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絲絹上,精緻金線織飛舞文字,任哪一個識字的渴弋國女人看到,不為之欣喜若狂少之又少;即便不識字,見到那夢寐以求的華麗紅絹,也該明白它代表的意義。
婚詔——位居渴弋國頂點的三大元帥,挑選共同生養子嗣的另一半時,就會經由元老會的宣示,下達婚詔。
世人眾所周知,渴弋國沒有固定疆界,他們以掠奪周邊國家維生,說是渴弋國,也許用渴弋族來稱呼他們會更正確。
渴弋並沒有國王,所有決策全由三大元帥合議後決定、再交由成員為各家族族長的元老會執行;冠名為「驍勇元帥」、「威猛元帥」、「迅雷元帥」的三個人,就是渴弋國的最高統治者。
而在渴弋,若沒有強力的保護者做為後盾,女性根本沒有任何地位可言。
想當然爾,一旦獲得了那紙婚詔,又有哪個女人不會為了自己將得到一生的庇護、和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喜極而泣?
地位至上的三大元帥,一紙婚詔令下,沒有敢不從;況且,暗裡不知有多少族裡女性早巴不得有這機會攀龍附鳳,怎麼可能抗旨不遵?大多數人往往還等不及使者迎接,早早心甘情願奉上自己。
但,籐方域她是個特別。
這一天,接到婚詔的瞬間,她險些沒氣炸。
同一時刻,同一名元老會的使者,為她帶來了婚詔——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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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方域似乎隨時隨地都能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平日,當她策馬疾馳草原上,所有目睹她絕色麗容的人,不論男女,無不頓時失神,誤以為置身傳說中的西方仙境,才會見到不屬於塵世的艷麗仙子。
那足以勾人魂魄的美貌,美得讓人渾身寒毛直豎、心驚膽戰,光彩奪目的讓人幾乎無法直視她的艷光四射。
她接婚詔不奇怪,奇怪的是,渴弋一族既是出了名的掠奪者,可怎麼從小被公認為渴弋第一美人的她,到了十八歲,卻還沒任何男人敢打她的主意?
其實暗地裡垂涎她的不在少數,但,真正膽敢出面爭奪她的,除了三大元帥,不做他想。
三大元帥中,陰柔邪美的「驍勇元帥」穆沖雲和狂妄邪佞的「威猛元帥」豐少瑜,這次為了渴弋之花,終於正面槓上!
可是,最該感到榮寵的籐方域她……
「這是什麼無理要求?」難得這陣子安靜許多的她,不禁勃然大怒,摔碎了一地東西。「有本事,叫他們來見我!」
「請息怒啊……」
「他們兩個,究竟把我當成什麼東西了?」她顧不得身上負傷,自炕上跳了起來,對著身旁的侍女喝斥著。
別說她壓根不想成為他們的所屬物,就算她有那意思,一次兩張婚詔,籐方域也只有一個,怎麼擺得平他們?這不是存心要挑釁她嗎?
然而令她更惱火的還在後頭!她的高傲,讓她死也不願就此屈眼在那兩人之下!
因為籐方域可不是普通女人——
她正是渴弋國最高傲邪肆的「迅雷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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籐方域,是渴弋國史上歷任三大元帥中、唯一的女性,現在,卻也成了歷代渴弋國將領之中,唯一因為陣亡以外的理由,而即將被奪去兵權的將軍!
若非年前出戰時,打了生平首次敗戰,她又哪會淪落到這地步?
不光是輸給了個名不經傳的無名小卒,還弄得自己大半年重傷未癒,一世英名一敗塗地……委實惱煞她了!
過去,籐方域之所以能以女子之身在實力至上的渴弋國脫穎而出、甚至佔有三大元帥的席次,全靠她拚命奮戰,為自己樹立無敵實績。因此,長久以來,渴弋國內自是沒有人膽敢覬覦她的美貌。妄想沾她一口?又不是不要命了!
可是這回……
「竟敢對我下婚詔?別忘了,我籐方域乃是迅雷元帥,和他們平起平坐,他們憑什麼命令我?」她氣得將侍女送上的湯藥盡數揮翻在地。
她不僅為了那兩人以高一等、居然分別丟一張婚詔給她而生氣;更氣的是,他們竟將她視為他們垂手可得的軟弱女人?
她從不相信命運,即使命運讓她出生在渴弋國,她仍以自己的實力爭取到自主權,不同於其他多數女人只是男人們的附庸、活像小可憐似的被呼來喚去。然而,縱然現在形勢對她不利,她也仍然不甘屈服命運。
「叫那兩隻兔崽子到比試場等等!看來,我們恐怕得好好談一談!」忍不住一把抓起床頭彎刀,她靈動美眸中,熾熱火焰像是要捻盡眼前所有東西。
「方域,真要以比試分高下,恐怕會傷了你姣美身子哪!那多可惜啊。」擁有的驚人美貌半分不輸籐方域的驍勇元帥穆沖雲,完全無視既定禮節,尚未得到任何許可,就悄然走進了籐家營帳。侍女們眼見他們出現,無聲退出。
嬌艷絕倫的美男子,穆沖雲總是予人這樣的第一印象。若非他的修長身段加上厲害武藝,就衝著那張迷人臉龐,恐怕他早成了被族裡掠奪的對象之一。
「咱們的迅雷元帥,若再一次慘敗,恐怕,就真的挽不回名聲了吧?」
高大野性的剽悍美男子,人未到、聲先到;當威猛元帥辛少瑜步入營帳時,輕輕展露了個風靡渴弋女人的邪惡笑容。只可惜,籐方域偏是看不入眼。
籐方域沒好氣的斜眼瞪著擅闖營帳的這兩人。雖說她正值氣頭上,可她畢竟還沒傻到衝動的當場以負傷之身和他們交手。他們三人自小打混戰,與其說他們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倒不如說是互不相讓的競爭對手要來得正確。
正如籐方域的美艷出塵常會讓人忘了她是武將,而他們兩人也是如此。衝著他們迷人外表,也常會有女人忘了他們是「驍勇元帥穆沖雲」與「威猛元帥辛少瑜」的高貴身份、就這麼拜倒在他們魅力下,遭他們玩弄之後被無情遺棄。
這種事她見的多了,光她籐家就有好些人栽在他們手中。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她也僅能聊勝於無地逞逞口舌之快,畢竟要她以一敵二,若在平常也許還能不分軒輊;但現在?她大概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想玩女人也不看對像?主意敢打到我頭上?放肆!」
「要放肆,還得靠實力呢。」辛少瑜朗聲大笑起來。「廢話少說,籐方域,你嫁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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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我為什麼得嫁你?」她沒料到辛少瑜問的這麼直接。向來高傲的她,怎能容忍他拿如此霸氣的態度對她?
「少瑜,看來她選擇了我。」穆沖雲大方的欣賞她因受傷、而在營帳中僅著一件絲棉單衣的魅惑模樣。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是稀世罕見的美人。
未著外袍,讓她濃纖合度的玲瓏身段,完美展露無遺,自然地挑逗人心。
「穆沖雲,你想都別想!」她不免氣結的雙手抱胸,企圖擋下穆沖雲意淫目光。「我們平列三大元帥,我不接受你們任何命令!」
「三大元帥必須領兵上陣;現在就憑你這樣子,行嗎?」
辛少瑜一言恰恰戳進她痛處。可她聰明的沒讓自己心中逐漸加深的恐懼表現在外。她強作鎮定,挑眉冷笑。「有何不可?」
「你自年前受傷、遲遲未癒,近半年無法出征,早喪失三大元帥資格,又與普通女人何異?在渴弋,女人屬於強者,你不會不明白。你既是渴弋第一美女,自然得歸屬渴弋最強的我們。」穆沖雲緊盯著籐方域的玩賞眼神不再,目光一變,卻是征服之意高漲。
若說他們想迎娶渴弋第一美女,不如說他們企圖得到擁有『迅雷元帥籐方域」這名號的女人。擁有她,才能突顯他們壓倒性強大之處。
這點不論是穆沖雲或辛少瑜都是相同打算。三分天下的共治局面自然比不上一人獨霸,他們兩人追求的都是絕對的至尊地位。
「只要元老會沒撤掉我元帥頭銜,我就仍是迅雷元帥,你們動不得我!現在你們通通給我滾出去!婚詔一事,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不可能接受!」
元老會是由渴弋各部族的族長組成,當三大元帥的位置懸缺時,他們就會自各族族長中推選出能讓大家心服口服的新元帥;當然,一切憑實力決斷。
「元老會裡,對你這元帥資格承認與否、早已分兩派。過不了幾天,也該有個結論。到時你想逞強,恐怕也沒機會。勸你一句,籐方域,趁我們現在還有耐性時.乖乖的選擇我們其一,否則……」
突然停下話,充滿暗示意味的斜睨穆沖雲一眼,辛少瑜令她毛骨驚然的輕笑起來。「若你無力自保,怕是到時候,你就只能任我們爭奪,乖乖臣服先得手的人!一旦佔了你,看你還怎麼倨做。」
「你們——」聽著他們的清楚恫嚇,她湛美眸子滿佈不甘心,氣憤宣示:「誰敢碰我、我就殺了誰!」她說到做到!
「你真有那本領,死在你手裡也是天意。可你行嗎?好好想清楚,我們給你最後機會。」他們兩人說完,不待她真正發繽,又逕自退出她營帳。
「可惡!」氣得傷口隱隱作疼,籐方域咬牙切齒的低咒著。
然後,她腦中不免再度想起那個害她變得如此狼狽的該死傢伙!
是的,就是上那場令她永生難忘的戰役中將她打的灰頭土臉的神秘男子。
說到底,都得怪他那雙深暗瞳眸中,實在不該燃燒著那麼憾人心魄的狂炙烈焰;才會讓她注意力一時被牢牢震懾住,再轉不開。
年前,向來戰無不勝的她,不想再聽到穆沖雲和辛少瑜兩人老當她面前誇耀掠奪成果;這次,她選了那個不甚豐饒、但看來似乎還有不少東西的西驪國作為她掠奪的目標。而且她決定,她要轟轟烈烈的一舉進佔西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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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況僵持不下一個月後,西驪頗負盛名的右翼提督納蘭飛將終在關口前慘敗給她;就在她準備揮軍闖關時,那男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擋了她去路。
她非但完全不知道他姓名、甚至沒能窺見他容貌,只因彼此都穿著密貫鏡甲,她無法自第一印象判斷他是否構成威脅——所以他根本不是威脅,呵呵!
「西驪無意爭戰,還請閣下速速離去。」隔著一小段距離,自赤色頭盔下飄出的男聲聽來有些低沉朦朧,而他不疾不徐的態度.讓她不免驕傲起來。
連在戰場上說話都這麼缺乏魄力,大概捱不過她兩刀就完蛋了。
正因絲毫感受不到他身上武人氣息,她認定他八成只是西驪哪個無能的官家了弟。這麼懦弱還配當什麼將軍?不過是濫等充數。
她撇撇唇角,銀色頭盔也擋不下她得意神氣。她輕笑道:「西驪愚民,現在討饒、獻上貢物,或許我會對你們網開一面。」
「西驪只想安穩生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閣下執意闖關,那麼在下只好對渴弋迅雷元帥失禮。」他禮貌的欠了欠身,仍沒有主動攻擊的意思。
他的沉穩在她看來不過是怯懦。
「既知我是渴弋迅雷元帥,還敢與我對陣?你的勇氣雖值得嘉許,可卻得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她吶喊著,同時掄起彎刀、閃電般衝出已方前鋒,對著這個不知死活的西驪將軍劈頭砍下!「擋我者死!」
籐方域從來不是徒具虛名的迅雷元帥,她卓越速度和行動力就連穆沖雲和辛少瑜也略遜一籌;因為當她發現她竟揮刀落空時,震驚程度非同小可。
「不可能!」難以置信,她也會失手?
瞬間,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強烈氣勢倏忽自她身後竄出,她才警覺的略微回頭,超近距離讓她清楚望見的就是那雙彷彿能噴出火焰的耀眼墨綠眸子!
他明明該是個無能庸才才是,怎麼此刻他身上散發出那銳不可擋的危險風暴,叫她渾身起了罕見戰怵!
她連忙一夾馬腹、企圖閃過他攻擊,卻為時已晚。
先是感到背後一道重擊,她身上的堅實銀鏡竟已被斬開,而後濕濡潮熱迅速在她白色單衣上蔓延出一片驚心紅艷!最後當痛傳遍她全身時,她只覺得眼前一暗,失去意識前,依稀聽到那模糊男聲緩緩說道:
「容在下冒犯了,迅雷元帥。」
就是那若無其事的悠然態度令她怎麼也忘不了他!
裝成一付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文人樣,讓她一時大意,結果他卻一劍將她砍成重傷!只能任憑部將送她回渴弋療養,再也無力出戰!
「早晚……我會討回這筆帳!」這是她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唉!現在她再惱恨任何人於無事無補啊!
眼前,維護她迅雷元帥的至高地位才是當今要務。
能主宰她命運的只有她自己!她絕不允許任何人支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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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下決定,她立刻傳達命令,集合各族族長,召開元老會;花了三天時間,才讓遊牧各地的族長們齊聚一堂。
「我籐方域仍是三大元帥,對我驟下婚詔,於理不合,就此退回。」當著各家族長的面前,她將兩卷絲綢猛力丟向地面,同時開章明義地向眾人宣告她的意願。「確實目前我無法應戰,可那不代表我不能勝任元帥職務。」
以手支顎斜坐著的威猛元帥辛少瑜,只是對她的抗辯露出譏諷微笑;而驍勇元帥穆沖雲則雙手抱胸,興致昂然的看著她將怎麼走下一步。
「只要我能為渴弋除去心頭大患,那麼,能不能上陣殺敵,就不一定是必要的。倘若我同樣能對渴弋有所貢獻,你們就只能聽命於我。強者為王,這是渴弋不變的鐵則。」她忍痛穿上一身冰冷鏡甲,努力展現她一如往常的神氣。
「迅雷元帥想怎麼做?」呼倫一族的老族長在大家默許下,率先發問。
她驕傲的略一昂頭,銳利目光掃視眾人。「要證明我所說的話絕無虛假,你們盡可以對我提出任務。真辦不到.我籐方域交出帥印,任由大家公評。」
各家族長以另兩位帥為中心圍成小圈子,開始交頭接耳討論起來。
然後,眾人恭敬地站到一旁,結果仍是三大元帥對峙……
「那麼就讓你一雪前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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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穆沖雲對她輕笑、展露那付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顏,但她籐方域可不會傻到被蠱惑。她僅僅無言地挑了挑眉尖,示意他將話說完。
「殺了西驪那位讓你受傷的將軍。」
穆沖雲的笑容霎時只剩凶殘戾氣。「現在正值西驪四大將軍交替、老將皆已辭官,年輕一輩的納蘭飛將在你一戰之後已身亡;四大將軍既全懸缺,倘若沒有那位新竄出頭的無名將軍阻撓,西驪將成咱們囊中物。」
「期限呢?」即使他們不交代,自傲的她早晚也會這麼做。但……籐方域卻不知為何有些猶豫。會是因為……那男人是第一個使她嘗到戰敗滋味的人,所以她……還沒準備好該如何應對他嗎?她向來不曾如此遲疑不決的啊!
「算上來回一個月的路程與讓你打探情報的時間.要你在四個月後,提他首級回渴弋,該是不難吧?去不去就等你一句話。」
辛少瑜一旁玩味著籐方域反常地沉思許久的神態,給了她另一個選擇。「不去也行,現在決定接下我或沖雲的婚詔。今後你毋需再四處征戰,只要專心為我們生育子嗣就行;多少女人巴望著愜意生活,可你一點就成。」
推波助瀾的一段話,讓她沒有退卻餘地.她氣急的衝口而出:「我去。」
「你該不會波乘機逃走吧?」辛少瑜站起身,冷笑著向她走近。「別忘了,你籐氏一族以老弱婦孺居多,一旦沒人替他們掠奪物資,……你知道渴弋的弱者會有什麼下場。」
「我籐方域從不知道何謂逃跑!」她氣勢凜冽的踏前一步.迎上他的視線。
穆沖雲再輕笑,自腰間掏出兩隻小巧白玉瓶,朝她擲去。「接著」
她想都不想,反射的將那小玩意兒一把抓下。「這是什麼鬼東酉?」;
「左邊那瓶中丹藥乃是來自南開的難解奇毒。當你吞下它,每隔六日須眼用一錠右邊瓶中的解毒劑,我只給你十六錠,倘若你沒按時服用解藥、或四個月後你不回渴弋真正解去身上奇毒,就會七竅流血、錯骨分筋、暴斃身亡。」
「你在懷疑我是否會遵守承諾?」她對自己竟失了他人信任這點大為光火,對著穆沖雲怒道:「我向來言出必行!」
「正如你『向來攻無不克一般』。」穆沖雲對她滿懷沖天怒焰完全無動於衷,瞇眼笑道:「不賭命拿出實續,你憑什麼讓我們服你?如何決定全看你,若怕無法完成約定,現在乖乖卸下元帥一職……我們不追究你違抗婚詔。」
她只回以高傲冷笑。「我籐方域說到做到。四個月內,我必取他性命!諸位族長別忘了,除非我自個兒放棄,否則,誰也奪不走我迅雷元帥之位!」
打開手中丹瓶.沒有一絲疑慮,籐方域將奇毒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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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這片濃霧瀰漫的草原,就是她的目的地——西驪。
籐方域望著前方白茫茫一片雲霧,不禁歎了口氣。
連接渴弋和西驪最主要的兩條通路,中間隔著高不見頂的沙瑤山,偏北是沙漠地帶,偏南是山群谷中的迷霧草原和林原。
若非她的身子禁不起趕路折騰、烈日曝曬,她會寧願選擇沙漠路線,既快速又省事,毋需像現在這樣走走停停的,還是小心別在霧中,失了方向。
「族長,要休息一會兒嗎?」
「休息?」籐方域絕美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極輕極輕的搖了搖頭。她看向族裡打小就跟隨自己的貼身侍女,注意到綵衣神色有些蒼白,額上也滲出些許冷汗,她並非難纏的主子,於是點頭道:「好吧!我們就在此停一會兒。」
還沒下馬,她卻突然驚心發現,周邊出現五、六名神色詭滴的彪形大漢!
她竟沒能察覺出身旁有埋伏!她在心中暗咒:「該死!」
視線依舊緊盯著來意不明的傢伙,籐方域還沒決定對策時,突然聽到耳邊傳來綵衣慘叫一聲「呀!」只因一名壯漢突然衝上前,企圖將她拉下馬。
「綵衣!」籐方域反射地甩出袖裡短刀,瞬時刀入喉間,敵人粹然倒地。
接到自色慾薰心的賊人眼中流露出的猥瑣目光,綵衣立刻策馬急退數步,大喊:「族長!快逃!這裡由綵衣擋下!」同時她對著方城坐騎後頭,就是猛力一拍!
「哪有主將先逃的道理——啊——」還來不及駁斥侍女的提議,籐方域的坐騎早已狂暴衝進前方樹林間。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只得先穩住身子,急忙拉緊韁繩,對著愛馬大喊:「快停下,追月!」
籐方域的驕傲不許她逃!她非回頭不可!
怪的是,追月平日只聽她命令,此刻竟像完全聽不進她聲音,只管筆直往前疾奔,任她再怎麼勒緊馬韁也無法制止它。「追月!別瘋了!快停!」
下一刻,追月前膝像是絆到了什麼,突然原地翻倒;籐方域措手不及,就這樣從前傾馬背上滾落、翻身被彈飛出去!
若在以往,她絕對能及時跳開馬上、做出防禦動作護身;但此時負傷的她,動作原就遲緩的多,根本無力自保!
眼見她將要撞上面前那棵大樹,可即使如此,驕傲的她也不會喊救命!
「小心!」還沒意識到清亮男聲是自哪個方向突然竄出,不過恰恰就在她撞成肉泥前,一雙有力臂膀扎扎實實的將她抱個滿懷,救她免去死於非命。
那煞是好聽的聲音,在她頭上緩緩說道:「赤血馬性暴烈,馴服不易,不是姑娘家能駕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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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還靠在他寬廣胸膛前、紊亂氣息尚未平緩的籐方域,聽聞此言,原本正想說的「謝謝」二字,硬是被她吞國喉中。
追月是她親手馴養,說什麼馴服不易,區區小事哪難得倒她?
這傢伙實在太瞧不起人了!
猛一抬頭瞪著他.她高聲辯駁:「你管我愛騎什麼馬——」話才出口,她當場愣住,只因那個有眼不識泰山的笨傢伙他——
從未見過的燦爛金髮——發光,翡翠瞳眸彷彿無限寬廣的綠野,英挺樣貌甚至連她也看癡傻了;他與他們渴大毛皮衣襖或滿身戰甲展現的剽悍截然不同。
他一襲飄逸白色衣衫,以精細銀絲綴飾,舉手投足問,出塵的高貴氣質叫她想漠視他的超群絕倫也難……彷彿似曾相識……
霎時,從出生至今,籐方域劍拔弩張的狂暴世界不再;此刻,她眼中獨映著他俊美無儔的身影,感受未曾有過的平靜與……心安。
若非他從起初就對她漾起一抹令她心醉的笑意,她差點因為他烈日般耀眼的姿態,而膽怯的不敢接近這麼個散發著刺眼強光的角色……討厭,她哪裡能對任何人膽怯?
傲氣的撇過頭,平穩了自己吐息才再次迎向他……
結果是她莫名其妙的雙頰暈紅,卻是怎樣也無法在他面前擺出她平日驕傲神態……堂堂一個迅雷元帥,吞吐了半天,卻連半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
「求救並不可恥。」注意到她一開始緊繃的嬌茬身子,在他懷中逐漸鬆軟,而且她平靜以後非但沒推開他,反像是索求依靠似的偎著他。他向來不愛管閒事,此時,他竟為了她的依賴而心升一絲喜悅。「我會幫你擺脫他們的。」
聽到那急速傳來的紛沓腳步聲,思緒回到現實後,她才發現自己不尋常的失態,連忙奮力推開他。「誰要你多事!」
傲氣十足的籐方域,強迫自己忽視他沉穩俐落的一舉一動中,所隱含的危險感,獨斷認定他只是個什麼也不會的軟弱文人;擔心他會遭到波及,她破口大罵:「笨書生,快滾開!」
而後她迅速轉身跑回頭、迎上追蹤而來的賊人們,思及綵衣安危,她氣極一提劍,運足全身之氣,右手拔劍出鞘就要展開攻擊——卻在一瞬間,驚覺她體內氣息一片錯亂,四肢頓時麻痺,陡然跌坐地面!
無力握劍,她疾速使力揮劍的結果卻是讓劍在瞬間離手朝右方飛出!
嘔?她根本不明白這奇怪現象是怎麼回事,她只知道理該勉強能使出招式的她,現下卻半分動彈不得!眼看那些惡人,邪淫賊笑著就要逼近她!
「住手。」幾乎是無聲無息.一堵白色的堅實牆面護在她身前。「這麼多人欺凌一個弱女子,像話嗎?」
她不合明宜的為他出面一事感到欣喜,隨即,她的驕傲助她喚回理智。
「讓開!」她無法容忍有任何人視她為弱女子!即使此時,她仍高傲的拉不下臉求助。「我的事我會解決!你別白白送命!」
對她的忠告,他恍若未聞,卻是勇敢迎向五、六名窮兇惡極的歹徒。
籐方域試圖站起身卻是徒勞無功;她生平首次如此慌了手腳,望著他勢單力孤的背景呼喊著:「你這蠢書獃!你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