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們沒想到滿天雲除有實力之外,還有野心,所謂幫助,只是進一步侵佔的開始,也許她們已經發覺了,但已無力驅逐這一群引入的狼。
祁連山從樹立的柵欄上,已經想得很多,他的心也很急,除掉滿天雲,不僅是為死去的父母復仇,也還有著更大的意義,保護這一片草原,保護自己的牧場。
目前,最急迫的還是救出自己的同伴,他有點後悔自己不該孤身深入,這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做得到的,但是若非他一個人前來,也無法發現滿天雲的陰謀。
回去搬人是不可能的,滿天雲不會讓他活著進玉門關,唯一的辦法是在這兒取得支持。
他的腦筋一直沒停過,但是也想不出一個很好的辦法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到差不多的距離,他比比手勢,叫加洛琳下了馬,現在已經距離小丘很近了,他先拍拍黑茉莉:「黑妞兒,乖乖地在這兒等著,我吹一聲口哨時,盡快地跑上來!」
這是預留退步的打算,祁連山一向都是很穩重的,他知道必須要冷靜、穩重,才能以寡擊眾,絕處求生,在沙漠上,匹夫之勇固然可以使人成為英雄,但大漠上的英雄很很少長命,更沒有長勝的英雄,最偉大的鬥士,終於也會遇到一次失敗的,而倒下的卻無法再起來了。
把馬匹安頓好,他才低聲道:「加洛琳,跟著我,一定要聽我的,除非我倒了下去,無法再說話了,你再設法保護自己吧,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他對加洛琳只能作最簡單的命令式的解釋,加洛琳點點頭,回答卻出乎他意外的成熟:
「我知道,就是你死了,我也會活下去,用各種的方法活下去,直到我替你報了仇,我才會來找你,所以你放心好了,即使你死了,也可以安靜地瞑目而去,我保證會替你完成你要做的工作。」
認識這樣一個女郎,得到這樣一個伴侶,祁連山覺得實在很幸運,他佝僂著身子,悄無聲息地掩近了柵欄,恰好這是個無月之夜,給了他們很好的掩護,因為他已經看見了兩個守夜的漢子,驃悍而機警,兇惡而猙獰,不用猜測,他們一定是滿天雲的手下,手裡都端著槍,那種跟他一樣的長槍,看來滿天雲的武力配備比白狼大寨還精良。
據苗銀花說,白狼大寨裡,像這種新式的長槍一共只有兩三支,她有一支,她的姊姊苗金花一支,還有一支則是白狼的,而滿天雲卻能供應給他的手下。
柵欄踞守著一條山道,那是通向天山去的唯一通路,欄裡靠邊的地方,蓋著三間小木屋。
另一邊,還拴著十來匹馬,因此祁連山判斷,這裡的人絕不會太多,這對他而言,多少是個好消息。
加洛琳緊跟在後面,祁連山把她拉到身邊:「加洛琳,你能夠不發聲把這兩個人放倒下來嗎?」
「可以,給他們每人一箭就行了,只是要殺人了!」
祁連山略作沉思:「殺吧,他們是一夥盜賊,每個人都不知殺死過多少人了,而且他們還會殺死更多的人!」
加洛琳點點頭,雖然她不喜歡殺人,但是地對祁連山的判決卻沒有懷疑,她知道祁連山說這人該死時,就是的確該死了。祁連山又低聲吩咐了她幾句話,才悄悄地繞向另一邊去了,加洛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抽出一枝箭來,搭在弓弦上,在手頭還放好了另外的一枝,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一個下手的信號。
過了約摸一刻鐘的光景,在前面的空地上篤的一聲,落下了一塊石子,聲音不大,卻聽得很清楚。
那兩個漢子都為這一聲驚動了,其中的一個立刻端著槍,慢慢地,謹慎地走向了發聲的地方!
這使他的臉,正好轉向了加洛琳這邊,加洛琳半跪著身子,猛地拉弓控弦,忽地一放手。
在黑暗中根本無法看見這枝箭是如何進行的,但是加洛琳卻有絕對的信心,那是多年的練習而培養出的信心。
射出了一枝,她連忙又搭上了第二枝,根本沒有去看她射出的成果,而當她把眼睛找著了第二個漢子後,才聽見噗的一聲,那個漢子倒了下來,可是接著的卻是砰然一聲巨響,緊接著閃眼的火花之後發出。
這是祁連山沒有預料到的,他以投石發聲,引那個漢子過來,湊到加洛琳最有利的射箭角度,他相信加洛琳的射技,可以一發中的,取準那漢子的咽喉。
以加洛琳的手勁與弓的強勁,足可以一箭穿喉,使那人一聲不發倒地,然後必然會引動第二個漢子過來。
這前面大半部都符合他的預測,只是祁連山忽略了那漢子手中端著槍,而且還是上了紅膛的。
一箭射喉使他沒能叫出一聲就倒下,但是垂死前一種自然的緊張卻使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引發了槍聲。
槍聲不但使得另外的那個漢子,提高了警覺,也使屋中的人起了騷動,那個沒死的漢子分明是個老江湖,立刻將身子一滾,採取了伏擊的姿勢,屋子裡也響起了惶急的聲音:「什麼事,是誰在開槍?」
「不知道,耿七聽見了響動,忽然臥倒下去就開了槍,八成兒發現了什麼?薛爺,你別出來!」
「我知道,秦松你也別動,看準了前面,我叫人出來幫助你,不管有什麼動靜,駁火過去再說,絕對不能讓人家摸近過來,來人恐怕是白狼大寨的。」
秦松沒說話,卻匍匐著身子移了個位置,等了片刻,他才招呼道:「薛爺!不對勁兒,耿七趴了下來就沒再動,也沒出聲,八成兒是著了人家暗算了。」
屋子裡喔了一聲,片刻後才道:「秦松!守住你的位置別動,看好前面,在以前你們沒發現有什麼動靜嗎?」
「沒有!薛爺,我們是幹這一行的,而且一直沒鬆懈過戒備,沒聽見有馬蹄聲接近呀!」
「哼!這兒是個高坡,又燃著火堆,別人要是存心摸過來,老遠就發現了,他們還會騎了馬過來?」
「可是他們不可能一路走著來吧,百來里全是沙漠,而且這兒是禁區,誰都不會往這兒來的!」
「白狼大寨的人就不理這個碴兒,你別忘了,我那地獄谷那麼偏僻隱密,他們都能摸了去!」
談話聲音很清晰地傳了過來,加洛琳十分著急,祁連山要掩近的計劃失敗了,怎麼不過來跟自己會合呢,她聽得出,在屋子裡說話的是老薛的聲音,該如何應付呢。
另外那個漢子伏倒在地,居高臨下,她的手中雖然還搭著一支箭,卻無法再射中對方了。
寂靜地相持了一會兒,屋中傳出了老薛的聲音:「外面是那邊兒的朋友,趁早亮個相,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加洛琳沒開口,祁連山也沒答理,忽然屋子的門悄悄地開了,跟著火光連閃,飛出一團團的火球。
加浴琳看得很奇怪,因為那些火球是飛向天空的,飛得很高,很遠,一直落在地上,還在熊熊地燃燒。
慢慢地她才看清楚,那是一枝枝的火箭,箭桿上綁著沾滿了油的布,而且發火箭的目的不是傷人,而是照明,很快地山坡下面佈滿了點點的火球。
她隱身的地方藏不住了,而且那個叫秦松的漢子也慢慢地爬了過來,加洛琳卻很沉得住住氣,她知道對方雖然射出了火球,照明了沙地,但是一定要探身在坡線外才能看得見她,而她卻一直在注視著對方的行動。
等對方的頭一伸,她的箭才貼地射了出去。動作夠快,箭發無聲,去勢也夠疾,但是秦松不僅是個老江湖,而且又是滿懷戒心,更有著豐富的江湖經驗,他要是縮回脖子,這一箭取喉不中,也能射在他的額頭上,因為對方是拿好勢子,等著他湊上來,所以他只是一偏頭,挪開了兩寸,颼的一響,箭從他的腮幫子貼耳穿過。
火辣辣地一陣痛,用手一摸,臉頰上一塊肉夾著半個耳朵都被箭簇削掉了,血水沾了一手。
秦松也夠狠的,不顧臉上的創痛,抬槍就朝下面放去,砰砰兩聲後,他覺得手膀被人一抬,第三槍射向了天空,怔了一怔,看清了拾起他膀子的人,不禁詫然道:「薛爺,您這是幹什麼?我……」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發現薛爺的臉色很不對,而且薛爺的旁邊正站著他的兩個女煞星。
那是兩個維吾爾女子,不老也不年輕,三十出頭,四十不到歲數,每個人都握著一枝長槍,比住了下面一個女郎,秦松又是一驚,他不知道三個人是怎麼出來。又怎麼來到自己後面的,但是他知道那兩個女人是一對雌老虎,再看看那個被槍逼住的女郎。他更難以相信了,這麼美的一個洋妞兒,居然會是剛才差點要了自己命的人!
更使他奇怪的是底下的那個洋妞居然說得一口中國話,而且居然笑著叫道:「老薛,我果然找到你了,是不是這個傢伙把你抓來的,我來救你了!」
老薛對加洛琳的出現,多少是感到震驚的,頓了一頓才道:「加洛琳,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加洛琳翻著美麗的眼睛叫道:「你走了,我閒得無聊,一個人隨便走走,居然走到了地獄谷……」
「哦!你是說自己穿過那片樹林走到地獄谷的!」
「是啊!雖然你不肯告訴我路,可是每次我記一點,這次就被我摸了出來,在地獄谷我找到一匹白馬,我就騎了那匹馬,一路找了過來!」
「哦!你居然能馴服了那匹野馬!」
「它一點都不野呀,我騎著它乖得很,我看見地上有很多的馬蹄印子,以為你被壞人捉去了,心很著急,幸虧那匹白馬跑得很快,我終於追上你……」
旁邊的一個女子道:「主人,這可能嗎?」
老薛居然一笑道:「可能,我們的馬沒有那匹白馬快,而且一路上也沒有掩蔽痕跡,她在草原上長大,對於馴獸追蹤都別有一套本事,追上我們並不稀奇!」
加洛琳在急亂中謅出了一套謊話,見老薛居然相信了,忙信口再謅下去:「老薛,這些壞人把你抓了來,有沒有傷害你?沒關係,我會替你出氣的,我已經殺了一個……」
老薛道:「我看見了,耿七喉頭那支箭我認得的,但是我不相信是你找了來,加洛琳,你是一個人來的?」
「是的!不過沒關係,我一個人也能打倒他們的!」
「不!你弄錯了,他們不是壞人,是我的朋友!」
加洛琳裝出吃驚的樣子:「什麼?是你的朋友?你什麼時候認識這些朋友的?」
老薛笑了一笑:「很早就認識了,上來,我要問問你!」
「不!老薛,我想回去了。我不喜歡你的這些朋友,一個個都長得這麼奇形怪狀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老薛的眼睛一直望著前方,然後沉聲道:「加洛琳,說老實話,跟你一起來的是些什麼人?」
「沒有啊!就是我一個人過來的!」
另一個維吾爾女人道:「主人,我注意了半天,的確沒有另外看見有人,或許她說的是真話!」
老薛再轉頭去看看秦松問道:「秦松,你們也一直沒看見有人過來!」
秦松有點不樂意地道:「薛爺,我跟滿天雲老大有十幾年了,要是連這點警覺都沒有,還會把我們帶在身邊嗎?這就是你養大的那個羅剎女娃娃,可真夠蠻的,老七的那條命算是白送了,我這一箭也是白挨了,媽的,我倒真希望還來一個,也讓我出出氣呢!」
老秦轉回頭,再看看加洛琳,口氣顯著有點猶疑:「加洛琳,在路上,你也沒碰見別的人?」
「沒有!老薛,你是怎麼回事,居然連我也懷疑起來了,我從老遠跑來救你,你就這樣子對待我,好吧,既然你好好的,沒被壞人抓走,我就回去了。」
她轉身就要走,老薛卻厲聲喝道:「站住!」
加洛琳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老薛叫道:「加洛琳,我叫你站住,你聽見了沒有?」
加洛琳猛地站住,憤然地道:「你叫誰站住?老薛,你要弄清楚,雖然你把我從霍爾果斯帶出來,也把我養大,但是你也要記住,我不但是拉特維支郡主,也是個復仇女神,是天山的萬邦之王,你敢對我這樣子說話?」
她突然發作了起來,模樣就像是一頭憤怒的雌豹,但是眼中卻閃著狡黠的光芒,她不知道躲在另一邊的祁連山怎麼樣了,但是她知道在屋中留守的人大概就是這幾個,為了方便祁連山活動,她必須保持冷靜,製造對方的紊亂,而且還要把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老薛也被加洛琳的態度弄得迷惑了,在小丘下的平野上雖是被黑暗所籠罩,可是他先前發出的火箭卻仍在很遠的地方燃燒著,火光可以照得更遠,在五十丈之內,的確是沒有一個入影,但是加洛琳的話可信嗎?
沒有人的幫助,她能走出那一片迷林,能夠跋涉長途,越過迢迢數百里的長途來到這兒?
想了一下,他才把聲音放得低柔:「對不起,加洛琳,我知道你是一片善意來救我的,可是這兩天,這個地方出了很多事,我捉到了幾個壞人,我怕他們還有同伴,會到這兒來攻擊,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怎麼知道,除了地獄谷之外,你不讓我到別處去一步,也沒有接觸過一個生人!」
「我告訴你好了,這兒是瑪爾米乞部,也是我為你建立的天山王國的中心所在地!」
「什麼?就是這個鬼地方,那還不如在地獄谷呢?」
「這裡有什麼不好?」
「不安全,我一個人就能悄悄地摸過來!」
「喔!你弄錯了,這兒只是瑪爾米乞部前哨所在地,再往裡去就是天山,在那兒有著一大片美麗的草原,有豪華的宮殿,還有著幾千個子民,你既然來了,就順便進去看看,讓你的子民參拜一下他們的女王!」
「才只有幾千個人?你不是說我將成為天山的萬邦之王,只有幾千人,那有什麼意思?
我不幹!」
「這……只是個開始,在天山,有幾千個人已經是很多很大的一個部族了,我們用這些人再去征伐附近的部族,那些部族裡的巫師都已經見過你了,只要見到他們的復仇女神降臨,立刻就會統率著他們的族人歸服你,擁戴你成為天山的萬邦之王,莎蒂娜、莎哈娜,去把你們的女王接上山來,明天就去巡視她的王國!」
他吩咐著身邊的兩個維吾爾女人,兩個女子答應了一聲,端著槍就要往下來,老薛道:
「把槍放下,你們怎麼可以帶著武器去冒犯你們的女王!」
兩個女子略頓一頓,把槍交給了老薛,加洛琳聽見老薛用一種她聽不懂的語言,吩咐了她們一番話,立刻懷有戒備地道:「老薛!你跟她們說的是什麼話?」
老薛笑笑道:「是維吾爾的土語,將來也是你的天山萬邦王國的語言,莎蒂娜跟莎哈娜將來也是你最忠心的侍臣!」
兩個女人行動很敏捷,很快地就來到她身邊,每人挾住了她的一條胳臂,左邊的莎蒂娜笑著說:「女王,請!」
她的臉上雖然帶著笑,卻並不恭敬,而且她們的手指也握得很緊,加洛琳故意地掙扎道:
「放開你們的手,我不要你們碰我,老薛,叫她們放開手!」
老薛笑笑道:「加洛琳,你不能這樣對她們的,這兩個人是我為你選來保護你,教導你的王女侍臣,你應該好好地聽她們的話。好了,把她帶上來吧!」
加洛琳開始掙扎了,口中叫道:「放開我,我要回去,我不要上去,老薛,叫她們放開手,我要生氣了!」
老薛冷笑道:「加洛琳,你給我乖乖的聽話,真沒想到我把你從暴民的手中救出來,扶養你這麼大,你居然會背叛我,帶著別人來跟我搗蛋,說,你是跟誰一起來的!」
「胡說,我就是一個人,我是來救你的!」
「加洛琳,你真是說謊的天才,說謊的時候,居然看不出一點虛假,只是你的謊話編得太不高明,你說是來救我的,你怎麼知道我有危險,難道你看見的,我在屋中留下一張字條,你該看見了,我告訴你有事情要出來幾天,並沒有告訴你我被人捉去了呀!」
「我在地獄谷出來,看見了很多凌亂的馬蹄印子!」
「笑話!你明知道地獄谷是我召集巫師,祭祀魔神的聖地,在那兒的人,都是我的擁護者或朋友,即使你看見了馬蹄印子,也一定是帶著人離開時留下的,可是你卻悄悄地掩近過來,發動偷擊,殺死了一個人,一定有人告訴你這麼做的,說說那是誰?」
加洛琳想想,這個謊話確實不高明,破綻百出,但是她不能承認,必須鬧下去,製造混亂,給祁連山造成機會,因此她一面掙扎著,一面叫道:「沒有人,告訴你沒有人,老薛,我要生氣了,我要打人了。」
者薛用手勢示意兩個女子把她抓得緊一點,然後歎了口氣道:「加洛琳,我幾乎是把你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愛護,苦心努力養育你長大,為你安排一個美麗的將來,建立一個王國來給你統治。雖然有些事我沒有告訴你,那是為了你好,我知道你的心唸唸想為你的父母報仇,想奪回你的城堡,殺死那些暴民,但,那是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那本來就是我的-地,我父親死了,我是唯一的繼承人,我有權利要回來。」
老薛歎了口氣:「加洛琳,你根本不知道,時勢改變了,連沙皇尼古拉都被推翻了,俄國已經成立了社會聯邦,大批的貴族被殺死或逃亡到外國去,沒有了宮廷,你也永遠回不去了,還是乖乖的接受我的安排吧!」
他見加洛琳靜止了下來,以為他的說服已經生了效,於是又道:「我知道你一定是遇見了人,那些人騙你說可以幫助你重回俄羅斯,為你的父母報仇,所以你才聽了他們的話,加洛琳,你太天真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你,是我沒有把實在的情形告訴你,可是你遇見的那些人,也沒有告訴你真話,他們只是在利用你!」
加洛琳冷冷地道:「你呢?你不是在利用我,你跟一個叫滿天雲的大強盜勾結在一起……」
老薛的神色一變:「是誰告訴你的?」
加洛琳不作聲,那個叫秦松的漢子道:「薛爺,那還用說,一定是白狼大寨的人,只有苗金花那騷娘們兒知道我們老大跟您有連繫,這次您逮到的六個人,滿篇鬼話說他們背叛了白狼大寨,鬼才相信,尤其是苗銀花那個臭婊子,她是苗金花的妹子,是白狼的小姨子,他們怎麼會背叛白狼大寨,他們摸到您那兒去,分明是有意的!」
老薛淡淡地道:「加洛琳!快說,你的同夥是什麼人?」
加洛琳仍是不作聲,老薛有點惱意地道:「加洛琳,你如果還堅持著說你是一個人就太不聰明了,別的不說,你身上就帶著最明顯的證據,你這身衣服是那兒來的!」
加洛琳一震,這個證據她無話可說了,這套衣服實際上用的布料極少,只有短到僅能遮股的一條短褲與上面僅能遮住大半個乳房的一付胸罩,然而所用的布料卻是從祁連山的褲腳管上截下來的,是一種質料極佳的嗶嘰呢,而且還是舶來的外國商品,不但在她住的森林中找不到,在大漠上也很難找得到,可是加洛琳想了一下,居然振振有詞地道:「我自己縫製的!」
這句話倒沒有假,因為這種款式在現在倒是很常見,在當時,即使是衣著極為開放的西方社會中也還沒有風行,沒有一個裁縫師能做出這種形式的衣著來。
老薛冷冷地道:「我知道是你自己縫的,我問的是這種衣料是誰給你的,總不會是你自己紡織的吧!」
「那是我在湖邊沙地上撿到的!」
架住她的莎蒂娜首先笑了起來道:「小姐,你的謊言實在很不高明,沙地上能撿到這套衣服。」
加洛琳振然有詞道:「我撿到的是一件上農,而且殘破不全,我把完整的地方裁下來,只能做成這樣的一套夾服,這有什麼好笑的,我知道這身衣服做得不好看,可是我只有那麼一點的布,如果我能多找到一點,我會縫得好看一點的。老薛,叫她們放開我!」
老薛沉思片刻,居然朝那兩個女子點點頭道:「放開她!」
莎蒂娜道:「主人,您相信她的話?」
老薛道:「相信。苗銀花她們說是被一陣風吹送過來的,那的確是真的,因此在暴風中也可能吹一件破衣服過來,也由此可見,她的確沒有遇見別人,否則誰都會勻出一件衣服給她,而不讓她穿成這個怪樣子的!」
加洛琳只是隨口扯了一句謊,想不到居然會使老薛相信了,但是那兩個維婦卻無法相信,另一個莎哈娜道:「主人,在大漠上走長途的人,誰都不會帶著多餘的衣服,如果要想分件衣服給她,只有割下一塊布來……」
老薛道:「不會是白狼大寨上的人,也不會是別的維吾爾人,因為這是上好的英國織造的嗶嘰呢,只有大城市裡才能買得到,白狼大寨的人還穿不起這種名貴衣服!」
「既然這種衣服如此名貴,她怎麼又能撿得到!」
「那一陣暴風是從南戈壁吹過來的,這次風起得很大,很突然,一定有很多人死在裡面,或許是什麼外國的商族身上的衣服,被風帶了過來!」
老薛不但見聞廣博,而且觀察也很精微,所以他對事物的判斷往往非常正確,只是他的判斷中缺少了一項資料,一項關於祁連山的資料,而苗銀花她們的供詞中,也沒有提到祁連山,因此,從這一套奇異的服裝上,倒是使加洛琳的謊言得到了證實,只是那兩個女的仍然沒有放開加洛琳,女人究竟比較仔細,莎蒂娜又發現了加洛琳身上的異征,追問道:「她的頭髮!她的頭髮割斷了!」
老薛一怔道:「不錯!加洛琳,你的頭髮為什麼割斷了?」
加洛琳道:「我在路上把它割斷了,因為披在身上太熱,太陽一曬直淌汗,又髒又臭,我帶的水太少,不夠洗頭用的,所以割斷了,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莎蒂娜笑道:「小姐,在沙漠的人不管天多熱,都不敢少穿衣服,為的是要遮擋日光的曝曬,你卻……」
加洛琳一瞪眼叫道:「我喜歡!我高興!誰能管得了我?我早就想把頭髮剪掉了,都是老薛攔著我!」
老薛看看她身上被日光曬得發紅的皮膚,笑笑道:「你也嘗到苦處了吧,那一頭長髮可以為你遮去日光的曝曬,你為了貪圖舒服,把它給割斷了,才會曬成這個樣子,我告訴你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我怎麼知道,你也沒告訴我這次……」
老薛笑了一下道:「放開她吧,我相信她真是一個人來的,如果有個人跟她在一起,絕對不會讓她把長髮割掉的,加洛琳,你也太不聽話了,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
他伸出一隻手去撫摸她的肩膀,那是一種基於父愛的心情而對子女的撫慰,可是在加洛琳看來,卻像是一條毒蛇靠了過來,連忙向後躲開了!」
因為老薛兩次示意放開她,兩個婦人雖然還沒有放手,卻已經鬆了勁,被她一下子掙脫開了!
老薛愕然道:「加洛琳,你這是做什麼!」
加洛琳退了十來步,才停住身子厲聲叫道:「老薛,你不是東西,我拼了命一樣地趕了來,日曬風吹,是為了救你,怕你被人捉了去,結果你卻這樣子對我……」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那倒不是假的,把她胸中所積壓的受欺騙的憤慨,完全都發洩了出來!
老薛充滿了歉意地道:「對不起,加洛琳,因為情況很特殊,我不得不小心一點,有一批壞人正在想對我們不利,所以我才多問了你幾句,現在我已經相信你了。」
「太遲了,你對我也不相信,讓我傷透了心,我也不要見你了,我要回去,以後我也不要再見到你!」
她像個傷透了心的小女孩,回過身快跑著,老薛皺皺眉頭,揮揮手道:「去把她追回來,好好地勸勸她。」
兩個維婦像兔子般的追了過去,動作很快,只追了二三十丈,就把加洛琳追上了,而且起了掙扎衝突。
老薛在一種自疚的心情下,沒有跟著過來,而且他也不敢離開,因為在這個峰頂上的人手不多,原來是有四個人的,他押著一批俘擄來到後,分出兩個人去通知滿天雲了,只剩下兩個人,又被加洛琳殺死了一個,只剩下了一個秦松,面對著一片漠漠草原,他不敢掉以輕心。
雖然他已經相信加洛琳是一個人來的,但是加洛琳能悄無聲息地摸到山崗下,暗殺掉一個守衛,就證明這一片天險的屏障在黑暗中並不安全,萬一真的有人埋伏在黑暗中,他孤身而深入,就太危險了。
在任何時間,他都是把自己的安全看得很重的,所以他把兩個女的遣出去追加洛琳時,自己反而退回到山崗上,找了個掩蔽的部位伏了下來,注意力有一大半都放在遼闊的草原上,幾十支火箭還在燃燒著,那是一種精心特製的照明用具,可以燃得很久、很久!
正因為他的注意力大部份都放在去監視那片遼闊的草原,才忽略過一些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加洛琳輿兩個維婦掙扎衝突的地方,輿她們糾纏的情形。
這兩個婦人是他的助手,跟著她很多年了,兩個人都在他的指點下學會了一身工夫,而且兩個人也都是跟他有一種很親密的關係,成為他的忠心部屬了。
對這兩個人的能耐,他很放心,她們身強力壯,動作迅速,四五個大漢未必能打得過她們中間任何一個!
只是他對加洛琳的能耐反而不夠瞭解,那是因為加洛琳在他面前從未完全在發揮過能力,尤其是加洛琳成長髮育後,他們反而較以前隔膜了,否則他就應該對一件事懷疑,那兩個女的怎麼能夠在二三十丈處追上了加洛琳!
假如他是祁連山,就會對這件事注意了,祁連山見過加洛琳在地上活躍的速度輿敏捷,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練的是輕功,無疑地,她的輕身功夫已經有了很高的成就。
祁連山自己在這方面下過苦功,而且還是以練氣的內功為輔,成就已非一般人所能及,但是他自己估計一下,比加洛琳還要差上一點,那兩個婦人的身手也夠快的,但絕不會快過加洛琳去,她們之所以能追上加洛琳,是加洛琳自己造成的,因為那裡有一個淺坑。
坑並不深,但是恰好可以遮去上面的一部份視線,坑也很大,可以方便她在裡面施行手腳!
莎蒂娜和莎哈娜也沒有想到加洛琳的狡黠處,她們也具有充分的信心,對這個嬌美的女郎並沒有抱有多大的戒心,尤其是雙方都在赤手空拳的情形下,但是她們卻忽略了加洛琳的腰間還別著一柄短刀,一把致命的短刀。
莎蒂娜撲上去,抱住了加洛琳的一條腿,把她拖翻在地,加洛琳卻突出一條胳臂,勾住了她的脖子,像是加上一道鐵箍,莎蒂娜鬆開了手,拚命拉她的胳臂,想解除頸子上的重壓,才發覺她們上了一個大當。
這兩個人在地獄谷守衛多年,雖然加洛琳不知道她們,但她們對加洛琳卻知道得很清楚,知道她很聰明,很伶俐,知道她跟老薛練過一陣子武功,知道她跑得快,跳得高,更知道她力氣也不小,只是她們不知道一件事,恐怕連老薛也不知道,那就是這個女郎的力氣有多大。
直到莎蒂娜出盡了全力也無法搬動那條胳臂時,她才算真正瞭解到她們有多愚笨,先前加洛琳被她們抓住了胳臂,拚命地掙扎都無法掙得開,使她們對加洛琳的勁道疏忽了戒心,因此才毫無顧慮地追了上來!
現在莎蒂娜總算明白了,這個女郎如果要掙脫她們的手掌,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她根本就是在裝假。
接著,她也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加洛琳既然可以輕易地掙脫她們的掌握,早就可以走了,為什麼還要假裝呢?為什麼一定要趁她們在疏神的時候,才突然掙開而走呢?目的無它,就是要她們追上來,沒有戒心地追上來,然後又故意地在這兒被她們追上,這意思更明顯,她要殺死她們,不著痕跡地除掉她們,這女郎美麗溫馴,像是一頭小花貓,但她卻是一頭雌豹,一頭狡猾的雌豹,可惜的是莎蒂娜明白得太晚,已經無法告訴別人了!
加洛琳的胳臂勒得很緊,使她發不出一點聲晉,光線模糊而隱約,使得在一邊的莎哈娜也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她們是側著背對著她,當兩個人在翻動中靜止下來時,她以為莎蒂娜已經制服了加洛琳,於是走過來道:「莎蒂娜,別下手太重弄傷了她,將來主人還要她去做女王呢,我們是女王身邊的大臣,可不能叫她恨你!」
口氣是近乎開玩笑的,雖是勸告,對加洛琳卻並沒有多少尊敬的成份,似乎她也明白,加洛琳即使成了女王,也不會是個真正具有權威的女王!只是主人的傀儡而已。
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把兩個人都拉了起來,加洛琳放了手,莎蒂娜的身子軟軟地向下滑去,頭無力地垂向胸前,那是加洛琳的勁兒太大,不但窒息了她的呼息,也把她的頸骨勒斷了。莎哈娜連忙伸手托住了她,發現到她的身子異常地沉重,沉重得把整個身子都倚靠在她的雙臂上。
莎哈娜這才發現不對,只可惜她比莎蒂娜的遭遇還慘,莎蒂娜至少還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她卻連這點福氣都沒有,一隻手掩住了她的嘴,跟著喉間一涼一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加洛琳非常冷靜,那是老薛在見面後對她的態度所引起的冷靜,一種由憤怒激起的冷靜。
剛開始說謊時,她多少還有點歉意,可是老薛表現對她的懷疑與不信任,以及叫這兩個女子來抓她時的冷酷,深深地傷了她的心,更勾發了前幾天,老薛把地迷倒後跟滿天雲所談的那番話,把她的歉意沖得一乾二淨,變成了極端的憤怒,尤其是這兩個女子對她的輕慢、懷疑與粗暴使她明白了老薛對自己,根本沒有感情,他救出自己,目的就是在利用。
而且老薛一定也常在這兩個女子面前談到自己,毫無隱瞞地洩漏過他們用自己的計劃,所以這兩個女的才敢如此地對待她,假如老薛把自己當作女兒,她們也不敢如此的,加洛琳可以體會到這兩個女子對老薛的恭敬與順從是真誠的,她們口中稱呼主人時充滿了尊敬,就像是奴隸對主人的那種忠誠,她們自然也熟悉主人的意向。
也因此勾動了她的殺機,不僅僅是為了幫助祁連山,而且主要的是為了她自己憤怒的發洩。
莎哈娜死得很快、很安靜,加洛琳掩住她的口時,就同時割斷了她的喉管,熱血激噴而出,一個人的血不多,又有那麼大的創口中噴出來,想得到是很快的,加洛琳在她的腿發軟,無力支持住自己時鬆了手,莎哈娜倒下來時,四肢僅能做輕微地抽動了。這是她今夜殺的第三個人,第三條命了,她卻越發平靜,站立了一個位置,然後提高了聲音道:「老薛,你的這兩個女人對我太不禮貌,我已經把她們擺平放在地下,現在我要走了!」
老薛的眼睛還是很留心這邊的,人掩到坑裡看不見,但是不久前,他還聽見了莎哈娜的聲音。
雖然距離有三十來丈,但是在寂靜的荒漠中別無聲息,仍是可以聽得見,他很放心,因為她聽見的是莎蒂娜已經制住了加洛琳,誰知道此刻突然發出了加洛琳的聲音,而且說了這番話,這一剎間,他差點要站起來,
可是他沒有,只是大聲地叫著那兩個女人的名字,她們自然不會回答,老薛更急了,他又用維吾爾語叫了一陣,似乎是叫那兩個女子別開玩笑,趕快回答。
雖然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仍希望是兩個女的跟加洛琳串通好了,或是加洛琳向她們提出要求,故意地呵嚇他,女人們湊在一起,有時會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加洛琳卻冷冷地道:「我告訴你,她們被我打昏了!」
老薛知道這不是開玩笑了,卻難以相信地道:「加洛琳,你說的是真話?你怎麼打昏她們的?」
加洛琳冷笑道:「那還不筒單,給她們每個人頸子上一掌,她們就乖乖地趴下了!」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如果趁她們不提防,打倒一個人還有可能,兩個一起被你打倒,怎麼可能呢?」
「老薛你太相信她們,又太不相信我了,不過你可以自己來看看,那不是比什麼都真確嗎!」
老薛一陣沉默,但是沒有過來的意思,那個叫秦松的漢子道:「薛爺,看來不太對勁了,你的兩個助手手底下都不含糊,乍見面的時候,馬坤跟謝阿九對那位莎蒂娜毛手毛腳,給她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滾爬,兩個人對付一個小妞兒,怎麼會反叫她給制住了呢,八成兒是中了埋伏!」
「埋伏?什麼埋伏?」
「那面有個坑,上面瞧不見坑底,要是有人預先在那兒躲著,出其不意地偷襲,才會有這個情況!」
「那個坑才四五丈寬,兩尺來深,周圍都是空曠的平地,我也一直看著,沒見人過去。」
「那當然是預先就躲在坑裡的。」
「不久前我還聽見莎哈娜的說話聲,她又不是瞎子,坑裡預先躲了人,她會看不見,會不發警告?」
「薛爺,白狼大寨的人鬼得很,如果他們預先在地下刨了個淺坑,把身子埋著,用浮沙蓋起來,誰會看得到?」
「我的兩個助手跟著我十幾年了,一直為我守衛著地獄谷,從沒出一點岔子,她們會這麼差勁兒,那怕人躲在一丈深的坑底下,她們也聞得出來,所以我知道坑裡不會有別的埋伏,真是被那個丫頭擊昏了,你去看看!」
秦松忙道:「薛爺,我不去送死,那三個都是你的人,鬧的是你的家務事,要去你自己去!」
老薛又哼了一聲:「好吧,你不去算了。加洛琳,你這孩子對我的誤會太深了,你要回去就走吧,乖乖地回到家裡去等著,過一兩天我就會回來向你解釋!」
加洛琳的目的原是想再引一個人過來,如法泡製的,那個人絕不會是老薛自己,她對老薛太清楚了,絕不敢輕易冒險的,老薛果然要叫秦松過來,但是秦松也不傻,沒有上這個當,看來誘人之計已經行不通了,她不知道祁連山怎麼樣了,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也許是那兩個人守得太嚴密,沒有機會摸過去,她只有再設法為他造個機會,先離開了再說,自己一走,他們就會下來看了,發現了人已死,一定會驚慌混亂,那樣祁連山就有機會進屋子裡去救人了,在談話中已經知道人質都留在這兒,要等滿天雲來了再作處置,而他們已經派了兩個人去通知滿天雲,很可能就快來了,等滿天雲一到,就沒有機會救人了,必須要趁快。
跟祁連山在一起,她顯得無知而軟弱,現在單獨一人,她反而變得冷靜而多謀了,決定了就得行動,但是她心血來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老薛的態度。
他叫自己回去時太爽快了,語氣很柔和,似乎對自己打昏了他的兩個人毫不在乎,這不像老薛的為人。
她必須要小心地防範一下,防範老薛在搗什麼鬼!
人影從坑邊慢慢地爬出來,慢慢地伸直腰,露出了大半個身子,崗上的槍聲就響了,一連響了四聲。
她發出了一聲尖叫:「老薛,你對我開槍!」
身影倒了下去,山崗上卻有人急衝而下,口中還急叫道:「加洛琳,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那是祁連山的聲音,而且他的身形很快地衝過來,一把就抱住了加洛琳,加洛琳卻撲在他堅實的胸膛裡,大聲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道:「山!老薛……他居然對我開槍,他要殺死我,老薛要殺我……」
祁連山抱住她,一面拍著她,一面伸手在她身上摸著,焦急地道:「別哭!別哭!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他會對你開槍的,快告訴我,你傷在那裡……」
加洛琳被他摸得全身癢癢的,卻又忍不住破涕笑了起來:「他根本就沒打到我,只打到一具屍體!」
這下子換成祁連山發怔了:「屍體,誰的屍體?」
加洛琳指指身邊,那是莎蒂娜的,凸出的眼球,半吐著舌頭,死狀已很猙獰,現在卻在額角上又加了個槍洞,她是被勒死的,而且沒多久,血未凝,體尚溫,那一個槍洞中朝外漂著鮮血與白色的腦漿。顯得更可怕了。
加洛琳沒見過這麼恐怖的死了,嚇得哇的一聲,叫了起來,連忙別轉過頭去道:「我……
我想到老薛不會這麼好放我回去的,他叫我走,一定是不懷好心,所以我就先用一具屍體頂在身上試試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居然對著我一連開了兩槍,這個人太狠心了!」
祁連山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一下,然後把她抱得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膛上,輕柔地道:
「加洛琳,我的小女人,真想不到你這麼聰明,這麼靈巧,剛才我真急死了,要是你有什麼不測,我會恨死自己一輩子的。銀花幾次要開槍,都被我攔住下來,因為我答應過你的,盡量不傷害老薛,沒想到他會對你開槍的!」
加洛琳被他又吻又抱,感到十分安慰,尤其是祁連山的關切,使她更加地興奮,搶著問道:「銀花是誰?」
「銀花就是我,我叫苗銀花。加洛琳,暫時就這麼稱呼你吧,將來我應該叫你祁少奶奶!」
坑邊上站著一個健壯的少婦,赤著上身,使她的健美身形在朦朧中尤為動人,長髮凌亂地披散在肩上。
加洛琳跳了起來,掙開了祁連山的懷抱,拉住了她的手臂,歡聲地叫道:「我記起來了,你叫苗銀花,是山的女人,山把你救出來了,另外還有五個人呢,也都救出來了,那麼上面的人呢,老薛跟那麼叫什麼秦松的!」
苗銀花有點歉然地道:「加洛琳,很對不起,對於老薛,我沒法子保全他,少爺是對我說過,他答應你盡量不殺死老薛,所以他對你開槍時,我只好發槍打傷了他的肩膀,但是我沒來得及把話轉告給別人知道!」
這次輪到祁連山怔住了!
「什麼!老薛還是死了!」
銀花點點頭:「是的!老薛放了一槍後,就被我制住了,那個叫秦松的漢子也被老范跟瘦麻桿兒,空手制住了,那知道劉大娘衝了出來,撈起地上的槍,在老薛的腦袋上又補了一槍,把腦袋都打開了花!」
祁連山更為驚詫地道:「難怪我聽聽見了兩聲槍聲,還以為都是你開的,我以為第二槍是對那個姓秦的發的,沒想到會是八嬸,她為什麼要對老薛又補一槍呢!」
銀花的臉上湧起了一片怒色,眼中泛著淚光,聲音也有了點哽咽,咬著牙齒道:「祁少爺,要不是因為你先打過招呼,誰都無法放過那個老惡魔,因為這傢伙簡直不是人,豈僅不是人,連禽獸都不如,劉大娘恨他更是有道理的,她是為小金鈴兒報仇!」
祁連山身子一震:「為小金鈴兒報仇,她怎麼了?」
苗銀花哽著聲音道:「死了!昨天死的,剛才沒機會向您詳細說,也沒敢告訴您!」
她的聲音由哽咽變為顫抖,淚水不停地下落。加浴琳也是震了一下道:「山告訴過我有個叫小金鈴兒的女孩子,年紀很輕,也是他的女人,怎麼死了呢,是不是老薛殺死她的?銀花姑娘,你告訴我好了,不要緊的,雖然我希望能放過老薛,但是我也說過,只要他們害了誰,我就不管了,今天晚上老薛居然對我開槍,我們的恩義已絕……」
苗銀花帶著泣聲道:「小金鈴兒是自己咬斷舌根自殺的!」
祁連山奇怪道:「什麼?她是自殺的?為什麼?」
苗銀花低下了頭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加洛琳愕然地問道:「是不是老薛欺負了她!」
苗銀花抬起了頭,臉上仍是一片憤色道:「可以說是欺負吧,可是這種欺負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忍受的,加洛琳,從老薛跟那兩個維吾爾婆娘的口中,我們已經聽到關於你的事,知道你是由他撫育長大的,可是他對你……」
加浴琳道:「我已經知道他對我懷著什麼存心,他打算把我捧成瑪爾米乞部的女王,要我嫁給滿天雲,然後再利用我,在滿天雲的幫助下,征服其他的部族……」
苗銀花詫然地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祁連山道:「這些以後再慢慢地說。銀花,你說小金鈴兒是自殺的,為什麼,難道她受不了老薛的凌辱,我想那不大可能吧!」
苗銀花神色一凜道:「為什麼不可能,我們雖然身子賤,但是我們的人格並不賤!」
「不,銀花!你誤會了,我知道你們每個人都是很可尊敬的好姑娘,我說不可能,是指另外的一方面,因為據我所知,那個老薛曾經用藥物自毀而不能人道的……」
「不錯!他自己也說過,可是這使他變得更為邪惡,他糟蹋女人的手段更為不人道,還有那兩個婆娘,跟他是一樣的邪惡,如果少爺充許的話,我真想把她們的腦袋也轟一個洞,因為她們根本就不能算是人!」
她拾起了槍,瞄向一邊的是莎哈娜。祁連山忙道:「銀花,這是何苦呢,關於老薛的底細,我已經知道了,他早先就是一個旁門的術士,後來又得到了魔教的秘本,成為西方魔教的餘孽,那兩個女人只是受了他的蠱惑。」
加洛琳道:「銀花姑娘,這兩個女人都該死。」
苗銀花厲聲道:「該死,死一千遍一萬遍都不算多。」
祁連山道:「加洛琳,人在戰鬥中為了自衛,殺死對方還可以原諒,否則我們就該尊重別人的生命,那一個已經替你挨了老薛的一槍,至於另外的一個……」
加洛琳道:「另外一個也被我割斷了喉管。」
祁連山啊了一聲道:「你不是說只把她們擊昏過去嗎?」
「那是騙老薛的,我以為你還沒進到屋子裡去救人,所以才想把老薛引出來,那裡會想得到你已經進去了。」
祁連山道:「我早就進去了,你在山下現身,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我已經悄悄地摸了進去,首先找到了銀花,她們被鎖在屋子裡,每個人都中了迷魂香毒還沒清醒,我把解藥遞給了她們,又到另外一間屋子去解救兩個男伴,才把一切弄妥,老薛就對你開槍了。」
加洛琳歎了口氣:「那兩個女人凶得很,我只有用計把她們騙下來,及時制住她們,又不能讓她們聲張,實在很難,我只好先勒住了一個的脖子,裝著跟她在地上翻滾打架,把另一個也騙到靠近,只好用刀了。因為我不能讓她們發出聲音,今天我一共殺了三個人,頭一個是箭射死的,倒還不怎麼樣?對這兩個女郎,我實在很抱歉,幸好銀花姑娘說她們很壞,很該死,我才好過一點,銀花,這兩個女人,還有老薛,他們究竟壞到什麼程度。」
祁連山道:「算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必再說了,這個女的也死了,就放過她吧!」
苗銀花歎了口氣道:「是的,少爺,自從認識您之後,我的心性改變了,不會再輕易地想殺人了,別說她死了,就是沒死,我也不會殺死她的,可是她究竟沒有逃過死於非命,可見為惡者冥冥中自有天報……」
加洛琳不死心地問道:「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麼?」
苗銀花看看祁連山,苦笑著搖頭道:「加洛琳,小金鈴兒雖然是個女孩子,性子比我們烈一點,可是她並不是個黃花大閨女,被一個男人碰了碰,她不會當同事兒的,但是她在有一點力氣時,立刻咬斷了舌根而求一死,可見那個傢伙……不,該說他們是三個畜牲,對我們的凌辱是多麼的可惡,可殺!」
「還有劉大娘,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她對老薛受傷之後,居然還不顧一切地對他頭上開了了一槍,那不僅是為小金鈴兒報仇,也是為她自己雪恨,至於我們受到的罪還是不必說了,也希望你不要問……」
她的神情在落寞、蒼涼與無可奈何中,還有著無比的憤恨,加洛琳不敢再問了,她知道那必然是一樁極為難堪的痛苦的記憶,不但是肉體上的,也是心靈上的。
祁連山充滿了歉疚地道:「銀花,很對不起,都是為了我,才使你們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苗銀花淒然地一笑道:「少爺!別這麼說,那天我們發覺中了暗算,幾個人拼著最後的一點力氣,把你藏了起來,實在是不敢存多大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