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來了,要喝杯茶嗎?」易永寒聞了聞杯中的茶香後,緩慢的啜了一口茶。
「嗯!好茶,上頂龍井再加上去年的春水,真是極品啊!」
易水寒抿了抿嘴,滿意的閉上眼睛,享受著令人回昧再三的甘甜滋味。
「他人呢?」鐵冰炎開門見山的說:「你把他捉來做什麼?」
「他?他是誰啊?」易水寒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看著鐵冰炎。
「少跟我裝蒜,把童流刃交出來。」
易水寒不疾不徐地道:「不急,你先告訴我,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鐵冰炎語氣冷硬的說。
易水寒冷哼一聲。「沒有關係你會為了他自投羅網?」
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探知到鐵冰炎在一處山洞裡養傷,而且身旁跟著一個少年,可等他趕到孤竹山的時候,鐵冰炎早已離開那個山洞。
不死心的易水寒立刻在山上找尋鐵冰炎的蹤跡,意外發現了落單的童流刃,因此「順手」將童流刃迷昏,然後帶回黑鷹樓。
「你到底想怎麼樣?說出來吧!」
「我想怎麼樣還需要說嗎?」易水寒笑瞇瞇的看著鐵冰炎。
「你作夢。」鐵冰炎不假辭色的說:「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回到黑鷹樓。」
「既然這樣,那我只好先殺了童流刃,再殺了你。」易水寒一臉認真的說:「還是你想讓我先殺了你,再殺了童流刃?」
鐵冰炎深知易水寒的性格,他一向說得出做得到。
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先騙過他。
可易水寒哪是輕易便可以騙得過的人?鐵冰炎知道只有一個辦法行得通。雖然他真的不想這麼做,可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童流刃死去。
鐵冰炎握緊雙拳,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自己,為了童流刃,他一定要忍住。
鐵冰炎做好了心理準備,假意長歎一聲,「水寒,你一定要這樣逼我嗎?你明知道黑鷹樓對我來說是個傷心地,只要我待在這裡就會聽到冰心淒厲的哭聲、想到他臨死前的蒼白面容,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回去。」
「不回黑鷹樓也行,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蓋一棟屬於我們倆的屋子。」見鐵冰炎態度變軟,易水寒趕忙提出另一個辦法。
「這……」鐵冰炎沉思了一下,假裝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就如你所說的,我們另覓他處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易水寒喜孜孜的挽住鐵冰炎的手。「我就知道你終究捨不下我。」
「我當然捨不下你。」鐵冰炎強迫自己伸出手輕撫著易水寒美艷的臉蛋。「你一直知道我的心的。」
「我當然知道。」易水寒心滿意足的將臉偎在鐵冰炎粗糙的大手上。
他就知道那天鐵冰炎在山神廟裡所說的全是氣話,他只是氣自己殺了鐵冰心而已,他還是愛著他的。
「那麼放了童流刃好嗎?」鐵冰炎乘機提出要求。
「你為什麼那麼在意他?」易水寒口氣不甚和悅。「他該不會是你的新歡吧?」
「這怎麼可能?」鐵冰炎失笑的說:「他有哪一點比得上你?我的眼光沒有那麼低吧!再說他只是救了我,並沒有犯什麼錯,要是你因為這樣就想對他不利,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說的也是。」這個答案讓易水寒滿意極了,他馬上就相信了鐵冰炎的話。
「好了!不談他了。來,讓我好好看看你。」鐵冰炎抬起易水寒帶笑的粉臉,這張懾人心神的臉看在鐵冰炎眼裡,卻只是惡毒心腸的虛偽表相。「你還是這麼美!」鐵冰炎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不將易水寒給推開。
低下頭,鐵冰炎的唇輕輕印在易水寒等候已久的紅唇上,他的手熟悉的探進易水寒的華服內。
他熟練的挑逗讓易水寒情不自禁地呻吟出聲,令他渾身虛軟的攀在鐵冰炎身上。「冰炎……」
鐵冰炎吻著,手肆無忌憚的撫著易水寒的敏感處。
而沉醉在鐵冰炎懷裡失去防備的易水寒突然渾身一麻,全身使不上力,他馬上知道自己中了鐵冰炎的「美男計」。
「鐵冰炎,你……」
鐵冰炎將易水寒放在臥楊上,快手快腳的將他全身衣物脫光。
「快點放了我,要不然我要叫人了。」
「你叫啊!」鐵冰炎有恃無恐的說:「如果你不怕這個醜樣讓人看到的話,你大可以叫,想叫多大聲就叫多大聲。」
「你……可惡!」易水寒咬牙切齒的說:「鐵冰炎,下次你不要落在我手裡,要不然我一定會千刀萬剮殺了你。」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這筆帳他一定要百倍、千倍的討回來。
他一定要讓鐵冰炎後悔今天這樣子對待他。
鐵冰炎置若罔聞的在易水寒的衣服裡搜著,終於讓他在暗袋裡搜出一把鑰匙,他知道這一定是關著童流刃房間的鑰匙。
拿著鑰匙,鐵冰炎走出房間,對著門口護衛說:「少樓主有令,二個時辰不准打擾他,他要休息。」
「是,鐵爺。」護衛不疑有他的應聲。
鐵冰炎點了點頭,走向黑鷹樓最偏遠的房間,雖然門口沒人看守,可他知道一定就是這一間。
他用鑰匙打開門鎖,一推開門,就看到童流刃半躺半坐的正在看著手上的書。
童流刃一聽到有人打開門,抬起頭一看,沒想到是鐵冰炎,頓時讓他開心得眉開眼笑。
「你的傷好了……」隨即,惶恐浮上他的小臉,他努力想保持正常,可聲音卻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想再看到我,可這不是我的錯,是你自己進來的,真的不關我的事。」
「跟我走。」鐵冰炎二話不說就想拉起童流刃。
無法行走的童流刃被鐵冰炎用力的一拉,不受控制的跌下床。
「你的腳……」
「我中了毒,腳要過幾天才能走。」童流刃將易水寒告訴他的話源源本本說給他聽。
聞言,鐵冰炎隨即知道童流刃中了易水寒的毒,原來就是這個原因,所以這間房間無人看守,因為童流刃根本無法離開。
雖然知道童流刃中了毒,他卻無法再冒可能被捉的險到易水寒那裡找解藥。
鐵冰炎當下做了個決定,他一把抱起童流刃,轉身往外走了出去。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我還沒有跟易大哥辭行,你就這樣帶我走,他會擔心的。」童流刃緊抓著他的衣角,有些慌張的說。
「想活命就閉嘴。」鐵冰炎惡狠狠的說:「易水寒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你快放我下來,如果沒有易大哥的話,我也許早就被山裡的野獸給吃了。」
「相信我,沒有一種野獸比他更歹毒可怕。」
童流刃不相信,「易大哥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你跟他才認識多久?」鐵冰炎不屑的說:「我認識他一輩子了,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他的陰狠不是你所能想像的。」
「我不相信易大哥是壞人。」
童流刃的執拗讓鐵冰炎真想丟下他直接走人。
「你……」鐵冰炎簡直快要抓狂,要不是為了他,他哪裡用得著犧牲色相,而他竟然還不相信他所說的話!「你以為我這兩次受的傷是誰下的手?就是他易水寒!你以為你身上的毒是誰下的,也是易水寒。」
童流刃皺起了眉,「易大哥沒有理由這麼對我。」
「易水寒做事哪裡需要理由。」
「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相信易大哥是壞人,我知道他是好人。」
鐵冰炎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竟然相信易水寒勝過他!
他不悅的吼了一聲:「閉嘴!」
抱起童流刃,鐵冰炎往上一縱,離開了黑鷹樓。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你可以放我下來了。」雖然眷戀他懷裡的溫暖,可童流刃知道,擁有越久越是無法放棄。
「放你下來?」鐵冰炎挑高眉。「你有辦法自己走嗎?」
童流刃槌了槌自己的腿,仍然沒有知覺,他搖了搖頭。
「沒有。」
鐵冰炎一副受不了他的模樣,「那麼為什麼叫我放你下來?」
「因為我不能再麻煩你了。」童流刃垂下頭,「我自己會有辦法的。」
他上次那麼明白的說討厭他,他怎麼可以再繼續麻煩他呢?他不想讓他更厭惡自己。
「你能有什麼辦法?你既無法活動,身上又沒有錢,你打算怎麼過活?」鐵冰炎打量著童流刃清瘦的臉,抱著他單薄的身軀,發覺他似乎更瘦了。
「天無絕人之路,你放心吧!」童流刃努力想擠出笑容,卻怎麼也做不到。
「我放得下心才有鬼。」鐵冰炎語氣異常暴躁,他的心裡就像有一把火在燒,讓他整個人如同蓄勢待發的火山。
「可是你明明說你不想再看到我。」
鐵冰炎無奈地道:「那時候我受了傷心情差,才會口不擇言。」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聽童流刃這麼說,鐵冰炎心裡的火山不受控制的爆發。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鐵冰炎冷哼一聲,重重的將童流刃放到地上,隨即消失了蹤影。
童流刃沒有想到鐵冰炎會這麼就不見了,他張了張嘴,小手無力的垂落。
他舉目四望。心裡的惶恐逐漸升高,這裡到底是哪裡啊?他往左看看,又往右瞧瞧,一臉茫然,雙腳無法行走的他只能呆呆地坐在地上。
「你到底要在這裡坐多久?」
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在童流刃背後響起,緊接著童流刃覺得自己的身子被抱了起來。
「你……」沒有想到鐵冰炎會去而復返,一見到鐵冰炎,童流刃忍了多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伸出手緊緊抱住鐵冰炎。
「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童流刃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傷心。「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你再哭我就真的不要你了。」鐵冰炎語帶威脅。
他真的受不了他哭,他一哭自己就會亂了方寸。
「好,我不哭、不哭。」童流刃趕忙拭去淚水,怯生生的露出一個笑。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童流刃變了。原本每天喋喋不休的他變得沉默寡言,整天呆呆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每夜童流刃都會自惡夢中驚醒,任淚水在眼眶沉浮,但他卻沒再向鐵冰炎提出一起睡的要求。
而無計可施的鐵冰炎只能整夜守在童流刃門外,卻不敢進去安慰他。只要一想起童流刃的惡夢是因他而起,他就懊惱得恨不得殺了自己。
這夜,鐵冰炎照舊守在門外,突然一陣比往常淒厲的哭喊聲從房裡傳了出來。
「娘,娘……不要丟下我,娘……娘……」
「流刃。」鐵冰炎緊張得推開房門,衝進房裡。「流刃,流刃,你醒醒、醒醒!」
鐵冰炎用力搖晃著童流刃冒著冷汗、抖個不停的瘦小身子,他小小的臉上佈滿了淚水,嘴裡不停發出驚恐的叫聲。
好半響,童流刃才猛然睜開雙眼,他如同驚弓之鳥,不安的看著鐵冰炎。看著他蒼白惶恐的樣子,鐵冰炎再度心生不捨與愧疚。
「你只是做惡夢,別怕。」
「我只是……做惡夢?」
他點點頭,「是的。」
「我只是在做惡夢,別怕、別怕,流刃不怕、不怕,沒事的、沒事的。」童流刃催眠似的告訴自己。
「對!沒事的,不怕。」鐵冰炎如捧至寶,將童流刃小小的身子納入自己懷裡。
一碰到那熟悉溫暖的胸膛,童流刃明顯的鬆了一口氣,他的小手悄悄圈住鐵冰炎結實的腰桿。
「你會在這兒陪我嗎?」
「會的。」鐵冰炎輕柔的撫著童流刃柔順的髮絲。「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他仍不太敢相信,「真的?」
鐵冰炎安撫著他:「真的,睡吧!」
「可是我睡不著。」他不想睡,一點也不想睡。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一輩子賴在鐵冰炎溫暖的懷裡。
「那……我陪你聊聊好嗎?」
「好啊!要聊些什麼?」
「如果……我說我認識……認識……」鐵冰炎吞吞吐吐,就是無法將鐵冰炎三個字說出口。
童流刃不解地看著他,「你說什麼?你認識誰?」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說。算了,就當作沒這回事吧。」鐵冰炎苦笑的搖了搖頭。
「怎麼可以算了,你要說什麼就說啊!」
「沒事,真的沒事。好了,不早了,快睡吧。」鐵冰炎放開童流刃,站了起來,轉身想離開。
「等等。」忘了自己的腳無法行走的童流刃,伸出手想抓住鐵冰炎問個清楚之際,一個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來。
鐵冰炎奔上前,大驚失色的問:「流刃,你有沒有怎樣?」
童流刃卻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傻愣愣的看著自己不良與行的雙腳。
鐵冰炎著急地喚他:「流刃、流刃。」
突然,童流刃瘋了似的用拳頭死命槌著雙腳。「你動啊!你為什麼不動?動啊!」
「流刃,不要這樣,你會傷了自己的。」鐵冰炎焦急的想拉住童流刃的手,卻被他猛力推開。
「你既然不會動,那我要你做什麼?老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童流刃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這些日子來,兩人都刻意不去碰觸這個目前無法解決的難題。為了怕鐵冰炎耿耿於懷,童流刃總是故意裝成不在意的樣子。可人的忍耐總是有個限度,如今的他再也無力偽裝,他真的好怕自己再也無法行走。
「對不起、對不起。」鐵冰炎深深的歎了口氣。
都是他不好,是他對不起童流刃,是他毀了他一輩子的幸福。
如皋沒有他,易水寒不會對他下手,讓他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如果沒有他,童流刃大抵現在已在雲樂村娶妻生子,過著平淡快樂的生活。
如果沒有他,童流刃就不必背負著血海深仇,夜夜自惡夢中驚醒,是他對不起他啊!
「鐵、冰、炎!」
童流刃突如其來的叫喊讓鐵冰炎心驚膽戰,殺手生涯這十數年來,他從不曾畏懼膽怯,可現在,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他……他怎麼會知道他就是鐵冰炎?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就是鐵冰炎。
「流刃,你……」鐵冰炎的聲音不自覺抖了起來。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童流刃滿臉淚痕的對著遠方吶喊著,彷彿這麼做可以將話傳至不知在何方的仇人耳裡。「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報我雲樂村的毀村之仇,我一定會殺了你!」
無言的,鐵冰炎將哭泣的童流刃擁入自己懷裡,讓他好好哭個夠。
**凡◇間◆獨◇家◆制◇作**
童流刃看著桌上的飯菜,卻一點想吃的慾望也沒有。勉強吃了口飯後,他頹然的將手上的筷子放下。
鐵球炎在躲他,他看得出來。從那天開始,他再也沒有跟他同桌吃過飯,他總是幫他準備好飯菜後,人就跑得無影無蹤。
偶爾兩人碰了面,對他的問話,他也是言簡意賅的回應,簡短得不能
再短。
幾次下來,鐵冰炎臉上的嚴厲與不耐,讓他幾乎不敢再跟他說話。
他們的關係又回到初相識時的樣子,甚至比那時還要差、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他是厭倦他了吧!這也不能怪他,誰會想長時間背著一個包袱?照顧一個殘廢?
就在童流刃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吃飽了嗎?」
童流刃回過神,「吃飽了。」
「是嗎?」鐵冰炎不滿的掃了桌上的飯菜一眼,他怎麼會吃得這麼少?就像沒有吃過一樣。
「是。」
「天寒地凍的,食物很難取得。」天氣這麼冷,他不多吃一點,身子怎麼愛得了?
為了逃離易水寒的追捕,鐵冰炎根本不太敢到市集去買東西,只能就近向小屋附近的農家買些食物。
「我知道。」童流刃低低應了一句。
他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他,他是個負擔,為了他,他才得這麼辛苦的打點一切。
「知道就好,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他要是不好好吃飯,萬一病倒,那就不好了,在這個荒郊野地根本找不到大夫。
聞言,童流刃只覺得腦袋轟轟作響,臉色更加難看,他的頭也垂得更低,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原來在他的心目中,他只是個麻煩!
「要再多吃一些嗎?」
童流刃搖了搖頭,只覺得心裡好苦、好苦。
「那就睡吧,我抱你上床。」鐵冰炎將童流刃抱上床後,便離開了房間。
待腳步聲遠去後,童流刃小心的將身子挪下床,往門口匍甸爬去。
回頭看了看這間生活了一陣子的簡陋屋子,童流刃心裡真有說不出的不捨。
可儘管再怎麼不捨,他還是得離開。
他會有辦法一個人過日子的,他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