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總兵府只是一些江湖人物所為,朝廷怎麼會知道咱們兩派有人參加?」
「當然會有人把經過呈報給朝廷。」
「你手下幾個親信除了死去的,都在這裡,他們能有機會活著去報信?」
「你忘了還有一個鏢客,他沒有辦不到的事。」
「尤不平本身就犯了欺君之罪,他敢去見皇上?九大門派聯合起來,硬把禍首栽在他身上,只怕他連逃命都來不及。」
「你想得太天真了。」朱總兵冷冷一笑,道: 「本官早就寫好一道手本,帶在尤不平身上,他隨時可以面見聖上,何況當今皇上英明,他對鏢客的俠義行為早有所聞, 豈是你們這批匪徒所能栽贓陷害的。」
「這樣你更加死定了,咱們先殺你這個狗官,再去追殺尤不平還來得及。」
「你們能追上神雕嗎?」
清聖臉色一變,道:「事情既然擠到這一步,也顧不得許多,說什麼也不能留下一個活口!」
「你既然如此冥頑不靈,本官就先拿下你這個叛徒,待官兵清剿武當時也好留個人證。」
清聖猛然一揮手,道: 「殺!先宰了這狗官,然後上北京城,乾脆一不作二不休。」
他說著當先出招,劍如毒蛇出洞,竟削朱總兵雙臂。
他一動手,其餘的五隻長劍也相繼跟進,劍劍不離朱總兵要害。
朱總兵似乎缺少這種近身搏鬥的經驗,他被六柄長劍逼得很少有還手的機會,而且在行動上也不夠快,每次都在劍尖快要刺中穴道時,他才慢吞吞地閃開一步,有幾次行動略慢,官服上竟被刺了幾個大洞。
呂艷秋躲在扁後看得乾著急,要不是尤不平拉住,她早就跳下來了。
交手十幾招,朱總兵的行動更慢了,因為清聖的一支劍始終纏住他的雙手,使他無法還擊。
因此,雙方一動上手,他就幾乎一直處在挨打的地位。
又纏戰了一陣,朱總兵緊握的拳頭突然改變了方向。不打人而朝地面搗去。
清聖臉色一變,趕忙揮劍下劈,仍慢了一步,劍尖僅在他袍袖上劃了一道口子,等他再度揮劍攻出時,卻驀感全身一震,連退七八步才算勉強站穩,他急忙以劍拄地,暗中運功調息。
因為這個突來的變化,其他的五個人都是一怔,但武當劍手臨敵經驗豐富,老二清學道人於一怔之後,急忙運劍飛絞,不顧一切地猛刺朱總兵雙臂。
而另外四個道人卻同時口中大喝,道:「劍布四象,招出浮雲……」
他們在喝聲中全都凌空躍起,劍光交錯,滿天寒芒一齊朝朱總兵當頭罩落。
尤不平隱身匾後,輕聳下肩,道: 「咱們該出手了,你堵住大門,不准任何人跑掉,這幾個武當派雜毛全交給我包了。」
他不等呂艷秋同意,握住她的右手順勢向外一推,人也跟著飛躍下來。
尤不平身形才現,一片凌厲的劍煞乍起即收,他落到地面後,空中的四個道人和四柄長劍也跟著摔落地面,可是人和劍都被削為兩段。
斷劍已不動,人卻還不停地在地上打滾。
清學見尤不平一現身就殺了武當四個人,他趕緊收劍後躍,退回清聖旁。
「小子,假如你再不出來,老頭子這把老骨頭可就要報廢了!」朱總兵大笑著。
尤不平拱拱手,道:「前輩辛苦了,此地剩下的事就交給晚輩處理吧!」
朱總兵冷哼一聲,道:「現在你才想到老頭子辛苦,要命的時候,你們躲在一旁談情說愛,可是想存心看著我老頭子出醜。」
尤不平聳聳肩,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這是前輩教我的。」
朱總兵雙目一瞪,道: 「混帳,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比目鴛鴦的?」
尤不平仍是灑脫地一笑,道:「這叫做忙裡偷閒,該出手的時候我還不是出手了……」
朱總兵冷哼一聲,道:「混球,老夫早就知道你躲在上面,但手卻並沒閒著。」
尤不平雙手一攤,道: 「老前輩,你可要小心你的鬍子,劍客的劍可利得很……」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果見青芒一閃,已抵前胸。
朱總兵趕忙退後兩步,聲調一沉,連口音也變了,道:
「好哇! 丫頭,你現在有了靠山,竟連老頭子也想殺了。」
呂艷秋一聽聲音,不由一呆,道: 「老人家,怎麼會是您……」
「為什麼不能是我?」朱總兵哈哈一笑,道, 「雖然有點冒險,卻也過足了總兵癮……」
突聞一聲淒厲慘嚎,原來胡不歸在尤不平和呂艷秋現身之際,心神略分,被沈宋賓兄弟一招「三絕望月」,竟活生生的被劈成三截。
他臨死前的一聲慘嚎,不僅打斷朱總兵和呂艷秋的談話,也提醒了正在跟盛太平纏戰的幾個匪徒逃生之念。
這一批人中屬鬼手郎中趙鴻緒最是狡猾陰險,且又擅長易容術,他眼見大勢已去,急忙使出一招脫袍讓位,身形連晃,沒有人看清是怎麼回事,而在他的四周已冒起一陣濃煙。
濃煙乍起,大堂內已登時大亂,甚至有些人大叫濃煙中有毒。
尤不平急忙拍拍呂艷秋肩,道: 「此地的事交給你,我去攔住他們,這是鬼手郎中趙鴻緒搗的鬼,他是江湖一個大害。」
他說著話,身形已像一溜青煙般穿過濃煙,直朝大門外撲去。
朱總兵雖在混戰中,雙目卻未放過任何變化,他見清學抱起受傷的清聖,正想乘亂逃走,不由冷哼一聲,揚手一拳,凌空擊了過去。
他恨透武當人,這一拳已用上八成真力,拳出無聲,但拳風擊中清學後,他全身一陣萎縮,人已倒地不動了。
此時整個大堂之內都漫延著濃重煙霧,這位臨時總兵大人用鼻子聞了一下,發覺濃煙中果然有毒,他雙臂一抖,人已穿出門外,很快地提來兩桶水,掏出一個藥瓶,在水中各倒了一
些藥粉,而後雙手虛空連抓,但也奇怪,室內的濃煙很快地就集中到水裡消失了。
濃煙消失後,大堂內已一目瞭然,關重九受傷了,身上又挨了呂艷秋七劍,但都不是致命傷,可是他的一身武功已被破了。
呂艷秋連刺他七劍,仍是滿臉殺氣地緊盯在他旁邊。
武當的清聖道人, 比其他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他內腑傷勢奇重,雖仗功力深厚,全力運功調息,卻無法打通受阻的經脈。
跟盛太平交手的那批人,乘混亂中正待奪門逃走,卻正遇上沈宋賓兄弟倆雙刀聯手,在三絕刀法下,未出五招已全數伏斬。
盛太平清點一下人數,只跑掉一個鬼手郎中趙鴻緒,尤不平追出去還沒有回來。
他走到那個臨時總兵面前,道: 「老前輩,現在是否要請大人升堂?」
「再等一下。」臨時總兵笑笑道, 「老夫的官癮還沒有過足。」
「前輩可是還不放心?」
「鏢客追人沒有回來,也許另有發現。」
「晚輩出去看看。」
「你不能隨便離開,此地的大局還需要你主持和處理,才能名正言順。」
「前輩德高望重,晚輩怎敢僭越?」
「這裡是官府,江湖輩份用不上,你是朝廷命官,朱總兵未升堂前,整個大局都要靠你。」
「晚輩謹遵前輩吩咐。」
「你去把那個假的關重九和那個冒充你的人,面具都剝下來,看看他們是誰。」
盛太平敬了個禮,先走到假關重九身前,在他臉上摑了兩掌,把臉皮打鬆了才揭下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瘦長的馬臉。
這張臉一出現,大堂上所有的人都很感到意外,連那位臨時總兵也不禁發出一聲輕咦,道: 「淨寬道人,怎麼你這位武當掌門也投靠三三會了?」
武當掌門易容關重九,還帶著武當高手殺官造反,投靠三三會,這確實使人不敢相信。
少林、武當為九大門派之首,素以執掌武林牛耳自居,武當劍法更是一向自負,淨寬不惜以掌門身份,易容為天魔劍客關重九,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由於這件事情牽連太大,使得整個大堂上呈現一片沉寂。
這時一條人影悄悄地走了進來,是尤不平。他看了淨寬一眼,輕咳了一聲道: 「在八道溝我第一次跟他見面,就知道他是武當派的高手,卻想不到他會是武當掌門。」
「你怎麼會看出他是武當派的?」呂艷秋最恨淨寬,所以她搶先發話道, 「他在那條山谷中所施展的劍法,沒有一招是武當劍法。」
「他當然不會在劍招上露出破綻。」尤不平分析道:「我在八道溝逼著他以天魔劍客身份替兩位沈兄弟助長功力,他不得已拿出武當派的三清神丹,這種藥為武當秘製,不僅可治療內外傷,而對助長功力更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光憑這兩粒三清神丹,你也不能就斷定他是武當派的人。」
「當然不能,但金針過穴卻是獨門手法,其他門派雖也不乏高手,但手法與武當不同,所以兩位沈兄弟服下藥後,我又逼他用針。」
「那不是太危險了,萬一他刺錯了穴道,豈不是白白送了兩位性命?」
「我就站在他身旁,他的針如下錯位置,第一個死的就是他,何況他為了取信於我,還真很賣力。」
「你這個人才是真正可怕,憑他武當一派掌門,卻在不知不覺間栽在你的手中……」
「他栽的地方還多呢!他怎麼也想不到兩位沈兄弟借重他的金針過穴,而練成了三絕刀法,後來他在長白牧場偷聽我們談話,我故意叫兩位沈兄弟放他一馬,而留下他的一片衣襟,就是希望他能革新洗面,好好做人,誰知他陷得太深。」
「我現在才想通一件事,長白牧場的場主千金陸小雲,可能是他故意叫人劫走的?」
「不錯!那個丫頭喜歡自作聰明,讓她去吃點虧,以後她就不會那麼任性了。」
「你的話中好像有刺?」
「我說的是實話,女孩子太好強總是要吃虧。」
「哼!她落在三三會手中,你想到後果嗎?」
「他們的目的是長白牧場,不會對一個小女孩怎樣的,我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到了,這個武當掌門就交由你處理。」
「現在真總兵還沒有升堂,咱們還是用江湖人的規矩,來解決這些狗雜毛較妥當。」
尤不平看看那個臨時總兵,道:「前輩的意思呢?」
「老夫以為先廢去他們全部武功,打入大牢,將來九大門派找來,才好有個證據。」
盛太平也接口道:「老前輩說得不錯,這些人既敢殺官造反,咱們還是向九大門派公佈他們的罪行……」
呂艷秋冷哼一聲道:「淨寬這狗雜毛得交由我處理,他騙得我好慘……」
「上一次當學一次乖。」臨時總兵笑笑道,「誰叫你認人不明。」
「可是他裝得太像了。」呂艷秋顯得滿腹委屈道,「連你老人家的聲音,他都學得一模一樣。」
重傷坐在一旁的淨寬,這時突然睜開雙目,指著臨時總兵道:「原來你是天摩劍客?」
臨時總兵笑笑道:「老夫也不是真的天摩劍容,關重九生前是老夫唯一好友,他在十三年前獨闖興安嶺,連殺二十多名三三會高手,可是他自己也受了重傷,逃到老夫隱居之處,已是奄奄一息,他強提最後一口真氣,說明經過,並要求老夫替他守住天摩嶺,以天摩劍客身份出現,他說完這幾句話就死了。」
「可是你並沒有守住天摩嶺。」
「不錯,但老夫住的地方很隱密,只要有人上嶺,絕逃不過我的監視。」
「本來我們還以為關重九沒有死,所以又派了幾批人上天摩嶺狙殺,並選出部分高手,易容成天摩劍客,目的就是想把你給逼出來。」
「你現在已經見到老夫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能告訴我你真正身份嗎?」
「不行,你們還是把我當做天摩劍客關重九。」
「可是你不是天摩劍客,貧道想遍所有的江湖中高手,卻想不出有誰能在一招之內,使我重傷不起。」
「江湖之大,奇人之多,又豈是你所能盡知的,就以在場的人來說好了,鏢客的武功,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
「這倒是事實,連我也不敢信,尤不平能在一招之內破去武當的四象陣。」
「只有你們武當派這批敗類,才把四象陣看得多麼了不起。」呂艷秋冷冷接口。
「你的劍法咱們已觀察很久。」淨寬說道, 「以劍術造詣而論,你確已得到呂孝章的真傳,但在四象陣內,你絕難撐過十招,就算不死也得重傷。」
「有機會我倒要去武當試試。」
「你最好還是不要去,武當已經封山,十年之內如有人擅自闖山,格殺勿論。」
「是不是因為武當派出了你們這批敗類,老雜毛們都在閉門思過?」
「你怎麼說都可以,只是你千萬不要落入三三會手中,否則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我就先宰了你。」
她說著振腕疾抖,長劍逕取淨寬的喉嚨。
尤不平急忙出手阻攔時,她的劍身突然一偏一抬,竟活生生的把淨寬兩隻眼球挑了出來。
「你這又何苦呢?」尤不平歎了氣道, 「他的武功已經被廢掉了。」
「咱們在路上講好了的,這個畜生交由我處理。」
「以後你殺他的機會很多,咱們現在還有許多正事急著要辦。」
呂艷秋一怔道:「你追的人呢?」
尤不平搖頭苦笑:「跑了,我親眼見他逃出總兵府,可是轉個彎就不見了。」
「這個鬼手郎中趙鴻緒,還真不是簡單人物。」呂艷秋顯得有些意外道,「能在你鏢客手下逃走的,恐怕他是第一人。」
「趙鴻緒是個可怕人物,他武功、用毒、醫病樣樣都懂,雖然樣樣都不精,但江湖上各種宵小的三濫手法,他卻學有專長。」
「這種小人物,充其量也不過撈演個小角色, 又有什麼可怕的。」
「唯女子與小人最難惹……」
呂艷秋雙目一瞪道:「你說什麼!」
「很抱歉,因為你是江湖奇女子, 我才引用了古人一句話。」
「少灌迷魂湯,我認為你剛才是上了趙鴻緒的當。」
「怎麼上當法?」
「你把他追到轉彎處,人就不見了,那他只有一個地方可逃。」
「那是條死巷子,根本就無路可逃。」
「我認為他有兩條路可逃,一條是鑽狗洞,另一條就是他會地遁。」
尤不平神色一動道:「不錯,他是用地遁逃走的。」
「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呂艷秋說道,「地遁僅是一種傳說,只有神仙才會,趙鴻緒不過是個江湖小人物,他八成還是鑽狗洞逃命的。」
「那條巷子兩邊都是數米高牆壁,既沒有人家,哪來狗洞,所以我敢肯定他是使用地遁逃走的。」
「照你這樣一說,鬼手郎中豈不真的成了神仙。」
「趙鴻緒是個標準的小人,唯有小人才能想出這種逃生辦法。」
「難道他真的會地遁?」
「預留退路,他事先就找人在那裡挖了一條地道,就因為那是一條死巷子,誰追到那裡,也是先從兩邊牆上找跡象,於是他就可以從地道中安全逃路了。」
「這種逃生方法,也只有他想得出來。」
「這就是君子與小人之不同處,他自知武功不行,萬一陰謀共敗,明闖他絕逃不出古北口,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先替自己預留一條退路。」
「這正是小人難防。」
「有了這次經驗,下次他就沒有機會了……」
就在他們談話之間,真的總兵大人已經正式升堂,盛太平也利用這一段時間把現場清好,那個假扮盛太平的人,是崆峒門下一名弟子,另外四名護衛和淨寬、清聖等一干犯人都已上了枷鎖打入大牢。
尤不平一拉呂艷秋上前跪下道:「草民叩見總兵武大人。」
朱總兵親自走下來,扶起二人道:「下官承各位及時援救,才得倖免於難,我代表所有人向俠士致謝。」
盛太平立刻交代下去。朱總兵退堂後,特別吩咐把酒席擺在他書房,好在人並不多,席開兩桌,地點適中談話也方便。
在座的人酒量最好的是天摩劍客,其次是尤不平,但酒過三巡之後,大家才發覺這位總兵大人的酒量比誰都高明,他先跟天摩劍客乾了三杯,而後又端起酒杯向尤不平一舉道:
「尤俠士,我先敬你三杯,而後有一事相求。」
尤不平連講不敢,並一口氣先乾三杯,朱總兵也陪三杯,才歎口氣道:「匪徒此次潛進總兵府發動兵變,多虧大俠洞悉其奸,預派神雕示警,並得天摩劍客之助,下官才得以脫險。」
尤不平想了一下道: 「依草民看法,目前他們還不敢公然造反,至少在實力方面,他們比官兵差得太遠,縱然暫時控制總兵府少數人,想指揮各地所轄官兵,仍沒有那麼容易。」
「假如是這樣簡單的話,他們就算挾持了下官,有何意義?」
「他們挾持大人的目的,是旨在使大人屈服,希望大人不再干涉他們的人出入山海關,說得明白一點就是你做你的官,他們當他們強盜,對於他們的行動,大人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不得動用官兵力量干預。」
「這是什麼話?下官縱然送掉這條老命,也不會向強盜妥協。」
「就是因為大人為官清廉,草民才預作下這番安排,至於天摩前輩冒充大人的不敬之處,實屬情非得已,尚祈大人恕罪。」
「尤俠士說哪裡話,天摩大俠等於救了我一命,下官感謝還來不及呢!」
天摩劍客也站起來一揖道:「草民無狀,多謝大人不罪之恩。」
朱總兵忙拉住他哈哈大笑道:「坐下,坐下,你裝得還真象,此地是我的書房,咱們把官場那一套擺開,這樣喝酒談心就顯得親熱多了。」
天摩劍客也是哈哈,一笑道: 「老朽生平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應付官場話,大人既然如此吩咐,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老朽借花獻佛也回敬大人三杯。」
他說完連喝三大杯,朱總兵也陪三杯。如此一來,酒席間的氣氛就顯得輕鬆多了,朱總兵以主人身份,每人各敬三杯,最後卻舉杯向呂艷秋道: 「我一共敬你幾杯了?」
呂艷秋怔了一下道: 「草民陪大人喝五次,應該是十五杯。」
朱總兵點點頭道: 「好, 巾幗不讓鬚眉,咱們再乾三杯,我還有話對你說。」
二人又喝了三杯,朱總兵放下筷子,歎了口氣道:「秋兒,你知道我是誰嗎?」
呂艷秋一呆道:「大人是……」
「不要叫我大人,我是你二舅。」
呂艷秋猛然一震道:「二舅,難道你是……」
朱總兵苦笑著歎了口氣道:「現在我這間書房都不是外人,太子他們已經跟我十年以上,雖然我從沒談及我的過去,但他們都是出身江湖,對我的從前身份多少也有個耳聞……」
他看看在座的人,頓了頓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有個無刃刀王朱鵠天,各位可曾聽過這個人?」
天摩劍客點點頭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流傳著兩句話,武林有一劍,江湖看雙刀,一劍是指劍堡堡主一劍擎天呂孝章,也就是秋兒的父親,雙刀則指的是朱家雙刀,在江湖中足可稱為第一刀了。雙刀追魂朱無影和無刃刀王朱鵠天姊弟兩人行俠江湖,從來未遇到過敵手,因此也得罪了不少黑道人物,後來雙刀追魂朱無影下嫁給一劍擎天呂孝章,過了兩年生下一女,就是現在的劍客呂艷秋,但在秋兒週歲前一天晚上,劍堡突然來了近百名黑道高手,而這些人不僅武功特高,且又都是江湖未露過面的生面孔, 呂孝章夫妻一劍雙刀拼兩千餘招,雖然搏殺了六七十名強敵,但他們夫妻二人都身受重傷,浴血苦戰,老朽恰於此時趕到劍堡,本是去向老友祝壽的,遇上這件事也就加入戰鬥,又經過兩個多時辰苦戰,雖搏殺了十多名高手,可是老朽也受了幾處劍傷,呂兄弟知道大勢已去,臨危托孤,把秋兒交給老朽,並掩護我衝出重圍。」
朱總兵不等他說完已老淚橫流,倒身一拜道: 「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兄當是名震武林的聖手華陀司馬丹青兄了?」
天摩劍客歎了口氣道: 「聖手華陀司馬丹青在江湖中已死去二十多年,今天遇上你這位無刃刀王朱鵠天,只好又復活了。」
說完兩人都是流著老淚放聲大笑,但在笑聲中,他們已連干了十多杯。
司馬丹青放下酒杯道: 「你這位無刃刀王是怎麼爬上一品大臣總兵身份的?」
「我重傷脫圍,竟未注意方向,而糊里糊塗的跑到了兩淮總督的衙門口, 當時什麼也不知道, 人就昏了過去,這位總督也姓朱,倒是位好官,他交代軍醫替我治好傷,問我是不是遇上強盜來報案,我只好說是並把名字改為朱振天。官府辦事也不過應付公事,他們當然找不到強盜,後來這位朱總督留我在府裡當差,不久就遇上邊關發生戰亂,我被送去打仗,十多年下來竟爬到了這個總兵位置,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呂艷秋聽完,早已淚流滿面跪在朱鵲天面前道: 「二舅,真的是你,外甥女常聽司馬大叔說我有一個舅舅,卻沒想到竟是你這位總兵大人。」
朱鵠天撫著她的頭道: 「傻孩子,你竟開起二舅的玩笑來了。」
「我說的是真話。」呂艷秋嫣然一笑道, 「現在我可比鏢客神氣多了,他那個總兵府特使身份,以後在我面前可抖不開了。」
尤不平聳聳肩道, 「我這個特使只是唬唬人的,現在你搖身一變,由落魄江湖的劍客而成為總兵大人的外甥女,身價何止百倍?」
呂艷秋聲音一冷道: 「鏢客,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幹嘛挖苦我?」
「我說的是真話。」尤不平習慣性地又聳下肩,道, 「你可是道道地地的總兵大人外甥女。」
朱鵠天哈哈大笑道: 「好了好了,尤老弟的特使身份高於一切,老夫鄭重宣佈他可以代表總兵下令,在必要時,甚至連老夫都要聽他的。」
尤不平連忙跪下道: 「晚輩乃一介武夫,出身草莽,怎敢當此大任?」
朱鵠天擺擺手道: 「不要多說了, 無刃刀王的活從不更改。」
司馬丹青也接口道: 「咱們還是討論正事要緊,一般世俗禮節最好全免掉。」
朱鵠天點頭同意道: 「對,還是司馬兄快人快語,咱們目前當務之急是救災第—。」
「這一次救災工作,恐怕不會順利。」尤不平擔心道,「三三會先後派出數批高手,幾乎全軍覆沒,他們不可能就此罷手。」
「老夫也擔心他們派出高手,在中途埋伏攔截。」朱鵠天說道,「我手下雖有十多萬大軍,但能真正派上用場的沒有幾個人。」
「晚輩可以陪大人一行。」龍不平沉思片刻道, 「但長白牧場在關外是咱們一個重要據點, 目前那邊能夠獨當一面的,連三環刀沈天寶在內也只有四名高手,他們的實力太單薄了。」
朱鵠天道:「老弟的意思,可是要我派兵支援?」
「晚輩想請前輩調動兩批騎兵,五千名鎮守天摩嶺,另外三千名最好是超級弓箭手,長期駐在長白牧場。」
朱鵠天有些不解道:「天摩嶺乃是一座荒山,老弟為何要派五千名騎兵鎮守?」
「天摩劍客關重九獨闖興安嶺重傷之中,仍保留最後一口真氣,找到司馬前輩要求代為看守天摩嶺,依晚輩推想,這其中定有重大隱密。」
司馬丹青點點頭道:「老朽也是這樣想,但卻想不透關老兒有什麼隱秘,他的天摩劍法雖超出各大門派,並不能稱為武林一絕,假如還有其他什麼寶物,他在臨死前為什麼不肯說明?」
尤不平表情很嚴肅,道: 「關老先生臨終不肯吐露真情,他是怕連累前輩。」
「老弟認為天摩嶺一定有寶藏了?」司馬丹青也不由有些動疑。
「晚輩不敢肯定,但不應輕易放棄。」
「就照老弟的意思去做。」朱鵠天說道, 「太平選送一批精明可靠將領,明天就正式派兵出發。」
「師出必須有由。」尤不平說道, 「派往長白牧場的人,以協助牧耕為由,可以長期住在那裡,但駐守天摩嶺的五千名騎兵,不妨擺出清剿姿態,隨時放出進攻的風聲,使對方虛實莫測。」
「好計劃,老弟確有大將之材。」
「前輩過獎了,但這只是權宜之計,緩和一下長白牧場的緊張局勢,而我們的救災工作,仍是步步危機。」
「老弟這個鏢客可是金字招牌,咱們此行也許有驚,老夫相信不會有險。」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晚輩才要更加小心,大人估計一下把全部珠寶兌現,需要多久時間可以出發,這一路上可能人家早已有了安排。」
「這筆災款數目太大,古北口還找不到這種銀莊,必須到京城去兌現。」
「古北口到北京最快也要兩天時間,往返就要去掉四天。」
「兵部尚書跟我私交還不算壞,老夫以私人身份用飛鴿傳書請他替我準備一下,司馬兄和老弟及秋兒你們先走,我帶領一批軍隊隨後跟進。」
「這個辦法更行不通,大人官拜一品大臣,既然入京,怎可不上朝參見聖駕?」
朱鵠天一怔道: 「不錯,如果按部就班經過官場手續,在時間上對咱們太不利了。」
「何況飛鴿傳書並不是好辦法。」尤不平說道, 「如果中途被對方攔截去,對咱們更不利。」
「依老弟的意思呢?」
「兩淮總督跟大人私交不是很好嗎?」
「對!老夫怎的沒有想到他。」朱總兵說道, 「他最近身體雖然不太好,但對救災工作,他仍是樂於協助。」
「只要朱總督肯幫忙,問題就解決了,途中雖仍免不了有一番苦戰,卻不致影響咱們的行動。」
「老弟意思是請朱總督出面協助?」
「這是最安全的辦法,大人盡量少帶人手,輕車簡從,最好是連盛太平也不必去。」
「這樣咱們的人不是太少了嗎?」
「應該是足夠了,一個無刃刀王加上一個聖手華陀已經可以震翻半邊天,何況還有劍客和鏢客保駕,再加上兩位超級殺手,縱然是九大門派聯手,也未必就能攔得住咱們。」朱鵠天想了一想道: 「好,就這麼辦,反正老夫這個總兵早就不想幹了,即使洩露身份,大不了掛冠而去。」
「大人現在絕不能洩露身份,有了你這位總兵掩護,將來消滅三三會,咱們方便多了。」
「老夫的刀只要一出鞘,人家就認出我是誰了。」
「他們認出的是無刃刀王,而不是鎮守山海關的朱總兵。」
朱鵠天怔了一下,還沒有弄懂他的意思,尤不平又接下去道:「盛大人對總兵府的事務很熟,他留下來不但可以主持大局,並且還可以臨時客串一下總兵大人,我相信這項任務他比司馬前輩扮得更逼真。」
盛太平剛想反對,朱總兵已擺手阻止道: 「尤老弟這個辦法不錯,這把守邊關的任務,暫時就由你全權處理。」
盛太平只好恭身退下,朱總兵這才豪邁一笑道:「想不到二十年後,老夫又重操舊業,而且隨行的都是江湖頂尖高手,這股力量遠超過十萬大軍。」
呂艷秋似乎也很興奮道: 「二舅,你二十年未用寶刀,不知道老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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