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刃,我要走了。」傷勢痊癒的鐵冰炎來到童流刃房門口,輕聲說:「謝謝你救了我。」
「你那一掌是為了我而受的,我不想欠你什麼。」將身子抵在門板上,童流刃眼眶裡的淚直打轉。
「從頭到尾,你就沒有欠過我什麼,對你有虧欠的一直是我。」鐵冰炎內心好自責。
「我真的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你。」那麼今天他就不會這麼痛苦、這麼難以釋懷。「當初,我真的不應該救你。」
聞言,鐵冰炎臉色一瞬間刷白,他勉強的說:「我瞭解你的感受。」
他感謝老天讓他們相遇、讓他們相愛。
然而,這些話他卻怎麼也不能說出口。天啊,老天為什麼要這麼捉弄他們兩人?
既然讓他們相愛,又為什麼要讓他就是那個毀了流刃一輩子幸福的兇手呢?
「你怎麼可能瞭解我的感受!」童流刃大吼出聲。
他讓他覺得自己好廉價,好可悲,他讓他覺得自己連雙破鞋都不如。
但是即使他這樣對他,他還是下不了手。
他怎麼對得起母親在天之靈?怎麼對得起雲樂村枉死的村民?
「對不起。」除了道歉,鐵冰炎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不必道歉,我不需要,你走吧!」
「流刃,讓我看看你好嗎?」鐵冰炎艱辛的提出要求,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只要一下子就好。」
「有什麼好看的?比起易水寒我可是遜色多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安然無恙,這樣我的心裡會好過些。」鐵冰炎仍是不放棄。
童流刃毫無預警的打開房門,他一臉寒霜卻沒有直視著鐵冰炎。
「現在你都看見了,我很好、非常好,你可以走了吧?」
鐵冰炎沒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童流月,他要將他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他的內心深處。如此一來,就算日後他身處地獄,也能如置身天堂。
鐵冰炎火熱的視線讓童流刃身子不可自抑的抖了起來,到底他要讓自己沒自尊到什麼樣的程度才罷休?從頭到尾,鐵冰炎就把他玩弄在股掌間,他可不可以有點尊嚴,不要隨著他起舞?
「流刃。」鐵冰炎長歎一聲,痛苦地閉上雙眼。
他怎麼可能認為自己只要看看他就覺得滿足,他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也太低估了童流刃對他的影響力。
「走吧!」童流刃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他想關上門,可鐵冰炎卻伸出手不讓他把門關上。
在童流刃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前,鐵冰炎用力的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吻上他微張的紅唇。
「你……過分……」童流刃直掙扎。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敢吻他?他怎麼敢這麼對他?
鐵冰炎幾乎是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在愛著童流刃,他吻得又深又熱。
他真想這麼一輩子擁著童流刃。
童流刃滿腹屈辱的想掙脫出鐵冰炎的懷抱,但是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掙脫不開鐵冰炎如鐵鉗般的雙臂。他不假思索的咬住鐵冰炎的下唇,可鐵冰炎就像沒有任何知覺,任憑童流刃將他咬得流血。
鐵冰炎呼吸急促的低低喚著:「流刃……」
「你到底想怎麼樣?」童流刃趁著鐵冰炎稍稍鬆開唇時,用力推開他。「你就這麼離不開易水寒嗎?只不過幾天工夫,你就這麼忍耐不住嗎?就算是替身你也無所謂嗎?」
鐵冰炎拭去唇上的血,一頭霧水的看著一臉怒容的童流刃。
好半晌,他才冷淡的說:「是啊!分開這麼多天,讓我想他想得緊。」
「那你就快點走啊!你越快離開就能越快看到他,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走!」砰的一聲,童流刃用力將門關上。
「永別了,我摯愛的流刃。」鐵冰炎定定的站了好一會兒,留下一句話,遂轉身離去。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由於易水寒的交代,侍衛們沒有阻擋,鐵冰炎如入無人之地,走入易水寒的房間。
只見易水寒穿著一襲白色長衫,一頭烏黑長髮紮成條辮子垂在腦後,正優閒的泡著茶。
「易水寒,我們該算算總帳了吧!」鐵冰炎滿臉寒霜。
「的確,也該是時候了。對了,現在是什麼時辰?」易水寒放下茶杯,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他傭懶的口吻,顯示他一點也沒有將鐵冰炎的威脅放在心上。
「就在這裡嗎?」鐵冰炎沒有回答易水寒,他環視著窗明几淨、擺設雅致的屋內。
「當然不是。」易水寒瞪大雙眼,死命搖了搖頭。「這裡可是我的房間,弄髒、弄亂了還得整理,很麻煩的。」
「你就這麼有把握今天過後你還能活著?」鐵冰炎嗤笑。「說吧!地點選在哪裡?」
「跟我來。」
易水寒話才剛說完,人已如閃電般射向門外,鐵冰炎見狀也跟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黑鷹樓外的一處山崖。
「就這裡吧!」易水寒滿意的看了看四周。「這裡林木蓊鬱、鳥囀鶯鳴,是個不錯的安息地,我選這裡你應該相當喜歡吧?」
這裡是他跟鐵冰炎、鐵冰心兩兄弟從小戲耍遊玩的地方,如果能死在這裡,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廢話少說,動手吧!」
「在死之前,你有沒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也許,我能幫你完成也說不定。」
「易水寒,今天你絕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只有易水寒死,才能保住童流刃的生命。
「你以為你是誰啊?可笑。」易水寒不屑的嗤之以鼻。
易水寒話才剛說完,鐵冰炎的雙劍已如流光般疾刺而至。他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夠光明磊落,但為了童流刃,他只能不擇手段。
「小心點,你差點劃破我的衣裳,這件衣服可是我最喜歡的。」易水寒輕輕鬆鬆地躲開鐵冰炎的攻擊。
他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步,他要跟他比奸詐還差得遠咧!
鐵冰炎怒斥一聲,雙劍揚起一片令人目眩的虹光。
易水寒見狀,不閃不避的正面迎上。
兩人於是展開了一場殊死決鬥……
**凡◇間◆獨◇家◆制◇作**
永別了,我摯愛的流刃。
鐵冰炎臨別時若有似無的一句話,讓童流刃心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童流刃打開門,發現鐵冰炎已不見蹤影,他猶豫了半晌,決走去追鐵冰炎回來。
沿路上雖然都沒有發現鐵冰炎的身影,但童流刃知道他一定是回黑鷹樓去了。
因此,他決定去黑鷹樓。
來到黑鷹樓。家丁告知他們兩人的去處。
童流刃照著家丁的指示,來到不遠處的山崖。遠遠的,他就發現打得正激烈的兩人。
他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個人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出手全是狠招,他們不是一對情人嗎?
「鐵冰炎,易水寒。」
一聽到童流刃的聲音,鐵冰炎身形明顯的頓了頓。易水寒則趁著鐵冰炎分神之際,一掌打得鐵冰炎氣血翻騰。
鐵冰炎撫著胸膛,不住地喘著大氣。「你為什麼要來?快走!」
「我不走。」
「你快走。」
「既然流刃不想一個人走,那你們兩人就一道走不就好了。」易水寒笑瞇瞇的提出建議。「這樣在九泉之下也比較不會無聊,你們說是嗎?」
「我不懂,你們兩個不是情人嗎?為什麼會打起來?」
「你不懂我就告訴你吧!我跟這個死木頭從來就不是情人,他愛的人一直是你。」
「你說的是真的?」童流刃大喜過望的叫了出來。
「你這麼高興做什麼?」易水寒不悅的說:「就算我說的是真的,你們兩個也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你放棄報仇。」
「我不可能放棄報仇的,我在我娘的面前發過誓,我一定會手刃兇手替她報仇。」頓時,童流刃又回到現實。
「就算你那麼愛他,他那麼愛你,也不能讓你改變決定嗎?」
童流刃無言的搖了搖頭。
「唉!你娘有你這麼個兒子,就算在九泉之下也能暝日了。」
「易水寒,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你跟流刃說這些究竟想幹什麼?」調好氣息的鐵冰炎厲聲質問。
「我跟流刃說什麼關你什麼事?我在打什麼歪主意你管得著嗎?」易水寒沒好氣的瞪了鐵冰炎一眼後,轉向童流刃。「流刃,易大哥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不知道您想不想聽?」
聞言,童流刃疑惑的皺起雙眉。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他幹嘛還多此一舉的再說一遍?
「唉!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你還不瞭解嗎?」易水寒受不了的搖了搖頭。「好吧,我就說清楚一點,當初毀了雲樂村的人就是我——易水寒。」
易水寒話一說出口,鐵冰炎與童流刃兩人面面相靦,完全不知道易水寒為什麼會承認自己是兇手。
「你……兇手不是鐵冰炎嗎?」
「就跟你說是我了,既然是我,當然就不是鐵冰炎。」
童流刃一頭霧水。「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年,他血芙蓉一發作就不支昏倒了,壓根兒沒有進到雲樂村。」
「那冰心為什麼會說是我毀了雲樂村?」鐵冰炎急急的問。
「是我要他這麼說的。」易水寒聳了聳肩。「當時我心想,萬一有人要為他們報仇的話,不就會找上我?我才懶得應付他們,所以就直接將罪名推到你身上嘍!反正你的仇人這麼多,多一個跟少一個也沒什麼差別。」
易水寒笑得如春花燦爛,壓根兒不把這件事當成一回事。
「那麼你為什麼要殺了我娘、殺了雲樂村一百七十餘口,為什麼?」童流刃氣憤地問。
「也沒什麼特別原因,只是一時心情不好,想殺人發洩而已。」
易水寒的一句只是心情不好,讓童流刃簡直快瘋了。「你簡直是喪心病狂。」
「喂!不要隨便亂罵人好嗎?誰都會心情不好吧,只是每個人解決的方法不同,我恰巧就是靠殺人來解決的,不行嗎?」易水寒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
「流刃,不要跟他說那麼多。」
「說的也是,多說無益,早點解決早點解脫。」面對著一臉怒容的兩人,易水寒還是一派輕鬆自在。
他話一說完,馬上採取主動,他的雙掌幻化成千百道流光,朝著兩人直擊而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易水寒,鐵冰炎與童流刃也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一時之間,山崖上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三人纏鬥了數十回合後,易水寒突然大喝了一聲,雙掌驀地發出藍黑色的光芒。
鐵冰炎見狀,焦急的說:「流刃,小心,這是易水寒的獨門絕學。」
兩人身子一閃,躲開了易水寒的掌風。
易水寒掌風所到之處,草木焦黑一片,由此可知這套掌法何其恐怖。
易水寒眼看一擊不中,他怒喝一聲,又是一道掌風襲去;鐵冰炎與童流刃運起全身功力,打算放手一搏。就在短兵相接之際,易水寒竟莫名其妙的垂下雙手,等兩人意識到不對時,已來不及了。
鐵冰炎的一隻短劍,就這麼沒入易水寒的胸膛,而童流刃的掌氣打得他口吐鮮血,整個人如斷線風箏朝斷崖下方墜去。
鐵冰炎不假思索的飛掠向前,在千鈞一髮之際,堪堪抓住易水寒,
童流刃見狀,也跟著急奔上前。
「放開我……我好累。」易水寒毫無任何求生意志的閉上雙眼,他就這麼任由自己的身子直直往懸崖下掉。
「不要放手,我快支持不住了。」
鐵冰炎咬緊牙關想將易水寒給拉上來,可他手上的血讓易水寒慢慢的滑落。
就在鐵冰炎承受不住之時,另一隻手接替了他的位置。
「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可是你的仇人啦!難道你不恨我嗎?」易水寒微微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你先上來再說吧。」童流刃搖了搖頭,死命拉起懸在半空中的易水寒。
易水寒淒迷的垂下頭,任由山風吹得他衣衫飄揚。「不了!我不想上去,我想一輩子留在這裡,你看這好山好水的,住在這裡一定很幸福。」
「水寒,有什麼話先上來再說吧!」生怕易水寒跟童澆刃會一起跌落山谷,鐵冰炎焦急的說。
「我以為你這一輩子再也不會叫我了。」易水寒帶笑的臉泛出了淚光。「可是我不能,我真的好累、好累,流刃,放開我。」
他是真的累了,他再活也沒有多久了,他的身體由於長年為父親試藥,已是殘破不堪。他的內心深處早已發出了哀鳴,他不想殺人、不想傷害人,可身體的傷害讓他喜怒無常、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與其要滿臉病容、受盡折磨的死在病榻上,他寧願自己選擇死法。
原先他打算讓鐵冰炎陪著自己一起死,可是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手。
而且,他這一輩子傷害的人夠多了,他不想再傷害善良可愛的童流刃。
「我不要。」童流刃緊抓住易水寒的手。易水寒明明是他的仇人,可他眼裡的黑暗與絕望,卻讓童流刃心酸不已。
「聽話,你要是不乖,易大哥就不疼你嘍!你是個好孩子,冰炎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你們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喔!」
話說完,易水寒突然用另一隻手掰開童流刃的手,猶如斷線的風箏,跌落深不見底的山谷。
易水寒覺得自己就像飛在半空中,輕飄飄的又愉快無比,這一刻他什麼都不用去想、去算計。
「易大哥。」
「水寒!」
鐵冰炎與童流刃肝膽俱裂的狂吼著,卻無法挽回一切,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易水寒消失在他們眼裡,只能聽著冷冷的山風迴盪在耳邊。
兩人呆若木雞的站在崖邊久久,他們作夢都想不到,易水寒竟會如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流刃,我們走吧!山上風大。小心著涼。」鐵冰炎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他絲毫沒有把握童流刃會不會願意回到他身邊。
「易大哥他……」童流月心碎的投進鐵冰炎懷裡,複雜的情緒讓他無法釐清自己現在的想法,他甚至無法狠下心來恨易水寒。
「別想了,就讓這一切隨著水寒的死埋葬吧!」鐵冰炎感觸良多的擁緊童流刃。「我想黑鷹樓早晚會成為過去,樓主病重,再加上沒有了水寒……唉!黑鷹樓毀了也好。」
「冰炎,我們到山谷下去找找看好嗎?也許……也許易大哥沒有死也說不定。」
「流刃,算了吧!」鐵冰炎輕聲的說:「我們就當作他死了好嗎?如果他真的沒有死,你打算怎麼做?」
鐵冰炎的話,問得童流刃一愣。
「我……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他跟我一樣,做了許多事全是身不由己。我會這麼說,絕不是為了替我跟他脫罪。」鐵冰炎深深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嗎?樓主他非常嚴厲,就連是他的親生兒子水寒犯了錯,他也絕不寬恕。」
「他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那你跟鐵冰心不就更慘了。」
「小時候被打得遍體鱗傷是常有的事,只要有人被打,我們總是三個人抱在一起痛哭。」想起小時候,鐵冰炎就覺得心酸。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忘了吧,以後我會陪在你身邊的。」童流刃緊緊握住鐵冰炎的手。
「嗯,都已經過去了。」
擁著童流刃,鐵冰炎覺得自己真正的人生才剛要開始。總有一天,他會將黑鷹樓所帶給他的夢魘全忘掉。
只要有童流刃,鐵冰炎相信自己會成為自己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