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令天吃些什麼好呢?」看著好不容易才掙來的碎銀,童流刃煩惱的盤算著。
「米又快吃完了,天天吃豬肉他一定吃膩了,我看今天買條魚好了。」
打定主意後,童流刃出門買了米和魚。
「我回來了。」童流刃還沒走進門就開始大聲嚷嚷。「今天吃魚喔!一樣是你最喜歡的清蒸魚。今天天氣不錯,等一下我幫你泡壺茶,讓你在院子裡曬曬太陽。」
鐵冰炎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其實他並不特別喜歡吃清蒸魚,更不喜歡喝茶,可因為童流刃這麼以為,他也就隨著他去。
「吃飯了。」
童流刃將飯菜端上桌,招呼著鐵冰炎。
鐵冰炎慢吞吞的坐下來,慢吞吞的吃飯,一臉懶洋洋。
童流刃扒了一口飯,看了一下四周後,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問:「你……最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譬如說頭痛、肚子痛,還是全身都痛?」
「沒有。」
「真的?」童流刃的語氣裡滿是懷疑。
「為什麼這麼問?」鐵冰炎不答反問。
「哪有為什麼?」童流刃誇張的搖了搖頭,他小小的臉上不知為什麼浮現一抹憂愁。「只是順口問問,沒事就好,吃飯、吃飯。」
鐵冰炎知道童流刃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問,他過分誇張的舉止讓鐵冰炎更加堅定自己的臆測。這傢伙一定想對他不利!
吃過飯後,童流刃只說要出去,就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其實,他不在也好,可以讓他耳棍子清靜些。
只是從那天開始,童流刃幾乎三更天就出門,午時回來幫他做過飯後就又出門去,然後直到日落才進門。
這天,吃過飯後,童流刃又出門去。
鐵冰炎環視著空無一人的室內,發覺到這間屋子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大、那麼空。也許是聽慣了他的聒噪,現在他人不在,屋子裡便靜得令人心慌。
「到底是怎麼了?」鐵冰炎不解的問著自己。他一向喜好獨處,不愛與人接近,為什麼童流刃不在,他竟覺得有些寂寞?
鐵冰炎用力甩了甩頭,他一定是在這裡待太久,神智開始不正常了。
看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他的身體已好得差不多,兩人該分手了。
對!就這麼辦。
不一會兒,童流刃一身疲憊的回來。
他搖搖欲墜的身影,看得鐵冰炎直皺眉頭。
童流刃覺得好累,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幫鐵冰炎準備晚膳;煮好飯菜後,他幾乎進入半昏迷狀態,就像有人在拉他的眼皮,他的眼皮直往下掉……
眼看著就要趴到桌上時,一聲沉喝把他的瞌睡蟲全嚇跑了。
「童流刃!」
「我在這……客倌,要什麼?排骨還是上肉?」神智不清醒的童流刃下意識的開口,手也無意識的東摸西摸。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鐵冰炎冷冷地揚起眉。
「沒有啦!我在作夢,夢到自己在賣豬肉。哈哈哈!好好笑!」童流刃心虛的低下頭努力扒飯,連夾菜都不敢。
「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整天都看不見人影。」
「哪有忙些什麼?你也知道我靜不下來。來,多吃點。」童流刃邊說,邊幫他夾菜,魚肉更是夾了整碗,怕他會餓著似的。
突然,鐵冰炎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童流刃幫他夾菜的手腕上,怒氣倏地浮上臉,他一把抓住童流刃傷痕纍纍的手。
「你的手怎麼了?」
「沒什麼,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的。」
童流刃想縮回手,可鐵冰炎卻怎樣都不放手。
「你還想騙我?這不是刀傷而是刮傷,老實說,怎麼會弄成這樣?」
鐵冰炎一生氣,手勁不自覺加重,童流刃痛得淚都快掉下來。
「好痛、好痛……」
一聽見童流刃喊痛,鐵冰炎放開手,冷冷掃了他一眼後,冷然的說:「到現在還不說實話?你痛死好了。」
鐵冰炎的一句「你痛死好了」像利箭穿透童流刃的心,他睜得大大的雙眼裡,淚水不停的滑落,他的唇抖了抖,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是那個意嗯……該死的……」鐵冰炎挫敗的垮下肩。他是關心他,可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天殺的!
「我吃飽了。」童流刃哽咽的站了起來,用抖個不停的手死命擦著滿是淚水的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回房間了。」
童流刃一回到房間,立刻大哭起來,他的手好痛、身體好痛,連心都疼得不得了。
他小心翼翼脫下身上的衣裳,不意外的看見自己雙臂上的瘀青與傷幾,他一動身子,連腰都痛得緊。
「好痛、好痛,娘……好痛。」
童流刃抱著身子縮成一團,任由淚水將他淹沒,全然沒有發覺鐵冰炎進了房間。
「你怎麼會搞成這副模樣?」見他全身是傷,鐵冰炎一顆心揪了起來。
他輕輕的將童流刃給拉了起來,心疼不已的看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歎了口氣,鐵冰炎拿出藥,塗抹在傷口上,然後幫他把衣服穿好。
「謝謝……」童流刃抽抽噎噎哭得好不傷心,他拉過棉被包住自己身子,滾向床的另一邊。
「流刃,我們談談好嗎?你這樣……我好擔心。」
「你擔心我?」童流刃露出淚痕滿面的小臉,他小小的臉上有著不敢置信的欣喜,隨即,他又像洩了氣的皮球縮了回去。「你只是在騙我的,你明明說讓我痛死好了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鐵冰炎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我只是一時情急才會脫口而出,我一向不擅言詞,你……唉!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在鐵冰炎結結巴巴不知所措的時候,童流刃悄悄露出頭來。
「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鐵冰炎用力點了點頭。「現在可以把事情告訴我了嗎?你怎麼會搞得自己一身是傷?」
「因為那天我不小心把師父給我的錢全搞丟了,所以每天四更天到一個好心的肉販那裡幫他賣肉,他一天給我一貫錢和一塊豬肉。」童流刃吸了吸鼻子,「可幾天下來錢根本不夠用,所以我只好到山上打柴。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下山谷,才會弄得全身是傷。」
那山谷又陡又峭,泥土更因下雨的緣故而泥濘不堪,要不是他習得一身功夫,早就去見閻王了。
「有肉吃就行了。一貫錢應該夠用吧?」
「不夠。」童流刃頭搖得像個博浪鼓。「光吃肉你的身體怎麼會好?還要多吃些有營養的東西才行。」
童流刃的一席話,就像一支鐵-重擊著鐵冰炎的心。
鐵冰炎皺眉,「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非親非故、素昧平生,你沒有必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我喜歡你,因為不想你死嘛!」童流刃抱住他。「我再也不要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了。」
「我哪有那麼容易死!」
「可是那天我明明看到你那麼痛苦,你整個人一直抖,還全身冒冷汗,害我好擔心。」
想起那天鐵冰炎又青又白的臉色,童流刃餘悸猶存。
他真的好怕這人就這麼死在他面前,好在他吃了顆藥後,人就恢復了正常,但他還是怕他會再發作。
「哪一天啊?」鐵冰炎想了想,終於想了起來。「喔!我想起來了。」童流刃一定是看到他血芙蓉發作的情形。那天他藥沒有帶在身上,才會發生那種事。「我沒事的,只是之前受的傷發作。經過這些天的休養,已經沒什麼大凝。」
「真的?」
「真的。」
「你不要騙我喔!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很會砍柴了,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摔跤。」童流刃淚痕未乾的小臉上滿是認真。
「我沒有騙你。」鐵冰炎再也忍不住的將童流刃小小的身子擁入自己懷裡。
「還有,你不用再去工作了。」
「不工作要吃什麼?」
「我有錢,你錢掉了為什麼不找我要?」
「我忘了。」童流刃憨憨笑了起來,他孩子氣的揉了揉眼睛,眼皮又開始不受控制的直往下垂。
心情一放鬆,這陣子睡眠不足的童流刃就這麼在鐵冰炎溫暖的懷裡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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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不用出去工作後,童流刃整天跟前跟後的,鐵冰炎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鐵冰炎甚至有種錯覺,他好像養了只小狗。
「流刃,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著我?」當童流刃因為他突然停下腳步而撞上他的背時,鐵冰炎再也忍不住的提出要求。
「我哪有跟著你?是你自己走在我前面好不好。」童流刃抬起頭,笑瞇瞇的說。
「你……」鐵冰炎頓了一下,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往院子走去。
童流刃跟著走到院子,在鐵冰炎身旁坐了下來,他心情極佳的哼起小調來。
「心情很好?」
「當然。」童流刃大大點了個頭。「你看天氣那麼好,每天不愁吃穿還有最喜歡的人陪在身邊,如果心情還不好的話,老天爺可是會生氣的。」
「最喜歡的人?」聞言,鐵冰炎不禁一愣,心情莫名變糟。他粗聲粗氣的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在哪裡認識的?」該不會是前些天到外頭工作時認識的吧?
「就是你啊,」童流刃指著他,咯咯笑了起來。「你就是我最喜歡的人啊!」
「我?」
「沒錯,就是你。」
童流刃直截了當的話,讓鐵冰炎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從小,他所處的世界就充滿了殺伐與暴戾,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更是充滿了算計與爾虞我詐。做他們這一行的,從不說真心話,也沒有真心可言。可如今,他迷惑了,深深的迷惑了。
見鐵冰炎不說話,童流刃再次開口:「喂!我說我喜歡你,你怎麼都不回答?」
「天有些暗了,可能是要下雨,我先回房間去了。」鐵冰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用力站了起來,力道之大,連椅子都翻了過去,可這時的他哪顧得了其他。
鐵冰炎不等童流刃反應過來,便匆匆走回房間去。
「哪有?天明明還很亮,太陽這麼大,怎麼可能會下雨……」
童流刃抬頭跳望天空,不解的轉過頭想對鐵冰炎說,但哪裡還有鐵冰炎的影子?院子裡只剩下他和一張倒在地上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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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說我喜歡你,你聽到了沒有?」童流刃一臉苦惱的拄著頭說。
鐵冰炎還是冷著一張臉不理會他,就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逕自擦著手中的劍。
「你這樣很沒有禮貌耶!竟然不回答人家的話。」童流刃氣呼呼的嘟起小嘴。
那可愛的模樣讓鐵冰炎一時之間竟看傻了眼。
半晌,鐵冰炎回過神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他乾脆收劍入鞘上了床。
可童流刃哪有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他跟著上床,整個人死賴在鐵冰炎身上磨蹭。
「說話啦!求求你說話啦!」
鐵冰炎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說就是不說、不理就是不理。無計可施的童流刃,乾脆抱住鐵冰炎,打算來個長期抗戰。
突然,一個重物自童流刃懷中掉出來,鐵冰炎馬上撿起它。一看到鐵牌,鐵冰炎不由得臉色一變,他將童流刃拉開自己,翻身坐起。
「流刃,這個東西你從哪裡拿來的?」
「這個喔!」看見鐵牌,一向笑容滿面的童流刃立刻變臉,他殺氣騰騰的說:「我師父說就是這個鐵牌的主人——鐵冰炎,殺了我娘、毀了我的村子的。」
鐵冰炎拿著鐵牌的手微微抖了起來。「你確定是他?」
「確定。」童流刃篤定的點了點頭。「我師父說鐵冰炎是黑鷹樓的首席殺手,八年前,他毀了村子後,在一棵大樹旁留下這個鐵牌。」
鐵冰炎反覆的看著這個鐵牌,絕望的確定這真的是他的鐵牌。黑鷹樓有個規炬,誰完成任務就留下誰的鐵牌;既然在村子裡發現他的鐵牌,那就表示毀了村子的人真的是他。
「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對,是傷口又痛了嗎?」
童流刃緊張不已的看著一臉呆滯的鐵冰炎,又是摸頭又是摸臉的想找出他哪裡不對勁。
「你怎麼都不說話?」童流刃快急死了,可又找不出原因。「你倒是說句話啊」
「流刃,我……」
「你怎樣?」
「我沒事。」鐵冰炎搖了搖頭拉住童流刃因為緊張而變得冰冷的小手。「我只是想告訴你,能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但是……」
鐵冰炎欲言又止,他要怎麼告訴他,他會遇上他,卻是他這輩子不幸的根源!
他要怎麼開口?又怎麼開得了口呢?
聞言,童流刃開心的投入鐵冰炎懷裡。
他一臉幸福的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歡我。」
「流刃,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我是說對於鐵冰炎這個人。」
「除了殺了他,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童流刃滿臉殺氣,毫不遲疑的說。
「是啊!除了殺了他,是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鐵冰炎擁緊懷裡小小的身軀,心裡卻寒冷如冰。
當天晚上,鐵冰炎趁著童流刃熟睡之際,留下一筆可觀的金子。
沒有隻字片語,就這麼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