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玄鈺不由自主驚慌後退,急急欠身行禮,撈起地上盔甲。「見過殿下。」
「這裡沒別人,你我毋須客氣。」李朔向晁玄鈺踏前一步,有些擔憂。「哪兒傷了?要我傳喚太醫嗎?」
記得晁玄鈺鮮少受傷,而且幾乎難得看大夫,李朔剛進房時,聽晁玄鈺說什麼得想辦法處理,倒是讓他怎樣也放心不下。
「不用不用,玄鈺沒事。」兩人常一同出巡,獨處時,不稱官職與身份,這是他們兩人的默契。她不免在心底嘀咕起來:真讓你見著,我不毀了嗎?
「如果皇子沒有要事,請恕玄鈺失禮。」她今天也不知是犯了什麼沖,老是東跑過來、西跑過去的。
「玄鈺,我沒把你當外人。」李朔一把抓住晁玄鈺右臂,將她扯了回來。「有什麼事需要瞞著我嗎?」見晁玄鈺如此緊張,李朔訝異之餘,有了懷疑。
「過來,讓我瞧瞧你的傷勢。」
晁玄鈺被拉扯之下,心頭一驚,滿懷盔甲重新落了一地。
「我說沒事就沒事。」
「胡扯,哪裡是沒事?」李朔瞇起眼,目光落在晁玄錳微微翻開的衣襟,角度不偏不倚,直窺進裡頭白綾。「看你胸口包紮成這樣,何時受了傷的?」
「我沒受傷,那、那不是、不是……」晁玄鈺一面不客氣的打掉李朔企圖揪住她衣領的手掌,一面退開步伐。
慘了慘了,她怎麼樣也找不著好借口。都怪她一時大意,竟讓他發現了她的秘密。現在,怎麼擺脫他?
「有傷在身,為何不告假回去休養?無端逞什麼強?」對晁玄鈺一再閃躲,李朔開始不悅。「我說過,最恨別人欺騙。即使是你,也不許瞞我任何事。」
李朔對晁玄鈺屢次撥開他指掌的反抗之舉,倒沒有特別追究。
他從以前就知道,晁玄鈺愛逞能,猜想也許是晁玄鈺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殿下,您就別再靠過來——」一步步後退,退上台階,被逼到書桌前的晁玄鈺,本想閃躲,卻被李朔以更快的動作,用雙臂將她牢牢困在書桌前。
「殿下,請別怪玄鈺犯上!」她急欲逃脫,閉上眼睛猛力揮拳,此刻,她也顧不得是否會傷了他。如不傷他逃出困境,她會身敗名裂,招致他的怨恨!
「有本事,你就犯吧。」
李朔輕易攔下她揮舞過來的右直拳與左勾拳,而後拾腿擋下晁玄鈺出其不意的猛烈正踢,巧妙地完全封住玄錳四肢,將她牢牢困在他與書桌間。
他輕笑,對晁玄鈺的攻擊全然沒有放在眼裡,只當是晁玄鈺在與他玩鬧。「好了,給你機會,快解釋這白綾底下是怎麼回事?」
「這、這您要我怎麼說呢?」她掙扎著,心兒乍停。來到皇子身邊三年,未曾想過有一天,皇子會對她的事如此在意。雖然滿懷感激,可也十分無措。
她總不能說,這白綾底下是、是、是她……不該帶來宮內的私人東西?
「好吧,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看了就知道。」李朔輕吹了聲口哨,一手揪住她衣襟,用力扯開——
「大皇子殿下,左相國有事晉見——」
領著左相國來到右書房的禁衛軍副統領宇文輝,才站定在敞開的房門口通報,看見房內一景,頓時一愣,便忘了原本要說什麼。
副統領與左相國,親眼目睹大皇子李朔,將晁玄鈺統領壓倒在書桌上,令其動彈不得,並且準備扒了對方衣服的樣子……
「咳咳!」低下頭,連咳數聲,宇文輝轉身伸手一擺,對著左相國說了。「皇子此刻有要事待辦,可否請左相國晚點再來?」
「是、是……」忍不住拿出懷裡方巾,拭去額際冷汗的左相國,只希望自己剛才什麼也沒瞧見。「我半個時辰以後再來。」
天啊,怎麼他就來的這麼不湊巧,偏撞見了大皇子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一來,萬一皇子怕這醜聞被他張揚,說下定會對他——
左相國摸摸與自己拐處了五十年的頸子與腦袋,真不想與它告別……
「左柏國,這你就不懂了。」宇文輝像是知之甚深的拍拍左相國肩頭。「是大皇子的話,我想半個時辰,應該不夠,您一個時辰以後——」
話還沒完,宇文輝就讓漲紅著臉、匆匆忙忙衝過去的晁玄鈺給撞了一下。
「啊!糟了!」兩人看見晁玄鈺離去,開始擔心起他們是不是妨礙到了什麼,一回頭,就見大皇子似笑非笑的倚在書房門口,看著他們。
「左柏國,有事進來呈上——宇文輝,罰你今晚值夜。」轉身才要進書房,李朔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著宇文輝回頭輕笑。「你可知受罰是何原因嗎?」
「太饒舌?」他常為此受罰,已成習慣。
「不,是你謊報數目。下次記得,至少說六個時辰。」
當夜,李朔批完奏章,才躺下便翻來覆去,始終靜下下心。三更打梆聲響起,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一夜難眠。這一切,只為了有個疑問盤據心上。
「晁、玄、鈺。」
他低吟這名字數次,腦中浮現的,不再是當年那個爽朗豪氣、無畏無懼的十七歲瘦小少年,卻是如今這位嫵媚有餘、壯碩不足的禁軍統領。
晁玄鈺確實是在隱瞞他什麼。這點讓他極為不舒坦。他拿晁玄錘當心腹、當密友,而晁玄鈺卻不肯對他交心?
今天晁玄鈺先是不願卸下盔甲,後又執意不肯讓他察看傷勢,是不大對勁。
李朔慢慢回想起,這三年來,他確實未曾見過晁玄鈺有過袒胸露背的時候,一同微服出遊,迫不得已,兩人同宿一處,晁玄鈺也堅持守夜,不曾與他同榻。
清麗的外貌,一點也不低沉的嗓音,平坦的喉間,纖細的手臂,雪膚玉頸,還有幾乎每個月都向他請了幾天病假……
記得有一次李朔沒準假,就見到晁玄鈺鐵青著臉,抱著肚子直喊疼,連值班也不成。還有,方纔他無意間見到白綾似乎緊緊束縛著什麼……那若不是傷……
「總不成……玄鈺他是……」他自床上坐起,赫然驚覺這諸多疑點,可以拼湊出一個答案;不想還好,越想越讓人心頭不寧,想不起疑也不成。
他的唇邊緩緩浮出一個瞭然於心的笑容。他下了床,披件外衫使出了宮殿,在空蕩的後宮走著。
過去他對女人沒有特別興致,至今未娶,可不代表他不僅欣賞女性;只是總希望,能找到個不柔弱、夠資格與他匹配的聰明妃子,這樣比較有意思。
而現在……「也難怪……玄鈺說不出口嗎?呵呵呵……哈哈哈……看來,愚昧無知的人,是我才對。」勢均力敵的對象,是他一直想尋得的。
不過晁玄鈺若將他當好友,就不該瞞他。思及此,笑聲漸減,劍眉蹙起。
「晁玄鈺呀晁玄鈺……你、會、後、悔、的。我說過,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許欺騙我——包括你。」
晁玄鈺一連請了幾天病假,沒回宮任職,並非畏罪潛逃。
事實上,她認為那些小事情,應該不至於曝光;頂多,她回頭去跟皇子賠個不是,順便帶個藥方之類的,當作她已經看過大夫,說幾聲感謝皇子厚愛,相信皇子向來大量,不會同她計較什麼。
最大的問題卻是,如何避免今後的危機?有一必有二,無三不成禮,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人找到破綻?
今天她鐵了心,決定要萬無一失才回宮。
一大早,晁家內府中,就聽見晁玄鈺房內傳來奇妙的對話:
「不夠,再用力些!」厲聲命令,咬牙進出聲的,正是晁玄錳。「我沒說停就下准停!」
「將軍,我們……我們已經使勁了全力,真的不行了!」幾名侍女唉聲連連,彷彿已經快斷氣。
「再用力點,再用力點……呀……好,這樣、這樣可以了。」
晁玄鈺喘息著趴在床前,讓左右各兩名侍女使盡蠻力、扯緊白綾,將她上身捆的扎扎實實,平平坦坦,雖然幾乎令她喘不過氣,可她至少心裡十分踏實。
「我說、我說將軍,您這樣不會很難過嗎?我看您的臉是灰綠色的呢。」
「沒關係沒關係,再把新打造的盔甲給我拿過來。」
年前她就特別拜託西方名匠,幫她重新量身打造的新戰甲,終於做好送來了,輕薄涼快,但不失堅韌為其特點。這樣,就算天氣再熱些,她也足以應付。
呵呵,今天開始,她什麼都不怕了!
「還有一半的人都去哪了?」匆忙回到宮中,晁玄錳看著剩下的士兵們,就直接問道:「大操場也沒人,今天不是有騎射晨練嗎?我幾天不在,大伙就忘了?」
晁玄錳的新盔甲將她重頭到腳包得扎扎實實,外人只看得到她兩枚大眼睛,精靈地轉呀轉的。
「不不,是大皇子一早,就把其他人召集至皇宮外護城河邊,說要今天改練泅水。」
「泅水?」覆面頭盔恰恰遮掩住她驚愕表情。「為何改練游泳?」
知道問不出所以然,隨即她拍拍部下肩頭命令道:「咳咳,我身子依舊有些不適,萬一大皇子追問起來,你們就回報說,今兒個我還沒銷假回來……」
最喜歡在操練的時候,好好教訓部下的晁玄鈺,此時不得下放棄晨練。若只有部下們,她不下場也罷,可加上個大皇子攪局……
看樣子,前幾日的事情,果然引起他不悅了。得快溜為上,等過些天,也許皇子便會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給忘了吧?但願如此!
「我說……晁大將軍,平日你不總說,練習為武技精進的基礎,怎麼,今天想偷懶嗎?」李朔不疾不徐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了過來。
「不不、剛剛湊巧身子開始有些……不適。」晁玄鈺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不適?剛告假回來還是沒治好?外頭的大夫果然不牢靠。」
李朔輕佻劍眉,跟著踏前,關心的將手臂搭上晁玄鈺肩頭笑了。「那麼,我即刻命太醫來為你診視。你就先回我宮裡,卸了這身沉重盔甲躺著休息吧?」
「我、我、我突然……又覺得好了許多……」輕輕撥開大皇子手臂,晁玄鈺忽然起了前有陷阱、後有狼的戰慄感。那,她選哪一樣?
「我還是……去晨練好了。」
那隻狼似乎比較厲害,她寧願賭一賭運氣踩陷阱……
「是嗎?那可太好了,禁軍統領本該以身作則,過來吧。大伙在等你。」
晁玄鈺抗拒無效,被大皇子半逼半拉帶到河邊,就見一大群士兵早已經打著赤膊,在河兩岸間迅速地翻過來、游過去。
對晁玄鈺一路搖頭的動作視若無睹,李朔指著河,輕笑道:「將軍快做個示範吧。先來回游個十趟好了。」他斂了臉色,擊掌道;「來人!為統領更衣!」
「更衣就不用了。」示範是無所謂,但要脫下盔甲,晁玄鈺是絕計不可能。
她心裡盤算著用什麼說辭最穩當。「呃,游泳,我想大伙都已經很熟練了,所以,要練習就要更進步、要和平日不同,就乾脆……乾脆背著盔甲吧。」
即使那盔甲有八斤重,她也得乖乖的穿在身上。豪語發下,就非實現不可。晁玄鈺驚人本事,確實是長年良好的訓練得來的。認命苦笑,咬牙完成。
還好,還好她才砸下重資,打造新戰甲,至少比原來的輕了五斤……
李朔先是張著口愣了下,隨即隱忍笑意,語帶雙關的說了。「晁大將軍還真有毅力。」他盯著晁玄鈺,出人意料的朝她眨了眨眼,像是發現什麼。
「這樣真的能游嗎?萬一溺水的話……」李朔倒有些同情起晁玄鈺了。
晁玄鈺趕忙撇開頭,不敢再與李朔多談。總覺得再扯下去,她早晚肯定創造奇跡,背馬渡河三千里。「屬下會盡力而為。」
「別擔心出糗。」李朔貼近她耳邊,以極輕、極輕的口吻,獨獨說給她一個人聽:「萬一溺水,本宮會親自出手救你。所以別擔心……一切只有我知道。」
他知道?知道什麼?明明就隔著頭盔,怎麼晁玄鈺卻彷彿能感受到李朔那溫熱的氣息,拂過她頸間肌膚,叫她渾身起了疙瘩,手腳虛軟起來?
於是她顧不得還沒做暖身操,就是筆直往河裡衝去,迅速躍入水中,只想趕快逃離他。就是打死她也不能溺水!
可是,手腳都被沉重的盔甲束縛,加上衣裳吸了水,灌進盔甲之中,八斤的負荷也快變成十三斤,但晁玄鈺只是鐵青著臉,堅持游了一趟、兩趟……
漸漸地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今日胸前綁的太緊,本就比平常來的難以呼吸,加上自己又逞強,無端找罪受,疲累的更快。
想休息一會兒,她來到岸邊,還浸在水中,只是稍稍挺起身子,雙手壓在岸邊喘著氣,可才一停下,她立刻察覺有道鋒利視線,一直鎖定著她。
先前自己專心游泳時,倒是沒特別注意,可停下後,就發現了那視線是來自岸上的……她一抬頭,雙眸筆直迎上李朔一臉認真——他,就這樣看了她多久?
「他……沒事看什麼看呀?」李朔那銳利的像是要將她分割成無數塊、刺探出她所有秘密的目光,發現她的注視,便朝她露出微笑。
他的眼中彷彿含著讚歎、含著好奇、含著審度。
「奇怪,大皇子今兒個是怎麼回事,怎麼老像在找我麻煩?」
雖想不通他為何這麼做,可問題是,讓他這一猛瞧,平日一點也不曾出現在她身上的羞怯與窘迫,登時襲上心頭。
不行!她不該有這種軟弱的情緒。晁玄鈺咬唇,懊惱自己這麼容易受動搖。
為了逃避他注視,她一蹬岸邊,翻轉潛入水中,匆忙往河中央游去。
可即使已游離他好一段距離,幾乎已脫離大伙練習的區域,望不清他身影時,她仍無法消除心上,那波因他而生的奇妙悸動。
許久許久,仍未平息,她心兒怦怦跳,小臉紅撲撲,身子直髮熱,手腳跟著僵直……呃?僵直?為什麼會僵直?
「唔!」等到晁玄鈺發現時,自小腿肚上傳來伴隨痙攣的這股疼痛感,早已強烈的逼得她停止手腳划動,只能閉目屈膝,彎著身子抱著小腿,縮成一團。
她不想承認,不想承認,但這種現象,好像就是俗稱的——溺水?
不行。她不想讓人救,於是忍痛拚命划水,半飄半游的想找個比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上岸,但越是努力,卻離岸越遠,而且疼痛越來越劇烈。
糟了!自己愛逞強,就是自討苦吃。
她不能喊救命。要喊了,她這統領的威嚴不就蕩然無存?
可憑她現在的情況,要想靠自己脫離困境回到岸上,只怕是絕對不可能。
但—不喊救命,又逃不了,難道她就只能隨波逐流,乖乖等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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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這個倔強的傻瓜!」
原本靜靜坐在岸上,笑看大伙勤奮晨練的李朔,突然立身站起,爆出一聲不文雅的怒吼。
然而就在大伙摸不清楚,大皇子到底是在不滿意啥事,只能更加努力、更加賣命的加快游速表現時,就見李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了一旁馬匹,匆匆往河的下游疾馳而去。
「晁玄鈺,你搞什麼把戲?」他一面低咒,一面心急如焚的搜尋那嬌小身影。方纔,他發現晁玄鈺好像在躲他,於是他也不動聲色,只是靜觀其變。
可沒想到,先前戲言成真,晁玄鈺似乎游不動了?而看在晁玄鈺努力游回岸上的分上,知道她怕丟臉,他也只是忍住著急,不敢妄動,傷了晁玄鈺自尊。
直到眼見晁玄錳沉於河面下,過了片刻仍未出現,他再也沉不注氣。
「這死腦筋,不肯聲揚開來也罷,至少……至少讓我幫忙又如何?」越想越惱怒,越急越心煩。到底,玄鈺在那兒?
一瞄見那銀色光芒,偶然自湖中閃過,他便想都不想的,棄馬飛身而下,閃電躍入湖中。「玄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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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步步淹沒她,沉重的手腳逐漸發冷,似乎完全無計可施,她無奈的放棄掙扎,任憑身子不斷向下沉……可她死了,欺君之事洩漏,晁家怎麼辦?
沒辦法呀……只希望大皇子念在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饒了晁家……
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之際,耳邊彷彿聽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是她的錯覺吧?
茫然無助的雙眼,睜開微乎其微的間隙,仰頭看向水面,朝陽射落眩目波光,光影交錯浮動,讓她更為昏沉。
而在那光中;矯捷人影宛若主宰河流的神祇,朝她伸出手,強勢摟住了無助的她,不許她輕言作罷。
指掌傳來的火熱溫暖了她身軀,彷彿連生氣也都分給了她……
誓言不求救的她,頑固也隨之融化……她,由衷的感激這個救星……
可回到岸上,她才發現——
「咳咳……」單膝貼地半跪著猛咳,喝下過多河水,讓晁玄鈺難受的要命。
「快,把頭盔拿下,把水咳出來!」
他不容反抗的強迫她依從他的命令,甚至動手幫她除去礙事的頭盔,解開她盔甲,不輕不重的以大掌拍擊著她背部。
「咳咳……啊——」總算清醒了些,晁玄鈺抬頭一望,卻赫然驚覺—對她伸出援手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李朔!
「你——」渾身濕透的她,同時發現,自己被浸濕的單衣早已失去保護,曝露在外,隱隱約約有些透明。
「我,我怎麼樣?」他一臉陰沉,彷彿風雨欲來。看著晁玄鈺蒼白著一張瞼,又開始害怕他的探視,而企圖穿上盔甲遮掩身子,他不免有些動怒。
「晁玄鈺,你竟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李朔嚴厲-道,語中飽含怒意。
晁玄鈺身旁,李朔同樣屈膝半跪在地上,見她躲藏之舉,他立即踏前一步,一掌將她手中盔甲擊飛老遠,狠狠揪住她衣襟,將她身子提起了些。
「你是我的部屬,沒我命令,誰允你尋死?」
「我……屬下……知錯……」看著他一身錦衣華服,卻為她沾濕弄污,不顧身份,親自救她,毀了他威儀,她不免心懷愧疚。
若不真正為她擔憂,堂堂皇子之尊,他不用做到這地步,一聲令下即可。
腦中,突然想起他方才暗示:
「萬一溺水,本宮會親自出乎救你。所以別擔心,一切只有我知道。」
不管李朔知道了什麼,不知道什麼,或者他想知道什麼,他承諾過的事,他就確實信守;至今,遠方的士兵還沒出現,他是第一個找到她的人。
他沒讓別人發現她的失態。她除了感激他,甚而還有些感動。
即使他是讓她陷入這種局面的始作俑者,但——他救了她,無庸置疑。
他看重她,關心她,而她卻拿他當外人,處處避著他,也莫怪他動怒。
「知錯?哼!」他甩開她,退離她身邊,低頭整理起濕透衣裳。氣她也許太不應該,是他自己太過於心急,逼的她無路可退。這一想,便消了氣。
眼見他額間雙頰都沾了草沙,也不管是否失禮,晁玄鈺只是純然抱著歉意,拿出懷中方巾,內疚的向他靠前,挺直了腰,輕柔的想拭去他頰上污跡。
「殿下……玄鈺真的知錯,殿下就原諒玄鈺這一次吧。下次……下次玄鈺絕不再逞強。」柔淡的聲音在他耳邊徘徊。
李朔望著晁玄鈺告罪的慚愧神情,怒氣不再,胸口卻漸漸泛起熱潮。晁玄鈺也落水吃了苦,算是受到懲罰;而讓他擔憂焦急的起因,得怪他自己思慮不周。
也許晁玄鈺因為剛飽受驚嚇,而讓臉色有些慘白,但這一近看,那隱隱泛紅的濕濡粉頰,幾次欲語還休的微啟紅檀,怎麼看是怎麼惹人憐愛。
而隨著晁玄鈺輕拂他面頰的動作,修長而纖細的柔軟指尖碰觸著他,一次又一次的開始撩撥他腦中渴求的答案。如果,晁玄鈺當真是個女人的話……
罷官撤職是難免,但除此之外……
他視線逐漸沿著晁玄鈺頸肩下移。要瞧清晁玄錘隱藏的真相,此刻如此接近,這是大好機會。一旦當場捉住晁玄鈺尾巴,晁玄鈺就只能乖乖認罪。
沒錯,晁玄鈺只能乖乖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