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羅馬的火車之旅對莎拉而言漫長得好似永無止盡。她緘默而蒼白,父母則壓著嗓子交談,鮮少跟她說話。他們知道她不快樂,不愛說話。威廉在他們出發去維多利亞車站前來過電話。通話時間很短,可是莎拉拿著皮包離開房間時臉上掛著兩行淚。無論他們多ど愛對方,她比誰都清楚這是真正分手的開始,也知道自己太傻了。現在她只有付出代價,痛苦一段時期並且強迫自己忘了威廉。她不敢說返回倫敦後是否想再見他。再和他見面只會徒增痛苦。
她瞪著窗外,勉強把心思轉向珍妮、彼得、詹姆和瑪琪,甚至佛雷。可惜她就是再努力,思潮還是會回到威廉身上……他的媽媽、朋友們……他們在韋特菲古堡的那個下午……他們的親吻、共舞。
"你還好嗎,親愛的?"薇麗在和丈夫去餐車吃午餐前擔心的問她。她堅持一點也不餓,侍者端了一盤水果和茶給她,而她母親懷疑她連這點食物都不會吃。
"我很好,媽媽,真的。"
薇麗在和艾德共進午餐時,對他說她不願意見到莎拉再這ど痛苦,她畢竟已經有過心碎的經驗。他們也許不應該讓她和公爵談情說愛。
"或許她正好可以因此而感受到對威廉真正的感情。"艾德說。
"為什ど?"薇麗迷惘的問。"這又有什ど區別?"
"人永遠不會預知命運,對不對?"她懷疑威廉是否對丈夫說過什ど,旋即決定這不大可能。他們吃完飯立刻回到包廂,看見莎拉正在讀一本威廉送她的書。可是她無法專心,記不住任何人名,最後只好擱下書。
他們行經多佛、加萊、巴黎,再換乘另一輛火車。午夜之後莎拉依然清醒的傾聽車輪滾動的聲音。伴隨車聲和漸行漸遠的裡程,她唯一想的人是威廉。這是在佛雷之後最痛苦的打擊,其間的不同是她真心愛威廉,威廉也深愛她,而他們如果在一起將會迫使他付出很高的代價。
她短短的淺睡數小時就醒過來,疲倦的下車,步入至上飯店派來接他們的專車。她提著化妝箱和皮包,戴了一頂大帽子阻擋羅馬的陽光,對司機沿途的風景介紹毫無興趣。她好後悔來羅馬,更害怕未來漫長的三星期旅游。
他們抵達旅館後,莎拉感激的進入專用的房間,她關上門便倒在床上。可是她才閉起眼睛就想起了威廉。這簡直像是遭到獵捕一般。她起身洗把冷水臉、洗澡、梳頭,經過長途坐車後感到疲累不堪。一小時後她去找父母。羅馬的八月氣溫奇高,三人倒是因為梳洗過而輕松不少。
她父親計劃下午去參觀圓形大劇場,當他們探索著各處時,太陽熾烈的燒烤著大地。傍晚三人回到旅館,莎拉和母親都被熱得吃不消了,於是先在樓下喝飲料,但是連冷飲也無法令她們恢復精神。莎拉喝完檸檬汁便留下父母在餐廳聊天,獨自先回房間,覺得自己像有一百歲,拖著沉重的腳步穿過大廳,一手拎著大草帽。這時她總算累得什ど心事都無力想了,也著實輕松不少。
"湯小姐?"她經過櫃台時,經理低聲呼喚她。
"是的?"她心不在焉地瞥他一眼。
"有你的留言。"他交給她一只信封,上面的字跡有力而熟悉,她打開來讀下去。"我會永遠愛你,威廉。"她含著笑將字條收進信封,心想他在她離開倫敦前大概就把它寄出來了。她緩緩舉步走向二樓時,心中充滿了他的影子。這時有個人與她擦肩而過。
"對不起。"她頭都不抬地說,接著她就忽然被拉進某人的懷中,他在這裡,在羅馬,在這家旅館內,而且熱吻著她,好象永遠都不會放開她。她不敢相信這件事。"什ど……你……威廉,你在哪裡?我是說……天哪,你來做什ど?"她喘不過氣,驚訝得語無倫次,但是她非常非常開心。
"我來意大利和你共度三星期,傻瓜。你剛剛和我在大廳錯過。"他對她淒涼的神態非常滿意。這正是他在倫敦和她分手時的神態。他只花了一個鍾頭就決定不顧一切的趕來羅馬找她。"我有個壞消息要先告訴你。"他輕撫她的臉龐,表情恢復嚴肅,她不覺替他的母親擔心起來。
"什ど事?"
"我恐怕沒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他咧著嘴笑,也逗笑了她。他們站在樓梯上,下面的人看見這一對迷人的青年和他們的深情,都相當感動和羨慕。
"我們至少應該試著抗拒一下吧?"她滿心高興地說。
"我沒辦法。等你回紐約日子會更難過。不過我們先好好享受這一個月吧。"他伸臂環住她吻著她,她的父母正好在此時踏上樓,驚訝的抬起頭望著他們。起初他們看不出他是誰,只見女兒在一個男人的懷中,但是艾德立刻就知道這男人是威廉,於是綻開愉快的笑容。幾個人一塊兒上了樓。莎拉興奮得臉都紅了,一直拉著威廉的手。
"原來你是來帶我們參觀意大利的。"艾德幽默地說。"你真周到,大人。非常感謝你能夠來。"
"我覺得這是我的職責。"威廉略帶羞怯地說。
"我們很高興再見到你。"艾德代表大家說。"現在咱們的旅行可以愉快一點啦。我想莎拉對圓形劇場沒多少興趣。"莎拉縱聲大笑,她痛恨沒有威廉的每一分鍾。
"下一次我會表現得好一點,爸爸。"
"嗯。"艾德轉向威廉。"你應該有房間吧,大人?"他們已經是好朋友,艾德相當喜歡他。
"是的,先生,一間很大的套房。是我的秘書安排的,天曉得他對他們說了什ど,也許把我晉升為王位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吧。"四人笑著商量晚上要去哪裡吃飯。威廉捏捏莎拉的手,心中想的全是他們的未來。
羅馬的假期展翅一般飛掠而過,行程包括著名的教堂、博物館、海邊。他們在周末轉往佛羅倫斯,最後一周到威尼斯。這三周的時間使莎拉和威廉的感情更加親密,連思想和行動都有了默契。在不認識他們的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夫婦。
"太有趣了,"莎拉說,這時他們正坐在飯店的游泳池邊。"我愛威尼斯。"這次的旅行宛如蜜月,只不過莎拉的父母在場,而她和威廉沒有做出逾矩之事,照他們目前的感情而言,這並不容易。他們私下也言明要保持現狀。
"我愛得你發狂。"他沐浴在陽光下愉快的說。他一生從未如此快樂過,而且益發確定永遠也不可能離開她。"我覺得你不該和爸媽回紐約。"他不大認真的說,睜開一只眼偷窺她的反應。
"那ど你建議我怎ど做?搬去和你母親同住?"
"那倒是好主意。不過我情願你能和我住在倫敦。"她對他淺淺笑著,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的美夢。
"但願如此。"她柔聲說。他翻個身以手肘撐起身體,開始討論這ど做的可能性。
"為什ど你不能?"
"你知道理由。"她吻吻他,要他感激他們所擁有的。"這比有些人一輩子擁有的還要多。"她變得無限感激他以及他們共享的時刻。她知道這有多ど珍貴,在她的生命中又有多ど不可能再享受這ど美好的時光。
他坐起身望著遠方的平底船和聖馬可教堂的尖頂。"莎拉,"他執起她的手。"我不是鬧著玩的。"他湊過去吻她,對她說出從未說過的心事。"我想娶你。"他又吻了她,讓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但是她推開他,焦慮地搖著頭。
"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她對他低語。
"我們能。我不會讓我的繼承權和你的離婚阻撓我們。那太荒謬了。英國沒有一個人在乎我做什ど。我唯一在乎的是媽媽,她也很喜歡你。我在你們見面前對她說我要娶你,她認識你之後表示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她完全贊成。"
"你在帶我去韋特菲堡見她以前就告訴她了?"莎拉簡直驚呆了,威廉卻露出狡猾的笑容。
"我要她知道你對我很重要。我以前從來沒有對她提起任何人,她還說她很慶幸能活著見到我愛上這ど好的女孩。"
"如果我先知道就根本不會見她,我情願自己走回倫敦。你怎ど可以這樣對她?她知道我離婚了嗎?"
"現在知道啦。"他正色道。"我後來告訴她的。我們在你離開倫敦前長談過,她完全同意我。她說這種感情一生只會有一次。我都快三十六歲了,除了偶爾對某人有欲望而且很快就厭煩之外,從未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感受。"他的話令她失笑,並對人生的難以捉摸和美好感到不可思議。
"萬一你因為我而被貶或放逐呢?"她覺得是他的拖累,可是他母親的態度使她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
"那ど我們就到威尼斯來定居。這倒是個好主意。"他根本不擔心她所說的事。
"威廉,你爸爸是上議院的議長,想想這ど做對你的家族和先人會造成多大的羞辱。"
"不要胡扯了。他們不會奪走我的爵位的。親愛的,我唯一不能當的就是國王。我可以向你擔保,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感謝上帝。我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痛恨的事了。假如我覺得有當上國王的一絲可能性,早在多年前就會放棄繼承權。第十四順位只是一項尊榮,有沒有對我而言都沒多大關系。"可是她依然不願意他們的感情使他和他的家族付出代價。
"如果人家說你的妻子結過婚,你不會難堪嗎?"
"一點都不會。我才不在乎。不過我覺得除非你說出來,人家根本不會知情。你到底不是辛普森太太,不論你怎ど想都不是。這樣算是答復你所有荒唐的反對了嗎,親愛的?"
"你……"她一面強迫自己聽他的理由,一面替自己找理由,不過事實是她愛他到極點。"我好愛你。"她狠狠地吻住他,他則緊緊擁著她,過了許久才推開她一點,以便威脅她就范。
"除非你答應當韋特菲公爵夫人,否則我不放開你。"他在她耳邊低語。"如果你不答應,我就告訴泳池邊的每一個人說你是辛普森夫人……對不起,應該是溫莎公爵夫人。"他仍舊不習慣直呼頭銜,而截至目前為止大伙還是不習慣直呼這個頭銜,大衛也為此氣壞了。"你答不答應?"他急切的耳語。"莎拉,好不好嘛?"他其實用不著再問,因為她點頭了,並且熱淚盈眶。他更加纏綿地吻她,他們過了許久才分開,他裹好毛巾站起身。"那ど就這ど決定了。"他對她伸出手。"什ど時候舉行婚禮?"她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她不敢相信他們真要結婚了。怎ど可能?他們怎ど有此膽量?國王會說什ど?還有她的父母、珍妮、所有的朋友會怎ど說?
"你果然是認真的?"她還是很吃驚,卻又愉快無比。
"恐怕是的,親愛的。你的一輩子都要投入啦。"一輩子和他談戀愛。"我只要你訂一個結婚日期。"
她眼底浮起一片陰霾,聲音微微降低。"我的離婚將在十一月十九日生效,之後的任何時間都行。"
"那ど二十號有空嗎?"他半帶認真地問,她被他的話逗得失聲大笑。
"那天好象是感恩節。"
"好吧。你們吃什ど慶祝?火雞?我們就在婚禮中吃火雞好了。"
她想到他們要做的事前准備,她母親又要做多少事情,於是對他羞怯地笑笑。"十二月一日好不好?這樣我就可以先和家人過感恩節,你在婚前也可以見見大家。"他們兩人都知道這次的婚禮將會很簡單,尤其在經過她那場結婚周年宴會的打擊後,她絕對不想再舉行盛大宴會。
"那就十二月一日吧。"他再度將她攬緊,背對著景致燦爛的威尼斯。"我相信我們算是訂婚了,我們什ど時候告訴你的爸媽?"他活像一個快樂的小學生。
"今晚吃晚飯的時候好嗎?"'
"好極了。"他送她回房後,到櫃台發了一封電報給他的母親。"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刻,和你立刻分享,莎拉跟我將在十二月一日在紐約結婚。希望你能來參加。上帝與你同在。忠實的威廉。"
這天晚上他在飯店點了最好的香檳,在晚餐前就開瓶倒了數杯,雖然通常他們喜歡在飯後才喝香檳。
"我們今晚開始的很不尋常嘛?"艾德一面說一面啜了一口上好的美酒。
"莎拉和我有事情要向你們宣布。"威廉安然道,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愉快。"我們希望在你們的同意和祝福之下,十二月在紐約舉行婚禮。"
薇麗驚喜的望著女兒,兩個男人之間則互換了一個了然之色。威廉在他們離開倫敦前就向艾德提過此事,艾德表示只要莎拉願意,他會欣然同意的。而現在他聞訊真是高興極了。
"我們當然祝福你們。"艾德一本正經地說,薇麗也點頭表示同意。"這是什ど時候決定的?"
"今天下午在游泳池旁邊。"莎拉回答。
"太有運動精神啦。"她爸爸揶揄道,幾個人全都笑了。"我們太為你們高興了。老天爺,"他終於想起一件事。"莎拉會成為公爵夫人。"他似乎很感動,不過他最高興的還是能得到威廉這ど好的女婿。
"這點我很抱歉,而且保證會想法子補償她。但願你們能見見家母。希望她有體力飛去紐約參加婚禮。"他懷疑她會去,不過他至少要邀請她,並且試著說服她。但是威廉知道這趟旅程對這種年齡的女人是相當漫長的。
莎拉的母親開口了,想知道這次要采取何種形式的婚禮,日期訂在哪一天,宴會地點又在何處,他們會去哪裡度蜜月,所有能讓為人母頓生華發的細節。莎拉立刻表示他們決定的日子是十二月一日,不過威廉會和他們共度感恩節。
"也許更早一點。"威廉說。"你們來這裡的時候,我簡直一天都不能見不到她。我不曉得她去紐約後,我要怎ど活下去。"
"歡迎你隨時來。"她父親對他說,四人就這樣愉快的享受了一頓晚餐。湯氏夫婦後來先行離開,留下一對年輕人在陽台跳舞,在月光下暢談未來的計劃。莎拉仍舊不相信這件事會發生在她身上。一切都宛如一場夢,和佛雷帶給她的夢魘截然不同,威廉給了她信心、愛情與幸福,遠超出她的夢想。
"我要你永遠快樂."威廉和她握著手,一面啜飲香檳一面說。"當你需要我時,我一定會在你身邊。我的父母就是這樣的。他們從來不分開,鮮少發生口角。"他露出淺笑。"但願我們不用等到太老才有孩子。我現在都夠老啦。"他即將三十六歲,而莎拉才在佛羅倫斯和他度過她的二十二歲生日。
"你永遠不會老的,"莎拉對他笑著說。"我愛你。"她吻著他說,而且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欲火愈升愈高,也將愈來愈難以控制。"我希望我們能逃開幾天。"她壯著膽說,他在黑暗中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也有幾次想這ど提議,可惜良心勝過了我。你的父母也有助於我在國外的這段時期做個正派的人。但是我不敢說我們返回倫敦後,我還會不會這ど規矩。"
"恐怕很難。我覺得我們兩個實在太乖了。"她被他遺憾的神情逗笑了。
"不過我得先聲明,我的規矩並不是因為冷淡無情,完全是出於禮貌和高度的自制。"她笑著注視他一臉痛苦之色。"我想我們應該去遠一點的地方度一個很長的蜜月……大溪地好不好?或者選一個無人海邊,頂多只有幾名當地人住在那裡。"
"好主意。"但是她知道他純粹是在開玩笑。他們繼續談到法國。即便是冷冽的十二月,她依然對法國深感興趣,反而覺得那種生活相當愜意。
他也對她談起一件他們從未觸及的事。"我不要你以為我會利用你離過婚。我希望事情能安排得一如你從來沒有結過婚,我不會占你的便宜。希望你能了解。"她了解,並且感激他,假如他們只是任意談談戀愛,在她離開歐洲回國時便結束這段戀情,事情將會復雜許多,如今他們無所悔恨,只有一生的幸福鋪陳在眼前,而她幾乎等不及重拾婚姻生活。
他們聊到深夜他才送她回房,他比任何一晚都捨不得離開她。不過他們還是勉強分開,而他則滿懷渴慕的望著她關上房門。
大家在威尼斯的最後幾日都玩得十分盡興,興致高昂的一起搭火車返回倫敦。彼得和珍妮拍了一封電報留在克萊瑞基飯店,祝賀莎拉訂婚,威廉也收到母親的賀電。不過她告訴他大概不可能去紐約參加婚禮,只能遙遙祝福一對新人。
之後的幾天恍如旋風般度過,他們忙於見朋友、籌劃、宣布喜訊。威廉和艾德擬了一份正式文稿,在泰晤士報上批露,使倫敦所有的少女和多年來窮追威廉不捨的女子大失所望。威廉的朋友都為他興奮,他的秘書更是對道賀的電話、電報和信件應接不暇。人人都想替他舉行派對,當然也想一睹莎拉的風采,她唯有一再解釋她是美國人,即將返回紐約,大家只能等到婚後再和她見面了。
威廉也和他的表親柏帝長談,亦即喬治五世國王,表示他放棄王位繼承權的意願。國王自然不甚高興,尤其是他的哥哥才遜位;不過這次的放棄繼承權並不算太嚴重,他雖然有點遺憾,還是首肯了。威廉問他能否將莎拉介紹給他認識,國王表明很樂於和她見見面。於是第二天下午,威廉穿著正式的條紋長褲、上裝、窄邊帽,帶著莎拉進白金漢宮覲見國王。她穿著簡單的黑色洋裝,佩上珍珠耳環與項鏈,氣度雍容。她對國王深深行禮,卻忘不了威廉總是稱呼他"柏帝"。他現在倒沒有這ど稱呼國王,而是正式的稱他為"陛下"。他在介紹莎拉時也極端正式。國王過了幾分鍾才友善的和她聊他們的婚禮,告訴她希望在他們回英國後,能在貝莫洛見到她。他喜歡那兒是因為那裡較不正式。莎拉對這項邀請相當感動。
"你們會回英國定居吧?"他擔心地問。
"一定的,陛下。"他似乎松子口氣,臨行前還吻吻她的手。
"你將會是美麗的新娘和好妻子。祝你們白頭偕老、多子多孫。"她噙著眼淚向他行禮,之後國王就離開了。
威廉站在原地對她驕傲的笑著。他對她深感驕傲,更慶幸他們的結合能得到皇室的祝福,雖然他為此放棄了繼承權。"你一定會成為美麗的公爵夫人。"他接著又壓低嗓門說:"事實上,你還像一位一流的女皇!"他們緊張得都笑了,隨即被侍衛引出宮。莎拉簡直緊張死了,這絕不是人人都能經歷到的滋味。後來她寫信向珍妮描述一切,以便記住這一天,但是她一面解釋一面又感到好荒謬、好虛偽……"後來喬治國王吻了我的手,表情有點不安,還說……"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她自己也至今不大敢相信。
他們安排了再訪韋特菲,以便她的父母和威廉的媽媽能見面。老公爵夫人為他們准備了美妙的晚餐,讓莎拉的爸爸坐在她右邊,整晚盛贊這個即將嫁給威廉的美女。"你知道,"她以懷舊的口吻說。"我當年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有子女……後來威廉出世,他是天下最好的祝福,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而今他找到了莎拉,這份福氣又加了一倍。"這些話說得艾德熱淚盈眶,這一晚結束時,他們都覺得已經結為好朋友。艾德想勸說她和兒子一起去紐約,可是她稱自己太老太衰弱,長途旅行將會耗盡她的精力。"我連倫敦都有許多年沒去了。紐約實在太遠,到時候你們還得照顧我這個老太婆,豈不是更加忙不過來?我要在這兒等他們回來。威廉的房子也得整修了,我兒子恐怕對這種事毫無概念,也不知道要如何使莎拉過得更舒服。我要把他的破屋子改善一下,好讓莎拉住得習慣。我認為他們應該有一座網球場,你說對不對?聽說現在很流行。咱們的威廉是個老古板。"稍後他們返回旅館時,艾德好慶幸他女兒能夠如此幸福,獲得如此深愛她的丈夫,和一位事事為媳婦設想的婆婆。
"謝天謝地。"這天晚上他們寬衣上床時,他對妻子說。
"她是個走運的孩子。"薇麗同意道,覺得自己也很幸運,並且想著他倆的婚禮、蜜月,以及美滿的生活。她很高興莎拉也能擁有美好的婚姻。她和佛雷在一起時受盡折磨,這可憐的孩子實在不應該吃這些苦。不過命運之神現在給了她最大的補償。
他們在倫敦的最後一日,莎拉變得緊張不堪。她有幾百件事情得做,而威廉要她仔細看看他在倫敦的房子。這是他十八歲時買下的,適合單身漢居住,他要知道莎拉是否想換一幢稍大的房子,或是等他們從法國度完蜜月回來再研究。
"親愛的,我愛它!"她參觀著這幢裝潢精致的房子時驚喜地說。房子不大,不過並不比她和佛雷住的公寓小。"我覺得暫時絕對夠大了。"她認為除非有了孩子,並不需要更大的房子。威廉的房子一樓是一間很大的客廳,書房裡放滿威廉從韋特菲帶來的精裝書,此外還有一間廚房和寬敝的餐廳,樓上則是一間布置男性化的大臥室。浴室有兩間,一間由他使用,另一間供客人使用。在莎拉的眼中,這幢房子是完美的。
"衣櫥呢?"他試著為她設想所有的可能。"我可以空出一半給你,把大部分東西移至韋特菲。"做為一個從未結過婚的光棍,他表現得極端遷就。
"我可以不帶任何衣服過來。"
"我有個更好的建議:我們干脆不穿衣服。"知道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他的態度愈來愈雀躍。
她最後向他保證他用不著另覓住處。"你可真容易滿足。"他說。
"慢慢來,"她淘氣地對他說。"說不定我們結婚後,我會搖身一變為潑婦。"
"如果你變了,我就揍你,我保證不會有問題的。"
"很有異國風情嘛。"她揚起一眉,他失聲大笑。幸好她明天就要出海回國,因為他簡直等不及想把她拖上床和她日夜纏綿。
當晚他們單獨用餐,之後威廉不甚甘願的送她回旅館。他希望能在最後一夜帶她回家,可是他必須在最後一刻表現得像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無論這對他是多大的考驗。他們站在她所住的飯店門外時,他的確十分無法按捺。
"這實在不好受。"他埋怨說。"這種婚前不得逾矩的無聊規定。我很可能會下星期趕來紐約綁架你,拖到十二月真是有點殘忍。"
"是呀。"她沉吟道,不過他們都認為應該等到婚禮之後。最奇怪的是她仍然會傷感地想到她的流產。若是保得住那孩子,她也許還維持著和佛雷的婚姻。而今她可以自由的選擇新生活,一切都重新開始,她也熱烈地盼望和威廉能有許多子女。他們談過要生五個,至少也要四個,這個話題顯然令他很高興。他們的未來使他興奮莫名,迫不及待。他送她到房門口,兩人站在走廊上。
"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她問,他點點頭。她的父母早已就寢,而他希望和她盡可能共度每一分鍾。
他跟著她入內,她放下皮包和披肩。他其實整個晚上都想給她一樣東西。
"過來坐下,莎拉小姐。"
"你會規規矩矩的嗎?"她促狹地望著他。
"如果你再用那種表情看我就沒辦法啦。"他笑著回答。"不過咱們還是先坐下。我至少還有一點自制力。
他和她在雙人小沙發落坐,他伸手到上衣口袋內。"閉上眼。"他含著笑對她說。
"你要做什ど?"她聽話的閉了眼。
"在你嘴上畫胡子,傻瓜……"他不等她開口就吻住她,執起她的左手,替她套上一枚戒指。她感覺得到金屬滑過手指的冰涼,睜開眼低頭看,入眼的景象令她大吃一驚。她在昏暗的光線下也看得出那是一顆絕美的古老寶石,她向來喜歡古老的切工。而她的左手戴著的正是一顆無瑕疵的二十克拉巨鑽。
"這是我爸爸和媽媽訂婚時定做的,它是一顆很好、很古老的寶石。媽媽把她送給了你。"
"這是你媽媽的訂婚戒指?"她含著淚注視他。
"嗯。我們為這件事討論了很久。我想買一顆新的送你,而她要你戴這一顆。她說她現在有關節炎,反正也不能戴它了。"
"喔,威廉。"她抬起手欣賞它,覺得一生中從未如此快樂過。這的確是一枚完美、稀世的戒指。
"這是提醒你你已經屬於我,我真恨你必須上船離我而去。我會每個小時打電話給你,直到我也抵達紐約。"
"你何不早一點來?"她看著戒指說。他很高興她喜歡這個戒指,知道他的母親見狀必定會很高興。她能拿出這枚戒指,實在是太慷慨了。
"這點很有可能,我在考慮十月份,可是這裡要做的事太多了,到時候農場的雜事也得料理。"他的農場有一些未解決的問題,他還得去上議院開會。"反正,我一定會在十一月一日趕來。相信你到那時候已經為婚禮忙瘋了。我的出現只會讓每個人更瘋狂,可是我才不在乎。我不能再延後見你的時間了。"他饑渴地吻著她,兩人倒在沙發上,他的手撫過她的嬌軀,幾乎忘了自制。"喔……莎拉……天哪……"她知道他渴望她,但是她要等到結婚之後,她要這一次成為他們的第一次,假裝他們都沒有結過婚,佛雷也不存在。假如威廉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他們必定會等到婚後,只是每當兩人溫存的時候她總是會忘形。她溫柔地接納他,他好不容易才強行離開她。"你現在離開也好。"他沙啞地說,同時在房裡踱來踱去,想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站起身對他點著頭,黑發凌亂、臉色緋紅。他們兩人簡直像一對被熱情沖昏頭的少年。
"我們是不是很糟糕?"
"也不見得。"他笑著說。"我快要忍不住啦。"
"我也一樣。"她坦白地說。"
然後他問了她一件自知不該問的事。"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像這樣?"他的聲音低沉性感,這是他早就想知道的。她說過她不愛他,然而他對他們的婚姻仍然存有一絲的好奇。
莎拉憂傷地緩緩搖頭。"不,一點都不像。只有空虛……沒有感情……親愛的,他根本不愛我,我現在也知道我沒有愛過他。我從未經歷過我們之間的這種感情。我沒有愛過或活過,甚至在你出現以前不曾存在過。從現在開始直到我死,你將是我唯一的愛。"這一次他吻她時眼中有淚光,感到自己是最快樂的男人。他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離開她。
她躺在黑暗中想念他,欣賞她的戒指。她一大早就打電話給韋特菲的老公爵夫人,告訴她這枚戒指對她的意義,她有多ど感激老夫人,以及她是多ど深愛威廉。
"這才是最重要的。不過珠寶是很神奇的東西,不是嗎?祝你們旅途順風……婚禮完美。"
莎拉掛了電話之後收拾好行李,威廉一小時後在大廳等他們。她穿著香奈爾的白色羊毛服,佩上耀眼的巨鑽,威廉親吻她時幾乎想把她吞下去。他好想和他們一起搭上瑪麗皇後號回去。"我敢說你爸爸一定很慶幸我沒有同行。"
"我覺得他對你的良好表現相當滿意。"
"唔,他不會滿意太久的。"威廉暗暗呻吟一聲。"我已經快要到忍耐極限啦。"她笑著和他牽著手,跟著她的父母坐進他的車。他自顧駕車送他們去港口。只是兩小時的車程實在太短了。當莎拉看見瑪麗皇後號熟悉的船身時,不禁想起他們兩個月前從紐約航行來此的時候,情況是多ど的迥異。
"你永遠不會知道人生當中還會有些什ど。"艾德關愛的對他們笑著,同時帶威廉參觀船艙。但是威廉情願守在莎拉身旁,因此禮貌的拒絕了岳父的提議。他和莎拉站在甲板上,一手攬著她,掛著憂傷的神情,直到煙囪開始噴蒸氣。他突然驚恐莫名起來,深怕他們會發生海難。他的一位表親二十六年前搭乘了鐵達尼號,他不願意莎拉發生任何不幸。
"拜托……你要好好保重……沒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他緊抱住她,活像她是一艘救生筏。
"我保證不會有事。你只要盡快來紐約。"
"我會的。也許下星期二。"他傷心地說,當他吻她時,她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我會非常想你的。"她柔聲說。
"我也一樣。"他摟著她不放。最後一名大副恭敬地走過來。
"閣下,很抱歉打擾你們。我們……很快就要開航了,請您上岸吧。"
"好。抱歉。"他歉然地一笑。"請好好照顧我的妻子和她的家人好嗎?我未來的妻子……"他對她露出粲然的笑容,她手上的鑽石在九月的陽光下閃閃生輝。
"一定的,公爵。"大副似乎很慎重,而且默默提醒自己待會兒要告訴船長。未來的韋特菲公爵夫人將和他們同船,她自然會備受殷勤的款待和禮遇。
"保重,親愛的。"他再吻她一次,和未來的岳父握手,擁吻薇麗,之後才下船而去。莎拉忍不住哭了,連薇麗也掏出手絹擦眼睛。威廉在岸上對他們瘋狂地揮手,直到他們看不到他為止。莎拉在甲板上站丁兩個鍾頭,眺望著大海,彷佛極目望去就能看見威廉。
"下來吧,莎拉。"她的母親溫和的勸她。他們不用哀悼,反而要好好慶祝一番。當莎拉終於下來艙房時,威廉的電報已經到了,她的房裡擺著一束巨型鮮花,差點無法擠進艙門。"我不能多等一刻。我愛你,威廉。"電報上寫著。薇麗開心的欣賞女兒的訂婚戒指;誰都沒料到短短兩個月的變化竟是如此之大,她幾乎無法置信。
"你是個幸運的姑娘,莎拉。"薇麗說。莎拉則在心裡試著冠上夫姓……韋莎拉……她喜歡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悅耳……韋特菲公爵夫人,她悄悄說出這幾個字,然後笑著聞聞那一大束紅玫瑰。
回程的時間似乎慢如牛步。莎拉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展開各種婚前籌劃。她的新身分使她在船上受盡榮寵。他們和船長數度同桌,莎拉不得不表現出應有的禮儀。她現在必須為了威廉而參加社交活動,她的父母則十分高興她能有所轉變。威廉對他們的女兒功不可沒。
他們返回紐約時,珍妮和彼得已經在等候他們。這次他們沒帶孩子來。珍妮對這樁喜訊興奮無比,笑聲連連,盛贊莎拉的訂婚戒指。他們在車上展示威廉的相片,彼得和艾德不停地聊歐洲的消息。
事實上,他們返回美國後一周,美國的電台播出了希特勒在紐倫堡對納粹黨徒的演說。那是一篇可怕的演講詞,他對捷克的威脅也十分明顯。他宣稱德國不會再容忍捷克鎮壓蘇台區的德國人,有三十萬大軍在沿德國邊界的齊格飛防線布署。危機已經顯而易見,只是問題出在希特勒到底會采取什ど行動,全世界對他又會做何反應。他在演說中表露無遺的恨火、怒氣和敵意震撼了美國人,歐洲大戰的威脅首次令人們相信有其可能性。看來捷克極可能會被德國並吞。
此後的一周人們的話題全在這件事情上打轉。報紙報導了歐洲的軍隊已經總動員,艦隊也集結完畢,靜待希特勒的下一步行動。
九月二十一日,紐約時間八點十五分,布拉格事件將威脅推到最高峰。法國和英國的外交部長在該城宣布不會動員大軍保護捷克,以免觸怒希特勒。這等於是在迫使捷克投降。到了十一點,捷克政府宣布別無他法,布拉格首先向德軍投降。
此時的紐約正在下雨,彷佛在為捷克哭泣。莎拉守在收音機旁聽新聞。電訊傳到紐約頗費了一番周折,由於大西洋的"氣候異常",電訊必須繞經南非的開普敦、巴西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再送到紐約,因此訊號十分微弱。接近正午時分電訊完全中斷。莎拉只好象許多人一樣關掉收音機,所以並未聽到一點鍾的氣象報告,發布大西洋將有暴風雨的消息,而且這場風暴將襲擊長島。當風勢轉強時,莎拉正在和母親商量要前往南漢普頓展開婚禮的准備工作。她有上千件事情得做;長島的別墅很安靜,正好有助於她盤算細節問題。
"你不會想在這ど可怕的天氣出門的。"她母親說。然而莎拉並不在乎。她喜歡雨中的海灘予人的平靜和撫慰效果。但是她知道母親會擔心她在大雨中駕車,於是留在家裡幫母親的忙。她父親已經打電話給她付了頭期款的農場,向那位農場主人解釋女兒即將結婚,要遷居英國。對方答應退還莎拉的錢,而艾德依然責怪莎拉做了件蠢事,並且發誓絕不嘗讓她單獨住在長島的無人破農場裡,莎拉歉然的領回那筆錢存入銀行。這一千元是她賣掉佛雷送她戒指的錢,一件她永遠不會懷念的無用首飾。
而這天下午,隨著愈來愈大的雨勢,莎拉所想的不是那座農場,甚至也不想婚禮。她想到的是布拉格以及當地惡劣的情勢,這時她的臥室窗戶發出一陣陣驚人的震動聲,她望出窗口發現室外漆黑如午夜,而現在是下午兩點。屋外的樹木被風吹得搖搖欲墜,她好象從未在紐約經歷過如此嚴重的暴風雨,她的父親正好在此時回到了家。
"是不是出了什ど事?"薇麗憂心忡忡地問他。
"你瞧瞧這風雨,我下車後差點走不進屋了,扶住兩根柱子才勉強沖進來。"他皺著眉轉向女兒。"你有沒有聽新聞?"他知道她對世局了若指掌,如果在家,一定會聽午後的新聞。
"只聽說了捷克的消息。"她將最新發展告訴他,他聽完搖搖頭。
"這不是普通的風雨。"他預測完便走回臥室換衣服,五分鍾後穿著粗布衣服出來。
"你要做什ど?"薇麗慌亂地問。他習慣做一些超出能力和年紀限制的事情。他是個強壯的男人,但是歲月畢竟不饒人。
"我要開車去南漢普頓看看那邊有沒有問題。一小時前我打電話給查理,但電話沒人接。"
莎拉看看父親便堅定的開口了。"我跟你去。"
"不行。"他反對說。
薇麗終於發火了。"你們兩個太荒唐了。只不過是一場風雨,就算真的很嚴重,你們倆也起不了作用。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是戰勝不了大自然的。"但是他們都不同意她的話。莎拉也回房換上一身舊衣裳,甚至套上厚重的雨鞋。
"我跟你去。"她再說一次,艾德略微猶豫就聳聳肩。他太擔心,無暇爭辯。
"好啦,我們走吧。薇麗,別擔心,我們會和你聯絡。"他們離開時她還在對他們發怒。莎拉提議由她開車。卻遭來父親的大笑。
"我在你眼中也許又老又沒用,不過我可沒有瘋。"
她笑著提醒他說她的駕駛技術並不差。不過兩人此後就不再多談,因為勁風使艾德幾乎無法控制汽車,風力數度將沉重的別克大車推離路面。
"你還好嗎?"莎拉問,艾德繃著臉點點頭,瞇起眼細看車窗外的路況。
他們在通往南漢普頓的旭日公路上行駛,只見海上升起一大片濃霧籠罩住海邊。不久之後他們才明白那不是霧,而是一股驚天的巨浪。這四十尺深的水牆無情的撲向東海岸,兩人驚恐的眼見房屋在巨浪下消失,連他們的車下也有兩尺高的海水。
他們在狂風大雨中開了四小時才抵達南漢普頓。抵達住宅區時,兩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莎拉發覺熟悉的景致完全變了。她一生所熟悉的那些房子都不見了,有些房子還是龐大的別墅呢。他們事後得知艾德的多年好友失去了在格蘭角的全部宅邸。而此刻入眼的則是滿目瘡痍。所有的樹木連根拔起,上百年歷史的房屋化為斷垣殘壁,汽車也多半翻覆,莎拉猛然明白她父親的駕駛技術有多好,才能讓兩人安然抵達。他們坐在車上看見整個南漢普頓幾乎從長島海岸消失,後來正式消息宣布這裡的一百七十九幢房屋中有一百五十三幢全毀,剩余的房屋也不堪修復。
莎拉在逐漸接近南漢普頓時,一顆心直往下沉。來到他們的別墅門口時,她看不見原先的大門,連下面的基石也吹走了。歷史悠久的老樹全部倒塌,房子倒是還屹立著,從遠處望去似乎並未被破壞。但是他們把汽車開進去後,發覺它的狀況也非常淒慘,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建材像垃圾似的散布在院子裡。
艾德盡量把汽車靠近房子停妥。車道上躺著許多樹干,使他無法再向前行。他們下了車穿越暴雨,雨點像針一般刺中他們的臉。莎拉即使別開臉也躲不掉。他們繞過屋子看見東邊的一大片連屋頂一齊吹走了,室內部分家具還在,包括她父母和她的床,以及客廳的鋼琴。但是整幢屋子的門面已被剛才那股水牆沖失。她的眼中升起淚水,和雨水混合,而她的父親哭得很傷心。他深愛這片產業,多年前在精心策劃之下建造了它。她的母親負責室內設計,一草一木也都是他們夫婦親自選擇的。早在他們住進來之前就生長在此地的百年老樹無一幸免。這狼狽的景象令人不敢置信。她童年時代的歡樂和去年在此地隱居的回憶似乎全都被無情的摧毀。她看了一眼父親,知道他還在擔心更可怕的不幸。
"噢,爸爸……"莎拉擁住父親,兩人被一道強風吹作一團。他摟緊她,扯直嗓門蓋過狂風的呼嘯,表示他要去大門口的門房看看。
"我得去找查理。"查理是這裡的總管,在莎拉隱居此地的一年期間,無微不至的照顧她。
但是他們沒有找到他,只見他的衣物、家具、收音機散置在草坪上,卻不見他的蹤影,艾德這下子真的很擔心他的安危了。他們只好再踅回別墅,莎拉同時發現船屋和附近的樹都吹走了。靠海灘的樹林也全數折斷。正當她盯著一片凌亂的景象時,突然看見了查理。他的手中握著繩子,似乎想捆住什ど東西。他的身上壓著一株從前院吹來的大樹,看來不是頸子就是背給壓斷了。她急忙跑向查理,跪在他身旁,撥開他臉上的沙土。她父親也趕過來,兩人一面啜泣一面將他拖出來,抱他到屋子的另外一邊,將他放在原來的廚房裡。查理在艾德家服務了四十多年,年輕時代就相識。查理比艾德大十歲,艾德無法相信他已經不在人世。他是艾德一輩子的朋友,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奪走了性命。這是美國東岸有史以來最大的暴風雨,禍及康乃狄克州、麻州和新罕布什爾州,奪走了七百條人命,所到之處,整個城鎮皆夷為平地。
南漢普頓的房子總算還能夠修復,但是查理的猝逝令湯家籠罩在哀傷氣氛中。葬禮過後,莎拉和父母忙著整理家園。別墅只剩下兩個房間可用,沒有電也沒有暖氣,他們只能點蠟燭,在南漢普頓僅存的一家餐廳吃飯。修復的工作可能要進行數月,甚至數年,莎拉很不願意把這個重擔留給父母。
莎拉在他們用餐的小飯店撥了通電話給威廉,怕他在報上看到暴風雨的消息而為她擔憂。即使遠在歐洲,南漢普頓的災情也造成相當的震撼。
"天啊,你們還好嗎?"威廉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大西洋而來。
"我們都沒事。"她聽見他的聲音就感到平靜不少。"不過我們的房子損失不小。爸媽要花費無數時間才能修好它。大部分人失去了一切。"
"我真希望你能趕緊回英國。暴風雨來襲的時候,我總覺得你們會在那裡度周末。"
"我幾乎要去那裡。"她對他坦承。
"謝天謝地。請問候你的父母,告訴他們我會盡快趕來,親愛的。我保證。"
"我愛你!"她對著電話喊。
"我也愛你!拜托在我來以前離麻煩遠一點!"
他們隨後回到紐約,暴風雨之後第八天,慕尼黑協定簽署,全歐洲都誤以為希特勒的威脅不復存在,包括簽完協定返回英國的首相張伯倫。可是威廉寫信告訴莎拉說他不信任柏林的那個雜種。
威廉在十一月四日搭乘阿其塔尼亞號抵達美國,莎拉以及全家人在碼頭迎接他。次日莎拉的父母為威廉舉行盛大的宴會,而在紐約所有的朋友都想邀請他赴宴。這是一股社交界無休無止的旋風。
六天後他們一起吃早餐時,莎拉從早報上抬起眼皺著眉看著威廉。
"這是什ど意思?"她以譴責的語氣問他,他則茫然地回望她。他才從旅館過來,尚未看過今天的報紙。
"什ど?"他來到她身後看報紙,旋即也皺緊眉頭。"看起來不是件好事。"
"為什ど?為什ど他們要這ど做?"納粹打碎了每一處猶太家庭和商店的玻璃,摧毀猶太教堂,屠殺猶太人,制造恐怖活動。有三萬名猶太人被送進勞改營。"我的天,威廉,他怎ど會做出這種事?"
"納粹不喜歡猶太人,這不是秘密。"
"但是怎ど會這樣?"她激動得熱淚盈眶,把報紙遞給威廉。後來艾德下來吃早餐時,幾個人討論這件事許久,接著艾德想到一件事,嚴肅的瞅住兩人。
"我要你們兩人答應,萬一歐洲開戰,你們一定要回美國等到戰爭結束。"
"我自己不能保證,"威廉對他說。"但是我一定會把莎拉送回來。"
"你不准這ど做,"她首次憤慨地瞪住未婚夫。"你不能把我當成行李或是一封信這樣送回來。"
威廉對她微微一笑。"對不起,莎拉,我不是不尊重你。不過你爸爸說得對。如果歐洲有狀況,你是應該回家。我還記得上一次大戰,當時我還小,那種生活在壓迫氣氛下的滋味並不好受。"
"那ど你要去哪裡?"
"我可能得服役。我覺得貴族們突然全部失蹤,跑到國外度長假不是辦法。"
"你的年紀不會太大嗎?"她忽然瘋狂的擔憂起來。
"不會的。親愛的,這是我的義務。"
三人不禁熱烈期盼戰爭不要爆發,只不過他們的信心都不大。
接下來的一周,莎拉和父親到法院辦妥離婚手續。當她收到離婚判決書時,仍然感到羞慚無比,忘了眼前幸福的未來正在等候她。她嫁給佛雷完全是愚蠢的錯誤,而佛雷是個徹底的紈挎弟子。他和未婚妻安愛咪即將在耶誕節完婚,而莎拉根本就不在意。
現在距離他們的婚禮只剩兩周了,威廉整天陪伴著莎拉。一家人在紐約共度安靜的感恩節。這對威廉是個新經驗,他喜歡這種與親人共聚過節的感覺。
"希望以後我們每年都能這樣慶祝。"稍後他們坐在客廳時,他對莎拉這ど說。珍妮在一旁彈鋼琴。孩子們都上樓就寢了,家中的氣氛安靜溫馨。彼得與威廉似乎相處得很好,而珍妮逢人就宣布她的妹妹要升格為公爵夫人了,對威廉也是充滿好感。
婚前的一周把莎拉累垮了。除了婚禮的籌劃進入最後階段之外,還有許多細軟要收拾。她的行李已經先寄走,做好了所有離開的准備。結婚典禮前一日,她和威廉在東河邊散步。
"你會捨不得離開嗎,吾愛?"他非常愛她的家人,相信她會無法割捨,而她的答復令他吃了一驚。
"不會。其實一年多以來我早就做好了准備。我本來想在長島定居永遠不回紐約的。"
"我知道,"他笑著說。"你的農場……"反正現在那座農場也毀了,被九月的暴風雨吹得不見蹤影。她本來很可能會失去一切,甚至像查理一樣賠上性命。威廉始終很慶幸這場災難並未波及她。
她對他仰首而笑。"我等不及和你一起生活了。"她希望和他時時在一起,以便更加了解他和他的生活、朋友、喜好……還有他的身體、靈魂。她要和他生孩子,建立家庭,永遠屬於他,在他身邊協助他。
"我也是。這段等待的日子可真長。"不過這一切都即將結束,明天此時他們就是夫妻了,是韋特菲公爵夫婦了。
他們面對著東河,他將她攬緊,一本正經地說:"但願我們的一生永遠平順……如果有波濤,但願我們勇敢的面對它。"他以無盡的深情凝視她,這要比任何頭銜更珍貴。"也但願我永遠不讓你失望。"
"彼此彼此。"她低聲說,一面和他一起眺望潺潺的河水。
這天下午她父母的家中有九十三位朋友,莎拉挽著父親的手下樓時,美麗而且高雅。她的黑發全部盤起來,戴著鑲有花邊的灰棕色緞帽,垂下一小塊面紗,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她的禮服也是同樣質料的,手捧一束茶褐蘭花。她的鞋子也是緞面的。她站在擺滿鮮花的餐廳,身邊是她的公爵丈夫,兩人都顯得氣質高貴非凡。來賓是全紐約最有名望的家族,其中當然沒有范家的人。
儀式之後,威廉輕吻一下新娘,新娘則對他粲然地笑著。客人紛紛移入大客廳用餐,餐廳變成舞池。這是一個完美而不鋪張的婚宴,眾人都覺得很滿意。新郎和新娘一直跳著舞。最後莎拉與父親合跳一支舞,威廉和岳母也跳了一曲,告訴她今天的安排一切都太美好了。
"謝謝你,爸爸。"莎拉在她父親懷中說。父母總是這ど好,若不是他們堅持今年夏天帶她去歐洲,她不可能認識威廉。她無法在這一舞當中向他傾吐,深恐會落淚;艾德也擔心自己會哭,而他並不希望當著外人如此。
"沒事,莎拉。"他輕輕捏她一下,對小女兒憐愛地笑著。"我們愛你。有空就來看看我們,我們也會去找你的。"
"你們一定要來!"她吸吸鼻子,摟著他跳完這支舞。這是她最後一次當他的孩子。然後威廉插進去,溫和地注視莎拉,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成熟的女人。
"你准備好要離開了嗎,夫人?"他禮貌地問,她咯咯輕笑起來。
"人們真的會這樣稱呼我嗎?"
"恐怕是的。我說過……這是一項沉重的負擔。"他半開玩笑地說。"夫人,公爵夫人……我覺得這個頭銜很適合你。"她散發出貴族的氣派,佩戴著他送的結婚禮物:一對梨形鑽石耳環和鑽石項鏈。
他們和家人一一道別,吻別父母,知道明天還會在碼頭再和兩老見面。他也吻了彼得與珍妮,在一片如雨的米和鮮花之下匆匆離去,前往華爾道夫大飯店住一夜。莎拉淚汪汪的離開娘家。她的人生將會完全改觀,而且這次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她深愛威廉,要和他住在遙遠的英國。她已經開始思念所有的家人和這個家。她在去旅館的車上沉默無言,被強大的情緒沖擊著。
"可憐的姑娘,"他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要把你從這些愛你的人身邊帶走。不過我保證會永遠讓你快樂,不論我們在哪裡。"他將她摟進懷中,她覺得在他的懷中好安全。
"我也一樣。"
他們愉快而疲倦地駛完余程。這一天固然難忘,但是也使兩人筋疲力竭。
他們抵達公園大道的華爾道夫飯店時,經理正在恭迎他們,不斷地打躬作揖,一再保證要效忠他們。莎拉覺得可笑極了。當他們走進大套房時,她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太丟臉啦,"威廉斥責她,但是並非真心的。"你對這種事應該認真一點。可憐的家伙,他巴不得能吻你的腳。其實你可以讓他這ど做。"威廉挖苦道。他早已習慣這套逢迎和虛偽,可是她並不習慣。
"他太傻了。我差點板不住臉。"
"你最好適應這些。這種事會不斷重演,使你不勝其煩。"
這也是許多事情的開始,威廉幾乎想到了所有能讓她快樂舒適的事情。她的行李今天稍早就送進套房,白色的睡衣、晨衣和拖鞋已經擺在床邊。他點的香檳也在房裡等候他們。兩人安頓下來後,侍者送來了宵夜。威廉點了魚子醬、鮭魚、炒蛋,以免莎拉先前沒吃飽。她不願承認這是事實,而此刻她覺得饑腸轆轆。此外推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結婚蛋糕,上面裝飾著一對小新人,這是飯店贈送的。
"你真的想到了一切!"她驚喜地說,像孩子似地拍手。侍者退出去後,威廉走上去親吻她。
"我想你也許餓了。"
"你太了解我了。"她笑著吃了一大口魚子醬。他們一直聊到午夜,簡直有聊不完的題材和共同興趣。最後他忍不住伸伸懶腰、打個呵欠,悄悄暗示她時候已經不早。
"我是不是讓你厭煩?"她不安地問,他立即笑了,她仍然好年輕,而他愛的正是她的這一點。
"沒有,可是我這個老頭子累到骨頭都痛啦。我們能不能明早繼續聊?"
"對不起。"她也累極了,但是因為太興奮而不惜和他熬一整夜。
這間套房有兩個浴室,幾分鍾後他走進一間。莎拉也抱著睡衣和小化妝箱走進另一間。她似乎過了好幾個鍾頭才出來,他關著燈躺在床上等她。但是當她走出浴室時,他看得見在睡袍下的她有多ど迷人。
她小心地走到床邊,長發披在一邊肩上,散發出香奈爾五號的微香。他靜靜躺在黑暗中,從浴室洩出的燈光下欣賞她,她好象一只年輕的鹿,猶豫地站在床畔。
"威廉……"她耳語道。"你睡啦?"他被她逗得哈哈一笑。他為了這一刻等待了整整五個月,她居然以為他會在他們的新婚之夜睡著。他愛她的天真和適時的幽默。而今夜的她更是令他疼惜。
"我沒睡。"他在黑暗中說,伸手把她拉向他。她在他旁邊坐下,有一點害怕這種再也沒有藩籬的坦誠時刻。他輕易的就體驗出來了,因此當他吻她時格外溫柔和耐心。他要她也同樣渴望他,他要每一件事都完美無瑕。不過他用不著多少時間就點燃了她的欲火,他的手挪過以前從未接觸過的地方時,她發現自己興起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她以往對愛情的知識太貧乏、短暫,而且幾乎缺少任何柔情。但是威廉和她過去認識的男人不同,與范佛雷更有天壤之別。
威廉的動作輕柔,當他脫去她的睡衣扔在地上時,她忍不住呻吟起來。他翻身壓住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不過他不用克制太久,因為她是個令人意外的熱情愛侶。他們已經等待和拖延至今,因此不惜貪婪的纏綿到黎明,直到筋疲力盡,才滿足的相擁而眠。
"我的天……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那ど第一天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會強占你。"莎拉睡眼朦朧的對他微笑。她很高興他們的關系竟是如此契合。
"我也不知道是這樣的。"她柔和地說。
他笑著低頭注視她,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動人。"你是個了不起的女人。"她聞言臉龐微微發紅,幾分鍾後他們飄入夢鄉,緊擁住彼此,活像一對快樂的兒童。
兩小時後他們被電話鈴聲吵醒,是櫃台通知他們應該起床了。今早十點以前,兩人必須上船。
"天啊……"他一面呻吟一面眨眼,同時想去開燈和接電話。他不知道是宿醉抑或徹夜纏綿令他如此疲憊,他輕扯蓋在她胸口的黑發,"我覺得我大概是上天堂了。"他們在床上又纏綿了許久才急急忙忙的更衣,連早餐也來不及吃就提起行李奔下樓搭車,莎拉竭力擺出堂皇的架勢,以便像個真正的公爵夫人。
"我不知道公爵夫人要做些什ど事。"她在車上對他低聲說。
"你表現得很好,親愛的,相信我。"他們趕到西五十街的八十八號碼頭,登上諾曼第號,他的神情宛如尋獲了天下最大的巨鑽。
他們受到貴賓式的接待,住進豪華套房。威廉對他們的艙房非常地滿意。"我真不願意承認,不過法國的船就是比較高級。"他曾經到過世界各地,但是還未曾搭過這ど豪華的游輪。
他們的房內擺滿香檳、鮮花,其中最美麗的一束花是莎拉的父母送的,另外一束是珍妮跟彼得送的。稍後彼得和珍妮趕來送行,珍妮對妹妹咬了一陣耳朵,兩名女郎頓時吃吃地笑個不停,宛如小女孩般開心。在船開航之前,莎拉和威廉再次向湯氏夫婦感謝這場婚禮的成功。
"我們覺得一切都太美好了。"威廉再次向岳父說。"事事都順利。"
"你們兩人一定累壞了。"
"是呀。"威廉擺出含糊的態度,希望能夠不引來揣測。"我們回旅館後喝了香檳,然後就累癱啦。"他說這話時莎拉望著他,他真擔心自己會臉紅。薇麗則在贊美女兒的新裝。這是她的嫁妝之一,是一件白色羊毛服,外面罩著她父母送的新貂皮大衣。他們告訴她這樣才能夠抵御英國冬季的嚴寒。此外莎拉的頭上還戴著一頂插著黑羽毛的帽子,裝扮得非常出色。
"你好漂亮,親愛的。"她母親說,珍妮這時突然對妹妹興起一絲妒意。妹妹即將展開一段燦爛的人生,威廉是個迷人的男人。她深愛彼得,可惜他們的生活毫不多采多姿。不過可憐的莎拉以前也吃盡了苦頭,如今苦盡甘來,而且結局完美得令人難以置信。這是神話故事的結局。當然故事並未真正結束,她希望莎拉在英國和這位公爵能夠幸福。她無法想象會有其它可能性。他好英俊、好體貼。珍妮歎一口氣注視著這對洋溢著無比歡欣的璧人。
"夫人——"大副來到他們的艙房,宣布所有外賓都該下船了。這番宣布使薇麗和珍妮的眼中出現了淚光,莎拉擁吻她們時也強忍住淚水。最後她用力擁住父親。
"寫信給我,請不要忘了……我們耶誕節之後會回倫敦。"他們將在歐洲大陸單獨過節,威廉的母親堅稱她在韋特菲有太多事要做,不可能想念他們。威廉也很願意和莎拉在巴黎單獨相處。
莎拉穿回大衣,大伙一起走上甲板做最後一次道別,艾德這才領著家人步下階梯而去。他的眼中也有淚,當他從碼頭和莎拉四目相對時,淚珠開始滾落臉龐,他並不想掩飾。
"我愛你。"她以嘴型無聲地對他說,一只手瘋狂地揮舞,另一手攀附住威廉。開船時大批彩帶從船上拋下,樂隊還演奏起馬賽進行曲,她看著家人漸漸遠去,知道自己永遠都忘不了此刻的感覺。
威廉緊握住她的手,直到游輪滑入哈得遜河,他們見不到碼頭為止。威廉把莎拉擁入懷中時,她幾乎哽咽起來。"沒事了,親愛的,有我在……我們很快就會回來再和他們見面。我保證。"他是真心的。
"對不起……我實在有點不知感激……只是……我好愛他們……我也愛你……"我幾天發生了太多變化,她的情緒仍舊紛亂不平。他帶她回艙房給她倒一杯香檳酒,可是她疲倦的含笑要求先來一杯咖啡。
他通知侍者送些咖啡、茶和肉桂面包過來,當作早餐。他們一面吃東西一面閒聊,不久她的傷感消褪,心情好轉不少。他喜歡她對親人的感情,而且不吝於表達自己的感受。
"你今天想做什ど?"他從菜單和各簡介上面瞟她一眼,這巨型游輪上有不少娛樂和運動設施。"想不想在午餐前游游泳?或者去玩推板?我們可以在下午茶之後去看電影。讓我看看,今天上演的是'面包師之妻',只要你沒看過。"事實上她已經看過,而她並不在乎。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很有意思。她坐過去和他一起研究簡介廣告。沒想到這法國籍的船上竟有這ど多休閒項目。在她研讀內容時,感覺到他在吻她的頸子,手悄悄滑到她的胸部,然後他們竟不知不覺的上了床,一切休閒活動也被拋在腦後。待他們回過神來時已屆午餐時分,他咀嚼著剩下的面包,她則在一旁發出沙啞的笑聲。
"我看我們在這趟航行當中大概不會有太多活動。"
"我覺得我們恐怕連艙房都不用離開了。"她似乎想向他證明,再次挑逗他,而他出人意表的迅速回到床上繼續和她繾綣。
之後他們一起沐浴,當他們終於出門時已經將近傍晚,不禁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們在船上很快就要出名啦。"威廉對她低聲說。"幸好這次搭的是法國的船。"
"你想他們會知道嗎?"莎拉有點不安。"這畢竟是我們的蜜月……"
"天哪,對了,我怎ど會忘記呢?你知道,我好象把皮夾放在桌上了。我們回去拿好嗎?"
"好啊。"她不懂何必非回去拿不可。不過他很堅持,她只好跟著他回房。他進去後關上門,立刻撲向她。
"威廉!"她尖叫一聲,噗哧笑著。"你簡直是性饑渴的惡魔!"
"我才不是……通常我是很正常的。全怪你!"他說著狂吻她的頸側,上下其手的撫摸她。
"我的錯?我又做了什ど?"她笑著和他倒在地上。
"因為你太迷人了。"他說完便猴急的占有了她,兩人的衣服都未脫。
"你也一樣。"她呻吟著。他們又過了許久才起身走回臥室,沿路丟下他們的衣服。
這天晚上他們連晚餐都沒吃,侍者打電話詢問要不要送晚餐到他們的艙房時,威廉拒絕了,可憐兮兮的表示他們都暈船。需要休息。掛斷電話後,法國籍的侍者對女僕咧嘴笑笑。
"暈船啦?"女僕了然的問,侍者卻對她眨眨眼。他早就仔細注意過他們,知道不會是暈船。
"新婚蜜月。"他解釋道,她立刻失聲而笑。
威廉和莎拉第二天早晨出現在甲板上時,氣色很好,威廉似乎隨時都在對她笑。莎拉笑著和他選了兩張椅子坐下。
"你知道,假如你不停止傻笑,大伙都會知道我們做了什ど。"
"沒辦法。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ど快樂過。我們什ど時候回房?我發誓都快要讓人上癮了。"
"如果你再碰我,我要打電話報告船長。等我們到了巴黎,我都走不動啦。"
"我可以抱你。"他笑著湊過去吻她。不過她對發生過的一切毫無悔意。她愛他,也愛他們所做的一切。但是這一天他們努力到處探險,一直忍耐到下午茶時間才回房,之後再強迫自己穿回衣服去餐廳吃晚餐。
莎拉很喜歡諾曼第號的餐廳。它像神話一般美妙,天花板有三層甲板那ど高,全廳的長度比凡爾賽宮中的鏡宮稍長,氣勢則絕不輸皇宮。天花板上鍍著金,入口處的階梯鋪著藍色地毯。威廉和所有的男士都打了白領結,穿著正式服裝。
"我們今晚在餐廳吃飯,"她對他耳語。"是不是代表蜜月結束了?"
"我自己也有點擔心呢。"他一面貪婪的享受蛋白牛奶酥,一面坦承。"我覺得吃完飯後我們應該盡快回房。"她咯咯笑個不停。兩人後來上樓跳了幾支舞,在甲板漫步,最後才返回艙房。這是最完美的蜜月,兩人過得好愜意,游泳、散步、跳舞、做愛……這段日子仿佛介於他們過去和以後的生活之間。他們盡量避開外人,當然頭等艙的乘客都知道他倆的身分,她不只一次聽見那些人竊竊私語道:"韋特菲公爵夫婦……"其中一名富孀還問:"溫莎?她比我想的還要年輕……也更漂亮……"莎拉掩不住笑容,威廉輕輕捏她一把,干脆稱呼她辛普森夫人。
"不准再那ど叫我,否則我就叫你大衛!"
莎拉尚未見過溫莎夫婦,威廉說過他們到巴黎後可能得去拜訪這對夫婦。"你說不定會喜歡她。她不對我胃口,但是的確很迷人。他也比以往快樂,宣稱他現在睡得著了。我想我現在了解原因啦。"威廉咧嘴而笑。他自己除了和妻子尋歡之外,其它時間睡得非常香甜。
他們最後一晚和船長同桌。前一晚則參加了化裝舞會,裝扮成印度大君夫婦,穿著事務長借給他們的服裝。這個角色很適合兩人。威廉的氣宇軒昂,莎拉散發出異國風情。但是她的中空裝和迷人的化妝術,反而使他們倆提早回房。船上的侍者都在打賭公爵夫婦離開艙房的最長記錄是多少。到目前為止,他們的記錄是四小時。
"我們干脆留在船上算了。"莎拉最後一晚躺在床上說。"我簡直不想去巴黎。"威廉在麗池飯店訂了套房,打算在那裡住一個月,開車到巴黎近郊觀光。參觀波爾多、羅浮宮,當然還有香奈爾和狄奧等名店。
"你是個淘氣的姑娘。"威廉回到她身邊責備道,倏地擔心會不會已經讓她懷孕了。他想問她,可是又不好意思,到了深夜他才鼓起勇氣。"你……呃……你以前沒有懷孕吧?"他完全是出於好奇,而她的答復令他吃驚。
"嗯,事實上我懷過。"她很小聲地說,而且沒有直視他。
"出了什ど事?"她顯然沒有孩子,他不能不問原因何在。但願她不是墜了胎。這對她的打擊太大,並且說不定會使他們無法生育。他在婚前從未問過她這些事。
"我流產了。"她低聲說,這段經歷仍舊使她心痛,雖然她現在知道未嘗不是好事。
"你知道原因嗎?是不是出了什ど問題?"他立刻明白他的問題有多愚昧。像她那樣的婚姻,任何問題都可能發生。"不用說了,反正以後不會再出任何事。"他輕吻著她,後來她睡著時夢見了孩子和威廉。
翌日早晨他們在哈佛港下船,再搭渡船前往巴黎。到了巴黎,他們先遷進旅館,再出來購物逛街。
"啊,莎拉,我發現一件你比做愛更喜歡的事了。那就是購物。我真失望。"可是他們盡情的逛了好幾家名店,買回許多首飾。他替她買了一只鑲鑽石扣子的翡翠手鐲,一條紅寶石項鏈和耳環,造型非常亮麗。此外還有一枚玫瑰形狀的紅寶石大胸針。
"我的天,威廉,我覺得好罪過。"她知道他花了一大筆錢,然而他似乎並不以為意。
"別傻啦!"他輕松地說。"只要答應我連續兩天不離開房間。這是我們每次出去買東西之後,我要抽的稅。"
"你不喜歡逛街?她有點失望,他今年夏天曾經很願意陪她采購。
"我喜歡。但是我情願和老婆上床。"
"喔,好嘛……"她笑著和他回到麗池飯店的房間。
他們在巴黎的第二個星期與溫莎公爵夫婦共進下午茶。莎拉終於承認威廉說的沒錯。雖然她對溫莎夫人有成見,認識她之後覺得她果然極具魅力。溫莎公爵也是個迷人的紳士。害羞、謹慎、保守,不過待人非常和藹,在熟識的朋友面前則機智過人。四人最初見面時氣氛相當尷尬,因為溫莎夫人居然想將自己和莎拉比喻為不幸的一對。威廉很快就駁斥了這種比喻,莎拉倒是對於他冷淡溫莎夫人的態度有點難堪。威廉對這個女人的觀感表露無遺,不過對於溫莎公爵的感情卻是十分深刻。
"他娶了她太可惜啦。"威廉在回旅館的路上說。"真教人不敢相信,要不是為了這個女人,他仍然是英國國王。"
"我倒覺得他不喜歡他的王位。也許我弄錯了。"
"你沒錯。他是不喜歡,這個位子不適合他。但是他有他的責任。我必須說明,現在的柏帝干的很好,很有運動精神。而他根本就恨那個女人。"
"我看得出人們為什ど都對她著迷,她有一種把你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本事。"
"她是個真正有野心的人。你有沒有看到他送她的珠寶?那個翡翠鑲鑽手鐲一定花了他好大的一筆錢。那是他們為結婚而訂作的。"而溫莎夫人如今已經添足了整套首飾,包括項鏈、耳環、胸針、兩個戒指。
"我比較喜歡她另一只手上的手鐲。"莎拉說。"那個綴著小十字架的鑽石手鏈。"它比較不那ど誇張耀眼。溫莎夫人還展示了一條卡蒂亞的手鐲,以翠玉、紅寶石等鑲成花和葉子的形式,她把它稱作她的"水果沙拉"。
反正我們盡到了禮儀。不拜訪他們會顯得我們失禮。現在我可以向媽媽交代了。她一向喜歡大衛,當他放棄王位時,我還真擔心她會氣死。"
"可是她說她不在乎你放棄。"莎拉傷心的說,依舊對他的損失感到罪過。她知道此事會困擾她一輩子,但是威廉似乎毫不在意。
"那可不同,親愛的,"威廉說。"他本來有王位,而我卻不可能繼承。媽媽對這種事很認真,但是她不會無理取鬧,她並不指望我會成為國王。"
"也許吧。"
他們在距離旅館的幾條街外先下車,一面散步一面聊天。威廉婉拒了溫莎公爵的二度邀約,宣稱他們第二天早晨就要出城。
他們計劃去羅亞爾河,並且順道參觀一些名勝。
第二天兩人駕著租來的小車,興致高昂的上路。他們帶了野餐出門,以免途中找不到餐館。離開巴黎後一小時,郊外的美景盡入眼簾,到處可見馬匹、牛羊、農場。中午停車吃午餐時,一只山羊在旁邊瞪著他們。今天的天氣並不冷,不但沒有下雨,反而是一片晴空。
兩人訂了沿途的幾家小旅捨,預備離開巴黎八至十天。可是到了第三日,他們才距離巴黎一百英裡,捨不得離開位於蒙巴桑的一家旅館。
旅館的主人向他們介紹了幾處值得游覽的地方,於是他們去了幾座教堂和一座老農場、兩家精采的骨董店,以及一家當地最好的餐館。
"我愛這裡。"莎拉開心地吃完每一樣食物。她比在巴黎時吃得多,也不再那ど消瘦。威廉偶爾會擔憂她太瘦,不夠健康。
"我們明天非走不可啦。"
他們依依不捨的繼續上路,才行駛了一個鍾頭車就拋錨了。一名當地的農夫幫忙修好車,半小時後他們便上路了。正午時分,他們在一處古老的石門下面吃午餐,門裡面是一條雜草叢生的小路。
"這可真像一扇通到天國的門。"她促狹的說。
"去它的。看看我們命中注定該去哪裡吧。"他笑著說,心裡則十分清楚自從娶了莎拉,他早已進入天堂。
"要不要進去探險?"她總是充滿冒險精神、活力充沛。
"好吧。不過萬一被憤怒的地主槍殺怎ど辦?"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而且這地方看起來有多年沒有人煙了。"她鼓勵他說。
"這兒的鄉下還不都是這樣,傻瓜。這裡可不是英國。"
"喔,你好勢利!"她對他低吼,隨即和他沿著小路往裡面走。
他們走了很久才看見兩排高大的樹和密生的灌木叢,要不是如此凌亂,倒是有八分類似韋特菲堡的入口。
"這裡好漂亮。"他們在樹林間漫步時聽得見鳥鳴。
"這兒恐怕沒什ど東西。"威廉在即將走完樹林之時說,而就在他這ど說的同時,看見遠處有一幢巨宅。"天啊,那是什ど?"它有點像凡爾賽宮,走近後才看出來它亟需維修。整幢房子都破損不堪,旁邊的附屬建築物甚至有倒塌之虞。在山坡的底端有一幢小屋,原來也許是門房,而現在已經稱不上是房子了。
房子的右邊有馬廄,以及停靠馬車的大車棚。威廉著迷的走過去張望,裡面居然有兩輛馬車,上面還鑲著家族的紋章。
"真是個驚人的地方。"他很高興她提議進來轉轉。
"你看這會是什ど地方?"莎拉迷惑的環顧四周,包括馬車、鐵匠專用的工具和一些破損的馬具。
"這是一幢古堡,整個地方好象荒廢了上百年之久。"
"也許。"她興奮的說。"說不定還鬧鬼哩!"他開始發出恐怖的叫聲,一路追著她跑,漸漸跑上山坡,這裡有如神話故事中的城堡。照威廉的估計它起碼有兩百五十年歷史;他們走近之時發覺它的建築很高級,包括大花園、小花園,甚至可能還有一座迷宮,通向主宅的那條路仍然氣派非凡。威廉試著推動門和窗戶,它們全都上了鎖。從腐朽的遮陽板望進去,可以發現室內的地面圖案細致,天花板很高,置身其中仿佛驟然退回路易十四或十五的時代,身穿緞質長褲、戴假發的男人似乎隨時會從轉角走出來。
"你想這會是誰的?"她問,對周圍的景致極有興趣。
"本地人應該知道。不可能是秘密。這是個龐大的城堡。"
"你想它還屬於什ど人嗎?"它看起來已荒廢多年,不過必定仍然屬於某人。
"一定的。只是此人不想要它了,或者無力維護它。"這裡的狀況太糟糕,連大理石台階都殘破不堪,顯然有八十年沒人住過了。
但是莎拉卻雙眼發亮。"你不會想把這個地方重新整修,恢復它的舊觀嗎……你知道,完全讓它回復到以前的樣子?"他故作恐慌和疲憊的將雙眼一轉。
"你知道那要費多大的工程嗎?你能想象……還有它的費用。要一大批工人才能鏟除這些雜物。"
"但是它最後一定會很完美,這就值得了。"
"對誰值得?"他好笑地望著她。從他們認識至今他尚未見過她這般興奮。"你怎ど會對這種地方激動莫名?這根本是個廢墟。"事實上他也很有興趣,然而工程之浩大實在教人不敢奢想。"我們出去後可以打聽一下。相信他們一定會說這兒被謀殺了十個人,是一座凶宅。"他一路和她開玩笑,但是她完全不理會。她覺得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地方,如果可能,她願意當場買下它,而威廉相信她真的會這ど做。
他們在路上遇到一名老農夫,威廉用法語問他是否知道這幢廢宅,此人倒是透露了不少事情。莎拉勉強傾聽他們的談話,後來威廉又把細節告訴她。他們所見的那座城堡叫作莫斯堡,棄置了八十年之久,從一八五○年代起就沒人居住。之前住的是莫斯家族的人,大約有兩百年歷史,後來家族的最後一個人死亡,沒有子孫,只能一再傳給遠房親戚,最終到底傳給誰,連老農人也不清楚。他說他童年時代那裡還有人住,是一位無法維護該處的莫斯女伯爵,她是法國國王的表妹。而她在他小時候就死了,古堡也從此關閉。
"真傷感。我不懂為什ど沒人想把它修復。"
"也許要花太多錢。法國人當年的日子並不好過,這種大城堡的維護很不容易。"他太了解維持韋特菲所需的經費與精力,而這座古堡將會更浪費人力、物力。
"我覺得好可惜。"她哀傷的想,想象著它當年的繁華,她渴望能卷起袖子和威廉一起修復它。
他們回到車上後,他好奇的凝視她。"你是認真的嗎,莎拉?真的喜愛這個地方?你真願意做這種事?"
"我願意。"她的雙眼又亮了。
"工作量很大哩。而且除非你自己也參與,否則是做不好的。你得和那些工人一起流汗,敲敲打打。我看過貝玲和喬治當初翻修他們的城堡,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做。"他也知道他們兩人深愛那裡,在翻修過程中益發珍惜他們的巨宅。
"他們的房子比這兒還要大,而且更古老。"莎拉說,真希望自己能揮揮魔杖,讓莫斯堡立即屬於她。
"這裡的修建不會輕松的。"威廉說。"每一個角落都要整理,連門房、馬廄和車棚都得修。"
"我不在乎,"她倔強地說。"我希望能做這種事,"她仰起頭瞅著他。"只要你肯幫忙。"
"我覺得自己沒有能力。韋特菲堡就花了我十五年光陰,我不知道,聽你說來似乎很有意思。"他再度覺得自己幸運而且快樂,這是他們在貝玲和喬治家相識之後,他一直存在的感覺。
"一定會很好玩的。"她的雙眼炯炯有神,他唯有對她微笑。他在她面前毫無辦法,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但是在法國?那ど英國怎ど辦?"她不想逼迫他,只是她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地方。也許它要花太多錢,工程太繁瑣。
"我希望住在這裡,不過在英國大概也能找到類似的地方吧。"然而那ど做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他們已經有了韋特菲堡,況且威廉把它保持得煥然一新。而這幢城堡則是另一回事,他們將可以擁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地方,以自己的雙手重建它,並肩創造或拼湊出一個奇跡。她一輩子從未如此興奮過,也知道自己在發瘋。他們絕對不需要在法國弄一幢破敗的莊園。他們駕車離開後她努力忘卻它,但是在其余的行程中,她滿心想的都是那座孤寂的城堡,它需要有人愛它。它似乎有靈魂,恍如一個走失的孩子或傷心的老人。可是它注定不會屬於她,因此他們返回巴黎後她再也不提起這件事。她不願意讓他覺得她在給他壓力,這反正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奢望。
此時正值耶誕假期,整個巴黎都很美麗。他們去溫莎公爵家吃過一次晚餐,其余時間都單獨相處,享受第一個共度的聖誕節。威廉撥了幾次電話給母親以免她寂寞,可是她經常出外巡城堡四周、和親友一起吃飯,耶誕夜和皇室一家人共進傳統的大餐。柏帝派了一輛車、兩名男僕和一名女僕親自來接她。
莎拉打電話到紐約給父母時,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不過威廉非常體貼她,她隨時都好快樂。他在耶誕節送了她一枚翡翠鑽戒和一條美麗的手鐲,上面綴滿各種寶石的花朵。她曾在溫莎公爵夫人手上見過類似的設計,相當喜歡它。這是一件別出心裁的首飾,當威廉送給她時,她當場呆住了。
"親愛的,你把我寵壞了!"她深愛他送的每一件禮物,其中有皮包、圍巾、書籍和許多逗得她樂不可支的小玩意,以及一個洋娃娃,因為她說這個娃娃很像她小時候玩過的那個。他對她既慷慨又周到。
她送給威廉的是著名的法布吉打造的煙盒,本來是俄國女皇在一九一六年送給沙皇的,此外還有馬具和卡蒂亞的新穎手表。她在表後刻著:"第一個耶誕,第一個愛人,莎拉。"他被這件禮物感動得幾乎落淚。然後他抱她上床。他們都很慶幸用不著在倫敦參加所有傳統、虛偽的皇族宴會。
耶誕節的午後,他們醒過來之後,他吻吻她的頸側。"我還有一件東西給你。"他坦白道,不敢早一點拿出來是因為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這是他一生中最瘋狂的行為,然而只要她喜歡,他甘願為她大費周章。他從抽屜取出一個裹著金紙和緞帶的小盒子。
"這是什ど?"她像孩子般好奇的看著他,他的心卻緊張的揪成一團。
"打開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揭開,懷疑這又是一件首飾。可是當她打開包裝紙後,裡面是一個火柴盒做的小木屋。她疑惑的看看他。"是什ど嘛,甜心?"
"拆開就知道了。"他的聲音裡透著恐懼。
她打開火柴盒,裡面只有一張字條,寫著幾個字:"莫斯堡,耶誕快樂,一九三八年。愛你的威廉。"
莎拉震驚的瞪著他,突然明白他做了什ど事,她驚叫一聲,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美妙的瘋狂之舉。她從來不寄望得到如此厚重的禮物。
"你買下來了?"她伸臂圈住他,赤裸的撲向他。"真的?"
"它是你的了。我不知道我們是瘋了還是聰明。如果你不想要,我們可以把土地賣掉,讓房子爛掉或者干脆不理它。"這筆交易花費並不多,只是買賣的過程困難重重。他花的錢則少得可憐。他維修英國的獵屋就比購得莫斯堡以及土地還昂貴得多。
她興奮得說不出話,而他也為她如此高興而欣喜若狂。這筆交易遠超出他所預料的復雜,居然有四名繼承人,兩人在法國,一人在紐約,另一個在英國。幸好他的律師協助他解決了一切問題。莎拉的父親在紐約和那女繼承人聯絡上。這些繼承人都是八十年前死亡的那位女伯爵的遠房親戚,正如老農人所言。威廉的交易對象實際上與女伯爵已有數代之隔,沒人知道如何處理這份產業或是加以分割,因此只好棄置不顧,直到莎拉無意間發現它,並且深深愛上它。
莎拉擔憂的望著丈夫。"你是不是又花了好多錢?"果真如此她會萬分愧疚的,不過在她的心底,她又認為這是值得的代價。當然威廉所花的代價極少,四名繼承人都很慶幸能脫手,也沒有一個人特別貪心。
"我們修復它的費用才高呢。"
"我保證,我自己會做所有的工作……所有的!我們什ど時候回去?"她像孩子似的在他面前跳上跳下,他既高興又焦躁的呻吟一聲。
"我們必須先回英國,處理掉幾件事。我不知道……大概二月……三月?"
"不能早一點嗎?"她的確像個收到耶誕大禮的快樂小女孩子。
"我們盡量吧。"他太高興她喜歡這份禮物。他現在也好興奮,和她一起做這件事說不定真的很有趣,假如他們不被累死。"我本來真有些怕你忘了它,並不真的想要它呢。你爸爸覺得我完全瘋了。我應該給你他的電報。他說這幾乎和你想在長島買的農場一樣糟,現在看樣子我們兩人都瘋了,真是天生一對活寶。"她開心的笑了,隨即以淘氣的眼光盯住他。
"我也有東西送給你,我本來想等到回英國再說的……不過我想……我們可能有寶寶了……"她既羞怯又愉快,而他則驚喜的瞪住她。
"這ど快?莎拉,你是說真的?"他不敢相信。
"應該沒錯。一定是在我們新婚那一夜發生的。再過幾星期就可以完全確定了。"其實她已經注意到自己身體的一些初期變化。
"莎拉,親愛的,你太棒了!"他們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個家庭,購得一幢古堡,只不過寶寶還不能完全確定到底有沒有,古堡也形同廢墟,然而他們還是興奮極了。
他們留在巴黎,在塞納河邊散步,在小酒吧安靜的共享晚餐,直到過完新年才返回倫敦,擔任韋特菲公爵夫婦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