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邊!」
「快追!」
「別讓那妖女逃了!」
「今天一定要捉到她!」
叫喊聲此起彼落,有一群人手中各拿著一支木棍在山林間奔走,他們像獵人般追趕著眼前的獵物,每個人皆是一副英勇的模樣,然而若是看得仔細些,便可以在他們的眼中發現恐懼。
他們的獵物是前方一道嬌弱的身影。她急喘著氣,不敢有任何遲疑地往前跑,彷彿只要一慢下腳步,她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大家跑快點,捉到她的人重重有賞啊!」
「天快暗了,大家加把勁!」
「天黑之前一定要把她逮到!」
前方的嬌影不停地加快腳步,細緻絕美的臉龐不因這劇烈的運動而紅艷,反倒越來越蒼白。她知道自己快撐不下去了,一雙裸足早被地上尖銳的石頭刺了好幾道傷口,胸口及腹部也因急遽的奔跑而疼痛著。
天哪!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無聲地吶喊;雖然想開口求救,但她明白沒有人會救她,因此她放棄了呼救,而將所有的心力用來逃亡。
逃!逃!逃!
這是她這一生再熟悉不過的事了……
驀地,風水雲停下腳步,一對美麗的眸子無法置信地看著前方。誰說蒼天是憐憫的?若真如此,此刻又為何要斷了她的生路?
她搖晃著身體慢慢地舉步向前,地上因她腳上的傷口而留下了一個血腳印。最後她停了下來,面對著即將落下的殘陽,心中一陣苦澀……
今天,太陽從西邊落下了,明天一早它還是會從東邊出來;而她風水雲此刻若跳下眼前這無底的懸崖,這個世上只怕再不會有她了吧?
「她在那裡!」
凌亂的腳步在她身後停住,只聽得一人開口道:「小妖女,你總算無路可逃了!」
「前方可是降仙崖,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降仙崖──據說幾十年前有人曾在這個地方見過一對相貌極為出色的男女,他們的身子輕飄飄地,可以在空中飛翔,也可以從崖底飛上來,讓看到的人目瞪口呆。能擁有絕世的美貌及上天下地的本領,試問這世上除了神仙之外又有誰呢?因此,他們便將這個地方取名為「降仙崖」。
風水雲在心裡苦笑,今日她這個妖女就要死在這降仙崖了,真是諷刺啊。
「哼!敢用妖法傷了吳員外的公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大家別多說了,快把她捉起來!」
口中雖是這麼說,卻不見任何人上前一步。
「怎麼沒人動手?捉到她吳員外有重賞啊!」一個吳員外派來的家丁提醒道。
在金錢的誘惑下,有一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他鼓起勇氣一步步地接近風水雲,然而在距離她只剩五步之時,幾顆石頭突然從地上飛起,打向了他的正面。
「哎喲!」那人摸了摸自己發疼的臉,卻看見了沾在手上濕熱的液體。「血!我流血了……」
「妖女又用妖法了!」有人這樣喊道。
只見眾人不進反退,一雙雙眼中都露出了驚慌。
「怕……怕什麼!咱們這麼多人,一起上的話,她還傷得了我們嗎?」那名家丁又喊。他可是奉命負責逮捕風水雲的,眼見夕陽即將西墜,今天若不把她帶回去,他怎麼對員外交代?
「是……是呀,咱們一塊兒上前,至於賞金,大家就平分吧,不知各位覺得怎樣?」有人如此提議著。
「這樣也不錯,就這麼辦吧。」眾人紛紛亂亂地開口答應。
那名家丁見大伙都同意這項提議,於是高興地道:「好,那我喊到三,大家就一塊兒向前走。一──二──三!」
「啊!」在家丁數到三的時候,眾人同時也大喊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站在最後面的家丁因為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便著急地問。
「妖女跳跳跳……跳下去了!」前面一人結巴道。
「什麼?!跳下去了!」家丁用力推開前方的阻礙,果真崖邊空空的,原本站在那兒的風水雲已不見蹤影。「慘了慘了!員外要我抓她回去的。」
他如履薄冰般慢慢走近崖邊,以極緩的速度探頭看向崖底。
「哎喲我的媽呀!」他雙腳發軟地跌坐在地上,費力把自己的身體推離崖邊,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根……根本看不到底,這……這一跳下去,怎……怎麼還活得了?」
☆ ☆ ☆
風水雲閉著眼睛,享受著身體下墜的速度感。原來跳下斷崖並沒有那麼令人害怕嘛,或許早在娘去世時,她就該這麼做了。
想起娘親,她除了滿心的溫暖與懷念外,還有一份愧疚。若不是因為她,她們母女倆也不用四處流浪,最後害得娘客死異鄉。
她猶記得娘第一次告誡她不可使用那能力時臉上的驚慌與慎重,然而她卻在七歲之時打破了和娘的約定──
在她七歲那年,有一次當她獨自一人在庭院玩耍時,她的一對兄姊找上了她。他們分別是大娘和二娘生的小孩,由於在風家向來是備受寵愛,所以養成了驕縱的脾氣,稍惹他們不順心,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喲,咱們的小妹在這兒呢!」長風水雲五歲的姊姊風曉蘭睨著手中抱著一粒皮球的她。
「小妹,自己一個人在玩啊?」大風水雲七歲的哥哥風文飛也是以同樣的表情看著她。
「大哥……姊姊。」風水雲有些畏縮地看著他們,曾經被他們捉弄的事還記憶猶新,因此她不太敢接近他們。況且娘也要她盡量避開他們,所以她一說完話便想走開。
「站住!」風曉蘭喊道,走到風水雲面前。「你想去哪裡呀?我們有說你可以走嗎?」
「大哥、姊姊,我想回房間去了。」風水雲抬頭看了風曉蘭一眼,然後又低下頭。
「要回房間去呀?」
「嗯。」
「回去睡覺嗎?」
「嗯。」不管是不是真要回去睡覺,她都是點頭。
「睡覺多浪費時間,不如留下來陪我們玩吧。」
「啊?」風水雲抬頭,一臉驚慌地看著風曉蘭。陪他們玩?不不不,那太可怕了!
「你那是什麼臉啊,你很不甘願嗎?」風曉蘭表情兇惡。
「沒,沒有這回事。」風水雲努力讓自己搖搖頭。
「那就表示你答應留下來陪我們囉?」
「好……好的。」
「這樣才乖嘛。大哥!」風曉蘭對在一旁的風文飛喊道,「咱們玩什麼好呢?」
風文飛走向她們,一手撐著下巴思索著,雙眼瞄向風水雲手中的球。「我想到了,咱們來玩球。」
風水雲一聽到他這麼說,急忙把手中的球抱得緊緊的,她知道他們絕對不會只是玩球這麼簡單。
「球拿來!」風曉蘭伸出右手,等著風水雲把球遞過來。
風水雲正遲疑時,風曉蘭便等不及地將球搶了過去。
「啊,我的球!」風水雲失聲大喊。
「叫什麼叫,咱們不是要玩球嗎,你球一直抱在手裡,咱們怎麼玩哪?」風曉蘭凶巴巴地叫回去,然後把球遞給風文飛。「大哥,球給你。」
「嗯。」風文飛把球接過來,接著露出了鄙夷之色,「嗟,這球怎麼這麼髒?」
髒?不會呀!風水雲滿心疑惑。
風曉蘭一下子就明白了風文飛的心思,於是接口道:「大哥,這麼髒的球還不如把它丟掉,你說對不對?」
「不可以……」
風水雲虛弱的聲音明顯地被人故意忽略了。
「你說的沒錯。」風文飛說完,手往後一拋,風水雲的皮球便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精準地掉進他們後方不遠處的小池塘。
「我的球!」風水雲趕緊跑到池塘邊,只見皮球在池塘上飄浮著;她搜尋著四周,尋找可以將皮球撈回來的工具。
最後,她在一棵樹下找到一枝跟她手臂一樣長的樹枝,她以它撥弄著池中的水想將球拿回來。她非常珍惜這粒皮球,因為那是娘親手縫給她的。
「球……球,快點過來呀……」好不容易,她終於拾回了球,但當她的手才碰到球,它又馬上被人搶去了。「啊──」
「都濕成這樣了你還把它撿回來。」風曉蘭皺著臉看著手中的球,接著把球丟在地上,以腳踩著球讓它在地上來回滾動著;地上的土和皮球上的水結合在一起,一粒原本乾乾淨淨的球頓時沾滿了泥巴。
「你怎麼可以這樣!」風水雲見球被如此蹂躪,一時心急雙手向前一推,把風曉蘭推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風曉蘭臀部吃痛大叫。
「小姐!」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服侍的婢女們見狀急忙扶起風曉蘭,「小姐,你還好吧?」
「好什麼好,痛死我了!」風曉蘭對著婢女破口大罵。
婢女們無言以對,對於這個向來難伺候的主子,她們可不敢表達任何意見。
風曉蘭此刻也不想理會她們,將矛頭指向風水雲,「臭丫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推我!」
「姊姊,我不是故意的……」風水雲早在自己推倒姊姊時就知道大難臨頭了。
「不是故意的?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算了嗎?!」風曉蘭拾起風水雲適才撈球用的樹枝,毫不留情地往風水雲身上狠狠打了下去,「我打你,打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推我!」
「啊!不要……」風水雲痛得大叫,手抱著頭蹲下身子,「姊姊,我以後不敢了!」
風曉蘭才不管她說什麼,她此刻只想發洩心中的怒氣,手中的樹枝仍是無情地揮在風水雲身上。
而在一旁觀看的風文飛則是笑得合不攏嘴;彷彿覺得還不夠過癮似地,他拿出放在懷中的匕首,手腕一使力,一粒皮球便被他刺破了。他將破皮球踢到風水雲的身前,看好戲似地等著她接下來的反應。
風曉蘭這時也停下了抽打,她用樹枝勾起那粒破球,將它貼向風水雲的臉,「喏,你的球,還給你。」
風水雲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東西,她的球,娘送給她的球……
「怎麼,還不收下啊?」風曉蘭將球在她臉前晃呀晃的。
娘給的球被他們弄破了……
「你們……」風水雲顫抖地開口,身體的痛加上心中的傷,怒氣正急遽的升起!
「怎麼,你不服氣是不是?」風曉蘭一副「反正你又不能對我怎樣」的表情。
「太可惡了……」風水雲慢慢地站起身,臉上是一種他們不曾見過的詭異表情。
風曉蘭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她將樹枝丟下,往後退了一步。
「你們實在太過分了!」一道詭譎的光芒從風水雲眼中閃過,霎時間,庭院中沙石飛揚,倏地往風文飛及風曉蘭身上砸去!
「啊──」
兩人痛得大叫,而一旁的婢女們則是驚得尖叫──
之後的事她沒什麼印象,當她清醒時,她和娘已是在破廟中。
後來她從娘親口中得知,娘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當娘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就趕緊抱著她回到房裡,拿了平日累積的積蓄,火速地帶著她逃出家門,因為她知道風家絕對不會輕易饒了她們母女的!
離開風家後,她們不停地趕路,最後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城鎮,她們便在那兒待下來了。但沒幾個月,她們又開始逃了,原因是她為了救娘免於被人侵犯而再次使用那詭異的能力。
由於娘親的美貌總是引起一些有心人士的非分之想,於是年復一年地,她們總是在逃。直到三年前,她們來到另一個新城鎮,這時娘親竟一病不起;她在臨終前還特別交代,若非緊急,絕不能使用那能力。
娘的喪事在她們新鄰居的幫忙下才得以完成,然後她就獨自在這城鎮生活;只是原本平靜的日子,卻被她日漸展現的美色給破壞了!
城中的大戶──吳員外的公子吳應龍,在一次巧合間看見了芳華十七的她,從此為她癡迷,幾次派人說媒,但都被她婉拒了,惹得吳應龍對她愛怒交加。在一次她單獨一人時,他竟起了邪心想染指她,她在求助無門後,便以那神奇的能力傷了吳應龍,造成她今日被人追捕而後跳崖自盡的命運。
一切都結束了!風水雲在心中想道。娘,憐兒就要去找您了……憐兒好想見您呀!
下墜速度加快的同時,風水雲的心神也漸漸散去,她的腦中滿是娘親的身影,嘴角則揚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就在意識即將完全脫離之際,她猛然感到腰間一緊,接著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 ☆ ☆
古墓山莊──武林中最神秘也最具影響力的派門。
傳說它位於終南山的某處,只是外人從未親眼見過,更別說是走進它的大門了;若外人要和他們聯絡,只需將信函放置在終南山上的活死人墓前就可以了。
古墓山莊一向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但若見到不平之事,必會施予援手。長久下來,受過他們恩惠的人遍及各階層,從販夫走卒到達官貴人皆有,因此只要古墓山莊願意,它可以輕易地調動千軍萬馬!
當楊無心將莊主之位傳給長子楊朔風之後,他便常和愛妻藍海桐雲遊四海。
楊無心和藍海桐共生了五個出色的兒女──
長子楊朔風個性冰冷、手段無情,然而在他的妻子曲蘅面前,那些形容詞便完全見不著蹤影。
二子楊朔行,江湖人稱「笑面閻王」,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溫暖和悅的笑容,就算在殺人時也一樣,要在他身上感覺出任何殺意簡直是難上加難,而他最真的個性只表現在他所熟悉的人面前。
三子楊朔亭,他性子直、人又熱心,最喜歡做的事是「睡覺」,而他有一項特殊的技能,就是生命力強,怎麼打都打不死,傷口又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痊癒,因此他的家人便戲稱他為「九命怪貓」。
四子楊朔真,年紀雖輕卻有著極高超的醫術,只是他的醫術用來殺人多,救人少,所以外界給了他「鬼神醫」的稱號。
他們的第五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女見楊化羽膚白似雪、絕美動人,是古墓山莊的寵兒,擅長驅蜂術,更有招蝶起舞的本領,她的衣衫上必會繡著一隻生動的彩蝶。
此刻,在古墓山莊的大廳中,藍海桐正慢條斯理地將信折好。
「娘,信裡面寫什麼?」楊朔亭一臉怪異地看著母親手中的那封信,那是洛陽東方世家差人送來的。不知道為什麼,當那封信一來到古墓山莊,他便全身感到不對勁,好似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在他身上。
「你這麼關心?」藍海桐調侃地問。
「關心?」楊朔亭先是打了個寒顫,接著猛烈地搖頭,「娘,我不是關心,我只是有不祥的預感。」
「喔?那麼就先恭喜你了。」藍海桐突然一笑。
「恭喜我?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的『不知先覺』呀。」
「什麼意思?」
「就是你的預感成真了嘛。」藍海桐蹙眉。從小她就覺得朔亭是所有的孩子中反應最遲鈍的;天哪!聰明的她怎麼會生出一個笨兒子呢?
「呃……娘,可不可以麻煩您再說仔細一點?」楊朔亭緊張得一張臉都快揪得變形了。
「那你就仔細聽好了,娘可不會再說第二遍。」見兒子點頭後,藍海桐揚了揚手中的信,「東方家來信說,東方巧兒離家出走了,希望咱們的楊三公子能幫忙找她。」
楊朔亭先是一愣,隨即大叫:「什麼?!娘,您再說一次!」
他話才一說完,藍海桐拿著信的手便往他頭上敲去,「我剛說過不講第二次的。」
楊朔亭皺起眉撫著被母親敲痛的頭,他終於知道二哥楊朔行愛打他的習性是遺傳自誰了。
「為什麼指名要我去?」他深感不平地問。
「因為巧兒留書說要來找你。」
「找我?」楊朔亭又打了一個寒顫,「那我最好別讓她找到。」
「我的三少爺,你這番話可是大錯特錯,因為現在是輪到你要去找她。」藍海桐笑道。
「我不要!」
「你非去不可。」藍海桐給了他一個溫和的笑容,但楊朔亭明白這個笑容背後的意義。
「娘──」
「別撒嬌。」藍海桐微笑地輕拍楊朔亭的臉頰,然後一臉正經地說:「東方家的人已經派出全員尋找巧兒,但巧兒像是有意躲避他們的追蹤,讓他們怎麼都找不著。他們擔心時間一久,巧兒恐怕會有生命危險,畢竟江湖險惡,而她只是個身懷『三腳貓功夫』的女孩子,且她是出來找你的,所以東方家便有個計劃,打算以你當餌,誘出巧兒。」
「我當餌?那直接用我的名義就好了嘛,幹嘛要我也去找她?」
「若只是那樣,只怕不容易誘出她,因為她不見到你是不會死心的。」
「我……」楊朔亭心裡叫苦,東方巧兒到底為什麼一定要纏著他?
「乖兒子,你就趕緊打理行李,準備起程吧。」
「娘,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楊朔亭仍抱持著一分希望,企盼娘能用另一種方法來代替。
「嗯……」藍海桐一手撐著下巴像是真的在為他想辦法,然後她往丈夫的方向努了努嘴,「如果你能說服你爹的話。」
說服爹?那比叫一頭牛說話還難!
楊朔亭垂頭喪氣地說:「娘,那我去整理行李了。」
「嗯,乖。」藍海桐看著楊朔亭那副難過的模樣,心中也有一些些不忍;但事關巧兒的生命安全,就算是不願也得去做。
楊無心來到妻子身邊,眼光又是愛憐又是責備。他拿起紙筆寫道──
每次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讓我當壞人。
「呵……」藍海桐滿是柔情地偎進楊無心的懷中,「因為你最好用嘛。」
楊無心聽了也只能無奈地搖頭,伸出手環住藍海桐的腰。
「唉……」藍海桐突然歎了口氣,惹得楊無心一臉關切地看著她。「沒什麼啦,只是朔亭這一出門,莊裡又只剩咱們兩位老人家了。」
楊朔風和曲蘅兩人新婚燕爾,正一同出外遊山玩水,楊朔行則是走訪江湖,而楊化羽跟著楊朔真到了太湖替人治病,現在連楊朔亭也因為要找東方巧兒必須離莊。
孩子都不在,感到寂寞嗎?楊無心寫道。
藍海桐點頭,「有一點點。」
楊無心驀地嘴角一揚,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藍海桐看了之後竟紅了臉。她笑罵道:「討厭,都老夫老妻了還──」
藍海桐話語未了,便被楊無心溫柔地堵住了唇。
☆ ☆ ☆
當黑暗退盡,換上一片迷霧時,風水雲漸漸地甦醒。
「唔……」她的眼皮先是跳動著,然後緩緩地張開;她眨了好幾次眼才看清楚眼前的東西。
木板?上面怎麼會有木板?
接著,她發覺自己躺在床上。她應該是死了沒錯吧!從懸崖跳下誰能不死呢?只是她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死後也是有知覺的?
風水雲慢慢地轉動她的頭,接著突然睜大眼睛,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那個穿著白衣的人竟飄浮在半空中?!那這裡真的是地獄了,不然怎會有人如此呢!只是她想像中的地獄並沒有像自己身下這般舒適的床……
娘呢?娘在哪裡?
風水雲想撐起身體下床找娘去,無奈卻渾身使不上力來,她挫敗地在床上喘著氣。
「你終於醒了。」飄浮在空中的人突然說起話來,風水雲驚訝地看著他。
那人開始動了,他慢慢地坐起來,這時風水雲才發現他並不是浮在空中,而是躺在一條繩索上。
「你……你是誰?」怎麼繩索能躺人呢?她好懷疑。
「楊朔行。」
「我要找我娘,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兒?」
「找你娘?」楊朔行揚起一道眉,笑問:「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裡嗎?」
「我……這裡不是地獄嗎?還是我娘不在這兒?」
楊朔行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你笑什麼?」風水雲感到有些生氣。
「姑娘,你恐怕還沒睡醒。這裡是人間,你還沒死。」楊朔行滿臉笑容地說。
「我還沒死?」風水雲愣了下。
「是呀,底下的閻王爺還不想要你的命。」
「這怎麼可能?!我從崖上跳下來,怎麼可能沒死呢?」對於自己沒死的事實,她感到好難過。
「你跳崖?」楊朔行突然收起笑容,「為什麼要輕生?」
風水雲沉浸在自己未死的消息中,根本沒聽見他的問話。
楊朔行跳下繩索,來到床前,確定她注意到他後,再一次問道:「什麼原因讓你放棄自己的生命?」
「這不關你的事。」風水雲恢復了平日待人的淡漠。
楊朔行察覺了她突然的轉變,看來那層冷淡是她的保護色吧。
「你說的沒錯,你之前為了什麼原因跳崖的確不關我的事。但是……」楊朔行突然靠近她,兩人臉龐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寸,他用嚴肅的表情和比她還要冰冷的語氣對她說:「從我救起你的那一刻開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這個人在說什麼啊?她將身體往床內靠去,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又沒有要你救我。」
「喔,那你早該在我出手救你之前先跟我說。」
風水雲愣住了,「你……」
楊朔行又繼續道:「既然我已經浪費了力氣救你,你的生死就交由我掌管,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再有尋死的念頭。」
風水雲敢確定眼前這個人有毛病;他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他以為自己是誰呀?
倏地,楊朔行變回了他一貫的笑臉,速度之快,令風水雲有些訝然。
「你肚子餓不餓?」他問。
「不餓。」風水雲不想再領他的情,於是便這麼答覆,然而誠實的肚子卻在此刻叫了起來。
看著她漲紅的臉,楊朔行的嘴咧得更大了,「我去煮些粥,你趁這段時間再休息一下。」
說完,他便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