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要上哪兒去,鬥雞圈在這兒,你走過頭了。」
天甫一亮,贏瑩便守在鬥雞圈前等著齊皇淵依約前來,孰知他竟走過頭,正要拐進胡同裡。
她忙出聲阻止他。
齊皇淵微隱起眼瞅著她,隨即移開視線,「我不比了。」
「不比了?」她不由得拔尖聲調問道:「為什麼?」
昨兒個他回贏府後,她原本先是想同他道謝他救了她的,可誰知道他進門之後便說累了,有話明兒個再說;她以為他既然會回贏府,就代表他並不在意她之前的無禮之言,可現下一瞧,他似乎有點古怪。
「咋兒個你不是說過,我的鬥雞已經死了,」他淡漠地道,目光打一開始便不放在她身上。
「那又如何?沒了那一隻還有其他的啊!」
她承認,昨兒個她的確說得太過火。
知道自個兒錯了,可她也不明白為何心底的那一把無明火會燒得如此熾燙,害她說起話來如此口無遮攔。
然,他救了她是事實,儘管他看起來十分柔弱,但昨兒個他確實一一將那干子人都給擊倒,而且她連他是什麼時候擊倒那些人的都沒瞧清楚。
「何必呢?既然你無心要嫁給我,又何必再比下去?我現下不比了,你等於是撿到第三勝;既然勝了比賽,你自然不需要嫁給我,是不?」他勾唇笑著,泛起比往常還要諷刺人的笑意,「這不是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
她該要感到開心的,是不?
君子有成人之美,倘若她真是不願和他一道走,只懂得依約行事,他便沒有強求她的道理,況且,他也不想再同她攪和下去,他倦了。
再說,他打一開始就沒打算要贏,準備到最後蓄意輸掉比賽,好讓這兒的街坊鄰居知曉他根本就不願意迎娶她這個賭女,然而誰知道他會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她的道,改變心思。
可改變心思又有何用,她的心不在他身上,開口閉口都是賭,非得要以賭見真章,就算他真贏了比賽又如何。
他贏得的不是她的真心,而是她願賭服輸罷了。
這樣的話,他寧可不要。
她大小姐有她的傲氣,他也有他的骨氣。
「可是,我這樣勝之不武,我不要!」他說的都對,可不知道為何聽在她耳裡,她只覺得胸口窒悶,一口氣快要喘不過來。
「那不關我的事。」他以扇子隔在兩人之間。
她微惱地吼著,卻見到他腰上繫著綬環,於是再追上去,「喂!那個綬環是我的,你還給我!」
原來是他撿去,難怪她昨兒個沿路往回找都找不著。
齊皇淵微挑起眉道:「這是我在路邊撿的,誰說是你的。」哼,她不都丟在路邊了嗎?既然不要了,她何須再討回。
「那是我昨兒個故意擱在路邊等人發現的信物,你還給我,那是我從你身上贏來的,那是我的!」她伸手要取回,卻被他以扇子打開手,「你!」
「男女授受不親,贏姑娘請自愛。」他粗嗄道。
這該死的丫頭,何時變得這般放肆?居然伸手往他的腰間襲來,是打算要挑誘他不成?
「我……」她發愣地瞇著發紅的柔荑。
他以往不會動手的,怎麼現下她靠近他,他便一臉嫌惡?他自個兒可以對她上下其手、胡作非為,卻不允許她伸手……她都還沒碰著他呢,他為何……
「告辭。」他淡然地道,不去瞧她教他揪心的粉臉。
發什麼愣呢?或許以往他真的待她太好,讓她誤以為一切是理所當然。
他原先真的有意要迎娶她,然是她自個兒硬要依約行事而惹惱他;不,或許該說是他得不到她的好感,自個兒覺得顏面無光,繼而想要求退吧!正巧邊關現下也出點事,他必須趕忙前去,不能再留下來耗時間。
「你要上哪兒去?」她不自覺地再以手揪住他。
「上歌館。」
他沒好氣地道,睇著她揪住他袖子的手,「誠如你說的,我待在歌館的機會確實已不多,倘若不趁現下去的話,待我明兒個回邊關之後,可就再無機會來了。」
「回邊關?你要回邊關?」她瞪大雙眼。
「邊關傳來急詔,說是有大軍壓境,我能不回去嗎?」
他冷笑一聲,輕輕地扯下她的手,「往後請多保重,或許我們再無見面的機會了。」
她怔愣地瞇著他往歌館去的身影,突地發現自個兒老是在目送他離去。
他就要走了,邊關又有戰事再起,誰知道他這一回回去到底是吉是凶?說不准真會如他所說,他們再無見面的機會。
胸口突地悶痛一下,像是被人用手掐住般,她難受得就快要掉下淚水。
她不知道自個兒到底是怎麼了,一聽見他要回邊關便覺得難受,總覺得不太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她只知道不要他走,希冀他不要走。
「爵爺,既然已決定要離開蘇州就得趕緊起程,早日趕回邊關,要不若是邊關真發生什麼事,這不是爵爺承擔得起的。」
動人的絲竹聲不斷,而打從一進門,潮兮的進言也沒斷過。
只見齊皇淵隱眼瞅著戲台上的舞伶,一臉陰沉,讓人猜不著他到底在暗付著什麼,只知道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戲台上。
「爵爺。」
「潮兮,你非得要吵得我耳根子不能清靜不可嗎?」他微微動氣地道,向來習慣掛在唇角邊的笑容早巳不見蹤影。
「爵爺,屑下知道爵爺心煩,可邊關之事……」
「你哪一隻眼睛瞧見我心煩來著?」他沒好氣地打斷潮兮的話。
難道他向來不形於色的情緒近來已這般明白地顯現在他人面前?嘖,都怪贏瑩那蠢丫頭,搞得他心神不寧,搞得他心思渙散。
她待他向來淡泊如水,如今是怎麼著,知道他要走了,開始有點不捨?
倘若不是,她何以知道他要回邊關後便如此無措?
可如今她不捨又能如何,邊關他是鐵定得回的,況且她的性子不改,所以他即使有心也不願意帶她走。
哼,一名女子再喜好玩樂也該有個限度,豈能對賭沉迷,甚至連命都快要因此而沒了也毫不在意。
「爵爺。」耳邊潮兮的聲音再次響起,齊皇淵不由得隱下向來引以為傲的笑臉,怒目瞪視著不知好歹的潮兮。
見潮兮噤若寒蟬,他才氣憤地起身。
該死的奴才,明知道他心裡不捨、明知道他仍在等,不由自主地在等,卻非得這樣趕他嗎?
惱怒地踏出歌館,見到大門前聚集著上百個人,齊皇淵不由得微蹙起眉。
這是怎麼著,該不會又出事吧?該不會今兒個沒比試,又有人不知死活地找贏瑩麻煩吧?
他一臉寒鷥地想要推開人群往前查看,然人群一散開,他卻沒見到什麼凶神惡煞,反倒見著一張案桌。
「還有什麼好比的?」齊皇淵冷笑一聲,「只要我不比,你就等於是不戰而勝,是不?」
「這樣勝之不武,別說我不服,就連街坊鄰居也看不過去。」她舉手指向身後的人。
他們皆聽到後頭的人呼喊得震天響。
當然,這些人可都是她特地去找來的,全都是下注她會出閣的人。
是的,她就要出閣了,她定是要跟著他一道走,要不若是他放她一個人待在蘇州,她不知道自個兒會因為擔憂他而變成什麼樣子。
知曉他要走,贏瑩便已覺得心兒疼痛欲裂,倘若他真的走了,她豈不是要心痛而死?
「街坊……」他不由得失笑,「怎麼咱們之間拘事也要街坊們過問?」
事到如今,她惦記的依舊是賭。
在她心裡,她所在意的是賭而不是他。而贏瑩剛坐在案桌的一端,不動如山地擋住他的去路。
「這是怎麼回事?」他隱眼瞅著她。
「咱們得要給街坊鄰居一個交代。」她抬眼瞅著他難得隱笑的俊臉。
以往八成是因為他臉上總泛著笑意,所以她看不出他的威武,如今他隱笑不語,俊美卓爾的臉上互倒不怒而威、不惡而嚴。
「什麼交代?」他不禁失笑。
齊皇淵還以為她打算要留下他呢,可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
「再怎麼說,是我提議要過五關,咱們已比了四個回合,戰成二比二的比數,如今第五回合無論如何是非比試不可的。」她說得義正辭嚴,彷若真是為此而來,然實際上只有她知道,她的目的不只如此。
她不要他走,無論如何絕對不讓他走,但她該如何不讓他走,又該如何讓他不離開她呢?
唯今之計,只有她……跟他走,才能不讓他離開她。
「那是當然,當初咱們是在街坊鄰居面前決定要賭的,如今不管輸贏,也得向街坊交代清楚才行。」
她說得正義凜然,倒很像是一回事。「倘若今兒個你不同我再賭上一把,你哪兒都別想去。」
她的心好慌,頭一回慌得如此不知所措,只知道只要能留下他,她什麼都肯做。
「我可是奉旨要回邊關,你擋得了嗎?你不怕皇上降罪,誅連九族?」
他笑得慵懶,可只有他明白自個兒的心頭是惱得在發火。
「那又如何?賭這玩意兒代表的是誠信,就連皇帝老子也不能介入其中。」
管她說的是道理還是歪理,只要能逼他走過來就是有理。
「嘖!」聽聽,這是哪門子的歪理,虧她說得出口。「來吧,怎麼賭?」
他索性走到案桌的另一邊坐下,好整以暇地瞇著她;原以為心底是有那麼一丁點冀望她會開口留他,豈料……
「賭骰子,一局定輸贏。」她豪氣地拿起玉瓷罩,「由我先來。」
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她用玉瓷罩罩住骰子便胡亂地搖晃著,大不如以往那般瀟灑。
當玉瓷罩一被打開時,眾人皆傻眼了。
「五點!」眾人嘩然,「這可是頭一回哩。」
齊皇淵狐疑地瞅著她:眾人不是都說她只會搖出豹子,其他的皆不會,為何她現下只搖出五點,就連對子也沒有?
「該你了。」
她把玉瓷罩遞給他,大眼瞬也不瞬地直睇著他,彷若希冀他可以明白她的用心。
這麼小的點數,他該是隨便搖都能開出更大的點數才對,是不?
齊皇淵恍然大悟,卻又不動聲色地接過玉瓷罩。
罩上骰子之後,他搖得使勁,彷若要將裡頭的骰子搖碎一般。
他明白了,她是蓄意要輸給他,但那又如何呢?
輸給他就擺明要嫁給他,這是她的心意嗎?若是她的心意,她為何不直接同他說個分明,非得要用如此迂迴曲折的法子讓他贏得美人歸?
如此贏來的他不希罕,他要的是她的真心真意,要她親口說,明明白白地跟他說個清楚。
匡啷一聲,玉瓷罩應聲而裂,就連骰子也震碎得只剩粉末,教在場的人皆傻眼。
而坐在他正對面的贏瑩更是瞪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睇著滿天粉末朝她飛灑而來,教她想閃也來不及閃。
「骰子碎了等於沒有點數,這一局……是我輸了。」話落,他立即起身就走,推開一干呆若木雞的街坊鄰居。
「齊皇淵!」贏瑩頓時回神。
齊皇淵頎長的身子一震,卻沒有回頭。
這彷若是她頭一回開口喚出他的名字。
她要說了嗎?總算願意當著他的面把她心裡的話向他傾訴了?」齊皇淵,你不要走,咱們再比試一回。」
她快步繞到他面前,攤開雙手擋住他的去路,瀲澄的水眸閃過一道淚光,小嘴緊緊地抿起。
他隱眼瞅著她,心底不禁失望地暗歎一聲。
「願賭服輸這道理,你這豪氣千雲的女賭鬼都懂,我自然也懂。」他以為她會想盡辦法將他留下、以為她會道出願意跟隨他到京陵的話,孰知……
「我不是女賭鬼!」他幹嘛要用這麼難聽的字眼說她?
「你是,你就是,開口閉口都是賭,連命都快沒了還是要賭,甚至也不願意開口喚人救你,你是刻意要逞英雄嗎?一個女孩子家逞什麼英雄!」他惱怒的合上眼,不客氣地低罵著。「我沒有,我只是不想連累其他人。」她把唇抿得死緊。
「不想連累他人,你總是可以連累我吧!」當著眾人的面,他想說的話可是一句都沒遺漏:「我是誰啊?難道你連對我都不能開口嗎?」
她眨著眼,淚水撲簌簌地淌落,教在場的人莫不瞠目結舌。
「你……怎麼哭了?」見她落淚,齊皇淵受到的震驚可不亞於在場任何一個人。
他戲弄她時、蓄意毀她清白時,也沒見她掉淚,甚至發現,她被人拿劍架著走時,別說是一滴淚,就連眼眶都沒泛紅,而他卻何德何能讓她落淚。
她搖著頭,千言萬語哽在感到疼楚的喉頭上說不出口。
「別哭了。」他微蹙起眉,探手拭去她溫熱的淚水,「待會兒我就得上路了,再不走的話,皇上若是降罪下來我也吃不消。」
她是不捨他走吧?既是不捨,她為何不說出口?
說清楚不就得了,他不過是要聽她說一句話,可她為何偏是不說?
「不……要走。」她哽咽地低喊。
一聽到他要走,她的心就慌、就覺得失落、就覺得茫然得不敢面對。
她就是不要他走,不讓他走。
「為何這麼說?」他暗自把笑意給藏在心底,臉上絲毫不露痕跡,「我不能不走的。」
她總算是說了!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不要走」,不就已經將她的心情給表露無遺了嗎?
但只是如此,他覺得還不夠。
「那……我跟你走。」她知道身旁有不少人在圍觀,因為這些人都是她差人去找來的,但現下她管不了那麼多,什麼矜持對她而言一點都不重要,她就是不想同他分開。
「傻瓜,皇上既會下詔書要我趕回邊關,便代表邊關又有戰事,你…個姑娘家到那種地方作啥。」他不由得輕勾起一抹笑容,「這樣吧,我先帶你回到京陵的將軍府,你在那兒等我,屆時我們再完成大婚。」
他也真是容易被收買,一句不要走,一句我跟你走,她就輕易把他的心給綁住了;短短的兩句話,效果還真是顯著。
「不要,我怕。」她主動地摟上他。
他微愕地隱眼瞅著她,笑意蔓延到眸底,「怕什麼?」
「我怕你戰死沙場。」她多怕往後再也見不著他,雖說他的笑臉很可惡,但她還是忍不住牽掛起他,莫名地感到懼怕。
她話一出口,圍觀的眾人莫不倒抽口氣。
「啐,我都還沒上戰場,你倒是先咒我。」唉,難道她就不能說點中聽的話?
她不是個飽讀詩書的才女嗎?「我還沒輸過,你大可以放心。」
「我也沒輸過,可我不也輸在你的手裡。」
誰說沒輸過就永遠都不會輸?
這種事是說不得准的,只有老天知道,誰都不能斷言。
「戰場上,憑的可不是賭,憑的是實力和兵法,這怎能混為一談。」難道他瞧起來真有那般弱不禁風嗎?
「可賭也是要靠實力、要動腦筋的。」她扁起嘴,淚水掉得可凶了。
「但……」他不禁語塞,「不管了,倘若你要跟我走,你就只能待在京陵的將軍府,這邊關之地是軍事要鎮,可不能讓姑娘家來去自如,儘管我的夫人亦是一般。」
其實倘若他真要將她帶在身邊,也無人敢說什麼,可問題是,邊關之地總有太多變數,他不希冀她因而出了什麼事。
贏瑩眨眨眼,淚水又撲簌簌地淌下一大串。
見狀,他不由得揪緊胸口,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哄她。
「又哭什麼?這是軍令。」他就是不希冀她吃苦煩憂來著,怎麼她偏是不聽話?當著他的面掉淚,她這豈不是要教他心疼嗎?
她搖搖頭,淚水再度潰堤成災。
「瑩兒。」她別再教他動搖心意了啦!「在邊關有諸多不變,倘若發生什麼事,而我又顧不到你的話……」
雖說這事會發生的機率微乎其微,但有些話總是不可說得太滿。
「我不怕,我只怕見不到你。」她又怕又慌,慌得魂魄都快要散到九霄雲外去;倘若不跟著他一道走,她真怕自個兒會魂飛魄散。
齊皇淵聞言不禁苦笑,又是心喜又是不捨。
「你說這話豈不是要讓我堅持不下去?」
是啊,果真是個才女,不說則已,一說便驚人;聽這話,她都說到他的心坎裡去了,把他的魂魄都迷暈了。
贏瑩眨眨迷濛的水眸直瞅著他。
半晌之後,就見他輕歎一口氣道:「既然你都不怕了,我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待戰事一停,我就帶你遊遍邊關的風光、帶你瞧大草原,帶你瞧滿山遍野的牛馬羊,那景觀是恁地壯觀迷人。」
這一回合,他輸了,輸得淒慘無比,絲毫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她是放眼江南第一女賭神哪,他豈鬥得過她!
她的淚水一掉,他便輸得無怨無悔。
不過,他豈只是輸,根本就已經栽在她的手裡了。
尾聲
邊關 永平城
「你們說,這一胎會是男的還是女的?」
說話的女子一頭長髮綰成迷人的蘇州雲發,身著羅裳簡衣,坐在大廳裡,下頭圍著一干人。
「該是女的吧!」有人回道。
「不,上一胎是女的,這一胎肯定是男的。」
「那可不一定,誰說上一胎是女的,這一胎便是男的。」
「依咱們將軍德高望重的地位看來,繼承香火的子嗣倘若不是男的,難不成又是個不帶把的女娃?」
駐守在邊關的將領士兵們正在廳堂上吵成一團,各分兩派爭論著。
而引起口舌之戰的女子則端坐在大位上,纖手輕撫著凸起的肚子,笑得一臉賊樣,好不開心。
「夫人,依你看呢?」
吵了老半天,雙方將領各持一說分不出勝負,索性到她跟前問起她的看法。
女子輕佻起眉,彷若正在思忖,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地道:「接生的奶娘同我說,肚子若是圓的便是女娃。」
「那你的肚子……」沒一個人敢問得太深人。
因為將軍雖對待下屬極好,但是事情一旦牽扯上夫人,那可就難說了。
「是圓的。」
她話一出口,相信她會生女娃的將領們不由得拾起下巴,個個驕傲得很。
沒想到,她又道:「可奶娘又說了,若老踢得我發疼,那肯定是個男娃。」
「那麼……」大夥兒問得小心翼翼。
「好疼的呢!」
話落,換支持她會生男的將領們個個捻起鬍子笑得好不得意。
「生女娃才好,瞧大千金那嬌柔的神態,儼然和夫人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所以生女娃才好。」
「你們懂什麼!將軍家就只有他這一門子嗣,倘若他不趕緊生個子嗣繼承香火,他要如何撫慰雙親在天之靈。」
「說那是什麼渾話,男女娃不都一樣好。」
「話不是這麼說的,女娃終究是要潑出去的水,那……」
「等等、等等,各位可否聽我一句話?」女子連忙離開座位,阻止眾人再爭執下去,「咱們老是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倒不如這樣吧,我作莊,你們下注,看是會生男生女,如何?」
「但若是讓將軍知曉……」
「他不會知道的,瞧,上一回的事他也不知道呀!」女子笑得又柔又媚,「倘若他知道,豈會到現下還不作聲?」
「這倒是。」個個將領都點頭了。
「那就下注吧!橫豎下這個注倒也不是我要攢錢,而是要讓大夥兒各自討個公道,畢竟我不是生男便是生女,這一翻兩瞪眼的事,你們說,我騙得了你們嗎?」
她狡猾地鼓吹著:「就當是一樁消遣罷了。」
「好,咱們就畫圈下注。」
「來來來,我這兒方巧有紙,你們將名字寫下,要下注多少順便記上,待我生產後咱們再合計算算。」贏瑩連忙將藏在袖子裡的紙給取出。
將領們立即拿了紙張簽寫著,還不忘邊嚷嚷:「生女娃好,女娃乖巧貼心。」
「夫,生男娃好,屆時可以同咱們上陣殺敵,立下汗馬功勞。」
「誰說的,待娃兒長大都已經是太平盛世了,還要殺什麼敵呀!」
「就算不殺敵,也是男娃兒較好。」
一夥人邊寫邊叫陣,一聲來、一聲去,罵得震天價響,就連一抹身影走進大廳裡亦渾然未覺。
一道低嗄的嗓音突然響起:「怎麼,本將軍生男生女還得讓你們斷定好不好啁?」
眾人回頭,將紙筆一拋,隨即各自推說個理由快步離開。
齊皇淵不理睬他們,反倒是挑眉睇著已大腹便便的妻子,「我就說你不在房裡躺著,八成又是到這兒掀起口水戰了。」還真是被他猜得不偏不倚。
「大夥兒無聊,聊聊天嘛。」她乾笑著。
「別當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他嘴裡說得極為不快,然而扶住她的手卻是恁地溫柔。
「既然知曉,那我也甭說了。」她乖乖地任由他攙扶著坐下。
「不是同你說過不能再玩這玩意兒的嗎?」他有點不悅地蹙起眉,「上一回拚個沒輸沒贏,這種分不出勝負的玩意兒有什麼好玩的。」
不是生男便是生女,兩邊都有人下注,這有什麼好玩的?
「那你可就不懂了,上一回不過是讓他們嘗點甜頭而已。」
「那這一回呢?」她能嘗到甜頭嗎?
「肯定通殺。」她笑得很賊。
「怎麼說?」
「因為這一回奶娘同我說,我的肚子裡懷的是龍鳳胎,不管他們猜是生男生女都錯,你說,我是不是會通殺?」
「你!」如此一來,他的將領們會不會攜家帶眷地離開永平城?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讓我押到寶,」她嘿嘿笑著。
「你了得。」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輕撫著她的頭。
「是你了得,才讓我押中寶。」她撒嬌地窩進他的懷裡,「倘若下一回咱們一胎生三個,你說,咱們是不是……」
「贏瑩!」能不能別拿他的子嗣當賭注?
「知道了,下一回咱們就拿贏不贏得了戰役當賭注好了。」她腦筋一轉,立即又想到下一個可以當賭注的東西。
「贏瑩!」她能不能別再賭了!
他發狠地將她摟人懷裡。
而她只是乖乖地讓他摟著,在他懷裡逸出一聲又一聲彷若銀鈴般的笑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