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 
那個細微但卻極為清晰的聲言,又在他耳邊響起,就聽他沉聲說道:「這長白四怪,殺孽太重,留他不得,否則——必將後患無窮!如能借爾之手,將他四人除卻,也算是你的功德一件。」 
陸小飄自己心裡明白,若無那位風塵異人在暗中相助,他此刻恐怕早已死在長白四怪手中。 
他雖然一掌將長白四怪震退,但彼等餘威仍在,自己心餘力拙,不知該如何下手,才能將長白四怪一舉擊斃。 
陸小飄正雙眉緊鎖,怔怔發愁之際,那個細微但卻極為清晰的聲音,已繼續在他耳邊說道:「舉劍齊眉,氣聚丹田,去濁存清,以意馭氣,以氣御氣……」 
長白四怪連番受挫,業已凶性大發,暴喝聲中,已將內力運至極限。 
人影紛飛。 
快似閃電。 
長白四怪雙掌齊發,再度向陸小飄撲了過去。 
這時—— 
掌形如山 
狂颶頓起。 
勁風呼嘯 
地動山搖 
就聽—— 
陸小飄一聲震天長笑,斷聲喝道:「長白四怪,爾等殺孽太重,我陸小飄替天行道,留不得你們——」 
話聲甫落,舉劍齊眉,龍吟聲中,但見一道經天長虹,閃電飛起。 
如山掌影,千重劍幕,一經相接,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氣流狂旋,狂颼飛舞,擊勢驚人,星月無光。 
剎那之間,那無堅不摧,強勁絕倫的掌風,盡被森森劍氣驅散,直似泥牛入海,消逝得無影無蹤。 
就聽—— 
千變人魔邢無悔失聲驚呼道:「御劍術!走…」 
江湖傳,御劍術下,從無活口,百步取人首級,有如探囊取物一般,可是誰也沒看見過「御劍之術」! 
現在—— 
「御劍之術」重現江湖,而且還是出自一個半大孩子之手,長白四怪已被驚得肝膽俱裂,魂飛天外,腳底抹油,各自分散落荒而逃。 
誰死誰活,就要各憑運氣了。 
長白四怪的輕身功夫,確實高人一等,晃眼功夫,已飛出百步之外。 
就聽陸小飄一聲朗笑,沉聲喝道:「你們還走得了麼?」 
身劍合一,一道銀虹,沖天飛起 
但見—— 
劍如風輪,銀光暴閃,漫天劍氣之中,酒出千萬朵劍花,橫空炮旋,漫天流轉,迅如同夙,快擬閃電。 
驀地—— 
慘嚎震天,血雨橫飛,四顆人頭。先後飛起,長白四怪,業已屍橫當場上命歸陰。 
四週一片寂靜 
其他來犯強敵,一見情形不對,早已趁機溜走。 
口口 口口 口口 
陸小飄御劍誅殺長白四怪之後,臉色蒼白,汗流如雨,連連狂喘,已無法再運氣調息,雙腿一軟,斜依著那棵參天古樹,跌坐在地。 
就在他體內真氣節將渙散的剎那之間,陸小飄突然感覺到兩隻巨大手掌,業已緊緊抵在他背後「命門」穴上 
接著—— 
一股暖流已由「命門」穴上滲入體內,勢如狂濤巨浪,洶湧澎湃,逐漸向四周奔騰擴散。 
陸小飄突然心神狂震,感覺到體內渙散的真氣,已被這股暖流,逼聚在一起,正緩緩向前推動著。 
陸小飄天賦異稟,聰明絕頂,立刻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忙屏除雜念,試著將體內真氣,與這股暖流融合在一起,隨著這股暖流向前移動,穿奇經,走八脈,直上十二層,週而復始,越來越快,終至靈台清靜,物我兩忘。 
頓飯光景,陸小飄已是精華內蘊,氣透華蓋,星目一張,精光閃射,試一運氣,非但血脈暢通,氣聚丹田,且任、督,二脈已被打通。 
他不禁欣喜若狂,一躍而起,朗聲歡呼道:「多謝前輩成全,請受……」 
陸小飄邊說,邊回身叩拜,目光所至,空空蕩蕩,那裡有個什麼老前輩,再四處一看,除了禿鷹黑三兒正從後院子裡緩緩走了過來,再也沒有別人。 
陸小飄微微一怔,望著漸漸走近的禿鷹黑三兒說道:「黑三兒,你……你有沒有看見一個人……」 
禿鷹黑三兒的樣子,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微微一怔,不解的瞪著他說道:「有沒有看見一個人?什麼人?」 
陸小飄雙手一攤,搖願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一陣沉寂。 
禿鷹黑三兒眼睛裡突然閃過一抹極為奇特的神采,默默瞅著陸小飄,良久,始緩緩說道:「小兄弟,把你的寶劍伸出來讓我瞧瞧!」 
陸小飄不疑有他,右臂平伸,手中長劍業已遞出。 
驀地—— 
人影一閃。 
快擬風馳電掣。 
禿鷹黑三兒心向對準劍尖兒,突然飛身撞了過去。 
亞生助慮,陸小飄神色突變,一聲驚呼,右手撒劍,縱身疾退,饒是他見機得早,應變夠快—— 
但是,禿鷹黑三兒胸前仍被洞穿,鮮血汨汨不停的流著。 
陸小飄腳步還沒站穩,禿鷹黑三兒已再度疾撲而至。 
陸小飄身子微微向右一側,一旋一轉,快擬閃電,人已到了禿鷹黑三兒身後,雙眉軒動,沉聲喝道:「黑三兒!你——你這是幹嘛?」 
禿鷹黑三兒一語不發,形同瘋狂,對準他手上長劍,又閃電般撲了過去。 
陸小飄縱身避讓,右手一探,業已推劍還鞘,斷聲喝道:「黑三兒!你是怎麼了?」 
禿鷹黑三兒一瞬不瞬的盯著陸小飄,漸漸淚水漣漣,渾身抽搐,接著頓足槌胸,嚎啕大哭起來。 
陸小飄怔怔望著禿鷹黑三兒,良久,上前輕輕拍著他的一眉膀,緩緩說道:「黑三兒,冷靜一點兒,別這樣——」 
禿鷹黑三兒神色有些怕人,右手疾伸,當胸一把,死死揪住陸小飄,癘聲喝道:「陸小飄,你為什麼不殺我——難道你不想報仇?」 
陸小飄淡淡一笑,極為平靜的說道:「黑三兒!你我恩仇相抵,誰也不久誰的。….」 
禿鷹黑三兒使勁兒搖著陸小飄的身子,沉聲叱道:「陸小飄——你能殺我口而不肯殺我,你……你會後悔一輩子!」 
陸小飄仰首望天,輕輕一自,接著說道:「也許我會後侮一輩子……」 
禿鷹黑三兒冷冷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殺我?來——動手吧——」 
陸小飄輕一搖頭,苦笑著說道:「黑三兒,你不明白,不殺你固然我很痛苦,可是若殺了你,我更會痛苦……」 
禿鷹黑三兒一把甩開了他,指著他的鼻子大吼大叫道:「長白四怪說得對,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不但不為父母報仇,反而甘心認賊作父,你還算是人嗎?我問你——今後你將如何面對天下人? 
陸小飄,也許你往後的英雄歲月,就因為你這一念之仁,被活生生的毀掉!別忘了,你是個男人!」 
陸小目微微一笑,極其平靜的說道:「我不管,這是我自己的事兒——」 
禿尼黑三兒縱聲狂笑,暴聲吼道:「你不管?可是別人會管——十目所視,十手所指,發你陸小飄是個大逆不孝,有仇不報的渾蛋!」 
陸小飄淡淡一笑,輕輕說道:「黑三兒,你應該明白,所謂報仇雪恨,是因為他心中有恨,所以才以手又仇人為快! 
而我,對你已經毫無根意,就算親手殺了你,也不可能產生手又親仇的那種快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一定要我逼殺你?黑三兒,我們都已經夠不幸,夠痛苦的了,莫非你還嫌不夠? 
如果說因為你的死,能夠使我父母起死回生,我會殺你,既然無此可能,我們為什麼要表演給天下人看? 
人生在世,當仰不愧於天地,俯不負於人,我們是為自己而活著,而不是為了別人才活著,所以——我不在乎別人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我!」 
禿鷹黑三兒已是淚如雨下,感激的望著陸小飄,縱有千萬語,亦無法表達他此刻的心聲。 
良久,他始喃喃對他說道:「難道你不想領袖江湖?稱尊武林?」 
陸小飄眼珠兒一轉,不解的說道:「領柚江湖,稱尊武林,跟我殺不殺你報仇有什麼關連?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兒……」 
禿鷹黑三兒輕輕一歎,緩緩說道:「你還小,慢慢兒你就懂了……」 
驀地—— 
人影翻飛。 
快擬閃電。 
禿鷹黑三兒縱身倒飛丈外,右掌一抬,快如電光石火般向自己天靈蓋兒上拍去。 
他快,陸小飄比他更快,如影隨形,順勢前欺,右臂疾伸。 
「啪」的一聲輕響! 
長劍劍鞘已將禿鷹黑三兒右臂格開了。 
禿鷹黑三兒怒目圓睜,鬚髮齊張,暴跳如雷,怒氣不息的大喝道,「你為什麼不讓我死?說!為什麼不讓我死?……」 
陸小飄冷冷瞪著他,沉聲說道:「黑三兒,你真的想以一死贖罪?」 
禿鷹黑三兒正容說道:「我黑三兒如果心口不一,天地不佑,當死無葬身之地!」 
陸小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好!這麼說你黑三兒這條命應該是我的羅?」 
禿鷹黑三兒毫不考慮的說道:「不錯!」 
陸小飄急轉直下,沉聲說道:「你的命既然已經是我的了,我就有權力要你怎麼死,什麼時候死,黑三兒,我不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也不會讓你一下兒就死!我要慢慢兒折磨你,讓你痛苦一輩子,今兒個一刀,後天一劍,直到你老死為止!哈哈——」 
禿鷹黑三兒一怔,這才明白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掉進了這個小鬼的陷阱,眼睛一翻,沉聲道:「陸小飄!你……」 
陸小飄突然把臉一沉,冷冷說道:「黑三兒!你這條命已經是我的了,我可以命令你,難道你想反侮?」 
禿鷹黑三兒默然。 
陸小瓢冷冷道:「現在我就命令你,乖乖兒的給我回去睡大覺!」 
禿鷹黑三兒一動沒動,嘴角兒掀動了一下子,想說些什麼,但沒說出。 
陸小飄雙眉一軒,斷聲喝道:「黑三兒——你敢抗命了」 
就聽—— 
一聲長笑,聲震夜空。 
人影閃處,禿鷹黑三兒已向那小屋電射飛去。 
陸小飄默默望著禿鷹黑三兒的背影,他彷拂突然之間長大了許多,陸小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不過他的心裡,卻有著極為踏實的感覺。 
口口 口口 口口 
晨曦乍現。 
殘月寒星,逐漸在天邊消逝。 
縷縷灰濛濛的炊煙,已冉冉從早起的農家升起。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已穿著一身短打,是登薄底兒快知,在隨著陸小飄練功。 
拔腰的拔腰,彎腿的彎腿,劈會的劈岔,倒立的倒立,拿頂的拿頂,量材施教,所學各不相同。 
陸小飄手裡提著一根拇指粗細的籐條,往來穿梭四人之間,誰也別想偷懶,否則,「啪」的一聲,腦袋瓜子上準會長個大疙瘩。 
小胖兒的腰被架在一粗如碗口,離地六七尺高,橫裡生出的樹枝上面,兩頭兒不著地,反手抱著雙腳,像個大蝦似的倒掛在上面耗腰。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嘴裡被耗得直冒酸水兒,一見陸小飄伶著籐條走了過來,小胖兒忍不住央求他道:「小飄,我的心肝五臟都快被耗出來了,幫幫忙,讓我下來歇會兒再耗行吧?喏!知味村——中午我請……」 
陸小飄右手籐條從下往上一揚,「啪」的一聲,在他胖屁股上結結責實抽了一下兒,接著說道:「盡量往下彎,現在多受點兒罪,將來就少挨人揍,中午知味村吃飯可以,下來歇會兒免談。……」 
小草驢兒比小胖兒更辛苦,雙手著地,兩腳朝上,倒立在一個圓圈兒之內,圓圈兒周圍堆了無數石子,擰腰使勁兒,單手著地,用另外一隻手,將圓圈周圍的石子搬運到圓圈中央,然後再換手將石子搬運到圓圈外面還原,週而復始,直到陸小飄喊停為止,才能停下休息。 
鐵蛋練的更為奇特,他的手腳均被麻繩牢牢綁住,平躺在地上,曲膝吸氣,身子往上一彈,人要直挺挺的站起,他的周圍,有八個深淺不一,直徑大約兩尺的大洞,淺的及膝,深的約有一人高。 
他站起之後,便跳入洞內,然後提氣躍出,由淺而深,循序漸進。 
紅娃兒雙腳被綁住,倒吊在一根橫裡伸出大樹枝幹上,手握木劍,凝視著四周的巨樹,然後撐腰提氣,使身子緩緩擺動。 
擺動由慢而快,身體的震幅也隨著增大,如此一來,身子便會像閃電般的向她選定的大樹飛射而去。 
她不但要使自己的身子在空中往返縱橫穿飛,而且還要控制自己的身子不致於碰撞到樹幹。 
同時,在她身子將要掠過樹幹的剎那之間,出劍擊中陸小飄在樹幹上劃刻下的標記。 
口口 口口 口口 
風和日麗。 
鳥語花香。 
柳絲拂面。 
蟬聲處處。 
年華似水,日月如梭。 
陸小飄教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練功習武,轉眼已有百日。 
紅娃兒進境最快,學什麼像什麼,學一樣精一樣,叫陸小飄心裡好生歡喜。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一個刁鑽,一個渾厚,中規中矩,倒也使陸小飄感到滿意。 
唯獨小胖兒,卻是其笨如牛。 
一招半式,往往十天半月,還沒學全。 
若是換了別人,老就放棄不教他了,但陸小飄可就有股子牛勁兒,小胖兒越是不行,他越是全心全意去調教於他。 
唯一讓陸小飄感到安慰的,就是小胖兒那種心無旁騖,全力以赴的學習精神,進境雖慢,但每會一招一式,必定十分確實精純,大有青出於藍的架勢。 
有很多武功,因為無法速成,而陸小飄又怕這四個寶貝蛋,一日一遇上強敵,吃了大虧,幾經考慮,終於決定將那個風塵異人用傳音入密傳授給他的「紫府迷蹤步」,教給這四個寶貝蛋兒。 
、這「紫府迷蹤步」雖然簡單易學,但卻能防身保命,威力奇大,為開唐紫霞真人所創的,一旦遭遇強敵,「紫府迷蹤步」一經展開,進可游鬥強敵,退可以脫身自保,奧妙神奇,學世無雙。 
這時—— 
陸小飄用樹枝在地上以奇門八卦,正反五行,劃了十二個腳印兒,抬頭瞥了剛練完功,坐在一邊兒休息的小胖兒,小草驢兒,紅娃兒,鐵蛋兒一眼,笑著說道:「說——你們學武做什麼用?」 
紅娃兒毫不考慮,脫口說道:「除暴安良!」 
小草驢兒接著說道:「行俠仗義——」 
鐵蛋兒略一思忖,朗聲說道:「管盡人間不平,戒淫戒盜,絕不以武功獲取不義之財!」 
陸小飄連連點頭,讚許的笑道:「好!說得好,小胖兒,你怎麼不說話啊?」 
小胖兒一急,臉紅脖子粗的說道:「學武……學武……就不會再挨揍了……」 
此話一出,大家忍不住轟堂大笑起來。 
紅娃兒使勁兒白了小胖兒一眼,大聲說道:「豬八戒——你好像是讓人揍怕了?你——你就不會說點兒好聽的?」 
小胖兒狠狠瞪了她一眼,嘟著嘴說道:「你才豬八戒呢!好聽的都讓你們搶著說光了,我——我還有什麼好說?……」 
陸小飄強忍著笑,伸手制止他們再吵下去,接看對他們說道:「別吵,現在我要教你們武功,不管碰到多厲害的敵人,只要你們學會它,包準兒不會再挨揍……」 
小胖兒一骨碌爬了起來,瞪著一雙小眼睛兒,一瞬不瞬的瞅著陸小飄說道:「小飄,你——你不騙我?」 
陸小飄笑著說道:「小胖兒,想想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 
小胖牙一樂,咕咚聲,跪在地上衝著陸小飄磕了個響頭,裂著大嘴笑道:「小飄,你真是我的救苦救難活菩薩,哈哈,以後再也不會挨我爹娘的雞毛撣子,和塾裡老夫子的竹筍炒肉絲兒了……」 
陸小飄噗嗤一聲,被他逗得大笑起來,思忖良久,不解的說道:「竹筍炒肉絲兒?我不懂你的意思……」 
紅掛兒嬌媚的一笑,搶著說道:「連竹筍炒肉絲兒你都不懂啊?沒學問!小胖兒塾裡那個教書的老夫竽,整天手上拿看一根油光光的小竹棍兒。 
沒事兒的時候,老夫子就用它來在背脊上搔癢,背書的時候兒誰只要一停頓,就聽一聲,身上準會狠狠挨上一記。 
小竹根所到之處,立刻呈現出一條鮮紅細長隆起的血痕,因此,塾裡的學童都稱之為『竹筍炒肉絲』。 
老夫子特別疼愛小胖兒,所以每天都要請他吃上幾頓『竹筍炒肉絲』,不信日你們可以看看他身上……」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小胖兒怒火中燒,一個虎跳,衝到紅娃兒眼前兒,指著她氣勢凶凶的接著說道:「臭丫頭片子——你敢當眾掃我面子?看我——看我不收拾你才怪?」 
紅娃兒豈肯示弱,忙一躍而起,凶巴巴的瞪著小胖兒說道:「想打架是吧?哼——就憑你這塊廢料?來呀!」 
小胖兒已拉開架勢,紅娃兒亦磨拳擦掌,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住手——」 
陸小飄一躍而至,伸手將他二人分開,沉聲喝道:「別吵!好好兒練功,否則,當心我也請你們吃『竹筍炒肉絲』,快,跟我來……」 
小胖兒狠狠瞪了紅娃兒一眼,悶聲不響的跟在陸小飄屁股後面去練功了。 
紅娃兒冷冷一笑,眼睛一轉,把到了嘴邊兒的話又給吐了回去,心裡似乎有了決定,一甩辮子,跟著走過去練習「紫府迷蹤步」。 
人沒有不怕挨揍的—— 
這四個寶貝蛋兒一聽說練好「紫府迷蹤步」,就可以不再挨揍,一個個聚精會神,練起來格外的起勁兒。 
因此—— 
進境神速,晌午時分,這四個寶貝蛋兒已完全領悟其中奧妙,得心應手,運用自如。 
陸小飄心裡也十分高興,見天色不早,笑著說道:「停!好,很好,大家坐下來歇歇,該教的,我都教你們了。 
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以後的造化就要看你們自己的了,希望你們多用心,勤加練習,突飛猛進,不要丟人現眼,讓我失望……」 
嘿!這小子站在那兒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的說著教訓的話,中規中矩,有模有樣兒的,還真像那麼回子事兒。 
一向不愛多說話的鐵蛋兒,突然瞥了小胖兒,小草驢兒和紅娃兒一眼,拍著胸脯兒說道:「小飄,我們很感激你的愛護成全,你放心,今後我們一定用心苦練,決不會弱了你陸小飄的名頭……」 
小胖兒,小草驢兒和紅娃兒也異口同聲的跟著說道:「對 我們一定用心苦練,決不會弱了你陸小飄的名頭!」 
陸小飄感到十分滿足,一百多天來的辛勞,立刻化為烏有。 
小胖兒眼珠子轉了一下兒,正容說道:「小飄,走,我們去知味村吃午飯,就算是我們聯合請的謝師宴,以表達我們對你的一些感激……」 
紅娃兒嬌媚的笑道:「小胖兒,你總算開竅兒說了句人話,剛才的事兒,咱們就算是一筆勾消。小飄,我們四個人羅漢請觀音,你只管帶張嘴去吃就行了。」 
陸小飄一屁股坐了下來,感激的說道:「好意我心領,改天吧!咱們雖是萍水相逢,個卻情同手足,我可不敢以師父自居,大家還是兄弟相稱的好,這樣顯得更自然親近些。」 
小草驢兒高興的跳了起來,鼓掌叫好,搶著說道:「既然小飄不嫌棄我們,咱們乾脆就高攀,彎腰兒磕頭拜把子,結為異姓兄弟,不知哥兒幾個意下如何?」 
大夥兒異口同聲說好,只有紅娃兒一個人,雙眉一軒,嘴一嘟,拔腿跑到一邊兒,氣呼呼的說道:「我——我才不要跟你們拜什麼把子呢!」 
大夥兒同時怔住,誰也猜不透這位小姑奶奶為什麼突然翻臉在要性子。 
別看紅娃兒這丫頭片子年紀並不大,心眼兒可倒是挺多,從打認識陸小飄那一天起,這小丫頭的一顆心,就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這丫頭一腦門子一雙兩好,想著將來能嫁陸小飄為妻,現在小草驢兒突然提議幾個人拜把子,一旦結為兄妹,那她的如意算盤,豈不是就要全部泡湯兒? 
所以她才一口拒絕,一個人躲在樹蔭底下,垂淚在生悶氣。 
一陣沉寂。 
陸小飄是水晶腦子玲瓏心,略一思付,已猜透了這小丫頭的心思,但又不好意思當眾說破、眼珠子一眼,計上心頭,瞅著紅娃兒笑道:「紅娃兒,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紅娃兒背著身子偷偷擦乾眼淚,順從的低著頭走了過去,挨著陸小飄坐了下來,喃喃輕語道:「你——你要跟我說什麼?」 
陸小飄瞅著她輕輕一笑,接著說道:「紅娃兒,我想考考你……」 
紅娃兒頗為失望,一聲輕歎,有氣無力的說道:「考我什麼?」 
陸小飄笑著說道:「你可知道風塵三俠——虹髯客,三原李靖,紅拂的故事?」 
這小丫頭不但聰明絕頂,而且反應奇快,她立刻想到虹髯客,李媾,紅拂這三位前輩古人,也曾義結金蘭,但紅拂和李清卻結為夫婦,共同攜手開創他們的英雄歲月,而傳為千古佳話。 
一念至此—— 
紅娃兒也立刻瞭解了陸小飄話裡的意思,不禁又驚又喜,又羞又躁又感激,玉面飛紅,手摔衣角兒,眼膘了陸小飄一眼,低低的說道:「我知道,風塵三俠都是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小胖兒一聲冷哼,接著說道:「風塵三俠有什麼了不起?哼!將來……將來的天下,就是陸小飄,紅娃兒,小草驢兒,鐵蛋兒,和我小胖兒『風塵五俠』……」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也一拍胸脯兒,大吼大叫道:「對!我們風塵五快要闖蕩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扶弱濟貧,開創英雄歲月,絕不讓什麼『風塵三俠』專美於前……,小飄,你說對不對?……」 
陸小飄想笑,可是又不好意思掃他們的興,輕輕一笑,點頭說道:「對——對極了!」 
紅娃兒已是心花怒放,抿著小嘴兒笑道:「小草驢兒,鐵蛋兒,『闖蕩江湖,扶弱濟貧,英雄歲月,行俠仗義,除暴安良』這些一個名詞兒,你們——你們都是打那兒學來的?」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眼珠子一瞪,神氣活現的說道:「聽說書先生講的!怎麼?不對呀?」 
紅娃兒被他們那兩副一本正經,自以為是的怪樣子,逗得噗嗤一聲,忍不住大笑起來,忙點頭兒說道:「對!對極了!誰要敢說不對,咱們就找誰拚命,打掉了他的大門牙吧!」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一聽,真是笑在臉上,樂在心裡,指著紅娃兒說道:「既然都對,那你認——你要不要跟我們拜把子?做『風塵五俠』?」 
紅娃兒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了……」 
小胖兒一瞬不瞬的瞅著紅娃兒,搔首抓耳,不解的說道:「紅娃兒,你是怎麼搞的嗎?剛才一說拜把子,你就兩眼一紅,直淌豬尿,死也不肯。小飄一說『風塵三俠』,你就裂著嘴一個勁兒的笑,點頭說『好了』,紅娃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簡直把人都給弄糊塗了!」 
紅娃兒臉上一紅,狠狠白了他一眼,一撇小嘴兒說道:「豬八戒,你少說兩句兒沒人拿你當啞巴!」 
小胖兒沒理會她,對陸小飄說道:「小飄,你——你看她,這口這是怎麼了……」 
陸小飄雙手一攤,笑而不答。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倒是有心人,把早已準備好的香燭金紙和供果擺好,五個人一字排開,拈香叩首,話為異姓兄弟。 
小胖兒跪在地上,輕輕拉了拉陸小飄衣角兒,緩緩說道:「小飄,我聽說書先生講,拜把子總要盟誓說幾句話,可惜我一時記它不起,我看你就瞎編幾句,我們跟著依樣兒畫葫蘆,意思意思算了。」 
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齊聲說道:「對對對,不盟誓那兒像拜把子呢? 
陸小飄略一思忖,朗聲說道:「我陸小飄今和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見,紅娃兒,結為異姓兄弟,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但卻願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生死與共,永無反侮,若有二心,神佛不佑,定遭橫死!」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極其虔誠的跟著一起盟書上香,磕了三個轡頭,義結金蘭的儀式雖然簡單,但這五個孩子卻是義正心誠,肅穆隆重。 
陸小飄年齡居長,是為大哥,小胖兒次之,是為二哥,小草驢兒居中,是為三弟,鐵蛋兒雖是和小草驢兒同年同月,但卻比他晚生了兩天,是為四弟,紅娃兒最小,是為么妹兒。 
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不但準備了義結金蘭的香燭金紙,而且還帶來了酒菜,兄弟們圍坐一起,開懷暢飲起來。 
酒過三巡。 
小胖兒一挺胸,擺起他二哥的架子來,一舉杯二衝著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命令他們道:「來!我們舉杯敬大哥一杯。」 
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順從的舉起酒杯,跟著小胖兒向陸小飄敬酒。 
陸小飄正襟危坐,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一仰脖子乾盡杯中之酒,把手中酒杯一照,紅娃兒急忙替他斟滿了,這才掃了他們四個人一眼,舉杯說道:「為兄的也敬你們一杯!」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學杯齊聲說道:「謝謝大哥。」 
接著- 
他們哥兒四個也依序敬起酒來。 
片刻—— 
小草驢兒突然眼珠兒轉了一下兒,想起什麼似的大聲說道:「咱們既然要追隨大哥行依仗義,闖蕩江湖,就該有個什麼綽號兒才對,不然怎麼像個大俠呢?」 
小胖兒仰首叉腰,嚴然一副大俠的樣子,點 道:「對,當大俠一定要有個綽號兒。」 
鐵蛋兒搔腮抓耳的說道:「幫我想想,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凶?最威風?最讓人望而生畏?」 
陸小飄和紅娃兒相互看了一眼,望著那三個傻鳥招腮抓耳,愁眉不展,苦思不得的樣子,一時忍俊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片刻—— 
就聽「啪」的一聲脆響。 
就見—— 
小胖兒一拍後腦勺子,拍著小草驢兒和鐵蛋兒,哈哈大笑道:二弟,四弟,你們兩好個笨蛋,為什麼沒想到老虎?」 
鐵蛋兒一拍大腿,心服口服的說道:「是啊!我們怎麼會沒想到老虎呢?哈哈哈,還是二哥聰明。」 
鐵蛋兒這一記馬屁可把小胖兒給拍得舒坦了,齜牙一樂,差些兒沒把下巴給笑掉下來,裂著大嘴笑道:「哪兒話,哪兒話,你我兄弟都一樣,只不過二哥比你們兩癡長一歲罷了。」 
說他胖,他就喘,他自己只不過略具人形,倒賣起來老來了。 
小草驢兒也感覺到以老虎為綽號兒,十分威武拉風,搶著說道:「老虎威武兇猛,乃萬 
獸之王,對!咱們就用「虎」為綽號兒,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小草驢兒倒挺懂規矩,恭恭敬敬的請示陸小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陸小飄很懂得這個道理,輕輕一笑,緩緩說道:「我沒意見,你們哥兒幾個怎麼說——怎麼好。」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三個人唷咕了半天,一再打量他們的大哥陸小飄,良久,始七嘴八舌的說道:「大哥,您是劍眉星目,鼻似懸膽,面如冠玉,英俊瀟灑,你看——「玉面虎」這個綽號兒可使得?」 
陸小飄輕輕一笑,未置可否。 
紅娃兒連連鼓掌說好、由衷的讚美道:「好極了,「玉面虎」!嗯,這個綽號兒太棒了,簡直是神來之筆。」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一聽紅娃兒一個勁兒的在誇獎讚美他們,渾身骨頭都輕了好幾斤。 
小胖兒膘了這個小么妹一眼,低聲說道:「你們看,小么妹兒那副凶巴巴的樣子,咱們就給她起個「母老虎」的綽號兒如何呷」 
小草驢兒的小腦袋瓜子搖得像貨郎鼓似,一伸舌頭,害怕的說道:「不行!當心把她惹毛了,一翻臉這丫頭片子準會揍人,要說你說,我可怕怕,不敢……」 
這時—— 
紅娃兒正含情脈脈的瞅著陸小飄,她覺得他的眉毛、鼻子、嘴巴、臉龐兒,生得好可愛,好可愛—— 
高傲倔強中透著靈秀之氣,讓人心動,使人癡迷,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顯得那麼沉穩平實,雄偉強壯,使人感到親切而有安全感。 
她正在癡迷出神之際,陸小飄剛好回過頭來上人眼神相接,心弦像似突然被人撥動,在亙烈的鯧科著,臉上一陣躁熱,紅得好像五月的榴火,她不敢再看他,迅速的低下了頭去。 
鐵蛋兒眼尖,輕輕一拉小胖兒和小草驢兒,在他們耳朵根上低聲說道:「你們看,么妹兒腮幫子紅紅的,好漂亮,你們說像什麼?」 
他們二人一邊兒偷看紅娃兒,一邊兒暗暗思忖,片刻,小胖兒搶著說道:「像我娘用的胭脂。」 
小草驢兒眼珠子一轉,迫不及待的說道:「好哇!那咱們乾脆就叫么妹兒「胭脂虎」得了。」 
小胖兒和鐵蛋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紅娃兒銀鈴似的笑了起來,接著說道:「你們在嘀咕什麼?」 
鐵蛋兒沒敢看她,結結巴巴的說道:「在……在……給么妹取綽號兒……」 
紅娃兒雙眉一軒,小嘴兒一撇,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一聲輕哼,冷冷說道:「幫我取綽號兒可以,如果你們滿嘴跑駱駝,信口瞎掰,當心我撕爛你們的嘴皮子!」 
小草驢兒一急*實話實說道:「我們沒敢瞎扭,剛才二哥說叫你「母老虎」……」 
「什麼?你們叫我「母老虎」?好哇……」 
驀地—— 
人影一閃。 
紅娃兒一躍而起,踏中官,欺身直進! 
她指著小胖兒的鼻子,不依的大喊大叫道:「怎麼?你做哥哥就可以欺侮人是吧——你說!我那點兒像「母老虎」?你不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小胖兒臉紅脖子粗的向她解釋道:「么妹兒,你聽我解白,事情是這樣的……」 
紅娃兒搭起耳朵大叫:「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聽……」 
紅娃兒委曲的回頭望著陸小飄,求援的說道:「大哥,你看——他們欺負我……」 
小胖兒見紅娃兒向陸小飄告狀,可真的急了,激動的說道:「么妹兒,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大哥,我只是在跟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他們兩在研究。 
我們也覺得「母老虎」這個綽號兒不雅,么妹兒沒等兒把話說完,她就斷章取義的瞎胡鬧起來,其實我們給她起的綽號兒是……」 
陸小飄安慰紅娃兒還:「么妹,你先別吵,聽聽老二怎麼說。」 
紅娃兒撒嬌的背過身去,像股糖似的說道:「狗嘴裡長不出象牙來,我不要聽。」 
陸小飄瞥了小胖兒一眼,緩緩說道:「老二,你們給么妹兒取的什麼綽號兒?快說出來給大哥我聽聽。」 
小胖兒點頭說道:「『胭脂虎』。」 
陸小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一怔,拍手叫絕的哈哈笑道:「『胭脂虎』?嗯,簡直是神來之筆,太好了,么妹兒,你還不快過去謝謝三位兄長。」 
說老實話,「胭脂虎」這個綽號兒是紅娃兒喜歡的;她想了半天,如果以虎為綽號兒,再也沒有比「胭脂虎」這三個字兒更響亮,更恰當的。 
剛健但不失嫵媚,嫵媚中卻透著英挺之氣。 
紅娃兒忸怩上前,輕輕施一禮,笑著說道:「么妹兒有禮,謝過三位兄長。」 
小胖兒一抹頭上冷汗,歎了口氣,搖頭苦笑道:「別謝了,你姑奶奶以後少使點兒小性子,我們就感激不了。」 
紅娃兒臉上一紅,嬌媚的白了他一眼,沒再吭聲兒。 
幾經研究,終於決定了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三個人的綽號兒: 
小胖兒的綽號兒是——穿山虎。 
小草驢兒的綽號兒是——飛天虎。 
鐵蛋兒的綽號兒是——錦毛虎。 
塵埃落定,了無牽掛,哥兒幾個又繼續暢飲起來,揮拳行令,好不熱闊。 
片刻—— 
陸小飄舉杯對小胖兒說道:「二弟,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兒……」 
小胖兒笑著說道:「有事兒大哥儘管呀附,兄弟照辦也就是了。」 
陸小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你能不能替我設法借一筆錢?三天如數奉還。」 
小胖兒毫不考慮的說道:「行,你要多少?」 
陸小飄略一思忖,緩緩說道:「最好是五萬兩,如果沒有,一萬兩也行,只用三天,利息加倍。」 
小胖兒沒有立即回答,皺著眉頭一個人盤算起來。 
小草驢兒,鐵蛋兒,紅娃兒,一聽說陸小飄要用錢,本來想把私房錢拿出來湊給他,沒想到他要那麼大的數兒,一時心有餘而力不足,坐在那兒乾著急。 
盞茶時間。 
小胖兒始笑著說道:「好,五萬兩湊不出來,三萬兩一定沒問題,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要?」 
陸小飄笑著說道:「有三萬兩應該夠了,如果來得及,最好明天能夠給我。」 
小胖兒臉上疑雲一片,一瞬不瞬的耿著他,良久,始緩緩說道:「行,明天一早兒我給你送來,不過——不過我想知道,大哥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陸小飄仰首乾盡杯中酒,望著小胖兒笑道:「做什麼用你應該會知道,你再想想看!」 
小胖兒眼珠子一轉,突然目射奇光,一拍後腦勺子,喜交加的說道:「意賭坊!」 
陸小飄哈哈大笑,繼續說道:「怎嘛?你不想把面子找回來?」 
小胖兒笑在臉上,樂在心裡,手舞足蹈的大喊道:「好極了——我穿山虎明兒個要把它「如意賭坊」扭個天翻地覆,叫他們知道咱們風塵五俠的利害!哈哈哈……」 
紅娃兒究竟是女孩兒家,輕輕拉了陸小飄一把,替他擔心不安的說道:「小飄你……你行嗎?」 
陸小飄一聲朗笑,豪氣干要的說道:「行——他「如意賠坊」就算是龍潭虎穴,我陸小飄也要去闖他一闖,殺他個片甲不留!」 
口口 口口 口口 
賭坊是什麼時候兒興起的? 
已經無從考據,不過一年代已經相當久遠。 
賭坊為什麼會興起呢?大概就是因為人除了「食」和「色」兩種性致外,還有一種「賭」性。 
人既然有「賭」性想贍,當然就必需找個理想合適的地方兒,單嫖雙賭,要賭就必須要有牌搭子對手才行,一個人當然賭不起來。 
找地方和找牌搭子,看起來簡單,其實卻困難重重。 
賭徒們常說,場合兒不對不賭,人頭兒不對不賭,要想場合兒人頭兒都對,那簡直是比登天還攤。 
在家賭,就算老的不管,枕邊兒的黃臉婆也會一哭二關,三上吊,再加上孩子們哭的哭,吵的吵,叫的叫,自己覺得心煩,人家也不能安靜。 
還有—— 
旅客行商,出門兒在外,孤寂無聊,尋花問柳,又怕惹上一身楊梅大瘡,想賭,而又出門在外,人地生疏,沒地方兒去賭。 
困此—— 
聽明的人腦筋一動,租屋設局,賭坊應運而生,方便了別人,也養肥了自己,各有所取,皆大歡喜。 
賭的花樣兒雖然很多,但一般人多半見喜歡小牌九和擲骰子,因為這兩台賭簡單明瞭,輸贏又快,來得刺激過癮。 
口口 口口 口口 
華燈初上 
意緒坊門前,車水馬龍。 
燈火輝煌的如意賭坊內,已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賭客。 
陸小飄,小胖兒,紅娃兒,小草驢兒,鐵蛋兒,五個人兵分兩路,由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先去如意賭坊,試探性的摸摸海底兒,然後再由紅娃兒陪陸小飄進場子,見機行事,正式上陣。 
此刻—— 
如意賭坊右邊兒最後一桌,莊家正裂著嗓子高喊「離手」,準備打骰子出牌,他們購的是小牌九兒——一翻兩瞪眼兒。 
除了莊家,只有六個半人在賭,坐在出門的是小胖兒,天門那兩位仁兄穿的挺闊氣,看樣子像似外地來的富商。 
大馬金刀,斜歪在未門的那個人,生得濃眉大眼,臂粗腰圓,孔武有力,兩眼精光閃射,炯炯有神,看樣子,不是走江湖跑馬賣藝的,就是刀口舔血,拎著腦袋瓜子跑天下的鏢客。 
站在後邊兒察顏觀色,等特機會,打游擊專押活門兒的兩個小傢伙,就是小草驢兒和鐵蛋兒。 
這總共才六個人,那——那半個人在那兒呢? 
那半個人就站在天門後邊兒,大概是輸得吊蛋精光,所以抱著膀子在那兒生悶氣兒,光看不賭,當然只能算他是半個人。 
突然—— 
如意賭坊大廳內靜了下來。 
片刻—— 
暴起了一陣如雷的喝采聲。 
接著—— 
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道:「啊——祖宗豹子——天啊!又是祖宗豹子——」 
如意賭坊內亂做一團,莊家臉色蒼白,頭冒冷汗,手在發抖,賭客們交頭接耳,爭相走告,紛紛議論。 
如果一個賭客偶然擲出一次祖宗豹子,當然世不足為奇,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因為這是常有的事兒。 
問題是這個賭客走了十桌,賭了十次,他就擲出了十個祖宗豹子。 
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別說是沒人見過,恐怕連聽都沒有人聽過,更何況這個賭客只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半大孩子。 
當然—— 
這個賭客就是陸小飄,普天之下,除了他,絕不會再有人能夠連繼擲出十個祖宗豹子來。 
他第一次下了兩萬兩銀票,一贏就變成了四萬兩,到了第二桌就變成了八萬兩,他一直沒有抽過注見,連贏十把,兩萬兩就變成了兩千多萬兩。 
有人暗中算過這個帳,別看如意賭坊財力雄厚,富甲一方,只要陸小飄不抽注兒,再贏他個三把五把,如意購坊准垮無疑。 
大夥兒正在等著看看熱鬧,陸小飄卻突然收手不賭了,大夥兒頗為失望,誰也猜不透陸小飄葫蘆裡寶什麼藥。 
照道理,一個身懷絕世賭技的高手,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會輕易露出真相,通常,莊家擲三點兒,他擲四點兒就夠了,而且多半輸幾把小的,再贏一次大的,這樣才不落痕跡,引起人家懷疑。 
像陸小飄這樣兒一出手就是祖宗豹子,而且連續十把都是如此,這在賭國可以說是絕無僅有,不但犯忌,而且很容易惹出事情來,真正在賭國混的高手,絕對不會口也不敢這麼做。 
除非是他和這家賭場結有樑子,存心前來賭場踩盤子,要他關門大吉。 
不過,怎麼看陸小飄都不像是有意來如意賭坊踩盤子的人,第一,他年紀太小,不可能和如意賭坊結有樑子;第二,他贏的銀子原封兒沒動都存在櫃抬上,而且見好兒就收,沒有再繼續賭下去讓如意購坊難堪。 
別說是那些賭客猜不透陸小飄究竟是何方神聖?來此目的何在?就是如意賭坊的那些高手,也讓他給弄糊塗了。 
如果說陸小飄真正是個身懷絕世賭技的頂尖兒高手,就算他打娘胎裡就開始練,也不可能練到能連續挪十把祖宗豹子的程度! 
那只有一個可能,財神爺跟他有交情,特別的照顧他。 
陸小飄不管別人拿什麼眼光看他,也不理會人家指指點點怎麼議論他,始終臉上掛著笑容,和紅娃兒東瞧瞧,西看看,就像鄉下佬兒進城似的,樣樣感到新鮮,事事覺得稀奇! 
賭客們望著這一雙金童玉女,由衷的讚佩和喜愛,不時報以掌聲和微笑,陸小飄和紅娘兒也類頻向他們揮手答謝。 
剎那之間。 
陸小飄揚名張垣賭國,不禁眉飛色舞,意氣飛揚,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 
陵小飄和紅娃兒已來到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那一桌,遠遠站在一邊兒看,並沒有下去看看的意思。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臉上笑得像開花兒饅頭似的,好像手風很順,看樣子似乎贏了不少。 
他們雖然裝做和陸小飄紅娃兒不認識,但還是忍不住偷偷衝他們倆做了個鬼臉兒,好像是說:「大哥,你臨時惡補教我們的這兩手兒還真管用,叫你們倆看著,俺要好好兒斬這個免崽子!」 
賭注很大。 
沒多久,天門那兩位富商已經坐不住了,面紅耳赤,冷汗直流,看樣子輸得差不多了。 
莊家洗牌,砌牌,出方子,手法乾淨俐落,右手握著骰子,催請眾人下注,裂著嗓子喊道:「下下下,下多少,賠多少,不下不賠,算你倒楣,下下下,像下雨一樣的下啊——」 
出門的小胖兒,和天門的兩位富商,都已經下了往來,打游擊押活門兒的小草驢兒和鐵蛋兒,似乎看準天門會贏,把手上的銀票卜孤注一擲的全部押在天門。 
只有未門那位仁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兒的,像土地爺似的坐在那兒沒動彈。 
莊家冷冷膘了那位仁兄一眼,似乎已經軋出苗頭來,輕輕一笑,話中帶刺兒的說道:「爺們兒,您請!」 
一語雙關,請他仁兄走路,翻臉闊起來,他也可以解釋成請他下注兒。 
果然—— 
莊家這句話,可把這位仁兄給惹毛了,雙手一按桌面兒,「嗖」的一聲,蹦了起來,嚇!這個濃眉大眼的漢子,站起來簡直就像半截兒黑塔似的,眼珠子一瞪,精光閃射,利如刀鋒,沉聲叱道:「你——你說什麼?」 
莊家雖然有持無恐,但也被他那利如刀鋒的眼神嚇了一大跳,良久,始緩緩說道:「我——我說請您下注兒,這有什麼不對啊?」 
這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冷冷一笑,沉聲說道:「哼!老子下了怕你陪不起。」 
莊家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已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冷冷說道:「你放心!如意賭坊還沒有賠不起的東西,你下什麼,我們賠什麼?」 
陸小飄忙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瘦小枯乾,滿臉病容的小老頭兒,鬚髮如銀,年近古稀,動作似緩實快,剛一邁步,人已到了莊家上首,一瞬不瞬的瞪著那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說道:「閣下儘管下注兒,我說話絕對算數——」 
那個濃眉大眼的漢子本來說的是一句氣話,沒想到讓人家抓住話兒把他給將住了一時舉棋不定,進退兩難,臉色極為難看。 
一陣沉寂。 
四周空氣就像突然凝結了似的,令人有種窒息的感覺。 
陸小飄暗暗瞧了那個小老頭一眼兒,沒想到那個小老頭兒也在不停的打量他,淡淡一笑,忖道:「這老小子武功看來不弱,詞鋒如刀,咄咄逼人哩!他不犯在我手裡便罷,如果犯在我的手裡,我陸小飄一定要當眾出出他洋相……」 
驀地—— 
刀光一閃。 
就聽—— 
「卡喳」一聲,血光崩現。 
那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已用短刀將自己左手拇指齊根兒截斷了下來,順手往前一攬,一聲冷哼,接著說道:「下這個——行麼?」 
莊家神色凝重,沒敢吭聲兒,回頭輕輕瞥了那個小老頭兒一眼。 
那個小老頭兒出奇的平靜,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冷冷說邇:「行,出方子。」 
莊家飛快將牌砌好,推了出去,大聲喊道:「離手!」 
兩顆骰子一陣疾旋猛轉,片刻,停了下來,一個三,一個六,九點兒,莊家一看,接著喊道:「九在首,癟十頭裡走!」 
抓牌,看牌,亮牌。 
出門長三配麼六兒——三個點兒。 
天門雜八配小猴兒——雞巴打鼓一個點兒。 
未門天牌配麼五兒——天八 
莊家人牌配四六兒——人八。 
莊家臉色蒼白,眉心業已沁出汗珠子來,輕輕瞥了看堆兒的一眼,有氣無力的喊道:「吃出門,殺天門,賠未門……」 
那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嘴角兒微微向上一撇,擠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抬眼膘了那個小老頭兒一眼,好像是對他說:「老小子——你他媽的大話說盡了,好——我現在倒要看看你怎麼個賠法兒?」 
小胖兒,小草驢兒,鐵蛋兒雖然下注兒被吃了去,但眼看著好戲即將上場,反而顯得特別興奮。天門那兩個富商,心裡雖然直在發毛,屁股可沒動地方兒,當然,誰不想看看這可遇不可求的稀罕事兒? 
一陣沉寂。 
只見那個小老頭兒上前一步,左手輕輕一抬,從右邊兒衣柚裡抽出一根長約兩尺,粗如食指般的紅銅吹火管子來。 
接著順手將那根紅銅管吹火管子往左眼眶子上一叩,右手掌猛的往上一拍那根紅銅吹火管子的底部。 
輕響過處,一顆血淋淋的眼珠子,硬被那根紅銅吹火管子給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