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以上種種原因,商業區的計畫暫時終止,諸位應該沒有任何意見吧?」溫美珀慢條斯理地合上文件,燦亮的笑眸環顧溫家人一圈。
「臨時終止商業區的計畫,難道沒有顧慮到會讓公司嚴重虧損?」溫宜海首先發難。
「只是暫時終止,等我找到更佳的地點,計畫就會繼續。」溫美珀笑容燦燦的解釋。
「你之前不是已經有不錯的地點嗎?怎麼突然不要了?」沈美芳不明白的問。
「我是考量漢煌集團的形象,若強硬逼走聖瑪莉孤兒院,傳出去總是不好聽。」
「只怕溫總裁為的不是漢煌的形象,而是為了討美人歡心。」閒涼的嗓音陡然響起。
不出他所料,討人厭的傢伙果然又出現了!
「玉遙,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溫美珀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挑挑眉。
「原本計畫好的商業區臨時改變,是因為你身邊的美女保鑣吧?」溫玉遙冷冷回望他。「你拿這塊地和她打賭的事是不爭的事實。」
「我向來不好賭,更不會拿如此昂貴的代價做賭注。」依舊笑容可掬,溫美珀不慌不忙地回答。
「無論你再能言善道,你幫助路曉恩資助孤兒院的事假不了。」他輕哼。
「那又代表什麼?多做公益,對漢煌集團的形象有利無害不是嗎?」
「溫總裁,樂善好施向來不符你強硬犀利的作風,你會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隔著鏡片,溫玉遙瞇眸看他。「就是你已經愛上路曉恩,為了一個女人不顧集團的利益,你沒有資格當漢煌集團的總裁!」
他的指控讓溫美珀心頭微跳,依他對溫玉遙的瞭解,若非十分肯定,他不會拿出來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總不能因為她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就說我們有感情的牽扯。」
「你們當然有,那是我親眼所見,」溫玉遙薄唇揚起詭譎的笑弧。「你應該沒想到金氏企業的慈善晚會,我也受邀參加吧?你和路小姐的親密互動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一個吻,你就覺得我喜歡路曉恩?」溫美珀俊顏似笑非笑:心中卻有些不安,他應該把喜歡她的情緒隱藏得很好才對。「單單一個吻能代表什麼?只是在當時的氣氛下一時的衝動,難不成玉遙不曾逢場作戲過?」他故作不在意的挑眉。
「到底是不是逢場作戲,我的眼睛可是很雪亮的,」溫玉遙冷冷一哂,「你的動作或許騙得了人,但你的眼神騙不了人。」
「美珀,若是你真的因為路曉恩而影響到公司的重大決策,或許應該考慮換掉路小姐。」溫宜海皺眉出聲。
「路曉恩的去留與否由我自己決定,不勞各位費心。」溫美珀淡淡一笑,燦亮的黑眸迎上溫玉遙挑釁的眸光。
「如果你執意不換掉路曉恩,或許就連溫總裁是否適任,我們也應該要慎重思考才是。」微微瞇細黑眸,溫玉遙陰沉地接口。
「我真是太大意了!犯了我最不該犯的錯!」步出漢煌集團大樓,溫美珀表情陰鴛,再也無法掛上平日的笑顏。「我竟會一時大意洩露真正的情緒!」
他怎麼樣都無所謂,只擔心會讓路曉恩陷於危險之中。溫玉遙的陰險深沉,他不是現在才知道,更明白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為人。
「總裁,溫玉遙說了什麼?」梁景書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他已經好多年不曾見溫美珀如此動怒。
「溫玉遙他……」話到嘴邊倏然停住,溫美珀停下腳步,深深望住梁景書,向來意氣風發的俊顏競有些疲憊。「景書,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會背叛我吧?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總裁,我絕然不會背棄您。」梁景書斬釘截鐵的回答。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輕吸一口氣,溫美珀再次打起精神,「曉恩呢?怎麼沒看見她?」
「她在前面等你。」梁景書解釋。
「景書,你最近多注意曉恩的安全,若是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暫停她的工作也無所謂。」溫美珀語重心長的叮嚀。
「總裁,是否發生什麼事了?」
「凡事小心為上,」溫美珀皺眉,破壞他該是好看的俊顏,「記住,這件事也要保密,別讓曉恩知道。」
「總裁——」
「照我所說的去辦吧!」
「是。」
「景書哥,你們總算來了,」在車邊等候許久的路曉恩一見到他們就開心的揮手,「我等你們好久了。」
「被一些事情耽擱,如何?沒什麼事吧?」飛快換上笑顏,溫美珀笑咪咪地問。
「沒事,我會有什麼事?別忘了是我要保護你。」路曉恩皺皺鼻子,與他眼神交會問有種甜蜜的氛圍在流動。
就算他不說,她也能感覺出他是喜歡自己的,只是他不夠坦率而已。
「沒事就好,如果有——」薄唇勾起燦爛笑痕,溫美珀的話尚未說完,一個頭戴全罩式安全帽、騎著重型機車的騎士,高速騎車朝他們衝來。
「小心!」路曉恩直覺撲向溫美珀,將他推離,不料機車騎士直朝她衝來,溫美珀眼明手快地扯她入懷,讓她與死神擦身而過。
一陣慌亂之後,機車騎士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曉恩,你沒事吧?」溫美珀心急如焚的扶起路曉恩,仔細地將她上上下下檢查一回,確定她安然無恙。
「嗯,我沒事。」路曉恩搖搖頭,微白的臉色有些驚魂未定。是她的錯覺嗎?
總覺得機車騎士的目標是她而不是溫美珀。
「該死的!」忍不住低咒出聲,溫美珀一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用力得彷彿要把她揉入骨血裡,俊美的臉龐上血色褪盡。
在方纔那一剎那,溫美珀的心臟彷彿要停止了,若是他的反應再慢一點,若是再慢一點的話……後果他完全不敢想像。
都怪他!他不該一時大意洩露出喜歡路曉恩的情緒,才會害得她陷入險境。
「溫……美珀,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他抱得如此之緊,像是非常害怕失去她似的,路曉恩輕聲安撫:心中湧起滿滿的感動。
其實他比她想像中還喜歡她吧!
「總裁……」梁景恩蹙緊眉,和溫美珀交換彼此才懂的眼神。無論他多小心翼翼,路曉恩已經成為對方威脅的目標。
「我知道。」緩緩斂下眸,溫美珀濃密的長睫掩去他複雜的心緒,當下有了決定。就算這個方式很傷人、很殘忍,他還是必須這麼做,因為這是保護路曉恩的唯一方法。
溫玉遙,這一回是你欺人太甚,別怪他不顧親人情面!
早晨七點鐘,溫暖的太陽緩緩上升,幾乎徹夜未眠的溫美珀緩步下樓,眉宇間有抹淡淡的憔悴。
他眸光複雜地看了在樓下單獨用餐的路曉恩一眼,深吸一口氣換上燦爛的笑顏。
「早安。」
「早安。」路曉恩怔怔望著他的笑顏,是她的錯覺嗎?她怎覺得今天溫美珀的笑容很不一樣?
「昨天睡得好嗎?」在她對面落坐,溫美珀狀似不經意的問。
「嗯,睡得很好。」
「嗯……」點點頭,溫美珀有些心不在焉地翻弄盤中的鬆餅。
他別無選擇,必須這麼做。他在心裡一再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保護曉恩,沒有任何事比她的安危更重要。這件事因他而起,當然要由他來做結束——
就算她會因此恨透他,他也甘願承受。
發現他不對勁的臉色,路曉恩有些訝異地望住他,她很少見他神情如此凝重。
「怎麼了?一大早就對著我發怔?」心中有了決定,他懶懶的勾起唇角,換上他平時的假面具。
「沒什麼。」被他問得心一驚,路曉恩急忙收回視線。
「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讓你看傻了?」
「沒有。」還是猛搖頭,路曉恩悶悶出聲。
「你該不會——」當然沒錯過她不自在的神情,溫美珀優雅地托住腮,一雙如黑曜石般燦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的,瞧得她一陣意亂心慌。「愛上我了吧?」
「什麼?」聽見他的話,路曉恩瞬間呆住。
「我說你呀!該不會因為我施的小恩小惠而喜歡上我吧?」溫美珀還是笑得宛如天使般純潔無害,說出口的話卻犀利帶刺,「我稍微使些小手段,你就對我迷戀到不行!不是我太過自大,我原以為你會更難追一些,沒想到這麼容易上鉤,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如何?還喜歡我的吻嗎?」
「溫美珀,你在胡說什麼?」他莫名其妙的話讓她的大腦一時難以消化,她錯愕的瞪住他,彷彿他被火星人附身。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美麗中帶著傲氣,就像朵難以摘下的扎手玫瑰?就因為你難以摘下,我更想要得到你,所以一直在玩欲擒故縱的遊戲,好讓你這名冰山美人動心。」溫美珀露出無趣的神情。「但是現在我不想玩了,太容易上手的東西我沒興趣,我奉勸你千萬也別對我太認真。」
「溫美珀,你在開玩笑嗎?好端端為什麼這麼說?」想笑卻笑不出來,路曉恩腦中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我很認真,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只是單純不想玩了,順便提醒你別喜歡上我呀!」明知道她對自己的信任正在一塊塊剝落,溫美珀還是皺皺眉,懊惱的表情傷人至極,彷彿她是個甩下開的玩具。
「溫美珀,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的話一宇一句割在她心上,路曉恩忍無可忍地站起,絕美的臉龐一片慘白。
「我相信你聽得很清楚,需要我再說一遍嗎?」慢條斯理地切下鬆餅入口,溫美珀笑咪咪的反問,對她受傷的表情無動於哀。
「你——」
「還是說要你別喜歡我很困難,非要和我上過床才甘心?」溫美珀傭懶地托腮,從薄唇裡吐出的話毫不留情。「那麼你是愛我的人呢?還是愛我的錢呢?」
路曉恩已完全無法反應。
這是她所認識的溫美珀嗎?她以為也有一點喜歡她的溫美珀……路曉恩不敢置信地凝睇那張無所謂的俊顏:心痛得彷彿要裂成兩半。
原來……她只是玩具啊!只有她一個人很認真。
「怎麼不說話了?我的問題讓你無法回答嗎?」溫美珀挑了挑眉。「如果你覺得這樣離開太遺憾,真想要和我親熱,我們現在就可以上樓,當作分手的紀念,如何?」
「……」
「還是你已經愛我愛得太深,想要求我別離開你?」溫美珀給予最後重重一擊。
「……怎麼……我怎麼可能愛你?」愛情遊戲背後的事實太過殘酷,路曉恩小手悄悄在身側緊握成拳,即便現在她還是無法相信,「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你這種自私、冷血,又滿身銅臭味的男人?」
「哦?你不喜歡我?」
「當然!」路曉恩深吸一口氣,燦亮的美眸不甘示弱的回望他,「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一點都不愛你。」
「若是你別再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著我,或許你話裡的可信度會更高一些。」溫美珀唇邊掛著可惡的笑容,哪裡痛他就偏往哪裡踩。「不過,不喜歡我是好事,不然依你和景書的交情會讓我很為難。」
他無情的話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原來這只是一場有錢少爺打發時間的愛情遊戲,反而是她認真了,所以他特別警告她別自作多情!
「溫大總裁儘管放心,我不會愛上你讓你困擾的,事實上……」路曉恩清澄的美眸蒙上水氣,梗聲道:「事實上我很討厭你!而且是非常討厭!」
聽見她的回答,溫美珀俊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偏偏薄唇勾起笑痕。
「是嗎?你很討厭我,這樣很好,看來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好聚好散向來是我的原則,」他語氣輕鬆愉快,「你可別哭啊!我最討厭用眼淚留住男人的女人,千萬別破壞我對你的好印象。」
他殘忍的話簡直是在她的傷口上狠狠抹鹽,痛得她難以承受。
一個男人的個性怎能如此反覆?昨天才對她噓寒問暖,今天卻恨不得甩開她,只因她是一個玩具,他興致一來就逗弄兩下,感到無趣時就踹到一邊嗎?
她肯定是瞎了眼才會對他心動,喜歡上這樣可恨的男人……
她真的瞎了眼!
「你放心,我不會哭的,就算真的掉淚也不是因為你。」倔強地將淚水含在眼底,路曉恩冷冷的說。
溫美珀笑臉盈盈,「很好,希望你說到做到。」
瞪住他太過平靜的笑顏,路曉恩貝齒狠狠咬住下唇,嘗到淡淡的血腥味。
此刻的她忽然明白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的道理,好丟臉,真的好丟臉……
「我吃飽了,恕我先離開。」強烈的驕傲與自尊不容許她此刻情緒崩潰,路曉恩很冷靜地離開餐廳,如一陣旋風般捲出屋外。
聽見身後傳來門輕輕關上的聲音,溫美珀燦爛的笑顏倏地垮下,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極端的厭惡。
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會被討厭得很徹底吧!明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卻殘忍地對待她、傷害她,但是——
唯有讓她討厭他、痛恨他,她才會是安全的,就算再不願意,他也必須這麼做!
「是嗎?總裁他真的這麼說?」聽完路曉恩的含淚泣訴,梁景書是真的為她感到心疼,他輕輕抹去她頰邊的淚珠,無聲地歎氣。
他知道總裁為了保護曉恩肯定會疏遠她,卻沒想到會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在說出那麼殘酷的話之後,還能有挽回的餘地嗎?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我恨他!更恨自己的無知。」路曉恩咬牙切齒地道,美眸早已哭腫。
她是個笨蛋!而且還是識人不清的白癡,才會錯把混蛋當好人!
「別哭了。」深深歎口氣,梁景書為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妹子感到不捨,如果溫美珀真是遊戲人間的花心太少就算了,但是他不是呀!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說出這些狠心話,讓他這個中間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景書哥,為什麼你不先提醒我呢?」咬住唇,路曉恩哽咽地埋怨,「我若早知道他是花心大少,我一定會閃得遠遠的。」
「曉恩,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該事先提醒你的。」
「怎麼辦?我真的覺得好丟臉。」高傲的自尊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強烈的痛苦快將她逼瘋了。
她怎會愛上溫美珀這樣的男人?怎麼會……
「別哭,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粱景書輕聲安慰。
「景書哥。」路曉恩很委屈地偎進他懷裡,淚水像斷線珍珠般滾落。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好的。」粱景書輕輕拍撫她的肩,兩道濃眉蹙緊。
「美珀,怎麼了?瞧什麼瞧得那麼出神?」不遠處,正朝他們方向走來的一對男女停下腳步。
「沒什麼。」溫美珀收回目光,沉靜的俊顏教人讀下出心思。
「該不會是看見你心愛的女人哭倒在梁景書懷裡,感到很不是滋味吧?」金薔兒挑挑眉,很故意的問。
「不是。」不著痕跡的蹙眉,旋即舒展開來,溫美珀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實,在那天聽見你說她是你的女人後,我就對你徹徹底底的死心了,因為我知道你是有感情潔癖的人,沒有一定程度的喜歡,你萬萬不會說出那句話——」金薔兒話聲微頓,揚眸瞅他。「既然如此,你還是決定要這麼做嗎?難道你不怕她對你心灰意冷:永遠的離開你?」
溫美珀和溫玉遙的糾葛她是清楚的,她會一口答應幫這個忙,是因為當不成情人還是可以當朋友。更何況以她金家的身份背景,溫玉遙是不敢把歪主意打到她頭上的。
所以她當下變成最安全的人選。
「我又能怎麼做?」溫美珀搖搖頭自嘲道。「沒有任何事比她的安全來得重要。」
這個男人分明是很愛很愛路曉恩,才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吧!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陪你演這場戲。」金薔兒沒好氣地回答。拜託,她現在正失戀耶!他也稍微斟酌一下言詞行不行?
定定心神,溫美珀偕同金薔兒走向梁景書,瞧也沒瞧哭紅雙眸的路曉恩一眼,完全無視她的存在。「景書,這兩天公司的事麻煩你了。」
「總裁要離開?」粱景書怔住。
「我答應要陪薔兒出遊,過幾天才會回來,公司的事就麻煩你幫我處理了。」溫美珀笑著說,身旁的金薔兒也很配合地挽住他的手。
過幾天才回來?代表會過夜的意思嗎?
聞言,路曉恩不禁嬌軀一僵,但她還是沒抬頭,僅是瞪著自己的鞋尖。
聽不見、聽不見,這個惡魔說什麼話她都聽不見。但是為什麼就算她這樣想,淚水還是很不爭氣的往下墜……
「總裁——」梁景書眉頭皺得更緊。他下懂,有必要不這麼重的猛藥嗎?做做樣子就好了,為何一定要這樣刺激曉恩?
「景書,你該明白我的意思。」溫美珀先一步打斷他要說的話,深深睇了路曉恩的發心一眼,故作親密地摟著金薔兒和她擦身而過。
的確,他是故意的,將路曉恩逼得越遠,她就會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