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闖情關 第八章
    他不可能預知兩人將重逢而蓄意帶著那東西用以挑動她舊情與不忍。

    若他認為她的髮束是廢物,根本不會小心翼翼保留它;現在她竟能看到它,那就表示他隨身帶著它……當年她割發示愛,卻被他隨手扔在地上踐踏……那東西早該讓他丟了才對啊?「為何你留著它——穆沖雲你回答我!別再騙我!」

    她親眼所見他如此珍惜她的頭髮,片刻不離,也許那意味著——

    再想起他方才發病,看這情況,他早病了一段時日。而她之前在那沙地上看到的暗褐血污,該不會是他的……難道即使他親手燒了那地方、卻仍時常回去那裡流連駐足,所以才會在發病吐血時、留下一地血跡?

    真是他的血嗎?會否,他燒了那地方是怕觸景傷情?「莫非……」

    這是心痛還是憤怒?步香塵胸口宛如千斤石重壓,霎時停了呼吸。

    事實總不會這麼殘酷吧?她不相信!

    見他避而不答,她彷彿被利刀剖心,震顫連退數步,終是慘然開口。初始那細如蚊蚋之聲,愈顯動盪激昂,再隱藏不了她心中翻騰情潮。

    「莫非——你不是不愛我,你不是沒動過情,你——難道你——」

    執拗追求的答案,在這關鍵時刻她卻完全問不出口。

    難道沖雲他一直——愛著她?

    倘若愛她,為何還陷害她?

    倘若愛她,當年那麼做他自己不苦嗎?

    無盡疑問像重重荊棘緊緊纏繞著她,她難受的想掙脫,卻一碰就痛。但若不解開,她的痛楚也依然有增無減。

    失去血色的雙唇一字一句聲嘶力竭逼問:「為——什——麼?」

    穆沖雲緩緩閉上雙眸,不願再解釋那陰錯陽差的計畫。「我說過,為求大業,不惜任何犧牲。」即使犧牲她的人……也犧牲他的心。他只能將那被她斷成兩截的髮帶拾起,握住不放。

    他自始至終未曾正視她,低垂眼眸,黯然苦笑。「這一生,驍勇元帥穆沖雲不能愛上任何女人。但是……我卻無法遺忘你……」

    他不敢承認他的愛、卻也否定不了他的愛曾經存在,延續至今。「也許這三年來每一憶起往事就咳血不止,是上天懲罰我……不該思念你。」

    一千多個日子裡——他不曾忘記她。

    步香塵迎面對上他的遲疑,她一直以為早已冰封的心湖,霎時迸裂,就為了他的坦白而掀起震天波濤。

    「你——」步香塵心亂如麻,三年裡多少辛酸苦澀、憎恨遺憾,倏忽哽咽在喉中,再也說不出半字,腦中思緒百轉,一時難以釐清。他不能有情愛,卻對她難以忘懷……這表示對他而言、她與其他女人不同?

    在他心中,從來沒有別的女人,她是他的惟一。

    像經過了一輩子的時間,當步香塵恍如大夢初醒、眼中獨映那叫她又愛又恨的男人;腦中迴盪張狂的他無情遺棄她的那一幕,交織現下他染血悲淒模樣,她心中明明因為獲知真相而更恨、更怨。卻發現,她仍為他心痛。

    心痛他為她備受掙扎折磨,心痛他為她飽受相思苦楚三年。

    絕艷嬌顏早已不能自遏的佈滿澄澈淚珠,成串墜落,無法停歇。

    「你……曾經愛過我?」當年她即使把命給他也想找到的答案,如今彷彿近在眼前,卻又無比朦朧模糊。但她到底是得到解答了。

    見她梨花帶雨嬌荏泣顏,穆沖雲悔恨不捨,難捺衝動;今生首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對她說出真心話。雖依舊沒正面回答她,卻不再是欺騙。

    他淡然聲音好比來自千里之外的雲霧,輕的讓人幾乎聽不見。「我只希望……從不曾認識你,那麼我……就不會忘不了。」

    吞下又鹼又苦的淚水,步香塵幾乎沒辦法好好說話。

    她只是呆然站定在他前方一尺之遙,動也不動。沒打算拭去滿面清淚,乃因淚水如泉湧出,拭不盡啊……「假意愛我,結果連你也墜入陷阱?那一夜,牢門並非沒鎖,是你又開了的?」

    「你若發現,為何還認命受死——」穆沖雲問話才出口,答案昭然若揭;她的深情,只讓他更惱恨造化弄人。

    她承受不了被事實扯裂出的心傷,難忍那分蝕骨劇痛;淚流不止,滴滴是她心頭汨汨血淚。

    「自稱無情,今天你已懂得後悔的感覺了?」早在三年前她就該明白,卻不願相信。她一直試圖不去深思當時他跳河救她的理由,也正是害怕事實會讓她無法承受。「那番絕情的話卻是為了逼我逃走嗎?」

    他明知他們相愛,卻狠心親手斬斷所有情愛繫絆。

    穆沖雲雖努力不理會她嚴厲追問,但沉默不語的態度早讓她一目瞭然。他總裝成置身事外,其實他也陷進永無休止的情愛煉獄,永不脫身。

    她的心,此刻究竟為誰疼?多說也無濟於事,步香塵豁然明白他不是不愛她,只是他無法允許他愛她……當年心最痛的那個人,究竟是她,還是他?

    「就為霸業……」她的身子早已撐不住心上突如其來的連番衝擊,癱軟一跌,單膝落了地,半跪泣不成聲。「結果為了一統-弋,建立都城……我們只能被犧牲……」

    驍勇元帥的使命,上天早已注定。當年他既沒能隨她去,如今只能認命。「現在……大業是我活著的惟一理由。」他強壓下想將她摟人懷中撫慰她的衝動,他只能逼自己合上雙眼不看她,否則他的決心必定當場崩潰。

    他們之間九年來所有愛恨情仇……該作了結。「明日就要決戰……」

    像是回想起什麼,步香塵愕然一抬頭,淨是不解。

    「倘若你一心想統一-弋,甚至不惜毀了我,為何又要採行暴政,叫-弋各族接二連三開始反叛你,甚至已經出現好幾場爭奪新任三大元帥地位的動亂?你不可能沒料到你打亂宗制,破壞戒律的後果是換得別人當權——」

    步香塵猛然住了口,而後凝望他許久驀然想通他的意圖時,卻僅剩全然悲哀。「這就是你的目的?此戰你企圖——求敗?」

    他的心思太深沉,視野太遼闊;結果,她才是最愚昧無知的。

    「我的時間應是不多了,惡疾需下劇藥……最後只求族人能明白兩件事。」他以未曾有過的澄澈眼光看向前方的她,卻像是注視無限寬廣的將來。

    「其一,自力更生,不求他人;其二,團結一心,眾志成城。就算今日沒我穆沖雲,-弋也能生存。可惜族人長年宛若散沙,要讓他們團結,惟今之計,只有給他們目標——打倒我。除舊才能新,只要他們能找到那分無人敢欺的力量,都城早晚能建立。即便不是由我完成,這一切也值得。」

    「即使背負千古惡名你也無怨無悔?你就只為-弋想為何不替你自己想,為何不替我想一想!」怒極縱身一躍,步香塵渾身戰慄的自原地跳起,退開數步,哭喊出聲。

    「穆沖雲!你不是聖人、不是聖人啊!你我都只是個平凡人,為何……你能如此簡單捨下你的情感?你好卑鄙,事到如今竟讓我發現你的真心!」

    他太殘忍!坦承真相只是折磨她!她想恨,可卻無法再恨——想到他所受的痛楚,不比她少,她除了為他心痛,再無其他。

    只因她仍割捨不下這分情。癡戀他六年,憎恨他三年,無論是愛是恨,心上就只懸著他。大哥說的一點也沒錯,她確實打從心底愛著沖雲,濃烈深情早已沁入她骨髓,倘若不愛他,她就不是步香塵!

    但,他要她承受這分愛戀之痛到何時?以為殺了他可以結束這無時無刻情傷激痛,卻頓悟那絕不可能!

    「這一生……所作所為,我自認無愧於心,為了一統-弋,該有多少犧牲,即使旁人說我心狠手辣,我不在乎;可只有你,香塵……對你,那是一份虧欠……除了命以外,我無法給你任何補償。要我的命,你就動手。」若能死在她手上,他也甘心了。所有的一切,就此結束也好……「既知虧欠,結果你仍要負我?為何你不能自私點,就為了你自己……守住咱們一段情……這一次,你還是利用了我……利用我打倒你?」

    「別哭……香塵,不值得為我哭……」看她悲慟激憤的模樣,穆沖雲眼中竟泛起霧氣,他雖努力克制心上酸楚,但是熱淚已悄然滑落。

    她嬌小身影近在咫尺,卻彷彿有千里之遙。無論他多想張開臂膀平撫她傷痛,卻永遠不得觸碰她。他們不可能相守一生。

    身為一手導致今日局面的元兇,他只能忍痛,靜靜望著她作下世上最艱難的決定,就如當年的他一樣斬情絕愛。「你別再多想……」

    「誰能不恨?」現在,她到底該怎麼辦?沙遙河畔,兩軍對戰,破曉即將開展啊!

    「這天下間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對!你該死!你不該利用我,不該欺騙我!不該讓我偏是愛了你,更不該——」她只要不管他死活,轉身離開就好,但……她怎麼不聽使喚地,一步步顫抖走向他?「不該讓我至今仍不後悔愛上你!」她早已無法像來時一樣恨他啊!

    若是恨由愛生……是否意味著至今她仍不放棄愛他?穆沖雲不知道那些,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心意已決。命運無法更改。

    當時香塵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能像沖雲一樣玩弄人命、操縱人心,所以她不許拋下於她有再造之恩的高侖國!

    她回來就是要打倒他——步香塵不得不斷情,於是徹底嘗到當年與他相同的痛楚,遠比當年遭他出賣更痛上數十萬倍。

    她終於也步上同樣的絕情路。心,已經痛得無力再追逐下去。

    不該愛,不能愛,也只好不再愛。

    九年苦戀,竟是這樣終結。

    她深吸一口氣,慘然大喊。

    「今宵一別,情義兩決絕!往昔恩愛不復返,你我一刀兩斷!明日黎明決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穆沖雲,這是你咎由自取!誰讓你負我在先!」

    上天沒能給他倆別的選擇。她只能如此決定——愛,到今日結束。

    「別哭了,香塵……你儘管恨我,打倒我……最好是殺了我,然後忘了我……去追尋你的幸福,忘了-弋的一切吧……」如今他已沒有憾恨。他再也無法偽裝冷情,可那真心的溫柔卻將她好不容易建立的堅強全盤瓦解。

    僵直的動作,一步一步踏前,最後她終於痛哭失聲投人他懷抱。「現在我怎能再恨你?你明知道我恨不了啊!」都三年了,他們彼此再契合不過的身子緊貼著,依然讓兩人的氣息都變得急促起來,渾身炙燙燃燒。

    無法停下的火焰狂情,是他們曾經擁有的,也是不曾改變的。

    「你不會懂的。當年我本就不敢奢望你會喜歡我,可你卻給了我期待,讓我就是無法不癡傻等下去。知道嗎?守著你,全心愛你,得不到報償是很痛苦,可當你偶爾回頭疼惜我的時候卻甜蜜的讓我著魔。等的越是心痛,你分給我的那一點愛越是甜美,那分沉迷我偏是跳不開啊……」

    愛情的魔性,早已俘虜她身心。為情所困,為愛受傷,她毫無怨尤。

    「我欠你太多,今生是還不完了……若有來生,香塵,來生我會將一切還給你——」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緊摟著她;明明深愛她,卻將她害的遍體鱗傷,除了許她來生,他無法贖罪。

    「我不要來生!來生有什麼用?來生我們還會相遇嗎?來生我們還會相愛嗎?我不知道!我看不到那些,我也不要那些!我要的是現在!」

    淚水奔流而下,顫抖緊擁他,步香塵再沒辦法封閉自己的心。只要他愛她,其他的,她不多求……為了這一天,她足足苦了三年啊!

    「唔——別靠近我!」激動的情緒讓穆沖雲氣血上衝,喉間再度湧出一口艷麗鮮血。他連忙想將她推開,可她非但不讓,還用衣袖為他接下。

    「香塵……」穆沖雲愕然看著她無畏髒污的舉動,而後苦澀的閉上雙眸。他寧願她繼續恨他,而不是如此簡單原諒他啊……「你太傻了……」

    兩人熱淚盈眶,視線已然模糊,她急切卻輕柔的為他拭去唇角新染血污,而後她緩緩偎向他,挽著他手臂,兩人一同坐在巖壁下,相擁對視而笑。笑的淒涼,卻也笑的絕美。傻又如何?誰讓她這麼愛他?

    「別再推開我,沖雲……讓我抱你一會兒就好……你欠我的,這輩子我怕是討不回來了。就用這一晚、你還我吧,過了今夜之後,我們只有一方能活下去啊……今晚,讓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這三年來生不如死,我不恨了,不恨了……」

    她的心始終如一,只求他一句承諾。他們相愛過,一切已足夠……無須再追究誰對誰錯,要怪,只能怪他們的命運被詛咒;縱使知道仍舊互相愛戀,卻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他是北岸-弋元帥,她是南岸高侖主將,還能怎麼辦呢……天意難違。

    「劍傷……還疼嗎?」望著他腰間被她誤斬的劍傷,她恨不得能代他受痛,都怪她太衝動。她滿懷疼惜的想查看他傷勢。

    「無所謂,只要能撐得過明天……能撐到你出現,領我首級回去向高侖國王覆命。」穆沖雲倏地握住她纖手,同時加重了臂膀力道,深邃瞳眸直視她。「香塵,記得,我——等你。」

    聞言,她嬌軀不住輕顫,雙手摟他更緊。她知道,他給的不是只有一條命,還有他的真心。她終於等到這時候。可早知如此,她絕不會向他索求……她寧願他不肯給……她一個人痛,總好過兩個人都受苦啊……「沖雲,你可不可以……說一次你愛我?你從沒說過,求你——就算是欺騙我——」

    「現在知道愛不愛,又能如何?」她既已決心一戰,說愛,只會讓她動搖,無須再讓她痛苦掙扎。這就是穆沖雲最後愛她的方法。

    「是啊……我又何必問呢……」她永遠沒機會從他口中聽見到那句誓言了。

    無語問蒼天,蒼天亦無言……心碎擁抱,仍無法阻止黎明升起,劃破黑暗,就是他倆最後生死之戰!

    ***

    沙遙河北岸,有-弋驍勇元帥獨撐大局;南岸,則是-弋高侖聯軍。

    不消多時,攻進南岸的-弋大軍即與高侖聯軍短兵相接,隨即展開瘋狂混戰;以人數而言雙方其實不相上下,可由穆沖雲領頭的-弋大軍顯然較無紀律。日正當中時,-弋一方幾已陷入混亂。

    直至夕陽西斜,-弋軍節節敗退,甚至,驍勇元帥穆沖雲眼看就被逼上河岸斷崖,旁邊就是沙遙河盡頭瀑布。前無路,後有追兵,進退維谷。

    當步香塵在混亂中殺開血路找到他時,他身邊早已沒剩下多少-弋士兵。多數人眼見苗頭不對時,早已四散逃逸。

    從來,大半-弋族人就只懂利己。保住自己,自然遠比保住-弋僅存的三大元帥穆沖雲重要。

    於是兵敗已成定局。

    而穆沖雲雖負傷多處,依舊以無人能敵的超群武藝殺退圍剿他的一批士兵。青色戰袍早被血染成黑紫,他慣用的長槍也已折斷,令他不得不改以彎刀應戰。即使如此,他週身仍是無人能欺近。

    香塵在混戰中喝退其他士兵,沒人知道在頭盔下,她含淚咬牙奔向他的淒楚模樣,高侖國的士兵們只是遵命退到一旁讓兩軍大將進行單挑。

    香塵明白,他若求敗,也無需多添傷亡,兩軍必須及早分出勝負。

    是時候了——

    「穆沖雲!你接招吧!」哭喊著,她狠心出劍,無比-厲攻向他。

    「就只這樣你是贏不了我的,步香塵!」穆沖雲才三兩下就輕易破了她劍招;看穿她無意應戰,攻擊他只為保護他不受其他士兵傷害。

    但是比起兵敗被俘,飽受羞辱酷刑,他希望最後自己這條命能為她做點什麼;她若在此戰立功,在高侖國中,她應能得到一個光輝的將來;而他,滿身血腥,背負多少冤孽,能為她而死,死而無憾……「若是我們之中只有一人能活,我寧願那人是你!」再度交鋒,刀劍緊緊相抵兩人其間,他展露覺悟一笑,衝口催促。「出劍吧,香塵,我們說好的!」

    「可是我不能!」步香塵淚如雨下。要她怎麼下的了手?

    「你不殺我,難道要看我毫無尊嚴受高侖極刑、生不如死嗎?」

    她嬌軀一震,就這樣失去希望。她當然清楚,此刻就算她不殺他,別人也根本不會放過他,然後,他將為這些年來的四處侵攻付出代價。

    高侖、南開、西驪、東照、月鴟,各國莫不想殺他償命,即使他能僥倖逃出這場混戰,今日-弋慘敗,驍勇元帥穆沖雲,再無立足之地。

    淚眼迷,她雙手緊緊抓著手中利劍,顫抖著,仍是遲疑不決。

    「香塵!動手——除非你已不愛我!」

    愕然一抬頭,她淒絕笑了。「我愛你嗎?我可以選擇不愛嗎?」

    大哥說的對……她回到他面前,本就不只是因為恨他!

    卻因為那是他的心願啊——他若希望由她來打倒他——她就如他所願親手殺了他!

    「沖雲——別忘了我——愛你!」

    大喊一聲,她閉上眼睛,對準他方向揮劍衝去——

    「香塵小心!」

    隨著穆沖雲突然出言警告,轉瞬間,情勢驟變。

    戰場上碩果僅存身負重傷的的-弋伏兵,就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突然像發了狂似的竄出,掄著大刀衝向步香塵,意圖趁其不備取她性命。可穆沖雲及時察覺異狀,箭步飛奔過去一把扯開她,然後避也不避代她挨了那一槍,同時急速揮手斬殺了-弋刺客。

    但他卻因為施力過猛加上身軀受此強烈衝擊,連連跌退數步,失了重心,腳一踩滑,就這麼跌落崖邊!

    「沖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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