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鐘聲響起,奢華宴會上身陷歡愉狂情的人們,並未察覺時間的流逝。
美妙音樂宛若海浪一波波迴盪在偌大廳堂裡,不曾停歇;與窗外黑夜相輝映的耀眼燈火照亮室內如白晝。
隨著悠揚曲韻款擺舞動的人影糾纏交結,光影交錯,男男女女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令觀者咋舌的,並非這宴會大手筆的闊氣排場、或是裝飾極盡華麗之能事,卻是因為來參加的賓客們,個個身著平日難以想見的奇裝異服,臉上還戴了能遮蔽上半臉龐的黑色皮製面具,叫人不禁起了是否誤墜時空洪流的詭譎錯覺。
你看,前頭不就正有兩名埃及艷後,抱著去了牙的響尾蛇迎面擦身而過,跟在美人身後的還有幾位高矮不一的凱撒們。
轉頭看向大廳另一端,映入眼簾的,是一對身著傳統法式燈籠褲的路易十六,和一身豪華曳地大禮服、頭上還頂著斷頭台鋼刀的瑪莉皇后。
這景象橫看豎看,只讓人覺得一切的一切,是那麼不搭軋卻又異常和諧。
沒錯,這是場盛大的化裝舞會。
賓客們不精心打扮一番的話不得入席;自然形形色色、各款各樣的造型紛紛出籠。
再往窗邊看去,就是七、八個中國皇帝,伴隨著妃嬪們正開懷高談;倒沒人扮中國最後一個太監就是。
在這人聲鼎沸的狂熱世界中,誰能不被捲入其中,怡然自持高傲姿態冷眼旁觀者,其超然定力自非尋常人所及。
宗方聖佑便是少數不為所動的賓客之一。
那身昂貴西陣織的織錦外掛與直袖單衣,頭上戴著表示宮卿地位的高聳冠帽,恰如其分的襯托出他週身凜然散逸的高貴氣息,完美詮釋了他所扮演的,日本平安時代之尊榮親王。
他全然無視自始至終未曾間斷過,在他身上流連不去的諸多愛慕眼光,也澹然漠視圍繞在他身旁怯懦私語,卻不敢上前攀談的眾家佳麗。
那張端正俊逸的臉龐,浮現魅力十足的雅致淺笑,高挺偉岸的身軀靜立一旁,迷倒眾生的俊美模樣,宛若希臘神話中,最光芒四射的太陽神阿波羅,風采無人可及。
即使他顯得有些意興闌珊、默不作聲獨自佇立角落、旁若無人的逕自輕啜高腳杯中透明澄澈的金黃美酒,也依舊讓人情不自禁地被他優雅動作吸引。
光憑那張半掩面具,怎樣也無法遮蔽他無與倫比的耀眼姿態;不過也正因為他太出色,在見到他的一瞬問,反而會讓人心生怯意不敢妄加冒犯。
何謂王者風範,他就是最佳示範。
這回宗方聖佑可慶幸這是一場化裝舞會了,否則他早就對那些老像八爪魚般纏著他、自動送上門來的妖艷美人煩不勝煩,要是再因為今天被迫出席這社交宴會,而莫名其妙的繼續增加追求者,他絕對會煩躁到失控。
他對那些不顧羞恥死纏爛打的拜金女郎,可說是打從心底厭惡到極點。
女人有點姿色又如何,皮相不過是虛偽假象,二三十年後這身錦玉外表不還是一樣會幹癟老去?就如同他的外貌再如何引人注目,等到將來幾十年後呢?只為了他的附加價值而圍上來的女人,很抱歉,他一律敬謝不敏。
感情?那種虛幻的東西能信嗎?
不願被人打擾,自然不會輕易表露真正的自己,於是他只信任身邊幾個親信,對人冷漠如冰。
宗方聖佑身邊隨侍都很清楚,無論他那翩翩儀表有多迷人,可一旦犯了他,即使對手是女人,他也絕不留情。
曾經惹怒他的人,早已消失在他面前,至於那些大膽招惹他的傢伙究竟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了前車之鑒,再也沒人敢妄加挑釁,以橫跨東南亞黑白兩道的「白凰院財團」為支持者的宗方聖佑。
除去宗方聖佑身為台灣日資五星級飯店,「白凰院大飯店」負責人那顯赫頭銜之外,他既出身影響東亞經濟命脈的三大財團之一——日本白凰院財團,又是現今主導白凰院家的總長、白凰院昌樹最疼愛的外孫。
光憑他不凡的家世背景,便足以迷惑無數女人企圖攀權附貴,遑論是他那俊挺外貌,舉手投足宛若現代帝王,會不為他動心的女人,怕是少之又少。
也正因為這種種不可抗力的理由,讓自小就因身份特殊,而遭到媒體追逐的宗方聖佑,即使滿心不願出風頭,仍有N家雜誌硬是評選他為亞洲十大黃金單身貴族之一,維持著他高燒不退的超人氣。
一向沉默寡言致力於工作上的他,對越來越多企圖窺探他隱私的傳播媒體不勝其擾,處處刻意保持低調行事的結果,竟造成媒體更加瘋狂窺探,這位作風神秘令人好奇的年輕實業家之反效果。
甭說是能拿到宗方聖佑的專訪,甚至不過是一張以長鏡頭偷拍他用餐的朦朧小照片,都能隨便在八卦雜誌社間賣到數十萬天價;有他出現的該期雜誌,更是輕易刺激銷售量暴增幾萬冊。
宗方聖佑最後一張在市面上曝光的舊照,拍攝於十二年前他仍在英國皇家普林斯敦學院就讀時,留下的紀錄照,個性頑固的他,現在是無論誰說什麼,也絕不願意再次露面而惹來騷動。
鮮少參加社交活動的他,若非上個月接到外公白凰院昌樹的命令,要他舉辦這次舞會邀請名流權貴參加、好在台灣展示白凰院家的實力,他哪裡需要以主辦人的身份出現?
「還是老樣子,致詞完就躲到一旁納涼了啊?」
能出奇不意靠近宗方聖佑身邊,卻沒被隨扈們摔出去的儒雅年輕男子,是聖佑的表弟白凰院征司,也和宗方聖佑同樣是白凰院家下任總長的候選人之一。
「我正在檢查宴會的菜色是否合乎標準,可不像你一樣游手好閒沒事做。」理直氣壯的為自己躲在角落捧著餐盤大啖美食,找了個坦蕩理由的宗方聖佑,視線依舊停留在會場裡賓客的交流中,連頭也沒回。
要不是因為征司這個准繼承人,整天只會尋歡作樂不務正業,他外公白凰院昌樹又怎麼會把另立繼承人的主意,打到他們幾個表兄弟上頭?
「說我游手好閒?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也應該,至於聖佑你嘛,能者多勞,你就好好做吧。」笑著聳了聳肩,身上流有白凰院家直系血統的白凰院征司,對於家族企業極有可能改由其他表兄弟掌權一事,顯然完全不以為意。
說著說著,白凰院征司雙眼一亮,突然以手肘撞了下宗方聖佑,還直盯著眼前走過來的妖嬈美女。
「喂,聖佑,你看那邊向我們走過來的是不是——」
「唔!」正拿著叉子,準備將牛小排一口咬下的宗方聖佑,遭逢這突然其來一擊、別說一個重心不穩被推跌一把、還險些連叉子也吞了下去。
征司這個舉動是想要謀殺他啊?
本想立刻反擊的宗方聖佑,發現自己的隱形眼鏡位置竟就這麼偏了,落得眼前景像一片模糊——可惡,征司這老找他麻煩的傢伙!
好吧,要算帳,也得等他弄好眼鏡再來。
「你自己慢慢玩吧。」他等會兒就將這忍耐怒氣十分鐘的利息,全部算上去,絕對要讓征司好看!
誰敢打他的左臉,他會拳打腳踢千倍萬倍回敬過去!
「該死!這身打扮到底是誰想的餿主意!」
準備大步就往盥洗室方向筆直衝去的宗方聖佑,腳步越是急切,行動越是被牽制,因為他身上那一整套重達十數斤的層層服飾,束縛了他手腳的自由,讓他一路上連連被狼狽地絆了好幾下。
宗方聖佑的惡劣心情,完全從他那鋒利視線表露無遺。每每隨扈們想跟上時,就被他以一道冷冽眼神回頭一瞪,給嚇得當場無法動彈。
「你們通通不許跟來!」最後他索性下達命令,落得清閒。
通過休息室側廳,從迴廊走進另一頭屏風後的盥洗室,才要推開門,宗方聖佑卻聽到門後傳來奇妙的聲響。
那是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混和著女人不悅的尖銳呼喊。
為了在台灣發展指揮台籍員工和客戶溝通,宗方聖佑也學了利落標準的中文,甚至台語也能朗朗上口,聽人家說中文對他而言一點也不費力。
「啊,你幹嘛這麼粗魯呀?弄得人家好痛!就不能輕一點嗎?誰要你這麼用力的呀!害我被你撞得骨頭都快散掉了啦——」
「什麼?不行了?都做到一半了你敢給我說不行?別忘了是你好說歹說引誘我來的!是個男人就別在這節骨眼上把女人一個人丟下!」
「沒力氣?我告訴你,要是你現在敢說不幹,回去我絕對要你好看!」
「夠了!別賴在我身上不起來!」
他原沒有偷窺別人私密的嗜好,可那道甜膩女聲,卻意外挑起宗方聖佑的好奇心,只是聽著聽著,他卻不由得皺起眉頭。
該死!
這裡可是公眾場合,這對男女他們到底在男盥洗室裡做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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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不知何時起,就聽著肚子有氣無力的微弱抗議聲,最後熊海瑪嚥了嚥口水,又餓又累的停下動作。
當熊海瑪花了快十四個鐘頭、一面緊咬著筆型手電筒,好在黑暗中勉強維持眼前的照明,一面努力伸展手腳、趴伏著身子,在狹小冗長的空間匍匐前進時,心中不免擔憂的開始想著:
這樣下去,在宴會結束前,她當真能採訪到傳說中,白凰院飯店的總經理,宗方聖佑嗎?
當總編交代下,要她採訪當今最炙手可熱的企業新貴宗方聖佑,這件工作時,海瑪就已經懷疑,這是主編打算故意刁難她、要讓她知難而退自動辭職走路的邪惡計劃,
她也不過是一用電腦寫新聞稿就當機,去沖洗照片就曝光,叫她影印就使機器卡紙,讓她泡茶就摔破杯子,要她打掃就用掃把撞倒剛巧來視察的董事長而已……
只是偶爾偶爾會出點小棰,總編又何必故意這麼藉機欺負她?
對了……一定是因為上次她接電話時,不小心向對方洩漏總編告假去喝花酒的關係,才會讓總編對她挾有私怨……
但她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通電話是總編夫人打來查勤的……也不過就是被罰跪算盤幾個鐘頭,總編也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 怪她多嘴?可誰讓他要在外頭風流呀……
別提海瑪還只是個剛從專科畢業、進「二週刊」雜誌社見習沒多久的小記者,就連他們社內最資深的前輩、出了名的八卦記者陳念樺,耗盡兩年時間辛苦的追著宗方聖佑卻徒勞無功。
頂多也只拿到了宗方家所飼養的六隻狼狗咬人的齒痕照——還是在陳念樺被送去急診前從自個兒身上拍下的……
所以海瑪怎麼左瞧右看,都覺得採訪這位幾乎快讓大家質疑,到底是否真有其人的神秘男子,對她而言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但,一來她捨不得放棄這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二來有志者事竟成,沒試過以前又怎麼知道她不行?
再說她的搭檔攝影師也保證陪她一起冒險,這一想她也安心多了。
唉,海瑪不這麼安慰自己,她可能連試試看的勇氣都沒有。
人嘛,總是要懷抱希望走下去,這是總編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也挑明說了給她一個月為期限,要是再採訪不成就滾回家去吃自己。她不拼了命去做也不成。
所以當聽聞白凰院飯店,邀集各方名流士紳舉行豪華晚宴、並且宗方聖佑將以主辦人的身份出面致詞時。
連同海瑪在內的各家傳播業者,都將這宴會視為絕妙良機,為了爭奪訪問宗方聖佑的機會,展開前所未見的喋血攻防戰。
因為白凰院飯店方面,除了在一個月前,由發言人召集新聞界發表一篇簡單短訊外,一概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訪問。
就連會場佈置與菜色也被視為飯店最高機密,半分也不曾外洩,以至於各家記者只能各憑本事搶新聞。
就見到這一個月來,不僅有不少記者想扮演客人混進飯店,此外舉凡在飯店周圍一百公尺徘徊不去的觀光遊客、送披薩的小弟、扛著快遞的送貨員、路口賣黑輪烤肉的攤販……
甚至是郵差郵筒、電線桿和資源回收站,乃至於飯店門前那一整排突然出現的行道樹,幾乎清一色都是記者們的偽裝,守在一旁蠢蠢欲動,打算在宗方聖佑一露面之時立刻衝上前。
可就算這些精心巧妝的記者們,沒被宗方聖佑的隨行保鏢識破而予以驅離,但為了減少競爭對手,記者們彼此還互相排擠,輪番向飯店服務人員密告他社記者行蹤,來個借刀殺人。
最後的結果,便是到了宴會舉行的那一天前,鉤心鬥角的記者們全數陣亡,一個也沒潛入成功。
這場混戰唯一的殘存者,就是熊海瑪與她的攝影師搭檔彭霖。
說她是殘存者其實不太對,因為海瑪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加入戰局,戰事就宣告結束。
說實在的,總編對她還不太壞,為了這次的任務,總編用心良苦地特別為她找了一條秘密通道,將從線民手中,花大錢買來的飯店水電空調管線配置圖交給她。
告訴她冒點險,從大樓外頭的通風孑L鑽進去,慢慢往上爬,最後就能到達位於六十九層樓的飯店宴會廳。
於是昨天夜裡,就見海瑪偷偷摸摸的帶著搭檔,趁著夜黑風高,四下無人,硬是擠進了飯店大樓背後,消防栓旁那不起眼的通風孔,開始了她艱鉅異常的任務。
「小海……」從通風孑L的另一端,傳來那道似乎已經快累垮的氣虛男聲。「還要多久啊……」
「就快了,應該馬上就好。」海瑪不耐的回答與三個鐘頭前一字不差的答案。
帶彭霖來似乎是個愚蠢的主意,別說他體格壯碩,有幾次險些卡在通風孔裡動彈不得。
當他們好不容易爬過一段段管道,出了通風子L遇到了交接處旋轉的大型風扇之時,每每他又差點被捲進風扇裡變成五花絞肉,現實比電影還刺激,看得海瑪心驚膽戰的。
但是他們都已經不知爬了多遠的距離,總不能現在把搭檔給趕回去,於是海瑪只能認命的繼續與他一同前進。不過一想到等會要用什麼方法離開,就更令人傷腦筋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再鑽一次通風孔。
「有音樂聲和人聲……應該快——到了!」
海瑪清楚記得,按照那張配置圖來看,最適合的出口,應該是位於宴會廳旁的男廁所,於是當她循著優美音樂,往前爬到某扇通風孔鐵柵低頭一看,不免驚喜確認地點頭。「就是這裡沒錯!」—而且他們的運氣還真是出奇的好,這個時候剛巧男廁所居然都沒任何人在,半點聲響動靜也沒有。
「太好了,終於可以進入宴會吃東西……不,是採訪宗方聖佑了!」一時險些餓昏頭的海瑪,反常的迅速柝掉鎖著的鐵窗與濾網,小心翼翼地從位於天花板的通風孔出口跳下地面。
「彭霖,快一點,別拖拖拉拉的!」
海瑪都已經想好要提出的問題,是關於白凰院飯店這次要在高雄另設的分館、土地取得是否涉及不正當的脅迫手段,相信這樣的問題,應該能寫出一篇關於政商勾結的聳動新聞稿。
反正她就先假裝成宴會的賓客,打算不著痕跡地親近宗方聖佑;能套出多少消息是多少。
喘了幾口氣,海瑪一面迅速拿出預先纏在腰間的簡便套裝、開始換掉身上這套已經沾了不少灰塵的髒衣服,一面對著頭頂上的氣窗大喊:
「快一點,彭霖!我就不等你羅!我先去會場了——啊!」
話未完,海瑪慘叫出聲,只因在她剛脫下套頭毛衣、正將租來的絲絨禮服外套穿到一半時,才準備拉整衣裳,彭霖就剛巧這麼從天而降,將她撞倒在地,不偏不倚的整個人壓在她身卜。
天哪!她的脊椎八成斷了啦—一
海瑪疼得齜牙裂嘴,欲哭無淚的決定等她回報社以後,—定要想辦法跟彭霖拆伙。如果她還能站起來的話……
「啊,你幹嘛這麼粗魯呀?弄得人家好痛!就不能輕一點嗎?誰要你這麼用力的呀!害我被你撞得骨頭都快散掉了啦一一」
就像重達一百多公斤的新紀錄貢品豬公坐在她腰上,沒被壓扁已算她走運。
「呼、呼、呼……」剛剛失足踏空,摔得頭暈眼花,疲累得幾乎說不出話的彭霖,撐著僅存的氣力斷續道:
「小、小、小海……你、你、你自己去打聽消息……好不好啊……我……不行了……」彭霖蚊蚋低語,氣若游絲,彷彿他再多說一句便會斷氣。
「什麼?不行了?都做到一半了你敢給我說不行?」
海瑪從來不是什麼大膽無畏的性格,可這時候卻緊張地不由自主大聲呼喊,一時間忘了應該保持低調行事。「別忘了是你好說歹說引誘我來的!是個男人就別在這節骨眼上把女人一個人丟下!」
他們好不容易來到這裡,連宴會大門都沒踏進去呢,他居然要她自己一個人去採訪?取得這新聞可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任務唉!
她曾聽說過神秘的宗方聖佑行事狠決,傳說中他看不順眼的對象,次日就會憑空消失,她才不想一個人被灌水泥沉進太平洋!
「我已經沒力了……小海……」十四個小時的煎熬,不是平常人能忍受的,現在他只想就這麼倒在地上好好睡一覺。
「沒力氣?我告訴你,要是你現在敢說不幹,回去我絕對要向主編告狀!」她一定要讓編輯把他調到離島去看海!
「我……真的……」
聽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吐納趨於平穩,海瑪氣得渾身發抖起來!這該死的彭霖竟然開始打呼?他還趴在她身上唉!
「夠了!別賴在我身上不起來了這裡可是隨時會有人闖進來的公廁,他自己不怕被別人發現他們兩人擅闖宴會,然後被雙雙攆出去,她可還要趕快喬裝去搶新聞呢!「萬一被別人看到我們這個樣子,怎麼得了——」
「砰」的一聲,盥洗室的門被打開,海瑪就只見到一個身著奇異華服的英偉男子突然闖入,銳利鷹眼冷漠且鄙視的瞪著海瑪與彭霖。
完蛋了,他們被人發現了嗎?剛才還來不及將通風氣窗的鐵欄給裝回去,現在天花板上還有個洞,任何明眼人一看也應該知道他們是非法潛入的……這下該怎麼辦?
宗方聖佑厭惡的掃了一眼;那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軀體親密交疊,他只是不發一語的轉身面向嵌在牆上的鏡子,轉開了水龍頭準備洗淨雙手後,調整他的隱形眼鏡。
對方是客人的話,他還能強迫自己,維持別把這兩個人一腳踹出去的基本禮節——等會再命令侍衛長,把這兩個失禮的傢伙打包扔進下水道。
只是不知怎的,他雖然沒看清楚客人是誰,但宗方聖佑聽到那麼誘人的女聲,竟是為了別的男人而起,心頭竟燒起無名火。
會跟著男人進來這裡的女人,想必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
「還請兩位自重,盡速離去。」要偷情也別在他面前礙眼,污了他的地盤。還不快滾!
糟了糟了!海瑪整個人慌成一團,千辛萬苦到達宴會旁邊,卻不得其門而人,還馬上被人抓包——這下該怎麼辦?
「倘若我執意不走,先生你打算如何呢?」海瑪僵硬的尷尬笑著,腦中思緒飛快掠過。 狗急也會跳牆,潛能是需要開發的,一被場面所逼,海瑪竟然在瞬間變的力大無窮。
不但一把推開了熟睡到像死豬的搭檔,整了整身上剛換好的衣裳,還能鎮定地故作若無其事,輕移步履緩緩接近面前這位解開冠帽、拿下假面之後俊美的叫她差點忘了任務的短髮年輕男子。
「我要如何?呵,你當真想知道?」
頭雖沒回,但他輕拂劍眉,那張站在馬路邊英挺出眾的,會引來交通事故的冷漠俊容上,被挑起百年難得一見的興致,就為了她那足以奪走他所有注意力的動聽聲音。
平常宗方聖佑對於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 自是不屑一顧,可這回他有預感,這女子說不定會出乎他意料,來點不一樣的新招術?
別說美色對他起不了作用,加上他鏡片仍沒調整好,就算他想仔細看她也看不清,這樣的她還能要什麼花招誘騙他對她手下留情?
「那,先生,不如這樣……我們立刻來痛快一下如何?」
哼,又是一個換湯不換藥的老詞。宗方聖佑決定弄好鏡片後,就自己把這兩個傢伙拎出去好了。
「你手上拿什麼?」直到她站定到他身後,宗方聖佑才從鏡子裡,模糊看見她高舉雙手的危險動作,不免疑惑追問——
「既然被你發現那也沒辦法了!」海瑪急中生智,一反平日糊塗常態,迅速果決的,從嵌在牆壁裡的清潔用具箱拿出拖把。
一面閉上雙眼不敢看這血腥場面,一面卻發揮非常戰力對準青年腦袋,使勁敲下!「我保證這一下肯定『痛、快』,請先生你好好睡吧!」
殲滅目擊者,一時半刻就沒人會發現她偷偷潛人的秘密!
只要能在這傢伙醒來之前,找到宗方聖佑的行蹤取得新聞就得了!海瑪不知從那兒吃了熊心豹子膽,為了脫身,情急之下,她搶先出狠招。
「勾引不成就惱羞成怒嗎?」冷笑一旋身,從小學習防身武術的宗方聖佑,大步踏前準備輕鬆接下她的攻擊。
就連天皇與首相也不敢對他無禮,這大膽女人竟對他妄加出手?不要命了嗎!
馬上他會讓她知道,他宗方聖佑並不好惹!
「呀——」被他轉身的洶湧氣勢嚇到,海瑪立刻丟了手中拖把,驚慌失措的連退數步,然而對方早一把抓住她手腕一扯,再猛力扭轉——
「好痛——」慘叫出聲,正當海瑪以為自己細小手臂肯定被擰斷之時,卻聽到「砰」的一響,她得以睜大明眸注視奇跡發生——
神勇救星趕到——方才被她拋向上方的拖把就這麼穩穩落下,精準擊中怒氣騰騰的男子那可憐的天靈蓋。
真是了不起的拖把!清潔防暴兩相宜,家家都該買一隻備用!
任何人都有要害,即使宗方聖佑再身強力壯,頭部也是極為脆弱之處,尤其是這麼匆忙一瞬間,他根本來不及抵擋防備。
換成別人被這麼重重一打,沒腦震盪也該當場暈倒;至少宗方聖佑比別人還強許多,他眼冒金星倒下前,還知道他是被偷襲的……
除了地上躺著的男人,她明明就沒別的同伴,到底是誰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攻擊他?
「好一個卑劣的女人,給——我——記——住——」
呆愣望著那青年就這麼不支倒地,海瑪不知該不該慶幸她的好運。太好了,她還沒真正動手,他便暈死過去……才這麼一想,她不免又開始慌張。
「喂喂——你別死啊,我沒打算殺人滅口呀——」她連忙蹲下身子探探他的鼻息,似乎還算正常,腦袋也沒外傷,大概只是暈了還沒斷氣……好險!
「呼……」確認他應該性命無虞,海瑪發誓下次再也不想冒險。
趕快混進宴會才是正事。她還得尋出宗方聖佑的蹤影呢!
「你是睡夠了沒啦,彭霖!」拚命搖醒就算身邊發生騷動,也照樣睡得唏哩呼嚕的搭檔,海瑪推著睡眼惺忪的夥伴就要往門外走。
「我說……他怎麼了啊?」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彭霖隨口問道:「這人躺在地上睡覺不會著涼嗎?」
「對喔,萬一他馬上被凍醒,那豈不是會壞了我們的計劃?」恐懼感引導不良念頭萌生。生平沒做過壞事的她,真動起手倒也是挺絕的。
「把他的腰帶解開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人都已經弄昏了,對方早已經把她當成不法之徒怨恨,那她還是做的保險一點吧。
只要以後不被認出,也就能逃過他的報復了。不過,他剛剛的神情好似對她挺憤恨的……晤,想到會起雞皮疙瘩,還是別想太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要緊。
於是她指揮著搭檔火速進行防範措施。
「綁住他手腳,拿手帕堵住他嘴巴,把他抬進最邊間的馬桶上坐著,這樣至少能拖上一段時間。等我們採訪完要走的時候,再找人來救他吧。」
臨走前,海瑪雙手合十,對著被反鎖在廁所內的昏迷男子懺悔。
「先生,真是對不起你,這次的新聞採訪對我很重要,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向您賠罪的,就請您大人大量成全我們這一次吧……宴會結束以前我一定會叫人來救你,就請你忍耐幾個鐘頭,千萬拜託了呀。」
雖然比預期還要驚險,不過她總算是成功進入白凰院飯店了,快快進宴會找人吧!
毫無阻攔的走出盥洗室,海瑪與彭霖唯一的優勢,就是即使他們從中加入宴會也不會顯得突兀,絲毫沒有被發現的疑慮,只因穿著打扮奇怪的人大多。還真是個方便的化裝舞會。
「對了,到底宗方聖佑長什麼模樣呢?現在從哪開始找人?」
「聽說他是個年輕帥哥。」
年輕帥哥……剛剛那男的就已經是絕世罕見的無敵霹靂帥了,海瑪真不敢想像宗方聖佑到底長什麼樣,只希望看到他時,她不會被嚇得心跳停止。令人十分期待呀。
過了半個鐘頭後,他們兩人仍舊—邊竊竊私語,一邊穿梭在人群中嚼著紫山藥天婦羅。「呃……這是個帶面具的舞會唉……誰是誰該怎麼認啊……」
宴會的餐點都吃的差不多後,他們兩個才想到問題的癥結。「我的天,這樣怎麼找到宗方聖佑呢?」
「他會在哪裡?」
正確答案——廁所裡。
當白凰院征司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他親愛的表哥扔下閉幕致詞不管、究竟是躲哪兒逍遙去時,終於在盥洗室邊間裡找到人。
失去了腰帶束縛,宗方聖佑身上衣裝全數散開,半敞露著身子,手腳被緊密綁縛住,動彈不得又無力開口求救的白凰院飯店負責人,臉色發紫半仰躺的坐在馬桶上——完全氣到要抓狂。
清醒過來的地,已經化身為索命閻羅……
「聖佑,你怎麼會……」與表兄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許久後,白凰院征司才從震驚萬分中回過神。
「原來你總嫌社交宴會太無聊,是因為你喜歡玩這種刺激的啊,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有勇氣;不過我很想問問,你自己一個人到底要怎麼綁,才能綁出這副奇怪的花樣?」
飯可以多吃,話則別多說;聰明的白凰院征司在五分鐘後,就從宗方聖佑一對一的個人生活指導家教班中,學會了謹言慎行的道理。
不過學費還挺貴的——住院半個月開銷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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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查宴會所有人竟然找不到她?」宗方聖佑那比利刃鋒銳的恐怖視線,已經嚇得一票保鏢自動引咎辭職——要保命就快走啊。
「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除了來賓以外,還有工作人員,所有贊助廠商,任何可能的線索都不能放過!三天之內再找不到人——」
一周來他毫無頭緒,完全不能理解那女人,究竟如何闖過白凰院飯店嚴密的攝影監控,跑進宴會裡的。
她是哪一路的敵人?
她先利用那悅耳聲音與淫蕩舉止,奪走他的防備心,奇襲他後又限制他行動對他施以暴行,意圖不軌十分明顯,必定是來挑釁與警告他無疑。
到底是哪個組織膽敢向白凰院家挑戰?他不找出那女人,誓不罷休。
「經理,」硬著頭皮走進辦公室的秘書小島梅子,巍顫的開了口。「二週刊雜誌社的記者熊海瑪小姐已經遞來名片超過一百張。」
「雄海馬?就算是雌海豹和變種海獅我也不見!」
一心只想找出那個該死女人,好好報復的宗方聖佑已經完全失去理智,腦中只想盡快為自己,生平唯—所受這等奇恥大辱討回公道。
私人仇怨未解決前,宗方聖佑無法專心工作。
「給她一個海灘球,叫她哪邊涼快去哪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