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四周平靜無風,可蘭禧卻只覺得冰冷風雪將她週身困住。
尤其當柴家侍衛突然衝上前,反剪她雙手至身後,自她膝後猛力一踢,強迫她跪下,同時壓著她腦袋磕在地上,將她視為什麼欽命罪犯,毫不留情。
「我我沒有!我沒有害……人……」
不知是否突逢劇變,一時反應不及,抑或是讓人緊緊擒拿完全掙脫不開,總之蘭禧只覺頭直發暈,渾身發熱,胸口緊窒,呼吸困難。
想為自己的清白爭辯,卻因喉頭乾澀欲作嘔,最後半句話也說不完整。
心高氣傲的柴冠芳,突然看見這麼個血腥畫面,慘白了臉,任憑侍女們將她扶至一旁,龍夫人搖晃著身子跌坐椅上,龍鈴歆也失了意識,昏厥過去。
原先鬧哄哄一團亂的局面,在柴冠芳先領人回相府,而龍鈴歆讓家僕送回閣樓後,總算平靜了許多。然而真正可怕的事情,現在才開始。
「這就是你們龍府的待客之道嗎?」
眾人圍在龍府大堂上,端坐上位,主掌整個局面的柴冠粱厲聲喝道:
「我們兄妹不計較身份,願意與龍家結友,可你們卻意圖加害?我們素來無冤無仇,說!為何你們
縱容這個小丫頭行兇?龍夫人?你回答我!」
龍夫人拚命搖頭,她原想攀權附貴,可不想惹禍上身哪!
「這丫頭本就瘋瘋癲癲的,咱們好心收留她,她卻發瘋作蠢事,這一切全與龍家無關,柴公子要帶走她,咱們還要謝謝柴公子呢。」
好不容易恢復當家主母的理智,龍夫人恢復之前那個逢迎嘴臉,拚命與蘭禧撇清干係。
「龍家究竟有無牽扯,等我審問完了再說!」
一回頭,柴冠梁那俊美面容,竟變得猙獰之至,滿肅殺怒氣一揮袖,沉聲下令。「來人!將這膽大包天的蠢丫頭,給我拖回相府候審!」
蘭禧雖試圖抗辯,卻讓那士兵們拿壓舌板扣住她唇舌,根本連開口求饒的機會也不給她。她無助的淚珠不爭氣的在眼眶打轉,不明白哪兒做錯了。
「慢著!」眼看她就要讓人帶走,卻突然聽見自大門傳來急速馬蹄聲。
而後一道英挺身影飛天而下,左右旋踢擊倒了鉗制著蘭禧的兩名侍衛,橫身護住早已淚痕斑斑、跌坐地上的蘭禧。
「耀兒!」龍夫人簡直不敢相信,她兒子在貴客來臨時,總是三不五時出門訪友,怎麼偏在這時候回來?
「無憑無據隨便誣指一個小小侍女是犯人?冠梁兄,以您的聰明才智,不覺這麼驟下定論太隨便?」
剛回家的凌耀,一聽發生大事,還不及下馬便衝進府,狂奔後院廳堂。
「凌耀兄,我欽佩你文韜武略,敬你一聲兄,你卻放縱底下人危害我妹妹,我還沒向你討個解釋,你倒先說起我不是?」
柴冠粱冷笑著,沒強硬將蘭禧帶走,是深知龍凌耀武藝超群,硬碰硬只會鬧得兩敗俱傷,何況……他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惹惱龍家。
「冠梁兄,你我心知肚明,這事另有蹊蹺。」努力不將自己對蘭禧的格外關注表現於外,就怕失了分寸遭人猜疑。
「你的意思就是不讓我帶走她?」柴冠梁眼中精光乍現,瞇起眼,重新打量著龍凌耀,亟欲保護的嬌
小身影。看來,事情似乎比他所推測的更難纏。
「為了一個小丫頭和我們相國府作對,值得嗎?」
「耀兒,快把人交給柴公子處置,證明我們龍家的無辜啊!」
龍夫人話還未完,就讓凌耀的冷眼,給驚的猛然住口。多年來,就算是為了鈴歆爭吵,凌耀也未曾用這樣冰冷的眸光瞧她,那就像是……當年凌耀決意斬斷母子情分,離開龍家出走時的感覺。
她一直以為兒子喜歡龍鈴歆那小雜種,所以才處心積慮,想要湊成兒子與柴冠芳,難道說,在她沒察覺的當口,兒子真正屬意的對象卻是……
「今天柴小姐在此遇襲受驚,龍家難辭其咎,要交出侍女,平撫小姐與柴兄怒氣簡單,大不了懲罰這丫頭,也就消了火。」龍凌耀不動聲色,往後踩了一小步,以此來讓蘭禧心安,希望她別因為他,不得不冷情的答覆而心慌。
「可是柴公子,假若這事背後有陰謀、意圖傷害小姐,我們沒趁現在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才是真正對小姐不利。還請公子三思,侍女是龍家的人,凌耀義不容辭要追究真相到底。」
「話說的好聽,凌耀兄,我怎知你沒護短循私?」
「理由很簡單,有人意圖下毒是事實,但沒人能保證——目標定是對著柴小姐。在場除了柴小姐,還有我表妹與娘親,毒混在糕點中,任何人都有機會吃到,誰有證據說,一定是柴家的人受害?何況小姐並未真正服下不是?」
深吸足氣,凌耀環視週遭後才緩緩說道:「再說,既沒人親眼見到是誰下毒,在場所有人都有嫌疑,單懷疑蘭禧一人,未免太不公平也太理智。」
「凌耀兄似乎另有想法?」表面息了怒氣,可柴冠梁並不想就此罷手。
「怪我做人不夠圓融,也許曾得罪什麼人而不自知。還請冠梁兄信我這次,我定給柴家一個交代。」凌耀明知也許已一腳踏進陷阱中,可眼前似乎非得扛下這個責任,才能讓蘭禧脫困。
「也行,別說我不賣你面子,今日我暫時放過她。我給你們十天,找出真兇交給我,今後咱們友情依舊,十天後交不出人,休怪我將龍家當敵人!」
拂袖離去是柴冠梁最後的讓步。許久,大廳中才又有人打破沉默。
「耀兒!」龍夫人對兒子的舉止,完全不認同。「何必為這丫頭——」
「我們若今日交人,到時柴家審訊出什麼對龍家不利的結論,也沒人知道是真是假。蘭禧太柔弱,經不起拷問。何況交人不就是承認,龍家確實有罪?娘,不只你想守住龍家。別看輕你兒子,我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轉向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蘭禧,龍凌耀一度想出手扶她起身,卻礙於娘親的視線而縮回了手。
「還起的來嗎?蘭禧,到書房去,我有些話要問你。」
不知何時起,屋外天光早已不見,夜色益發深沉,月沒星隱,烏雲滿天,漫長的一夜似乎現在才開始……
* * * *
才進書房,蘭禧顧不得突兀,慌張就要跪下磕頭。
「少爺,我真的沒有下毒,」咬著失去血色的唇瓣徽顫,蘭禧好不容易才從驚嚇之餘擠出幾字。「那
時、那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願為少爺添麻煩,卻莫名惹來禍端,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少爺。
「我知道。」沒有繼續往內走,就在原地停下,回身將蘭禧自地上拉起。「我相信你沒有。」她連雛鳥都不忍見其殤命,又怎會輕易傷害人命?
「少爺……」他的溫暖隨他緊握的掌中傳來。她不能就這樣讓人誣賴,要是隨便就放棄了,怎麼對得起力保她無辜的少爺?
「把那時的情形,好好說給我聽。」拿出懷中方巾,柔情萬千為她拭去淚珠,明知有失主僕禮節,但他再也無法坐視讓她一人面對難題。
這時他不幫她,不讚她,不救她,不支持她,算的上什麼喜歡她?
蘭禧雖想說話,卻幾乎是在半啜泣半哽咽、斷斷續續的把話說完。
龍凌耀越聽她陳述,眉頭鎖得越緊。
「所以之後……柴冠梁就強要押你走?」沒當場清查任何可疑對象,以柴冠梁的機警聰明而言,此舉太不尋常。
這樣的做法,像是不管犯人為誰,受害者為誰,總之就是要將蘭禧帶走。但是……這是為了什麼?柴家應與蘭禧沒有什麼利害關係呀……
「少爺……」慌慌張張又要跪下,蘭禧顫聲說道:
「如果我果真讓少爺為難的話,少爺就將蘭禧交給相國府吧,蘭禧毫無怨言,蘭禧自認問心無愧,上天早晚會還蘭禧一個公道。」
「事已至此,你還這麼天真?」龍凌耀對她甘願接受,命運擺感到不悅。「認命不能解決問題。別老以為,靠你犧牲就能克服所有難關!」
「少爺,我……」從以前到現在,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責難她,都要她率先扛下所有罪名,她……也只知道這個方法能保護大家呀。
「龍家上下百餘人,靠龍家吃穿的人,數以千計不在話下,我不能不為大家想。與相國府作對,絕沒好處的……」
蘭禧忽然又覺得喉頭乾澀如有烈火狂燒,痛楚自胸口傳開,頭痛愈烈。
心中疑惑密,卻也不敢告訴少爺。以為她早歷經許多事,不該單就這樣的打擊,而造成身子不適才對,會不會是……
眼見她似有不適,凌耀決定就此打住。
「今天到此為止。在你為別人奉獻犧牲前,先想想這麼做值不值得。」他喚來大夫,並下令召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打算繼續問話。
當凌耀吩咐完,回頭時,看她的眼神祇剩毫不掩飾的憐惜。有股衝動想將她納入懷中撫慰,卻又怕她被他嚇著。最後只是語重心長的告訴她:
「你得永遠記住,無謂的犧牲,徒讓親痛仇快罷了。你可以不為自己想,可多為關心你的人想,別讓大家牽掛著你。」
蘭禧撇開頭,突然覺得有些諷刺與落寞。關心她的人……
她的親人早一個不剩,朋友……她還有嗎?就算是府內與她交情好些的,哪個人不是一遇上問題,
就躲的老遠?
今天,除了少爺,大伙都是一副巴不得讓她被帶走,好早點了事的表情。
她若不努力為主子盡心盡力,就真的感覺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彷彿……這世上有沒有她都一樣。所以她賣命做事,就怕連主子都要捨下她……
那她該何去何從?這麼一想,不免淚掉的更凶。
凌耀看她靜默下來,不難窺見她的想法。有點生氣她的冥頑不靈,可更不捨她受過的種種委屈,讓她現在沒自信與勇氣,承認自己也有活著的權利。
站定她面前,輕柔捧起她臉龐,千言萬語無從訴,只能告訴她。
「蘭禧,別忘了……有我在擔心你,你不是只有自己……我絕不會留你孤單一人面對一切。」那是他的承諾。
再也無法控制,他緩緩低下頭,吻去她懸垂眼中的淒楚淚珠。
「少爺!」蘭禧雙頓飛紅,驚愕中,只是隨少爺越顯親呢的愛憐仰起頭,對少爺的思慕終於決堤,長年的愛戀找到出口。
原先還矜持抵住少爺胸口的小手,也跟著滑到他寬闊背後。
就算少爺最愛的人是表小姐也無妨,只要少爺肯分給她一點點的疼愛,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心頭雖對小姐深懷愧疚,可蘭禧再管不了那麼多。
「蘭禧,無論何時何地,你都還有我。」
他低語封住她丹唇同時,不知怎的,心上悸動忽現,長久以來總覺得抓不住她的強烈不安,並未因為表白而平息,卻像有什麼大事即將來臨……
直到聽見門外大夫敲門請示的聲響,蘭禧才驚醒,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推開兀目沉醉在情潮中的龍凌耀。
「蘭禧……」凌耀雖察覺自己的逾矩,卻不願就此鬆手。蘭禧並非對他無意,那現在她眼中恐懼又從何而來?
「少爺若無要事,蘭禧先行告退——」像做什麼虧心事怕讓人發現,蘭禧一步也不敢遲疑,就是奔回自己房中。她怎能做出愧對小姐的事?
即使或多或少已經意識到,少爺對她,該是與眾不同的,蘭禧卻半分也開心不起來,反而變成莫大的驚恐。
今夜她怎麼變得如此膽大妄為?明知與自己被詛咒的厄運纏上,任何喜歡她或她喜歡上的人,都會發生災禍,她還能接受少爺的關愛嗎?
想起今早這莫名其妙的天外劫難,蘭禧只能渾身不住打顫。
難道龍家會出事,是因為她的關係?這一想,三年來,她也過的太平靜順遂了些,所以現在是——開始遭受天罰了嗎?
* * * *
「那圓盤中的紫玉糕共有十八個,下層十個,上層八個,八個之中卻只有一個有毒,十八個糕點每個看來都一模一樣,沒什麼特殊……那麼有意下毒的人,又如何知道,誰會嘗到那有毒的糕點?」
端坐書房,重複思索著,從大夫與僕人口中問得的情報,凌耀總覺自己漏了什麼線索沒想到?眼看
明天期限將至,他卻苦無頭緒回復。尤其是殿下那兒的任務也毫無進展,令他不免心煩氣躁。如果這時蘭禧待在他身邊,他一定能像過去一樣讓自己心安。
「當日在場有可能吃到點心的,除了柴家兄妹,娘親與鈴兒以外也沒別人,那麼到底對方目標針對何人?也可能……不一定為了害誰,而只是單純的想要製造一個事件,好來陷害龍家……或者為了陷害蘭禧?」
房門被猛力推開,聲音之大,打斷他好不容易整理出的思緒。
「耀兒,九天來你沒有任何動作,明天你拿什麼去面對柴相國?」
聽到近日來第六樁、與龍家斷絕生意往來的消息時,龍夫人便又氣又急衝進書房。這幾天,她睡不好吃不下,就怕龍家無法度過這難關。
同樣連日睡在書房,每天質問底下僕傭的凌耀,一臉倦容,耐著性子接受娘親炮火攻擊,體力精神上都快到了極限。
「我自有定奪。」冷淡丟下五字,他並未多做解釋。
「只要交人一切好辦,我就不懂你在袒護她什麼?別說她可能犯了重罪,就算沒有,她也只是路上隨便買來的丫頭,我們龍家供她吃穿,這時她就算為龍家扛下罪名,也理所當然。」
「娘,在您眼中,難道富貴會比人命還重要?錢財乃身外之物,犯得著您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它拋棄人性?」
也許因為過於疲倦失了鎮靜,凌耀說出重話。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龍夫人像是讓人刺中要害,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避開兒子那比言語更具殺傷力的目光。「我做過什麼讓你覺得……」
「娘,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情。早在十五年前,爹為了救我一命,而葬身火窟的那一夜,我就不再是個什麼都不懂、只聽信你一面之詞的小孩子。」
站起身往外走去,凌耀對娘親的任性與執拗,再也不看一眼。
「娘,你對爹的報復,何時才願意結束?」
「耀……兒!」龍夫人好不容易意識到她聽到什麼之時,想喚回兒子問個清楚,卻又怯懦停下動作。
「不會的,他不可能知道……若他知道,為何多年來完全不吭聲?」
以前凌耀處處順著她的意,除了他爹死後那陣子他過於消沉,數度離家出走,最後,因她同意收養無依無靠的鈴歆與他作伴,他才願繼承龍家……
那時,他就什麼都知情了嗎?
她一臉蒼白,跌坐在一旁椅子上。一直以為,兒子什麼都不知情,依舊是她孝順的乖兒子,原來……只是凌耀不願破壞母子關係,而保持沉默嗎?
那麼,現在他又為什麼要揭穿事實?是那丫頭的關係?只為了讓她別干涉他行事,就甘願毀了他們之間的安祥?瞬間,龍夫人眼中燒起熊熊妒火。
「為了小小安蘭禧,凌耀竟不聽話了?」想起大殿上凌耀保護蘭禧的模樣,霎時與十五年前,某個讓她幾乎要發瘋的景象重疊。
又是一隻妄想一步登天的狐狸精嗎?龍家是她的,誰也不許搶!
* * * *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小姐!」
按慣例,蘭禧捧著睡前補湯上了閣樓,才進房,就見病懨懨的小姐在等她,淚眼汪汪的看著她,而後就朝她拜下,讓蘭禧一時亂了手腳,打翻湯藥。
「蘭禧,我向來拿你當姐妹,這次的事,我知道對不住你,可為了龍家,請你顧全大局好嗎?」
「什麼……意思?」這幾日蘭禧的工作,依舊是照顧小姐,而少爺也沒別的指示,她一直以為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可小姐現在這麼低聲下氣求她,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你起來說話,你這麼說我不懂呀。」看到自從遇襲受驚後,短短數日內,總是活潑好動的小姐,變的憔悴而蒼白,那模樣光瞧都讓蘭禧不忍。
忙扶著小姐避開地上的茶具碎片,到桌邊坐下,蘭禧完全沒了主意。
「柴公子這次是當真和龍家卯上了,雖不知是誰想毒害柴小姐,可看樣子,柴公子的矛頭是衝著龍家來。蘭禧,你該明白,這次表哥是不可能再護著你了。不交人,相國府不會放過咱們的,龍家沒法子和朝廷爭啊。」
鈴歆哭的梨花帶雨,激動的完全不像平日的她。
「我也不忍讓你受委屈,可我聽說龍家所有生意夥伴,全在相國授意下和龍家決裂,這麼下去,龍家會垮的。我們不能坐視不管表哥的難處呀。」
蘭禧心頭一緊,少爺那日柔情話語言猶在耳,不敢或忘,這幾日她等著等著,想相信他一定能解決,可真兇始終沒著落……
她也擔心少爺呀!只是他不許她擅自行動,她不能忤逆少爺之意。
「誠如表哥所說,交人就是默認龍家罪名,這點咱們萬不能落了歹徒奸計,可不交人,柴家定會逼到龍家屈服才肯罷休,所以你——」
緊緊握住蘭禧雙手,鈴歆狠下心開了口。
「你逃走吧,趁著今夜風大,你離開龍家吧。」
「小姐!」蘭禧雖知龍家不可能一輩子收留她,卻也沒料到,她竟得在這麼難堪的情形下離開。「你別
趕我走,我……」只想待在少爺的身邊啊!
「如果可以,我又怎麼捨得?我們情同手足,除了表哥,你是我最親的人。可是蘭禧,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呀。」
勉強站起,鈴歆從五斗櫃最底層,抽出珠寶盒,整個塞進蘭禧懷裡。
「我所有珠寶首飾銀兩全給你,你快逃吧,逃的越遠越好,我會天天求神拜佛為你祈福的,別讓人給發現了,也別讓柴府終抓著了,等你落腳有了住處,再捎個音訊回來……」
說著說著,龍鈴歆不停抽泣,最後伸手摟住蘭禧頸項,告訴她。
「我不想你走、不想你走呀,可你不走,留下來必是入獄受刑。別說柴家不會放過龍家,想來也不會放你甘休!你要知道,我這麼做不只為了龍家,也是為了你好啊……答應我,蘭禧,你走吧。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手中細軟銀兩愈顯沉重,就如蘭禧糾結的一顆心,直往下墜。
她提不起,拿不動,是無法繼續掙扎下去。她不是沒努力過啊,少爺,她也想好好活下去,可連龍家都不要她了……
無法償還龍家恩情也罷,蘭禧萬不能再連累龍家。「我答應你就是,小姐你別哭了……」將手中珠寶退還給鈴歆,蘭禧退開數步。
「今後蘭禧若不在您身邊,請您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天涼了要加件衣服,外頭再熱鬧,也別忘了出門一定要有人跟著……」
成串的話連綿不絕,雜七雜八叮囑著,怕是此時不說就再沒機會。
「別擔心我,蘭禧,快走吧……」從方才起,鈴歆便一直沒正視過蘭禧,怕是多瞧一眼,便無法狠心別離吧。
「可小姐,蘭禧真的沒有害人,我是清白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
聽聞小姐的信任,蘭禧已沒什麼好留戀。在這世上至少還有兩個人信她無辜,這就夠了。
有如此深愛少爺的小姐陪著,少爺一定能得到幸福的。
「保重,小姐。」
才離開閣摟,收拾東西便往後門疾行的蘭禧,在半途便看見少爺往小姐閣樓衝去,她連忙躲進一旁樹叢,不敢讓少爺知道她要離開。
直到少爺身影消失在閣樓長廊中,許久,蘭禧沒有動作,只是無言垂淚。她多想再見少爺一面,可淚光早模糊視線,竟連他最後的背影也沒瞧清楚!
「……少爺……請原諒蘭禧不告而別,這麼做對大家都好。不管人在何處,蘭禧會一輩子惦著少爺的!」
提著小包袱衝出龍府的同時,蘭禧只是盲目地往前狂奔。跌跌撞撞數次,仍是不辨方向,淚水止不住,永遠看不清前路。可即使分不出去向又如何?反正她再也見不著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