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有問題 第一章
——    「強強老師,小……心……」

    小鬼們的尖叫,是余子強聽見的最後道聲音。

    一顆速度極快的躲避球不偏不倚的往他漂亮的俊臉砸過來,這是他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

    接下來他只感覺眼前一黑,然後就在小蘿蔔頭們的驚聲尖叫中不省人事……

    隱隱約約聽見擴音器廣播著放學的專送音樂。

    哦……已經放學了啊……

    嗄?放學了!

    余子強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這一彈,讓他的腦袋直接撞上前方不明物體。

    「嗅!」

    異口同聲的驚呼,來自兩張不同的口,卻是同樣的痛楚哀號聲。

    余予強嚇傻眼的呆望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膝蓋,被球砸到的腦袋還隱隱作痛,現在又被眼前的突發狀況嚇得大腦運作完全當機,余子強整個人又倒下床,完全無法思考現在是發生什麼事。

    「喂!不要亂動!你嚇到我了!」一陣略顯不耐的嗓音從上頭傳來。

    余子強一愣,仰躺在床上瞠大了眼,映入自己眼簾的畫而讓他錯愕得差點掉了下巴。

    剛剛撞上的膝蓋的主人,此時正以一種詭異到讓人臉紅心跳的姿勢跨站在他身上!

    他由下往上看,膝蓋的主人有一雙十分傲人的長腿,再往上看,褲管捲上膝蓋變成短褲裝的男人此時上身是全裸的狀態,那健碩的體態和線條,別說是女人看了會小鹿亂撞,連身為男人的他見了都臉紅心跳。

    就在此時,男人高舉在天花板上忙碌的手停了下來,看到床上那張熱氣蒸騰的臉孔,呆滯的表情配上暈紅的臉龐,加上微張的嘴巴,那模樣簡直就像個半夜遇到色狼不知所措的無辜小女孩。

    怦怦、怦怦!

    兩個人強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保健室內格外清晰,有一種詭譎的氣氛在瀰漫,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壓迫感。

    男人擰起俊挺的濃眉,下刻,換他嚇得像被電到似的往另一張床跳過去。

    「喂喂喂……你……」

    只見余於強突地摀住口鼻,他竟流鼻血了!

    ∼f∼a∼n∼j∼i∼a∼n∼

    二度昏厥的余子強終於渾渾噩噩的醒來,當他一睜開眼,又像是被鬼嚇到般直接從床上彈起來。

    「你都是這樣起床的嗎?」

    散漫、不耐的口氣,從一旁傳了過來。

    余子強猛地將腦袋轉過去,瞪大眼看著悠哉坐在另一張床上哈煙的男人。

    怎麼回事?他他他……他到底是誰?

    「我知道我很帥,但也不要看到我就噴鼻血,這樣會被人家誤會!」

    很臭屁的口氣,讓余子強聽了很不爽。

    「你……這裡是學校。不可以抽煙!」他就不能先把衣服穿好嗎?余子強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慌得不知道該往哪裡擺。見鬼了,他到底是在慌個什麼勁?

    「早就放學了,你以為現在幾點?」

    現在幾點?五點半!他會不會昏倒太久了?

    余子強慌慌張張地下床,一瞬間的天旋地轉讓他整個人往男人身上倒,平衡感驟失的他胡亂伸手一抓,竟是直接擁住男人厚實的肩膀貼過去,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倒在床上。

    然後,這大概只有電視情節才會出現的刻意巧合,保健室的門就這麼要命的打開了。

    「子強,你醒……」

    定格、僵化!無形黑鴉列隊空中飛過……

    余子強單純的實習老師生涯,從此染上不光彩的污點。

    「既然你醉了,就可以先走。明天要帶一年級小鬼校外參觀,別忘了準時到。」

    說話的林育倫老師是這家私立小學帶領他這個菜鳥的學長,平常余子強都是跟著他實習,也非常受到他的照顧。

    「是!」余子強跳起身立正站好。心臟怦怦亂跳,一張俏美的俊臉更是紅到讓人懷疑他被灌了酒。

    掃了完全不為所動的半裸男人一眼,林育倫漠然離去,門關上的剎那還能感受到那股不尋常的低氣壓盤旋在門邊。

    「你……你到底是誰?」余子強見門一關,馬上反過身對者他大叫。

    「我才要問你是誰咧,我誘人的胴體可不是隨便讓人家抱的。」

    這是什麼話?存心讓他臉紅到腦充血嗎?

    「我……我也不是隨便會去抱人家的!」畦咧,自己又是跟他幼稚個什麼?

    捻掉香煙的男人意外地扯出一個絢爛的笑容,那笑既狂野又豪氣,絲毫沒有初相識的不自在,甚至把保健室當自己家一樣悠哉。

    不可否認,這怪怪男人笑起來確實魅力四射,害得余子強莫名其妙看了會心慌。

    「子強?明明就是個男生的名字。」

    余子強瞪大了眼,隨即漲紅臉低吼:「我本來就是男生!」

    「你沒說話的話,沒有人知道。」睨了他一眼,男人的眼神有點鄙夷的味道。

    他早該習慣這種評語,但這男人的語氣實在是太狠毒,毫不留情的把他一腳踢到黑暗的角落去。

    「關你什麼事?」生氣!但他就是只會生悶氣。

    「你是這裡的老師哦?不會吧?」

    他一定要加上最後那句懷疑的大問號是嗎?

    「是啊!凝到你?」瞪眼!眼睛大就是這點好用,至少讓他的娃娃臉看起來有幾分殺氣。

    男人起了身,拎起扔在一旁的T恤往身上套。

    他一起身,余子強又僵住了。他他他……怎麼這麼大只?

    「是沒礙到我……」男人穿好衣服往旁一看。人咧?垂下腦袋,男人皺起眉頭,「你怎麼這麼小只?」

    他說話會不會太直了點?余子強真的很想用拳頭招呼他說:我就是這麼小只,又礙到你了嗎?

    「嘖嘖!難怪他會出現那種眼神!」

    正努力在腦子裡抓出適當又不傷人,而且還不會破壞他身為教師形象的罵人字眼,一聽見他冒出這句話,余子強又是一個茫然。

    「什麼?」

    「沒什麼。」男人笑得有點壞,順左右而言它,「厚…——熱得要死!你們家總務處在哪裡?我要去請款。」

    「請什麼款?」情緒馬上被牽走,余子強自己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維修費啊!你不知道你們家保健室燈管線很難修,這根本就是應該淘汰的危樓了。」

    緊緊鎖眉,余子強再問他一次:「你到底是誰?」

    「我?聽好了!我是台灣最帥的水電工,張劍!刀劍的劍!」

    張……張劍?

    嗄!是那個張劍?那個張劍嗎?

    *F*A*N*J*I*A*N*

    余子強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他說不出口也,形容不出來。總之,一離開學校之後,他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就連每天走回家的同一條路他都可以走到迷失方向。

    渾渾噩噩、茫茫然然,這是什麼症頭?

    張劍……是他嗎?

    記憶早已經模糊,印象也已經很朦朧,但是他始終還記得那抹背著光的模糊臉龐有著像被火燃燒的野性氣勢。

    他雖然已經不太記得小時候看見的張劍長得什麼模樣,但那個感受他一直放在心上。

    即使當時的他只有七歲,卻也忘不了當他一個人哭泣的時候,曾經有一道鏗鏘有力的嗓音要他抹十眼淚。

    如果他就是那個張劍,那麼他會記得嗎?他會記得……當時他把破襪子當手帕送給自己,要自己不要哭嗎?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只襪子……在十五年後的今天,還好好的收在自己的抽屜裡。

    叭叭聲一響,嚇得正恍神的余子強整個人往旁一跳,左右張望一下。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走到什麼地方來了。天已經黑了,平常只要步行十分鐘就回到宿舍,現在他卻足足晃了半小時。

    後頭的計程車嫌他擋路似的,在他一跳到路邊之後就馬上疾駛而過。

    余子強驚魂未定,剛掃過去的計程車突然又是一個緊急煞車,輪胎磨地的尖銳刺耳聲讓他當場皺緊了眉。

    黃色車身立即倒車過來,余子強開始覺得有點緊張。

    這條馬路不算寬,行走的路人也沒兩隻,照這輛車的行進路線看來,該不會是針對他來的吧?

    不會吧?現在才幾點,就算要劫財也太早了吧?

    計程車果然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余子強整個背脊已經貼在路旁的牆壁上,現下他無路可逃,只能像砧板上的嫩肉被釘在牆上抖。

    車窗驀地降下,採出來的那張臉居然是帥氣無雙又自戀到家的張劍!

    「喂!你怎麼會在這裡?」

    余子強瞠大眼。他才想問他怎麼會在這裡咧,而且還一副急驚風的土匪狀,存心嚇他。

    「我……我下班了啊!」

    「廢話!你走的時候,我都還沒離開你學校咧!」

    他的口氣就不會溫和點哦?余子強心裡莫名的受挫,尤其是知道他叫作張劍之後,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又是喇叭聲響,堵在半路卜當路霸的他們儼然快引起後頭車子的公憤。

    「先上來啦!」張劍沒得商量的直接開了門。

    好像一切都發生得非常突兀又有種說不出的巧合,而且…他根本一點自主權都沒有,只要這霸道的傢伙一出現……

    被拉上車的余子強渾身不自在的僵坐在側座,看見前方的計程車駕駛執照,他錯愕的回過神。

    「你不是水電工嗎?」

    「法律規定水電工不能開計程車哦?」張劍頂嘴頂得很不客氣,還夾帶「你怎麼這麼蠢」的眼神枚。

    「是沒有……」他擰眉,還是覺得不對,「可是你不是剛從學校出去?」

    「我不能騎車回家換車哦?」這次丟過來的是「你可以再蠢一點沒關係」的表情。

    「是可以……」余子強抿嘴,還足覺得驚愕。「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誰知道你會出現在這裡啊?我才想問你路這麼大一條不走,幹嘛跟車子搶道咧?」

    「我……」

    「還好是遇到我,不然現在體大概是躺在那裡,等著警察幫你畫粉筆。」還押韻咧!

    「我……」

    「你是不是頭上那包還沒消啊?馬路如虎口,學校老師不是都這樣教?虧你還是做老師的!」碎碎念症頭一發不可收拾。

    「你真的是做老師的?該不會是呼嚨我的吧?有哪個老師像你這麼白癡?哈哈哈……」

    余子強決定放棄回應,反正他根本不給他回答的機會。

    「喂,我在問你話,你是睡著了哦?」

    「很清醒……」才怪!自從他一出現,打亂了他本來就很容易緊繃的神經。

    「而且,我還不算是正式的老師。」

    「那不然咧?別說你是學校的工友,我馬上笑死給你看。」

    聽他說話真的是考驗他向來忍耐力極佳的好脾氣!余子強瞪著眼說:「我剛畢業,到學校實習才兩個月。」

    這麼菜,難怪被人家盯上都不自覺。張劍牽起一抹邪氣的笑。

    僅僅是一抹扯開的唇線,居然也能讓余子強倏地刷紅了臉,不知所措的趕緊將目光往窗外丟,然後被自己的莫名慌亂羞窘得手足無措。

    「吃飽了沒?」張劍突然問他一句。

    「哦。」他一定是他的剋星,不然自己怎麼會被他牽著走?不然自己怎麼會在他面前像個白癡?不然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奇怪,看見他就會沒由來的臉紅心跳,到底是怎麼搞的?

    在張劍眼中,余子強簡直就像一隻不經世事的小綿羊,人呆看臉就明白,連個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沒有,這樣下去哪天被賣了,他大概還會感謝對方提拔。

    「我說子……你姓啥?」

    「余,余子強。」

    「余……噗……魚子醬?」

    「是余子強!」這人是怎麼回事?

    「哈哈哈,魚子醬!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高檔的食物,會不會太浪費?不過如果你堅持我也沒有意見啦!」

    很無力的沉默,隨便他講了,余子強放棄理會他。

    反正張劍總會扭曲他的原意,而且還會自得其樂的笑個不停,也不會顧慮一下他這個當事人就坐在隔壁,一點兒都不怕他會氣的快內傷了。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他是笑完了沒?

    「厚……被你亂得害我都忘記了。」

    拜託!現在是誰在亂誰啊?

    車身突然快速轉彎,余子強整個人就這麼往他肩上倒,腦袋掩上他厚實的肩頭,絕對不是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噢!」抱頭痛喊,余子強已經數不清自己今天到底是撞了幾次,尤其是遇上他之後,更是狀況頻傳。

    「有條子。」他說得氣定神閒。

    余子強睜大眼看著他叫道:「你幹嘛躲?」

    「咳……」乾咳了聲,張劍略顯尷尬,「習慣性動作。」

    「什麼?」

    「別問那麼多。讓我看看你撞到哪裡!」一貫的霸氣、一貫的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他大手一伸,直接就把余子強的腦袋給圈了過來。

    動彈不得!面紅耳赤!余子強被他強擁過去的剎那,幾乎要錯以為自己的心臟要停止了。

    這是什麼見鬼的反應,怎麼心跳會這樣快?怎麼臉就像快燒起來?明明他只不過是無心的動作,可自己就是會被折騰得心臟幾乎衰竭。

    「你幹嘛一臉很想死的樣子?」張劍輕蹙眉盯著自己掌下那張燙到快蒸熟的臉。說實在的,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是擺明要引人犯罪嗎?

    余子強猛然發現此時的畫面實在不是很好看。自己就像個嬌弱無助的小可憐,後腦勺被他的大手緊緊拙著,導致自己的臉無處可轉的直直面對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臉,然後自己的呼吸頻率亂七八糟。心跳快得像煞車器被拆掉。

    「你……先放開我!」猛地掙開他的箝制,余子強整個人縮到窗邊顫抖。

    此舉又讓張劍興起捉弄他的頑性。

    一雙銳利的眸子斜睨過去,伴悻然地道:「哼哼,你該慶幸現在在車上的人是我」

    「啥?」他是在說什麼?

    「我想起我剛要跟你說什麼了。」瞥了小蠢蛋一眼,張劍忍不住搖頭,

    「我說你啊,太輕易相信別人了!」

    余子強擰眉,一臉納悶。

    「你在說什麼,」他完全聽不懂。

    無可救藥的天真!

    「我說,我跟你是不是第一天認識?」

    「呃……」他很想說不是,但是他又不確定,或許他已經確定,但是他又不敢問;因為他唯一只敢確定的是,如果他就是當年要他不要哭的張劍,那麼他已經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忘記小時候曾經有過的那段記憶。

    「看!我們才第一天認識,你就這麼放心的上我的車、這麼放心的要跟我去吃飯哦只能說還好你遇到的是正直磊落又帥氣的我,你當然可以很放心;如果是別人,你剛剛那種表情絕對會讓你陷入危險!」

    要他上車的不是他嗎?要他請吃飯的不也是他嗎?余子強倒覺得他剛剛出現的那種舉動才危險,害他到現在心跳都還沒回到正常的跳動。

    「小瓜呆,你要防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位男老師!」

    「啊?」馬上弱智化。

    「看來我不好好保護你是不行。」

    怦怦怦!心臟又開始亂跳了!

    「誰教我就是這麼有正義感!」語重心長。

    沉默……

    「誰教你這麼幸運遇到我!」於心不忍。

    繼續沉默……

    「那麼我就不能不管你,不然哪天你被拆吃入腹還不知道,我定會良心不安。」

    他現在到底是說到哪裡去了?

    「出社會不比待在學校,腦子給我放靈活點懂不懂?」

    「懂……」才怪!

    「懂就好。餓得要死,吃大餐去!」

    這人……余子強完全幣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不知怎地,當心跳趨於平緩時,心裡頭所湧現出的感覺竟然是溫馨的。

    他這樣的率性灑脫,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是理所當然的。

    他說的確實也沒錯,今天是他們第一天認識,可卻沒有初識的陌生感,更沒有疏離的距離感,好像在很遙遠的以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彼此。

    那時候,小小的他,一個人在河堤邊哭泣;那時候也像現在一樣豪爽的他,拎了一隻他以為是手帕的襪子給他,用非常臭屁的口氣對他說——

    我叫張劍!刀劍的劍!你要記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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