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爹爹三個娃(上) 第4章
    席願撿回來的這個少年小小年紀,嘴巴卻甜得膩死人,坐下來沒多久,就已經把席炎和我的馬屁都拍青了,連席天這小笨寶寶,也被他找了無數有的沒的優點來讚美,樂得小天忘了自己姓什麼,高興地邀請對方今晚一定要住在他房間裡,兩人再秉燭夜談。  

    我也對這個孩子很有好感,叫福伯重新拿了碗筷來,請他一起吃晚飯,慢慢聊著問他家裡的情況。  

    「你姓什麼啊?」  

    「齊。」  

    「噢,叫什麼呢?」  

    「齊攸。」  

    「哦,齊齊攸。好名字。」  

    「席伯伯,我就叫齊攸,不叫齊齊攸。」  

    「是嗎?你這孩子,居然連自己名字也會說錯……」  

    「-ˍ-…………」  

    「齊齊啊,你家住哪裡呢?」  

    「西城外上嶺村。」  

    「家裡做什麼的?」  

    「養豬。我爹養的豬,肉質和別人的不一樣,吃起來特別的香。」  

    「真的啊,小天也喜歡吃豬肉呢。是不是啊小天?」  

    「對對,豬肉比牛肉、羊肉都要好吃。我最喜歡吃了。瘦的好吃,肥的也不錯,當然五花肉最好吃。如果用來水煮,吃起來會比較嫩,紅燒也可以的,炒青椒肉絲的話,最好用裡脊肉,燉湯的話豬腳和豬骨都不錯,肉片也蠻好。豬耳朵和豬尾巴鹵起來吃最有味道,還有排骨,我最愛吃粉蒸排骨,另外豬的內臟,比如豬肝、豬肚,豬心,對了,對了,還有豬大腸………」  

    >_等桌上菜都快涼了,小天終於發表完對於豬的感受,停下來喝湯。我這才抓住空子繼續問:  

    「齊齊啊,你怎麼一個人到城裡來了?」  

    「我爹上個月生病死了,請大夫辦後事把家裡的錢都花光了,現在連買豬崽的錢也湊不齊,所以我只好到城裡來………」  

    我滴下了同情的淚水:「你這麼小,就要自己到城裡來掙錢,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是很辛苦,我今天剛剛才到,很順利就找到席願了。」  

    「啊?你是專門來找席願的?原來你們以前認識啊?難道你們倆之間……」  

    「爹,」席願臉上掛下黑線,「你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我哪有胡思亂想,如果你們之間不是有什麼的話,人家為啥來找你?齊齊,你告訴我,席願是不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叫他負責到底!」  

    齊攸感動地熱淚盈眶:「席伯伯,你不僅是美人,還是個好人。」  

    「這是當然的。說吧,找席願幹什麼?」  

    「討債。」  

    「啊?」  

    「他欠我爹一頭豬錢。」  

    我抬頭看看席願,連一家之主也忍不住抬頭看看席願。  

    「真的嗎?」席炎問。  

    「………真……的……」  

    屋子裡一片寂靜。  

    許久許久,席天小聲說了一句:「我們家……已經窮成這樣了嗎?那我以後,是不是都沒有豬肉吃了?」  

    「放心,」我壓低了嗓音安慰他,「你是已經嫁出去的人了,樓京淮家很有錢,想吃什麼他都買得起,只是爹沒有嫁妝給你了。」  

    「爹,如果我沒有嫁妝,京淮哥會不會不想娶我了?」  

    「……應該不會,不過也難說,這年頭嫌貧愛富的人太多……」  

    「他會嫌棄咱家窮啊?」  

    「表面上看好像不會,可以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誰也不能肯定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爹,如果京淮哥不要娶我了,那我該怎麼辦?」  

    「那就只好留在家裡……不管怎麼樣,爹是永遠都要你的!」  

    「爹……」席天感動地撲進我懷裡。  

    席願啪得一拍桌子,臉上暴著青筋道:「你們兩個給我閉嘴!」  

    席天和我嚇得抱成一團。但我畢竟是當爹的,定一定神之後立即回嘴:「你吼就吼,幹嘛拍桌子,你一拍,就得去買新的,你還欠著人家豬錢,難道要把小天賣掉去還債嗎?」  

    「爹,」席天哭著說,「你不要賣我。」  

    現在連席炎也忍不住道:「你們兩個閉嘴!」  

    一家之主發了話,我們也只好乖乖站到一邊去。  

    「小願。」  

    「在,大哥。」  

    「家裡的事業一向靠你一個人打理,我平時也沒幫什麼忙……」  

    「大哥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可是如果營運中出現什麼問題,你大可不必瞞著我。畢竟我也有一份薪俸,多多少少可以救一點急……」  

    「大哥,」席願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不是這樣的。家裡的事業很順利,一點問題也沒有,這個齊攸的豬錢,只是中途出了點小紕漏而已。」  

    我和席天一聽家裡還沒有窮,立即來了精神,高高興興又坐回椅子上。  

    「到底怎麼回事?」席炎問。  

    「是這樣的,因為齊老爹的豬喂的好,所以咱家悅豐酒樓一向是專用他的貨,每月按收豬的條子結一次帳,上個月齊老爹沒來,悅豐樓的掌櫃就托下鄉採買的人把豬款帶過去,可是一時大意,收豬條子的存根丟了一張,因此少算了一頭豬錢。這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這小子進城來討,補給他就完事了。」  

    「完事了?如果這樣的話何必找你,找悅豐樓掌櫃不就行了?」  

    一提到悅豐樓掌櫃,齊攸很憤慨地插嘴道:「那個掌櫃的好凶。我們本來是托同村的阿根進城時順便幫我們討的,當時以為樓裡有帳,所以就沒拿收豬條子,可是那掌櫃的咬死不認,還說阿根訛他,叫人打阿根呢!我聽了真是生氣,一打聽,這間酒樓的老闆是席願,當然就找席願了!」  

    「那席願把錢給你了嗎?」我問。  

    「沒有。我守在路邊,好不容易攔住他,告訴他事情的經過,還把收豬條子給他看,結果他不給錢,還拿銀子砸我!」  

    我登時大怒,豎起了眉毛:「小願!你怎麼是這種人!爹小時候是怎麼教你的?你欠錢不還,居然還想打人?」  

    席願狠狠瞪了齊攸一眼,道:「誰打他了?我身上沒碎銀子,拿了五十兩一個銀錠給他,叫他不用找了,他不肯,叫他明天到櫃上拿,他也不肯,我又急著回家,只好把他帶回來,看家裡有沒有零錢。」  

    「我當然不肯!」齊攸梗著脖子道,「我家裡沒錢,但也不是要飯的,該拿多少錢拿多少,一文也不會多要你的。再說明天到櫃上,萬一又說我訛人怎麼辦?為了堵你容易嗎?從早晨等到晚上,連水也沒喝一口的!不就是踢了你兩腳嗎?居然嫌我髒,拖回家用熱水煮我,你想殺人滅口啊?」  

    這孩子年紀雖然與席天差不多,但口齒伶俐勝他十倍,一番話說得連珠炮般,氣得席願臉發青,實在是令我覺得欣賞之至。  

    「齊齊啊,你別生氣,這件事是席願他不對。現在這麼晚了,你在城裡又沒什麼住處,不如就在我家住下,明天再拿錢走好不好?」  

    齊攸回頭一面向我,立即綻開乖順的笑容,甜甜道:「我本來是很生氣的,可是剛才一進來,看見席伯伯這麼漂亮,席大哥這麼帥氣,還有小天哥這麼可愛,就覺得什麼火氣也沒有了。我在家裡其實很認生,最怕跟陌生的人說話,但你們三個人都對我好溫和,好親切,讓我一點生疏的感覺也沒有,就好像已經認識你們很久很久了!」  

    席願轉過頭去,作嘔吐狀。  

    席天卻大起知已之感,拉著齊攸的手道:「就是就是,我也很認生,可見到京淮哥時,從第一眼就好喜歡,願意跟他說話。想不到你也會有和我一樣的感覺。」  

    兩個人頓時相見歡,說著說著就摟成小小的一團,咬起了耳朵,時不時還發出格格的笑聲,聽得席願不停地打寒顫。  

    「好了,時候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吧。席天,齊攸今晚就給你招呼了。」  

    「知道了,大哥。」席天高高興興牽著齊攸的手一起離開。席願聳聳肩,哼了一聲,也轉身出去。  

    我蹲下身,想收拾收拾被席願一掌拍碎的一片狼籍,卻被席炎握住了手。  

    「這個不用你弄,」席炎將我拉起來挽在手臂上,「走吧,我送你回房。」  

    靜夜,天階涼如水。  

    我倚著席炎的手臂,走過長長的走廊。  

    席願在院中練劍,劍花似雪,人影如龍,突然想起他第一次拿劍的時候,劍身比人還長,斜斜地拖在地上,先是用來掘螞蟻洞,後來竟想去捅馬蜂窩,若不是我搶得快,這個英俊少年早就變成斑點美人了。  

    「咦,小願的劍法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好了?」  

    「從你開始對玩弄小天感興趣,不再每天指點他練劍的時候起。」  

    -_-|||||||…………這個大兒子最討厭啊,真想咬他兩口,可惜不敢。  

    秋意已濃,夜風漸冷,轉過月亮門,席炎解下外衣披在我肩上。前面就是席天的房間,點著燈,兩個小小的身影映在窗上,正在玩鬧,隱隱傳來模糊的笑語聲。  

    「如果齊齊是盜匪派來踩盤子的,那他根本不用套話,只要隨便一問,小天就會把家裡藏金銀珠寶的地方全告訴他。」我玩笑道。  

    「小天根本不知道家裡值錢的東西藏在哪兒。」這是我沒有幽默感的大兒子的回答。  

    我歎了一口氣,「還記得這孩子剛撿來的時候,沒有奶水,整天含著我的手指頭哭,怎麼一轉眼,就長這麼大了。」  

    「還不是被你給催的。每天晚上都跑到我們床邊,夢遊似的說一句『你們什麼時候才長得大啊』,然後再回去睡,嚇得我們三個人拚命地長。」  

    「有這種事?」我歪著頭使勁想,也沒什麼印象。可能真是夢遊吧。  

    席炎伸手在小天的窗欞上一彈,低聲道:「別鬧太久,明天不許賴床的!」  

    鬧成一團的兩個身影一頓,隨即傳來席天細聲細氣的聲音:「知道了,大哥。」  

    再走過幾間廂房,便是我的臥室,小珠站在台階前,恭聲道:「大爺,太爺,熱水端來了。」  

    我扁扁嘴,為什麼先叫席炎啊,這明明是我的房間嘛。  

    進房解下外衣,洗了臉腳,把束起的髮髻打散,跳上床,席炎把被子輕輕拉到我胸前,在床前坐下,摸摸我的額頭。  

    「已經很久沒有發過燒了呢。」我得意地說,「你別忘了,只要堅持一連三個月不生病,你就帶我去蘇州聽歌的。」  

    「好啊,你身子好,帶你去哪裡都行。」  

    「我還想去天竺,你說要多久不生病才可以去呢?」  

    「七十年。」  

    「………」我掰著指頭算。  

    「別算了,再過七十年,你一百零七歲,差不多也該是去西天的時候了。」  

    「>_<…………」  

    「覺得冷不冷?該換厚一點的被子了。」  

    「不冷,再過幾天換吧。還沒開始降霜呢。江南的地氣,比北方暖很多啊。」  

    「是啊,………爹……」  

    「嗯。」  

    「我記的不是很清楚了,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讓我想想……,眼睛很黑,額前的頭髮總是長長的,你其實長得不是很像他……他沒你這麼高,也單薄些,脾氣很好,很少見他發過火,有時喝過一點小酒,就喜歡站在湖心亭邊吟詩,可惜吟的詩沒有一首是他自己寫的……」  

    「他不會做詩吧?」  

    「嗯……他不會做詩,字寫得爛,也沒有武功,力氣很小,去爬燕山,從來沒有自己爬到頂過,人也不算太聰明……,但是……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席炎笑了笑,點著頭道:「可以想像。」  

    我也笑了起來。真的,席炎一點也不像他。  

    說句實話,我總覺得席炎比較像我,畢竟是我養大的小孩嘛。只不過當我向別人發表這個觀點時,所有人都是一副暴笑的表情,席願毫不客氣地說:「你知道為什麼他是一家之主嗎?不是因為他是大哥,而是因為他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沒有一點像你!」  

    就連那個時候還很小的席天也奶聲奶氣地說:「我覺得比起大哥來,隔壁阿花家的貓還比較像爹爹……」  

    害我郁卒了好幾天。  

    有風從窗縫鑽進來,我縮了縮脖子,席炎起身去把窗戶關嚴,在桌上倒了一碗溫熱的茶水餵給我喝。  

    「小炎,」  

    「嗯。」  

    「明天小天一定會邀請齊齊在咱們家多住幾天的,你同意嗎?」  

    「不同意。」  

    「可是小天從小就沒什麼適齡的朋友,這樣會掃他興的,雖然那個齊齊……那個齊齊的確是……有些可疑……」  

    「……你也看出來了?」  

    我抿抿嘴角一笑,想起齊攸那雙細嫩的小手。騙我沒養過豬嗎?以前在鄉下住時,我不僅養著三個小孩,同時還餵了好幾口大肥豬,打豬草、煮豬食、清掃豬圈,席炎那時最多會幫我看著做飯的火,席願只會用劍到處掘螞蟻洞,席天還沒斷奶背在背上,整日地勞作,手上想不起繭都不行。  

    席炎從被子裡把我的手拉出來,貼在臉上。  

    不過我也算運氣好,三個小孩都是好孩子,席炎席願稍稍長大一點,我的擔子就減輕了,等到大兒子當家後,我就完全變成了一隻米蟲,連席天都是兩個哥哥在教養,幾年下來,一雙手早就回復柔滑,只剩下一兩個陳年老繭,大概是再也消不掉了。  

    「讓齊齊再住兩天吧,我總覺得他也不像是壞孩子,說不定只是哪家的公子哥蹺家出來的,你和小願查查他的來歷,應該沒什麼危險的。再說了,家裡還有我呢。」  

    「就是因為家裡有你,才要小心一點。不過他一個人的確也翻不了什麼大浪,先不管吧。」  

    我高興地探出半個身體,抱住席炎的脖子。別看他平日治家嚴謹,只要我倆單獨在一起時軟語求他,他多半什麼事都依我的。  

    我這個爹,到底也不是當假的。  

    席炎用被子裹住我的肩膀,重新按回床上,目光有些不穩,斥道:「當心著涼!還想不想去蘇州?」  

    我趕緊縮回被窩裡,「小炎……」  

    「嗯。」  

    「今晚跟爹一起睡吧……」  

    「………」  

    我嘟起了嘴,「什麼嘛,以前你們三個都喜歡跟我一起睡的啊,可自從家裡房間多了以後,一個個都搬走了,把寂寞的老爹爹獨自丟下來,為什麼啊?」  

    席炎用黑嗔嗔的眼睛深深地看著我:「你真想知道為什麼?」  

    「當然想啊。」  

    「那我告訴你,」他把臉湊近我的枕邊,小聲但清晰地道,「我們從來都沒有喜歡跟你一起睡過!」  

    「啊?」  

    「因為睡在你旁邊的人,每天晚上至少會被你踢下床三次,小天有時太困,乾脆就不再上床,裹著被子睡在地上,天亮時才被小願給抱上去。」  

    「啊?」  

    「以前那是沒辦法,家裡只有一張床,現在有條件了,誰還願意受這份罪?」  

    >ˍ<||||||||||………………  

    席炎輕柔地笑了起來,伸手把我身體向床裡挪了挪。  

    「你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解下外衣,掀開被角滑進我的身邊,伸手將我攬到他的臂彎中。  

    「你不是不要跟爹一起睡嗎?」  

    「我現在已經長得這麼高了,可以把你從頭到腳整個兒包起來,你以為還踢得動我?」  

    「啊?可是你也不是今天才長這麼高的,以前你要是在我房間呆得太晚,我叫你一起睡,你都不肯的……」  

    席炎長長的睫毛順下來,讓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放在我腰上的手臂也輕輕地動了動,但隨即又停住,半晌後,他輕輕道:「你想知道為什麼?」  

    「想啊,不想就不會問你了。」  

    他慢慢把下巴放到我的頭頂上,低低地笑了聲,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我用腳踢了踢他。真是討厭啊,明知道老爹好奇心強,偏偏還這樣吊我胃口,擺明就是知道我拿他沒辦法。  

    「好啦,」席炎見我不高興,柔聲哄道,「鬧了一天,你不累嗎?睡吧。」說著微微收緊了雙臂,低下頭,在我的臉上淺淺啄了一口。  

    我頓時十分感動。當初捧在手裡的小毛頭長大後跟爹都不像以前那樣親暱了,現在只有席天還常常親我,兩個大的早就不來這套了,有一次我問席願為什麼,他說:「大哥不許啊,說是都長大了,還親來親去的不像話。」我一聽是戶主的意思,就不敢再問。沒想到今天晚上還能從一家之主那裡賺來一個親親,以後一定要多多叫他跟我睡,好聯絡一下父子間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席天就在門外砰砰地敲,叫著:「爹,起床了,今天太陽好好哦!」  

    坐起身穿好衣服,旁邊的被褥已經涼了,席炎早就出去晨練。  

    開門把小兒子放進來,他手裡端著熱水,擰乾了手巾上來幫我擦臉梳頭,齊齊跟在他後面,轉來轉去地看我,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席伯伯,你好漂亮哦,我真的覺得你比皇宮裡最漂亮的人都漂亮。」  

    「這句話你昨天說過了!」我拍拍他的頭,「換一句來聽聽。」  

    「那……你比我家養的最漂亮的……」  

    「停!」我大叫一聲,「好了,不用再說了。」  

    席天完成了他的工作,湊過來在臉上柔柔地親了一下,格格笑道:「爹,弄好了!」  

    回頭看看粉妝玉琢的小兒子,想想最多再有兩年他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心裡不免酸酸地,一把摟進懷裡,扁著嘴說:「小天,你為什麼一定要嫁出去呢?不嫁好不好?」  

    「可是二哥說如果我不嫁的話將來沒人養我,會餓死的。」  

    「哥哥們養你啊。」  

    「二哥說他將來要娶驚世大美女,不要拖油瓶。」  

    「還有大哥啊。」  

    「二哥說大哥將來很有可能失戀,呆在他身邊好危險,會被拿來出氣的。」  

    我大怒,一豎眉:「我大兒子是天下第一乘龍快婿,誰敢讓他失戀,老爹把她打成豬頭!」  

    齊齊在一旁鼓掌讚歎:「席伯伯,你好有氣勢啊,將來一定是一個厲害的公公,所有媳婦都會怕你的。」  

    我一得意,就把剛跟小兒子聊的話題忘了,帶他們一起到飯廳吃早餐。  

    兩兄弟已經坐在桌邊,席願精神抖抖,神采飛揚的樣子,可席炎面上微見疲色,似乎昨晚睡的不是很好,我趕緊拚命回想,有沒有半夜踢他下床。  

    大家坐好後,小珠端上早餐,齊齊乖巧地幫大家盛粥,第一碗恭恭敬敬奉給席炎,看來只短短一夜,他就已經摸清了這裡誰當家。  

    林伯做的滷汁饅頭非常好吃,是我最愛吃的食物之一,所以一端上桌,席炎就揀了一個遞給我。  

    「爹,昨晚大哥睡你屋裡嗎?」席願喝著粥,隨口問。  

    「是啊,好久沒跟兒子一起睡了,真高興。」我看看席炎,「小炎,你今兒早上什麼時候起來的啊,動作那麼輕柔,我都沒感覺到。」  

    席願差點一口粥噴出來,忍笑道:「爹,只要您老人家睡著了,房子塌了都不會醒,大哥就算是從床上鯉魚打挺跳起來的,你也感覺不到,犯得著輕柔嗎?」  

    我委屈地看看席炎,他瞪了弟弟一眼,席願趕緊埋頭繼續喝粥。  

    這時席天放下飯碗,很認真地說:「大哥二哥,我想留齊齊在咱們家裡多住幾天,他難得進城一趟,我要帶他到處好好逛一逛。」  

    「他家買豬崽不是急用錢嗎?有時間在城裡多耽擱?」席願瞟了齊齊一眼,問。  

    「沒關係,今天剛好他們村裡的小鎖要回去,可以托他把錢帶給齊齊的娘。」席天居然對答如流,可見昨晚被教的不錯。  

    「隨便你,這事兒問大哥吧。」席願又瞟了齊齊一眼,淡淡地道。  

    「大哥……」  

    「好吧,你們在家小心別吵著爹。」席炎點了點頭,又轉向我,「爹,你別忘了自己的年紀,身體又不好,不許跟他們兩個一起瘋。」  

    我微微嘟起嘴,又不敢反駁,狠狠咬了一口饅頭。  

    「對了,今天南安王爺一行抵達揚州,為聖上南巡視查,我可能不回來吃晚飯了,你們別等我。」  

    「知道了。」我說,「你要請南安王爺吃花酒麼?」  

    席炎狠狠擰起眉:「爹,我說過很多遍了,只有上次涪威侯爺再三求我,我才陪他去過一次花樓,也只是單純看歌舞而已,你還要念叨多少次?再說這回南安王爺是攜眷前來,又有江浙巡撫大人陪同,吃什麼花酒?」  

    我低下頭,小聲道:「隨口問問嘛,你幹嘛發脾氣?……心虛……」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對了小願,巡撫吳大人寫信來說,南安王妃最愛蘇繡,你在咱家鋪子裡挑一幅精緻一點的,到時送她。」  

    「南安王妃多大年紀啊?」我問。  

    「四十多吧。」  

    「漂不漂亮?」齊齊問。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見過。」  

    「你是小色狼啊,」席願斜眼看著齊齊,「整天就在意漂不漂亮的?四十多歲的老女人可以當你媽啦,就是漂亮你又想怎麼樣呢?」說著自己轉頭問席炎,「她有女兒嗎?」  

    「有。」  

    「那小郡主會一起來嗎?」  

    「好像是全家都來的。」  

    「那小郡主漂亮嗎?」  

    「據說艷名遠播。」  

    「大哥,你請南安王爺一家來吃飯好不好?」席願高興地提議,「也算盡你的地主之誼嘛。」  

    我捂著嘴笑了起來。齊齊一撇嘴:「這才是色狼。」  

    兩人用眼神在空中交戰片刻,火花四濺。  

    戶主沒有管,我和席天樂得看戲。一頓早餐,吃得格外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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