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刃兒,下了山,師父不能在身邊照顧你,凡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江湖上人心險惡,逢人只說三分話,知道嗎?」
道士依依不捨的看著與他相依為命八年、情同父子的徒弟。
「徒兒知道,師父要保重身體。」童流刃吸了吸鼻子,強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
他跟師父回到山上八年,這八年來,他不眠不休的習武,為的就是今天。
「你也一樣,報了仇就趕快回來,別忘了師父在等著你回來。」
其實道士一點也沒有把握童流刃能報得了仇,原因有二。
第一:他的敵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黑鷹樓的首席殺手鐵冰炎。
鐵冰炎在江湖上成名甚早,十二歲時,就是個鼎鼎有名的殺手。
傳說他殺人不眨眼,對於獵物從無憐憫之情。就算對象是老人、稚兒。只要有人付錢,他照殺不誤。
第二:童流刃的心腸太軟、太善良,他連只螞蟻都不願意踩死,這樣的他有辦法殺了鐵冰炎,幫村人與母親報仇?
道士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可以的話,他真的想阻止童流刃下山去報仇,可道士知道他沒有立場把這些話說出口。畢竟,這是不共戴天之仇啊!
「徒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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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別了師父,童流刃帶著簡單的行囊和師父給他的鐵牌,獨自踏上旅程,四處打探黑鷹樓的所在。可幾天下來,他卻絲毫沒有收穫。
一般的善良老百姓不會知道黑鷹樓的存在,而武林中人一聽到黑鷹樓三個字不是快步離開不理會他,要不就是臉色泛白直搖頭。
這讓童流刃瞭解了黑鷹樓是個多麼可怕的組織,但這並不能改變他想報仇的決心。
一天清早,當他經過一處杳無人煙的樹林時,見林間小徑上躺著一個身著黑衫的人。
童流刃快步走上前查看,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男子衣裳原是雪白色,而上頭的黑褐色是干了的血漬,因此乍看之下,他還以為男子穿著的是深色衣裳。
「這位兄台、兄台。」童流刃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男子,男子卻毫無反應。
男子的一頭長髮凌亂披散在胸前,臉上佈滿血跡與傷痕,再加上他滿臉鬍子,童流刃完全看不出來他長得什麼模樣。
童流刃朝四周看了看,樹林裡一個人也沒有,如果他不伸出援手的話,他八成會……不,十成十會死在這裡。
佛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讓他碰上了,他怎能見死不救。
童流刃將男子給扛了起來,迅速朝著城鎮而去。
他投有死!這是鐵冰炎醒來後第一件發現的事。
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桌椅、陌生的床,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他不假思索的翻身坐起,頭卻不預期地撞上了一個硬物。
「哎喲!好痛!」童流刃緊搗住額頭,痛得蹲下身。
他一見男子醒了,就連忙上前查看,怎知他悶不吭聲就坐了起來,腦袋跟他的撞在一起。
童流刃痛得眼淚掉下來,可他馬上吸了吸鼻子站起來。
為了怕男子愧疚撞傷他,他邊擦去眼淚,邊強擠出笑容。
「其實一點都不痛……真的不痛……喔!好痛!」童流刃痛得有些語無倫次。
「你到底是痛還是不痛?」鐵冰炎冷冷瞅了眼前白淨的男孩一眼。
「你醒了!」童流刃拭去淚,伸出手想摸摸男子的額頭,可他卻一臉戒備的躲了開來。「我沒有惡意,我只是要看看你燒退了沒有。」
鐵冰炎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盯著童流刃瞧,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好吧!」童流刃莫可奈何的聳了聳肩,看來他是個戒心重的人。「我叫童流刃,你叫什麼名字?」
對於童流刃的問話,鐵冰炎置若罔聞,只是用冷得不能再冷的目光打著童流刃。
「你、叫、什、麼、名、字?」童流刃張大嘴巴,一字一句緩慢的說,並用手比畫著。
可鐵冰炎還是沒有半點反應,他冷然的目光一瞬也不瞬,似乎想將童流刃瞧出個洞來。
「你不會說話嗎?」童流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耳朵聽得見嗎?」童流刃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聞言,鐵冰炎不禁皺起一雙濃眉。誰不會說話?他嗎?也好,就讓他這麼以為吧,反正他也懶得說話。
童流刃等了好一會兒,見他還是沒有反應,認定鐵冰炎是個啞巴。
「你看得懂我說什麼嗎?」
鐵冰炎頓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
一見他點頭,童流刃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樣兩人要溝通就比較容易了。
「你會餓嗎?我這裡有乾糧,你要不要吃一些?一定是要的對不對?你一定餓壞了,來吃吧!」童流刃自顧自的說。
他從包袱裡拿出兩個窩窩頭,然後將其中一個塞進鐵冰炎手裡。
鐵冰炎看著手裡的窩窩頭發愣,他一向都是這麼強人所難嗎?
「快吃啊!怎麼不吃,不吃會餓的。來,快吃。」見他發愣,童流刃推了推他的手肘,並將羊皮水壺遞到他手上。「還有,這是間廢棄的茅舍,因為你的傷勢挺嚴重的,所以我就近找到這裡。快吃啊!不會餓嗎?還是不喜歡?」童流刃邊說,邊大大咬了一口窩窩頭。
見童流刃吃了下去,有些餓的鐵冰炎,就著童流刃給的水,將那顆硬邦邦的窩窩頭給吃了下去。
「你吃飽了就好好休息吧!等會兒我上街去抓藥,順便買些熱呼呼的包子回來。」
吃飽了,童流刃朝鐵冰炎揮了揮手,遂轉身離開。
見童流刃離開,鐵冰炎在床上躺了下來,突然,一陣熟悉的灼熱感猛然朝他襲來。
鐵冰炎艱難的坐了起來,他顫抖著手,從掛在自己身上的小鐵盒裡拿出一顆小小的紫紅藥丹,將藥丹放入嘴裡,就著口水將它吞下去。
吃完這一顆,他只剩下二十顆。
他一定得在藥吃完之前離開這裡,然後找到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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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好生活必須的東西,童流刃小跑步衝回茅草屋,生怕鐵冰炎的傷勢有個變化。
「我……我回來了……」童流刃上氣不接下氣的衝進屋裡。「你還好吧?傷口不會痛吧?看你的臉色應該還好。我買包子回來了,趁熱吃吧!」
童流刃將包子放在桌上,想扶鐵冰炎下床,鐵冰炎卻揮開他的手自己下床,可當他一動牽動了傷勢,眉頭不禁皺了一下。
「你看你,不要這麼倔強行不行?讓我扶一下又不會怎麼樣。」童流刃叨念著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來。「吃吧!聽說這家的包子很好吃。」
鐵冰炎拿起包子放至童流刃面前,他這個充滿戒心的舉動,卻讓童流刃誤會為善意,開心笑了起來。
「謝謝,可是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聞言,鐵冰炎眉頭不禁皺得死緊。既然他不吃,為什麼要大費周章跑出去買?
該不會有什麼企圖吧?
看樣子應該不是要他的命,要不然他大可不必救他,那麼他圖的是什麼呢?鐵冰炎懷疑的目光在童流刃身上來回梭巡著。
「怎麼不吃?喔!你想要人陪啊!那好吧,我就陪你吃一些。」童流刃笑笑的拿起包子。「我也覺得有人一起吃東西的感覺比較好。」咬了一口包子,童流刃突然瞪大雙眼大叫。
一看他那個樣子,鐵冰炎下意識的戒備了起來,可童流刃下一個動作,馬上讓鐵冰炎全身乏力。
只見童流刃幸福的閉上眼睛,開心的說;「這個包子真的很好吃!皮薄餡又多,可就是有點燙。」
鐵冰炎面無表情的撕開包子,三兩口就將一個包子給吃下肚。
「很好吃對不對?要是每天都可以吃到那麼美昧的包子,那該有多好啊!好了,我吃飽了。」童流刃拍了拍手站起來。「你吃吧,我把這裡打掃打掃,住起來也舒服些。」
童流刃打了桶水,開始擦桌子、椅子、床、窗戶,只要看得到的,他什麼都擦、什麼都洗。
鐵冰炎也不理會他,吃飽了便自顧自的上床休息。
而擦完了內室的童流刃,來到院子開始洗衣服。
洗好了衣服,他進屋告訴鐵冰炎他要到樹林裡撿些柴火,順便摘些野菜。
接下來的日子,童流刃就像只忙著採蜜的蜂兒,每天忙進忙出,不到三更半夜絕不上床休息。
這天,童流刃臉色就像天空灰濛濛的,一點陽光也沒有。
「好無聊喔!」童流刃坐在窗邊歎了口氣,拄著頭看著下著細雨的院子。「你說雨什麼時候才會停?一個時辰,二個時辰,還是一整天?拜託,千萬不要下太久,老天爺我求求您。」
雨什麼時候停有什麼重要的?他有必要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這麼沮喪嗎?鐵冰炎不解的看著童流刃。
大概是老天爺沒有聽到童流刃的祈禱,這場雨足足下了一整天,直到入夜,雨勢都沒有緩下來。
而一整天無所事事的童流刃只能望雨興歎,嘟著張嘴,心不甘、情不願的上了床。
鐵冰炎更早就上床休息,因為他知道想讓自己的傷勢好得快一些,除了吃藥外,就是盡量休息,好讓體力早日恢復。
不知道睡了多久,鐵冰炎被一陣細微囁泣聲給吵醒,他仔細聽了一下,這才發覺聲音是從屋外傳來的。
他看了一眼身旁,才發現童流刃並不在。
鐵冰炎考慮了一下,決定下床去一采究竟。
鐵冰炎艱辛的下了床,步履維艱的扶著床、扶耆桌子、扶著牆來到門邊。
他推開門一看,童流刃坐在屋簷下,將頭埋在膝上,哭得好不傷心。
正想開口詢問的鐵冰炎,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個啞巴,他伸出手推了推童流刃。
沒想到鐵冰炎會出來的童流刃,猛然跳了起來。他小巧的臉上滿是淚水,衣裳更被屋簷的雨水給濺濕了。
童流刃慌忙拭去淚水,抖著聲音說:「你怎麼會起來?你的傷還沒有好,快回去睡吧!」
回去睡?如果他繼續在這兒哭的話,他睡得著才有鬼。鐵冰炎一臉不耐的指了指童流刃,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對不起,是我吵醒你了嗎?」童流刃吶吶的道著歉,他已經盡量降低音量,沒想到還是吵醒鐵了冰炎。
鐵冰炎點了點頭,臉上的不耐更加明顯。
「對不起、對不起。」童流刃忙不迭地道歉。「你有傷在身,我還害你不能好好休息。來,我扶你回床上。」
這次鐵冰炎沒有拒絕,因為他真的好累。上了床,他幾乎是頭一碰到枕頭,就墜入了夢鄉。
可童流刃就沒有這麼好眠,他睜著一雙大眼,直到天空東方出現魚肚白,他依然清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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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還在下雨?」童流刃焦躁的在屋內走來走去。這場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停?它已經足足下了五天。
這五天來,童流刃就像頭困獸煩躁不安。白天他什麼都吃不下,夜裡他怎麼都睡不著。短短數日,他不但瘦了,連黑眼圈都浮出來,雙眼更是又紅又腫,就像哭了一整夜。
「我出去買點東西。」
似是想到什麼,童流刃跳了起來,披上蓑衣,他又快又急的衝了出去。
「他到底在搞什麼?」鐵冰炎濃眉皺得死緊。
只是下個雨,他有必要煩成那樣嗎?該不會是這場雨破壞了他的計劃?
他這時候出去,該不會是要去跟什麼人見面,商討怎麼對付他吧?
鐵冰炎越想越不對,他決定將事情搞清楚、弄明白。
一個時辰後,童流刃帶著一些食物回來。
「我回來了,你看我買了一條魚,很新鮮喔!老闆說吃魚對傷口最有幫助了,你吃了傷口一定會好得更快。對了!你要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我看還是清蒸的好,比較清淡不油膩。好了,那就決定用清蒸的,我就知道你喜歡清蒸的,那麼我現在就去幫你煮。」
童流刃一進門就說個沒完沒了,絲毫不管鐵冰炎有沒有反應,就自己做了決定,然後開始忙東忙西的。
鐵冰炎眉挑得老高,他什麼時候表示過意見說要清蒸了,他自己怎ど不知道?
剛開始鐵冰炎對於這樣的童流刃,真的有些難以接受,可經過這些天下來,他早就見怪不怪。
到了晚上,用過晚膳,童流刃將一碗熱騰騰的藥汁放在鐵冰炎面前。
「把藥喝了,早點休息吧!」童流刃知道他一定要等茶涼了才會喝,因此,他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拿到院子裡清洗。
鐵冰炎端起藥汁用力吹著,希望它涼得快一些。他用力吸了口氣,覺得這幾天的藥味道跟先前好像有些不同。他仔細想了想,這幾天他好像睡得特別深、特別沉,幾乎都是一覺到天明。
對別人這樣可能沒什麼了不起,可對於身為殺手的他而言,卻是有些不尋常,他從來不曾這麼放鬆過。天知道仇人什麼時候會找上門來,如果連戒心都沒有的話,他早就去見閻王了。
思及此,鐵冰炎銳利的目光掃過手上的藥汁。
難道是因為這碗藥汁?
鐵冰炎馬上做出決定,他將藥汁從窗戶往外倒,然後將空的碗放在桌上。
這時洗好碗的童流刃走進屋,見到空碗,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藥喝完了就上床休息吧!」
鐵冰炎點了點頭,接著自己上了床;童流刃也跟著躺了上去。
黑暗中,鐵冰炎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童流刃。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