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有問題 第四章
——    飄起來有點哮喘的摩托車已經疾駛了快一個鐘頭,原本還緊張得不知雙手該往哪裡擺的余子強,被張劍強行把手拉至他腰際上抱緊他之後,現在已經是整個人貼在他寬闊的背上打瞌睡。

    「快到了、快到了!喂,你睡著啦?」張劍邊騎邊回頭吼,還不忘騰出一隻手拉了拉腰上已經鬆開的手。

    「什麼?」余子強猛地回神,挺起腰桿一叫,整個人立刻被飄速的疾風往後一扯,嚇得他驚聲一叫。

    張劍趕緊抓住他鬆開的手,沒好氣的叫道:「你睡著了哦?抱緊一點啦!」

    「你到底要去哪裡?」夏末的夜風很悶熱,可他疾行的速度帶起的風卻很舒服,這一吹已經吹到郊外,讓他忍不住昏昏欲睡。

    「嘿嘿,帶你去看我的城堡啦!」

    「城堡?」余子強環視了下四周的景色,怎麼覺得這地方好熟悉……

    摩托車彎進一處小坡,在人行道前停了下來,所停的位置正好可以全覽前方所有的高級豪宅。

    余子強怔怔地看著前方的獨棟式洋房,臉上的表情只能用非常錯愕來形容。

    張劍跳下車,點了一根煙,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複雜,彷彿帶著驕傲,又摻了點惆悵,更多的是英雄未逢時機到的激動。

    呼出一口白煙,他信誓旦旦的說:「總有一天我要把這棟房子買下來!」他伸手指向前方那幢燈火通明的白色別墅。

    余子強聞言,差一點就整個人從摩托車上滾下來,他眨著眼不知該做何表情,只能茫然的看著他。

    「幹嘛不下車?」張劍回過頭。

    「我……我的屁股好酸。」

    張劍如劍似的眼神射過來,射得他瞬間滿臉通紅。他幾乎可以猜到他下一句會用何等鄙視的口吻說:你是漿糊糊的嗎?是男人就給我自己下車!

    但張劍突然湊上前,眼睛對上他怔愕的大眼,額頭幾乎要貼上他的額頭,當場讓余子強心跳漏跳了兩拍,血液更是瞬間衝向兩頰。

    他他他……他要幹嘛?

    「你要我抱你下來還是自己下來?」

    微瞇的利眼射出兩道犀利的銳芒,注入余子強眼底,直接屏住他窘迫的呼吸。

    「我自己下來。」

    余子強的姿勢實在是矬到讓張劍想笑。

    從摩托車從到變O型腿,他絕對是史上第一名!余子強一下車就腿軟,好在張劍動作快,在他跌倒之前將他從地上撈起來。

    余子強觸電似的跳開,然後慌張的扭頭四處張望。這裡不是安全的地方,余子強整個人都繃得神經緊張。

    「你?」張劍瞥了他一眼,率性地靠著摩托車哈煙,目光拋向前方的豪宅,又問他:「我剛說的你有沒有聽到?」

    「有,你說要買下這棟房子……」余子強狂冒汗。

    「怎樣?你覺得咧?」

    「很……很好啊!」

    感覺他在敷衍,張劍冷哼了聲,推了一下他的腦袋。

    「有夢最美有沒有聽過?我現在買不起不代表將來也不能買!我才二十四歲,前途無限燦爛!」

    「嘎?」二十四歲?余子強扳開指頭認真計算。他才大自己兩歲,也就是說當年他不過才小學三年級?以他的「汗草」,他還以為他已經是六年級的高年級生了!蒼生不仁,又讓他的自信心重創一次!

    「懷疑哦?」張劍以眼代刀掃過來。

    「沒!」張劍一瞪眼,他就馬上變欲辣。

    「你覺得那棟房子如何?」

    「呃……」該怎麼回答呢?

    「如何?」

    「很、很好啊!」呃,怎麼又變熱了?

    「我認為你覺得好。」張劍眼睛又瞇成一條縫了。

    「真的很好啦!」嗚……他想離開這裡……

    「魚子醬,你有點怪哦!」

    「沒……」有人出來了!余子強的反射性動作就是蹲下身躲到摩托車後面去。

    「喂喂,我們不偷不搶純欣賞,你是在躲什麼啦?」張劍被他搞糊塗了。

    是啊,他是在躲什麼?不過就是跟自己暗戀的男生出來賞夜景而已!

    嗚啊,他當然想躲!如果他身邊是個有胸有腰又可愛的美少女,雙雙出現在這裡當然是沒問題。可身邊這家焦不但高大威猛又帥氣,又是個帶點流氓性格、大而化之的火爆浪子,被人家看見的話,他……會心虛。

    「我……」該怎麼解釋啊?余子強臉都紅了。

    不過接下來他也不用解釋了,同時從前方豪宅傳來的一聲呼喚,當場把兩人震得目瞪口呆。

    「強強,你回來啦!」那聲動感的親情呼喚,正是剛從豪宅裡走出來的窈窕女主人。

    張劍震愕的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的看著很想挖洞把自己活埋掉的余子強。

    「你?這是?」

    他立志想買下來的別墅,就是余子強他家!那名美麗到無法逼視的貴婦就是余子強他媽!

    「媽……」余子強紅著臉回道,嚇得張劍整個人倒退兩步。

    張劍咋舌的看著余子強往前走,跟余母親密的擁抱。

    「回來幹嘛不進門?也不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哎喲,你怎麼又變瘦了?學校老師虐待你嗎?你受了什麼委屈快跟媽咪說,媽咪馬上讓兄弟去。」

    他有沒有聽錯?這名華麗的貴婦剛剛說了什麼?

    「沒啦!我很好,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我?我出來倒垃圾啊!」

    嘎!倒垃圾需要穿得那樣金光四射、瑞氣千條嗎?張劍簡直大開眼界。

    「爸呢?他怎麼沒幫你?」

    「你爸憂鬱症發作,正在書房寫書法啦!」余母說得好像是隔壁家老王的貓懷孕了一樣輕鬆。

    張劍覺得嘴角有一點抽搐,開始可以理解傻小子異於常人的白癡行為其來有自。

    「媽咪,我……帶了朋友……」放輕鬆點、放輕鬆點!

    「哦?」余母彩妝艷麗的眉眼挑了挑,犀利的眼神立刻掃向余子強身後的張劍。

    那眼神十分具江湖味的挑釁!張劍在第一時間已對這奇女子產生相當的興趣。

    「帥哥,怎麼稱呼?」余母眼神一轉,嬌嗔的喊,嚇出余子強一身冷汗。

    他媽咪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交朋友而已!而且她的朋友之廣、交友之多,涵蓋三教九流、政商名人、角頭老大統統有。據說當年她下嫁給窮書生余文明,光是宴客場面就足以列入史無前例正邪同台的歷史性一刻。

    「張劍,刀劍的劍!」還是那麼鏗鏘有力,自信滿滿。

    光是這氣勢,她就欣賞。

    「都回來了還站在外頭做什麼?寶貝,你先帶張劍進去,媽咪去去就來哦。」

    余子強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今晚會非常的漫長啊。

    ==凡=間=獨=家=制=作==

    「哈哈哈哈,蘭姐你好幽默,我再敬你一杯。」

    「我們家強強從小什麼都好,就是酒量差。自從他哥娶老婆、他姐到美國去之後,已經好久沒人陪我喝酒啦!」

    「啊!我不是人哦?」張劍好笑的問。

    「呵呵呵……你這張嘴哦!再喝再喝!」

    從他們進門到現在已經兩個小時了,桌上的空酒瓶早已經滿到地上去,他們卻絲毫沒有打算停下來的跡象,倒是一旁光用看就頭昏腦脹的余子強,都已經聞到快醉了。

    於是乾脆就讓他們繼續練瘋話,他再次起身到書房去採視一下他的自閉老爸。

    這已經是余子強這個晚上第三次離座了。每一次張劍都看在眼裡,每一次都有不著痕跡的繼續喝,然而看著余子強離開的背影,他內心卻不斷湧出複雜的情緒。

    那是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緒,好像從踏進這幢豪華大宅裡,他就在心裡與他產生了無形的距離……

    余文明已經睡在書房的躺椅上,余子強將掛在牆上的薄外套輕蓋在他身上。他的父親是一位詩人,得過無數文學獎的勳章,卻娶了一個當年在江湖上混得有聲有色的大姐頭,不知跌破多少文藝界文人的眼鏡。

    他們家確實是一群怪異的組合!他老爸並沒有得到什麼憂鬱症,只是她媽咪說話就喜歡誇大其詞,內向的老爸在外向的媽咪眼中,就跟憂鬱症沒啥兩樣。

    兩個優秀的兄姐都遺傳到媽咪的海派性格,唯獨他繼承了老爸溫吞的個性。比較起來他真的是家裡的異類吧,長得比兄姐漂亮、身高又比兄姐嬌小,就連喜歡上的對象都跟他們不一樣。

    唉,怎麼辦才好呢?如果老你爸知道他喜歡男生,真的會得憂鬱症吧?如果媽咪知道他喜歡張劍,別說不能馬上把他當酒友兼忘年之交,恐怕塵封已久的開山刀就會重現江湖了吧?

    唉,好煩惱!為什麼自己會對張劍有這種心情呢?

    「強強!」

    房門突然打開,一陣酒氣灌了進來。

    余子強立刻起身,跑向前扶住母親搖搖晃晃的身體。

    「媽咪,你喝醉了啦?」天啊,他們到底喝了多少?

    「哈!你娘我是什麼角色,哪會那麼容易醉!真正醉倒的在外面,你去把他扛到房間去!你爸交給我。」

    「可是,爸都睡著了。」

    「我一腳下去他就醒了,你快去啦!」

    「哦……」也是啦,通常媽咪喝醉的時候,老爸都是裝死沒看見,也不知道現在他是真睡還是故技重施。反正他這雙寶貝父母的相處方式,從來就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才轉個身,腳都還沒跨出第一步,余子強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甜到酥死人的撒嬌。「文文,人家頭痛痛,要抱抱啦!」

    余子強差點直接滑壘出去,趕緊快步離開書房,頭也不敢回的把門給帶上。

    父母感情好到天妒,他去依然無法習慣這樣洋化的誇張。

    余子強回到大廳,立刻又被癱在沙發上的屍體給愣得手腳無力。

    張劍半個身體掛在沙發上,一雙長腿直接垂地,儼然就是醉得不省人事。別說把他扛起來,余子強懷疑用拖的都很困難。

    「張劍?」余子強蹲在他面前,雙手直接往他兩頰拍下去。

    沒反應。

    「張劍……」他又搖搖他的肩膀低喊。

    「唔……」張劍碎碎念出一串外星話,還是沒醒。

    「張……」貼在他臉上的手停了下來,余子強怔怔地望著那張酡紅的俊臉。這是第一次他敢這麼大膽的盯著他看。

    他的眉毛很濃、鼻子很挺、嘴形很性感,連他的五官都生得霸氣十足,但組合在一起就是這麼好看。

    很好看的張劍、很性格的張劍、很……喜歡的張劍!

    就這樣傻傻的看著他,余子強都覺得幸福。

    張劍猛地睜開眼,嚇得余子強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要尿尿!」張劍直接站起身,下一個動作差點讓余子強慌了手腳。

    「等……等一下!」余子強馬上從地上跳起來,抓住他就地定位已經準備拉下牛仔褲拉鏈的手,急忙將他拉到廁所。

    廁所門上竟站了一張維修通知單!家裡馬桶也壞得太剛好了吧?

    「忍著點!再忍一下哦!」余子強趕緊扶著他往樓上走,一邊注意階梯、一邊忙著架住他搖晃的身體,走不到一半他已經是滿頭大汗。

    兩人身高差了將近一個頭,但體型卻是差了兩個Size,別說把他扶進自己的房間已經使盡他吃奶的力氣,光是撐著他余子強都倍感吃力量。

    「要死了,你怎麼這和重?」小心翼翼的撐著他沉重的身軀,余子強費力的伸出手去轉開房門,卻在門一轉開的同時感覺到張劍整個人往前一傾,急得他鬆手的當下趕忙要抓住他,但……

    砰的一大響!余子強頓時僵成雕像。

    「噢……」那些一種呻吟,只有在身體產生劇痛感時才會發出的聲音,此地隱隱的從張劍的口中逸出。

    死定了!余子強立刻蹲下去,手足無措地看著整個人趴在地板上微微蠕動的張劍。

    「張、張劍,你沒事吧?」余子強輕聲細語的問他。

    還是沒反應?那就當沒事!余子強扣住他軟綿綿的手臂使勁往上拉,離房間廁所只剩三步,他和趕快把他拖進去才行。

    「媽的!好痛!」張劍突然開口,余子強嚇和雙手立即放開。

    這一放,眼看張劍就要第二次去親吻地板,但張劍可不是讓人摔好玩的!就算酒醉,意識還不至於短路;就算短路,他的反應神經還是那麼迅速,他大手一撈,抓了余子強當墊背。

    「啊!」一聲驚叫,又是砰的一響。

    「噢……」我的肩膀!余子強撫著自己貼地的側肩。為什麼他摔就沒事,自己一摔就像快解體?嗚,好痛!

    濃濃的酒味迴繞在自己耳畔,夾帶著火熱的氣息纏之不散,余子強壓下肩上的痛感之後,這才驚覺身後正貼著另一具滾燙的軀體。

    張劍半個身子就足以將他整個人包在懷裡,貼著他瞬間溫度飆升的耳朵,張劍幾乎是咬著他燙紅的耳朵。

    「到底是你醉還是我醉?耳朵紅成這樣!」

    他也搞不清到底到是他醉還需要自己醉,為什麼兩上人倒在地上,自己就這麼不自覺的被他圈在懷裡動彈不得?

    到底是誰醉了?為什麼他擁著自己的手會這麼自然的就攀上自己滾燙的臉頰,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自己的臉給扳了過去?為什麼此時倒映在彼此眼中的自己,都同樣漾著自己陌生的迷濛眼光?

    「你……」張劍緩緩開口,每呼出的一道氣息都有著濃烈的酒氣,醺得余子強都要跟著醉。

    「長得好你一個人!」

    余子強只能縮在他懷裡像只待宰羔羊,傻傻地睜著一雙水汪汪的黑亮大眼睛看著他。

    「我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我只記得她的眼睛跟你很像,亮亮的、看起來水水的,好像隨地都會流眼淚……」

    余子強的心跳上已經脫序,呼吸也亂了,怔怔地望著他,什麼都思考不了。

    「不……你不是她……你比她……」

    張劍此地的眼睛很明亮,亮和讓余子強看不出他們清醒還需要酒醉的狀況。

    張劍不確定自己現下的心情到底是酒精作祟還需要中了邪,但當他感受著余子強軟嫩的臉頰不斷在自己手心加溫、看著余子強晶亮的眼睛不斷在自己眼中變燦爛時,他心裡那股說不出的奇異感就越是混亂。

    他從來不覺得同為男人能有什麼好看,但此刻的余子強卻可口得讓他驚覺原來男人也可以有讓人垂涎的能耐。

    「我問你!」

    「是……」呃,我們一定要維持這種姿勢躺在地上交談嗎?

    「你有沒有跟人家親過嘴?」

    余子強開始懷疑那堆瓶瓶罐罐根本灌不醉他!這種語氣、這種問題,是張劍會說的話,但……他這樣問他幹什麼?

    「沒……」他怯怯的回答。

    不用問也知道!小傢伙一看就知道是這新新時代碩果僅存的童子雞一隻,笨到別人拿棒棒糖拐他都可以輕鬆的把他拎回家。

    「你不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也回答不出原因。

    「哦!」那你到底要說什麼?

    「反正我現在就想這麼做!」靠!這是什麼見鬼的臉紅心跳?

    「哦!」那你到底要做什麼?

    當兩人一來一往的時候,不自覺的已經靠得那樣近,當余子強說完最後一句時,他的眼睛就跟著幾乎撐破了眼皮。

    沒有浪漫的花言巧語和醞釀好的情緒,只有張劍恐嚇完畢後的我行我素,這次卻比平常不自覺對他的親暱小動作都還要來得石破天驚。

    等余子強意識到他到底在做什麼的時候,自己的嘴已經被他吻得不能呼吸!

    不許他問什麼,是不是因為他們男孩子的關係?他任性的吻著自己,是不是因為酒醉的緣故?

    可他的吻卻又強悍得沒有道理,輾轉吮吻間幾乎要開痛他薄嫩的唇瓣。

    張劍欲罷不能的以舌撬開他飽受驚嚇面緊閉的嘴唇,采入軟舌之間狠狠糾纏。

    余子強從來沒嘗過親吻的滋味,原來親吻比酒精更容易教人迷醉,否則他不會連呼吸都得不到氧氣,連掙扎都失去了力氣。

    張劍好不容易才放開他,余子強濃重的喘息便融入他沉沉的呼吸,吐出的氣息都納入他鼻產,全身彷彿都染著誘人的香氣。

    張劍從來沒體驗過這樣不可思議的震撼,驀地起身,幾乎是落荒面逃地衝入洗手間內,砰的一聲甩上門。

    還坐在地上喘氣的余子強傻了好幾秒才回社,徐徐坐起身,怔愣地將目光移向以閉的廁所門。

    他的心臟還是失控的狂跳著、他的嘴唇到現在還需要麻的、他的腦袋也還是昏沉沉的,醉了的人根本就是他,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剛剛張劍真吻了自己!

    可是他為什麼吻完自己之後,會用那麼錯愕的眼神看著他,然後撇下他逃走?

    這種狀況就好比一個偷腥的男人在清醒過後,赫然驚覺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他就是這老年牙故事裡糊里糊塗被輕薄了的悲情苦命女主角。

    摀住自己發燙的嘴唇,張劍灼然的氣息還留在自己顫抖的唇上。

    一瞬間,余子強有一股想掉淚的衝動,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委屈,五味雜陳的情緒排山倒海往他心裡灌進去。

    開心也好、委屈也好,他只知道這是他的初吻,至少他給了他了喜歡的那個人。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對自己有任何愛情的情分存在,至少他的初吻已經獻給了他最想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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