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婆婆的後事,洛九兒跟著望伏回了五行莊。
對於婆婆的離世,由於事出突然,她還來不及準備應該擺出什麼情緒來面對,就被匆匆地趕去處理後事,好在楚送月叫了望伏幫她。
大概知道她傻呆呆不怎麼理事的吧,大小雜事望伏都一手包辦了,喪事辦得妥妥帖帖,不僅婆婆風光地入土為安,連帶五行莊體恤下人的好名聲也再度發揚光大。而她,則順應民意,一路發呆到底,傻媳婦這個形象,如今深入人心了吧?
不過…她也的確不知該怎麼做,畢竟,她活到現在,所過的都是別人照顧她的日子。若沒有望伏和五行莊慷慨拿出的銀子,別說三日,就是給她三十日,她也辦不好婆婆的喪事。
但是,婆婆怎麼會發生意外呢?
洛九兒萬分想不通的是,婆婆明知落情崖邊危險,怎可能自己到那裡去?還在岸邊燒紙錢——如果紙錢真是她燒的。
那麼,她將紙錢燒給誰?
這些問題,都不會有答案了吧?洛九兒在心裡重重地歎息。
「顧嫂子,莊主在裡面等你。」望伏垂手恭立在書房門邊,對她說道。
啊?在裡面等她?一路心事重重的洛九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跟著望伏竟走到了楚送月的書房門口。
又……又要見她?這主子果然閒得只能在書房喂蚊子了嗎?
「那個……」她小心地瞄了望伏一眼,恭敬地垂著頭。彷彿不敢看他一樣,「總管,不知莊主找奴婢有什麼事?」
「嗯?」望伏很中年的面孔上出現一抹怔愣,「莊主並沒交代,只說顧嫂子一忙完喪事,就要我帶你來見他。剛才在路上,我不是同你說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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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過了嗎?她冷汗自額頭冒起,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忽然不想看到楚送月了?啊,就是那天從船上回來?不不下,一更早,應該是那次去了媚仙樓回來。
因為她說錯了什麼叫他懷疑了嗎?應該沒有吧……
「顧嫂子?顧嫂子?」又發呆了?如同這段時間處理顧林氏的喪事時的狀態一般啊。中年男人面孔上的眉毛糾結起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顧嫂子……莊主他……」 出來了。望伏立刻停口,將後半句嚥入腹中。看楚送月朝他揮揮手,他會意地點頭,快步離開。
「我說錯了什麼呢?沒說錯什麼吧,為何他會開始懷疑?」不覺喃喃自語起來。
「要不要齊大夫替你診病瞧瞧?我看你的癡傻症狀如今愈發地嚴重了。」楚送月嘴角勾出了一抹笑,眼裡春光燦爛,桃花怒放。
「啥?」洛九兒聞聲抬頭,罪過罪過,一個男人笑得如此勾人魂魄啊,她一個寡婦也快受不住了。……連忙吸吸鼻子,偷偷拿袖子抹去冷汗,恭敬地叫道:「爺。」
楚送月滿意地點頭,「跟我進來。」果然如他所料,這下,她已經開始刻意地模糊出距離來了,一開始,她不是還挺樂意親近他的?
蹭蹭蹭……
「烏龜都已經爬到了,你怎麼還在門邊?」楚送月不耐地在書桌後瞪她一眼。
洛九兒只好不甘不願地走了進去。
「喪事全部處理妥當了?」楚送月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一邊看著桌上擺放著的東西。
「多謝爺,望總管已經幫奴婢全部打點妥當了。」她立在一邊回答。
楚送月抬眼看了看她,「你答問題倒挺機靈啊。」
她偷偷擦了下汗珠,奇怪了,她以前難道沒這樣答過他的問題?為何他說這話叫她感覺如此奇怪?「多謝爺誇獎,如果爺沒其他吩咐,奴婢就……」
「你過來。」他打斷她的話。
過……過去?她擰起眉,他是叫她過去?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難道,寡婦門前的是非又要添上一樁?
蹭蹭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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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過來!」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嗎?
她繼續不甘不願地走過去,和莊主有染啊……要是給人看見,她該拿去浸豬籠的!這次,可不會有人救活她吧?
「你瞧這個,我可畫得像?」他指了指面前的畫。
「爺您親自畫的嗎?」嘖,容她大膽猜測,應律是畫的烏龜吧?尤其剛才他又提到了烏龜的字眼。
哎,這個人啊,看來一表人才,據說武藝也十分高強,但就是不可以拿筆啊!一拿筆,就是十足的毀滅,從諸子百家到琴棋書畫,凡是世間能出現在他筆下的東西,通通都是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盡了:毀滅。
不過,這只烏龜畫得倒挺像的……
「對,這是我替諸葛三爺畫的像……」
「諸葛三爺?咳咳……」洛九兒一身冷汗,完了,風寒還沒好,看來又要加重了。他畫的是人像?若是知道她猜的是烏龜,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唔,應該是那位諸葛三爺是什麼表情。
「噢,我差點忘記你不認識諸葛三爺了。」他興致勃勃地舉起那幅畫,自得其樂地說,「諸葛三爺名不虛傳,乃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可惜我只能畫出他萬分之一的神韻。」
噢……光萬分之一就已經很像烏龜了,不知道畫出全部韻味會是怎生的模樣。她維持住面部表情的平靜,「爺,這位諸葛三爺是什麼人?」
「故人。」他撇她一眼,給了她模稜兩可的一個詞語。
故人?「想必和爺是很好的朋友吧?」她推測著,能親自為其畫像,雖然完全走了樣,但這份心意也不輕吧。
「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他側過頭來看她,卻只看到她的頭頂。
她垂頭,彎出笑容,果然……他如此聰明,是拿這個來試探她了嗎?「只是看爺傳神地畫出這位諸葛三爺的樣子,又讚他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奴婢駑鈍,所以不由得心生好奇。」
真會答話啊!哪裡是個傻兒的樣子。他滿意地放下畫,朝她踏出一步,只一步,就叫她懊惱地皺眉,後面是書桌,前面是他,現在簡直進退不能啊。
距離極近,他笑得得意,放肆的呼吸噴到了她圓圓的蘋果面上,「他不是我很好的朋友,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一個毀掉你要愛珍寶的人,你怎麼可能和他做朋友?」
「是……是嗎?」她的手偷偷背在身後撐在桌上,以幫助微顫的腳分擔重量。這一切,其實就像貓和老鼠的遊戲一般,在前半段,她扮演著貓,小心翼翼又保持距離地逗弄著老鼠;然而,情勢悄悄起了變化。
她已經,不知不覺被逼到了老鼠的境地嗎?不,她不信。
「自然是的,你忘記那日在梅林,我同你說過的話?」
好溫柔的聲音啊,她聽得心頭發顫,「哪……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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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日……」他手抬起,慢慢地靠近,幾乎快觸到她垂在胸前的髮絲,「那日我在梅林裡,曾對你說,若有一日我從別人口中得知了今日我告訴你的這些,我該做何感想?」
「什……什麼?」
他手臂繞個圈,環到胸前,居高臨下地看她,「今日的話也是如此,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知道,若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人提起諸葛三爺,你知道後果了吧?」
啥?啥?!
她明顯還沒反應過來。這次,難道只是像上次那樣的要挾,目的不過是耍著她玩?
「明白了嗎?」楚送月面上是不變的笑容,眼裡卻是深思,她的反應……很有趣吶,有趣得讓他想剝開這層層包裹著的表象,去深入探究她在想什麼。
從一開始的不遠不近若即若離,到如今察覺到他的領悟時的進退兩難,都是這麼有趣的反應吶……
「明白了。」她不敢抬頭。
自然是看不到他得意又深沉的面容,他笑著,原是想再靠近一步的,挑了挑眉,又退後,「明白了就好,你就出去吧。」
「是。」她雖然這樣答,卻被卡在他和書桌之間,動彈不得。
默立一陣後,「你為何不走?」楚送月雙臂環胸。
「奴婢……」走不出去啊,「還有一事不明。」還有什麼不明呢?啊,要努力想想.拖延到他願意讓她出去為止。
「問吧。」
「……爺無端端地怎麼想起畫諸葛三爺呢?」還是把問題繞回那只烏龜,呃,諸葛三爺好了。
「怎麼會是無端端呢,」他好脾氣地解釋著,似乎完全不覺得和一個廚娘來討論這個有什麼不妥,「我和諸葛,有極深的淵源啊。」
「極深的淵源?」她喃喃重複著。
「自然是這樣……」他笑著,帶點甕中捉鱉般邪惡又得意的勝利,「那年如眉在天音府遇害,我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為什麼呢?就是諸葛他飛鴿傳書給我的啊。而且……」
「什麼?」她忽然心頭突突地跳,而且後面要說的,是極其重要的事吧?
「而且,我還知道,如眉她,其實沒有死。」
「沒……沒死?」好恐怖啊,明明死了的人,卻突然說沒死。四周的氣溫突然降了下來一樣,她鼻子癢癢,嗚嗚,是風寒加重了吧?
「沒死。」他湊近她,幾乎奪去了她四周全部的空氣,「她被偷偷地藏在了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
「是嗎……哈啾!」非常不給面子地打了個噴嚏,也成功地噴了楚送月一臉的鼻水,誰讓他靠那麼近呢?她連忙道歉,「啊,爺,奴婢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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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該死地很想笑啊……
報復吧?相處多日,他早瞭解到,她遇到自己不想再面對的問題時,就常常是用噴嚏來解決的,上上次集市上買的畫像,上次在梅林……還有這次。
他不動,只望著她,臉上還沾著她的鼻水,看來可笑。
她抬起袖子就要替他擦臉上的鼻水,忽然想起自己是個寡婦,而且是下人,而他是個男人,是主子,手就硬生生地頓住,尷尬地停在半空,叫他一把捉住了。
「啊,你……」她極慌亂地抬頭。
「我如何呢?」他深深望入她的眼裡。
她不答,手卻抽不回來,目光是慌亂的——
「如眉她,被藏在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可是……我已經覺得我快找到了,你說,對嗎?我已經快找到她了。」
「我……我不知道。」真是彆扭啊,這成何體統?她是寡婦啊……,要被人瞧見,是要浸豬籠的!
「有時候,我對著一張完全不同的臉,總會有找到她的錯覺,可是,」他露出了迷惑的樣子,另一隻手已經放肆到了她圓圓的蘋果面頰,「可是,卻這麼的不一樣。這世界,果真有那樣的事嗎?一個人明明死了,卻這樣活了過來……
她咬緊唇。
「可是,如果真的活了過來,為什麼……為什麼卻不肯相認?難道,看不到我日日夜夜地等待嗎?如眉……」他喃喃低語著。
未待她答,門外忽然一陣騷動,緊接著,望休的聲音忽然傳來:「四王爺四王爺!你不可以進去!」
「為什麼不可以進去?」抬腳就是一踹,未被關牢的門就這麼大打開。
待看清裡面的景象,望休頓時瞠目結舌,莊主和顧嫂子果然有染啊!他自顧自地抹汗,雖然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但是被他這麼親眼又目睹了一次,還是不容易接受啊。
而洛九兒,明顯地鬆了口氣。她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擠出了那方天地,頓時空氣變得清新多了。
莊主應該很多日沒有淨身沐浴了吧?不然怎麼會叫她覺得他靠近後所有的空氣都不夠呼吸了?「爺,奴婢告退了。」
退退退,假裝沒看到所有人一樣,自顧自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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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送月並沒出聲阻攔她。她呼出一口氣,在門邊偷偷望了一眼,忽然,眉一皺眼一瞇,是……那只烏龜?
明明聽到望休叫四王爺的,為什麼……卻是那只烏龜?
心中陡然一緊,忽然想起了那日在小涼亭裡聽鐵東兄說書,「四王爺和咱們莊主關係匪淺,這些年吶,聽說四王爺和咱們莊還有些生意上的來往呢。上次咱們『靜秀坊』的繡品,就是走的官船到了海外的,這裡面全是四王爺幫忙在周旋。」
「我和諸葛,有極深的淵源啊。」這次,是楚送月的聲音。
會嗎會嗎?其實,四王爺和諸葛三爺是同一個人?
抑惑,是同艷雕與尚如眉一樣,只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而已?
天下,哪裡還有這樣的巧合?她如何可以騙自己?這麼說,四王爺和諸葛三爺,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麼……那麼……尚如眉究竟是為何死的?
楚送月明知尚如眉被諸葛三爺一劍穿心,就因為她臨死前說過不用報仇,他便遵循她的遺願,甚至還和諸葛三爺成了好友?
還是,為了利益?為了諸葛三爺背後強大的皇朝勢力?
不不不,不能想了,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為什麼為什麼在思緒這麼混亂的情況下,她如今還能保持清醒?
是了是了,她不再是那個多病的身體了,不是嗎?
究竟是誰救活她?究竟為什麼要救活她?
為什麼?為什麼?!
一時間,為了一個不該在五行莊出現的人,她思緒全部打結,不知不覺,走出了五行莊。
而婆婆已死,身後這個地方又充滿了謎團,天下之大,她該往何處去了呢?
渾然不覺,身後已經有人盯上了她;等了很久,卻因為望伏這個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總在旁護著而苦無機會下手,如今,終於落單了。
那人悄無聲息地靠近,聽她喃喃地問著:「該去哪裡呢?」
不知去哪裡,就跟我走吧。
罪惡的手,不緊不慢地伸出,迅如雷電地點穴,快速抄起軟綿綿後倒的身體,大鵬展翅,轉眼不見了蹤影。
而剛出門還打著哈欠的丁廚子,眼尖地瞧見了整個擄人的過程,不由得張了張嘴,發出了驚呼聲:「那麼醜的寡婦,也有人要搶的嗎?」
丁廚子跺跺腳,暗恨寡婦又給她找麻煩,飛身追了出去。
「明明就賣不到幾個錢啊,又不是黃花閨女,還長得不好看……」
她抱怨著,腳下還是認命地追。
死寡婦,丁廚子詛咒著,想她冒著生命危險拒絕告訴莊主寡婦的秘密,還以為莊主不追究事情就過去了,如今看來,老天爺還是不叫她清淨啊!
等追回人來,一定要叫她洗三天的菜才行!不過還是先祈禱在她把菜洗好的時候五行莊的人還沒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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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要我見一個人嗎?人呢?」
大咧咧闖入書房的四王爺歧遠,一副討債的神情端坐著。
楚送月撇了眼一旁緊張得絞袖角的望休,「你先下去吧。」
「是。」望休擦擦汗,連忙走了。
楚送月這才轉回目光,看著歧遠,淡淡一笑,「你剛才進來時,不是已經見著了?」他仔細地看了看攤在桌面上的畫像,再看看眼前的人,嘖嘖,果然是一模一樣啊。
「你是說……那個女人?」歧遠瞪大眼,怎麼也想不起那個女人的模樣。是了,那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抬頭看過他,他又怎會看清她是何模樣。
「就是她。」
歧遠微瞇起了眼,看著書桌後那個似乎正在悉心研究著什麼的男人,「那個女人有什麼特別嗎?為什麼本王非要見上一見?」
楚送月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特別,我其實並不想你見她,只是想她見見你。」
「這樣,難道……」歧遠似乎明白過來,「難道那女人暗中傾慕於本王,這才托你出此下策?」
楚送月面皮微微抽動幾下,決定不理會,「過來看看這張畫像。」
「好啊。」歧遠站起來,踱步過去,仔細瞧了瞧之後,「不錯啊,比起你之前的畫進步了很多,你最近養了烏龜嗎?」
「烏龜?」他雲淡風輕地反問著。
「不是嗎?你瞧這形狀和眉眼,都畫得很神似啊。」歧遠不覺有異地開口,直到說完很久都沒聽到回答,這才回頭看楚送月,正迎上他帶著深思的目光,依稀彷彿臉色有點鐵青,「啊,那個……我說錯了嗎?」
「沒,」他淡淡一笑,「我第一次發現你長得還挺像烏龜的。」
啊?關他什麼事?歧遠一臉茫然的表情,而楚送月則望著那張畫像,那寡婦不會也以為這個是烏龜吧?他這樣想,嘴角不自覺地彎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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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你的表情好像在想情人一般。」歧遠銳利地指出。
楚送月勉強丟給他一個「就是這樣沒錯」的眼神,然後眉一沉,「進來吧!」
歧遠還在怔愣的時候,書房門被推開,「爺,我找到那個人了!」蓬歌顯然是一路飛奔過來的,仍舊扶著門框喘息。
「在哪裡?」楚送月面露喜色,扔下手裡的畫就走過來。
「在……在前廳……」唔唔,好累。
「辛苦你了!」楚送月一陣風一般地掠出去,臨走前不忘拍拍蓬歌的肩。
歧遠納悶地看著這一切,最近……楚送月變得神秘了啊。「蓬歌,你家莊主讓你去找誰?」
「啊?四王爺?」蓬歌連忙行禮,歧遠擺擺手不在意,「我家爺讓我去找一個道士。」
「找道士?」 幹嗎?五行莊鬧鬼嗎?
「是,」蓬歌小心翼翼地為他解惑,「爺要找的那個道士,是三年前為……為莊裡一個寡婦招魂回來的那個。」
「寡婦?」難道……是剛才那個女人?
歧遠張大嘴,楚送月怎麼會對個寡婦感興趣了?嗯……他嘴角現出有趣的微笑,聯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有趣有趣。難怪楚送月連見著艷雕都不見有反應啊。
想起艷雕,四王爺歧遠的眉眼一沉,不等蓬歌再說什麼,逕直朝前廳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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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參見莊主。」一貫在市井以道士身份混吃騙喝的馮半指戰戰兢兢地說著,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請到五行莊來,還蒙莊主親自召見。
這莊主,可是三年前獨闖了第一邪教火焰門並且還活著回來的絕世高手啊,而且,還和眼下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四王爺關係匪淺。
馮半指開始暗自反省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下什麼作奸犯科的事。
「你就是那個三年前替顧家那個傻女人招魂的道士?」楚送月微瞇著眸子,淡淡地問道。
「啊?」馮半指著實愣了下,「顧家?啊,莊主是指顧俊人大夫家的傻童養媳?」
童養媳?真是個不算美妙的稱呼。楚送月端坐在上方,只手執茶杯,並不答話。
馮半指小心地抬眼瞄了下,嗯,不說就當是默認了?
「的確是小的去作的法沒錯。」 問這個,可是有新的生意要上門了?難道楚莊主也需要替人招魂了嗎?「不是我說的,那時候那寡婦都斷氣三天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但小的也算是學了些本事,硬生生地將人從閻羅王手指縫裡搶了回來。」
「你如何搶問來的?」楚送月忽然出聲問。
「這個……」馮半指一時語結,其實當時的情況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反正顧林氏找上他,有銀子騙……呃,不,收取的事,怎麼可能不做?他自然去了,反正那寡婦也落氣三天了,救不回來也是正常的。倒是給他好運,居然救了回來。那傻媳婦睜眼的一剎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天機不可洩露。」
哈哈,反正自己說不清楚的事,這句話來對付總是沒錯的。
「天機?」顯然楚送月不吃他這套,逕直從袖袋裡拿了幾張銀票出來,手腕輕輕一抖,輕飄飄的銀票竟像飛刀一般地直直朝馮半指飛去,落在他面前,砸出「啪」的聲音,「你倒是將天機說來聽聽?」
那雲淡風輕的口吻彷彿毫不在意,甚至從頭到尾,連正眼都沒瞧馮半指。
馮半指眼裡露出貪婪的光,但手伸到半途,又頹然地縮了回來,這莊主可不是像顧林氏那麼好騙。什麼錢拿得什麼錢拿不得,他還是有分寸的,「不敢欺瞞莊主,其實小的當時也不知到底怎麼回事,之前作法也沒一次成功,就那次那麼巧,將人救活了。」
「巧?」楚送月放下了茶杯,這才撇了他一眼,桃花眸裡波瀾不興,「如何個巧法?聽說那寡婦醒來之後倒變得聰明了?」
「這……倒是。」 馮半指皺眉,努力回憶著那日的情況,實在是刻骨銘心,因為平生頭一次將魂給招了回來,他並沒什麼喜悅,倒是嚇得差點連滾帶爬地跑出顧家,「那傻媳婦醒來那刻其實還是傻著的,只問自己怎麼會在那裡,後來還拉住顧家老太婆,問她是不是也是鬼。」
「那媳婦,沒再說什麼?」衣袖下的手,悄悄地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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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馮半指仔細地回想,「好像沒有了吧……呀!」
「什麼?」
「我要離開那時,那傻媳婦忽然說著好像誰被打傷,對,她說的是一個男子的名字,叫什麼頌爺的,是了是了,她說那個頌爺好像被人打傷,不知道救活沒有。」
「就這樣?」
馮半指點頭,「就這樣了。」
楚送月揮了揮手,「桌上的銀票是你的,拿著走吧!」
「啊?」就這樣?就問這樣一通話?不需要他再開壇作法了?馮半指瞧著楚送月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嘴角甚至還浮起了微笑,唯恐夜長夢多,連忙抓過了銀票,連謝字都不敢說,退出了前廳。
就是了,楚送月嘴角笑意更深,頌爺,送月。
寡婦三年前就認識他了吧?
抑或,他們認識的時間比這更長?不管是過去,還是將來。
在楚送月沉思之際,「咻」 的一聲,一把飛刀突然從窗外飛入,來人輕功內力都似極佳,楚送月才抬眸,就已經感覺到那人在三丈開外了。
他眸色微沉,長袖一捲,將飛刀帶了過來。釘在刀上的紙條,只寫著:艷雕盼君能於今夜子時上船一敘。
艷雕?
「伏叔?」楚送月叫道,不見大聲,然聲音卻綿綿密密地傳了開去。
「是,莊主?」望伏很快出現在門口。
「那個寡婦現在哪裡?」楚送月問道。
望伏一言不發地走開,過了片刻回來,「回莊主,莊裡上下都看過,不見人。」
該死的,果然是百密一疏。楚送月捏緊那張紙條,面色凝重,後不知想到什麼,又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