奇怪他怎麼會問這個問題,他反問道:「什麼意思?」
「你不是帶她回來嗎?」不知怎麼地,杜君衡的口氣少了平日的和緩。
「我是不懂禮數的人嗎?要接姊姊回來至少也會知會你這名義上的姊夫。」藍止臻一臉怏然地加重「名義上」三個字。
「她去哪了?」杜君衡不理會他的語中帶刺。
「不知道!」藍止臻不想告訴他。
「止臻!」柳瑤卿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麼都失了風度。
杜君衡心想人道是愛屋及烏,這刁鑽的小舅子卻賴屋及烏,連姊夫也賴上了。
「那麼打擾了!」他只想趕快回去。
「慢著!你可別傷了姊姊,否則我不會放過你!」藍止臻心不甘、情不願地說,算是把姊姊交給他了。
杜君衡在自己的北院書房中找到藍芷頤,她把書房稍作佈置,將床前十步間擺了個屏風,隔成了個小房間,而她正坐在書桌前看書。
對他一聲不響地就進來,頗不以為然,「你不知道進入臥房的規矩嗎?」
見到她頓時安心之後,他心下不免怪她一聲不響就行動。
「難不成進來前,還得齋戒沐浴?」他雙手撐在案前,語帶挑釁。
他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居然搬弄他的道士術語了,不過看他一臉倦容,可以不和他計較。
「倒不必如此慎重,不過叩門而入,是三尺之童都明白的常規。」藍芷頤諷刺的意味毫無保留。
杜君衡鄭重地道歉,躬身退出去並把門拉上,叩門重來一遍。
不知道他是累壞了,還是氣昏了,好像存心和她攪和,不過她的心情不錯,還有心思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進來。」放下書,藍芷頤也煞有其事地應門。
「有事嗎?」他進來後,她好整以暇地問。
「你不知道搬動別人書房的規矩嗎?」他決定不再忍讓她的專斷。
「你是指我得焚香禱祝,預告上蒼?」藍芷頤立刻引用道教科儀術語還以顏色。
「也不必那麼專業,但揀個黃道吉日,卻是村夫農婦都曉得的常識。」杜君衡忍住笑意地模仿她先前的譏諷語氣。
藍芷頤轉身從他書架上抽出一本黃歷,翻到當日的記事欄,擺在他面前,一臉不屑地問:「擇期不如撞日,這話兒不知沐風道長可聽說過?」
他低頭一看,上邊寫的是諸事大吉,看來連老天都幫她,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臥房給你。」杜君所不想委屈她。
「我喜歡書香。」
「那麼有其他大一點的可挑。」杜君衡的北院有三間書房,一間放他的醫書,一間放道經,而藍芷頤挑的是放經史子集的普通書房,比其他兩間小一點。
「我喜歡這扇窗可以看見外頭的雪地。」藍芷頤想春天的時候窗外一定是一片如茵的青草地,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佔用他常用的另兩間書房。
杜君衡由窗外看出去,想起了她小時候喜歡在外邊玩雪。
她小時候喜歡的東西都還在,那片青草地他不肯讓人種花,廊前的銅鈴也每月親自擦拭,臥房的雕花他從不換款式,這些他都無意識地留著,而她好像也沒改變她自己的喜好。
他立刻想到兩件她變得完全相反的事實,她曾是那麼喜歡他,現在則毫無理性地討厭他;以前非他陪著睡不可,現在居然因為佈置好自己的房間而心情特別好。
藍芷頤不理會他的神遊,自行低頭繼續看太史公的刺客列傳。
「小王爺,少夫人,可以上菜了嗎?」翠香實在覺得這對夫婦很奇怪,通常是做丈夫的坐在書桌前埋首苦讀,而妻子在一旁無所事事,而他們卻是倒過來的。
藍芷頤闔起書本,讓翠香準備上菜。看他一眼,覺得他是真病了,只是一個生病的人不好好休息,卻跑來找她吵架,真是自討苦吃。
「吃過飯後早點休息。」她好意地說道。
杜君衡想到吃飯實在有點怕,可是又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畢竟這女子喜歡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下,他也只好捧捧場了。
一到飯廳,杜君衡意外地看見自己那一臉幸福快樂的爹娘正端坐在上位。
「爹,娘,有什麼特別的事嗎?」他吃素,因此通常是自己一個人吃。
「芷兒親自下廚差人送來的素菜,很合我們的胃口,所以我們過來和你們一塊用膳!」容定王妃滿臉感動地說。
容定王也是一臉的滿意。
「衡兒,怎麼一回來又往外跑?芷兒搬進北院不全為了你,你居然都不幫忙!」才坐下,就讓容定王妃數落,杜君衡也不搭腔,反正說了真相只會挨另一頓罵。
「愛妃!別光是數落兒子,吃點東西吧!別讓兒媳婦見笑。」容定王深怕自己的愛妃把氣氛弄僵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吃到兒媳婦做的菜,布衣出身的他,如今雖然貴為王侯,最懷念的還是平常人家中一家和樂,子媳賢孝的氣氛。
翠香把一個小碟子放在杜君衡旁邊,容定王見狀開口道:「收下!今天不准挑食,每樣東西都得吃下去。」
杜君衡認分地知道這是針對他的,不過他偷偷掃視了一遍,所有的菜沒有一項不是他愛吃的,他樂在心裡,由此看來她一定沒忘了他的喜好。
看著兒子回復正常地吃著晚膳,容定王妃又感動得淚眼婆娑,不住地給藍芷頤加菜。
而藍芷頤會將幾種特定的菜放在杜君衡的碗裡,她特別做的藥膳就是針對他的過勞成虛的症狀。這一頓飯吃下來,讓杜家的兩老顯得特別溫暖。
容定王覺得許久沒有感受到的家庭氣氛,讓不太愛說話的媳婦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