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服氣!」是誰呀?不服氣個什麼勁哪?
段巽乾在床上翻個身,覺得眼皮重得掀不開,而且頭痛欲裂,好似腦袋裡躲了一個撞鐘的和尚……
「不服氣也得服氣,明明是你先倒的,當然是你輸。」
「可是我喝得比他還多。」
段巽乾心想,他喝得還不夠多嗎?夠多了!他總共喝了四十六醞,已經把這輩子要喝的酒全都喝了……雖說醞於大小不一,但那可都是極烈的酒,他之所以沒醉死,還得感謝水老爺給的靈藥。
不過,藥效只靈在狂飲時,待酒醒之後,他的頭哪……八成是被酒給灌裂了,疼得救他不知如何是好……外頭那對父女能不能別再吵了?就算要吵,也到別處去吵!
「比賽是比誰先倒,又不是比誰喝得多?況且,你的第二醞酒全部灑在地上了,誰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喝?反觀段公子,他可是將第一醞酒喝個精光呢,真要說起來,他和你可是齊鼓相當,誰也沒佔了便宜。」「我……」
「進去吧!段公子醉了五天五夜,今兒個好不容易醒了,你快拿解酒藥給他。」
水凝香不悅地瞪著水老爺好半晌,才悻悻然地接過他手上的解酒藥,她一腳踹開客房的門,大刺刺地走近床榻。
她瞅著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的段巽乾,無奈地說:「起來吃藥了。」段巽乾勉力睜開酸澀的眼,微蹙起眉。「我起不了身……你能扶我一把嗎?」
他上輩子欠了她什麼不成?見他如此痛苦的模樣,她不憐惜他,至少也待他好一些,別只顧著擺臉色給他瞧,是不?
「自個兒起來。」她別過臉,拉著凳子坐下。
為何她要來服侍他?他自個兒有帶隨侍來,為何還要她親自伺候他?爹的意圖如此明顯,就算她想要裝傻也不成……
段巽乾暗歎一口氣,扶著床柱想要起身,無奈身子真的使不上力,別說要起身,光是要扶好床柱都不能。
「算了!我再躺一會兒吧。」他認了。
原本就不冀望她變得溫柔體貼,如今她仍是冷臉以對,自個兒也只能認了。唉……只是覺得自個兒真是窩囊到了極點,他發誓這一輩子絕對不喝酒了。
水凝香移回視線,瞧他發白的臉、瞧他緊鎖的眉,眼睛閉得死緊,好似真的難受極了。
她無奈地把解酒藥擱在茶几上頭,伸出小手……
「來吧,抓著我的手。」
段巽乾微愕地睜開眼,見她近在眼前,不禁咧嘴笑著。他一手搭上她的肩,一手握著她柔嫩的手,任由她拉著他,然而過了好半晌,她卻絲毫動不了他,聽她使盡全力的聲響,他暗笑在心裡。「你自個兒也要用力呀!要不然我怎麼拉得動你?」拉了老半天,她不禁有點微惱,真想踹他一腳。
前來服侍他非她所願,全然是因為爹的命令,自個兒再不願也只能認了,可是要她拉他起身,他好歹也要使勁啊,否則他的身子這麼沉,她怎麼拉得動?
「哦……」「來了,—、二、三……啊!」
她使盡全力拉著他,誰知道他在僵硬地起身之後,重重地壓在她身上,他們雙雙跌坐在地,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混蛋……」她吃痛地低罵著。
他沒事使那麼大的勁作啥?倘若他可以使出這麼大的勁,他為何不自個兒起身?分明是故意欺負她。
「起來,你給我起來!」水凝香猛拍著他的肩頭。
段巽乾蹙緊眉,卻不是因為宿醉,而是因為他正躺在軟玉溫香裡……多香、多軟的軀體,他寧可埋在她的懷裡,再也不要起來。
「段巽乾!」她在他的身下掙扎著,想要推開他橫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軀,卻動不了他半分,她氣得猛捶他的肩頭。
「你別再動了……」他粗嗄低喃著。
她是當他死了不成?在他身下不停掙動,是想讓他克制不住邪念嗎?「我不管你,你給我起來!」著急的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水凝香手腳並用地踢、踹、捶、打,恨不得能一拳將他打暈、一腳將他踹到杭州去。
段巽乾抓住她不斷舞動的雙手,以身子壓住她放肆踢踹的雙腳,斂下飽含慾念的眸子瞪著她。「丫頭,你別忘了!我贏了比賽、贏了你的人,我即將是你的夫君,你憑什麼拒我於千里之外?」
見她這般驚恐的模樣,好似把他當成登徒子,她全然忘了兩人的約定。水凝香一愣,驀然想起這件事。
「我沒有輸!」她喝得比他還多,怎會算是輸了?況且,她那日真是不對勁到家了,居然尚未飲酒便像是喝了數十醞酒似的略帶醉意……她甚至懷疑自個兒是不是被下藥了。
「可是你也沒贏,是不?」他窩在她的肩窩,低嗄地說道:「況且,大會已經宜布我贏了,願賭服輸,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
「我、我喝到第二醞時,你連第一醞都還沒擱下呢,怎能說是我輸了?」她不承認,打死都不承認自個兒居然會輸給他!
之前,他不過是喝了幾杯青杏酒便醉上一天一夜,而後喝了兩杯龍涎酒,更是大醉三天三夜……像他這種酒量,怎麼可能贏過她?分明有詐!
「主持大賽的大叔不都說了,不論喝多少,只論誰先倒。」他沒好氣地說,溫熱的唇偷偷地、偷偷地刷過她細膩的頸項。「是你比我先倒的,這一點你就否認不了了,是不?」
「你分明是使詐,要不然只喝兩杯龍涎酒便大醉三天三夜的人,怎麼可能喝了一醞還面不改色?」她就是不信!
怒火在胸口竄燒得狂烈,讓她沒注意他正在輕薄她。
「你有什麼證據說我使詐?」擰了下眉,他不耐地抬眼睇著她。縱使他滿懷情慾,也會教毫無情趣的她給打散。
「我……」
「沒有,是不?咱們是在石板廣場上比賽的,現場有上千人在觀賽,我要如何使詐?況且,可不是我自個兒說的,而是人家說我贏了,你或許沒聽見,但是只要你踏出水府,隨便捉個人來問,他都能告訴你真相。所以你說,我到底哪裡使詐了?」
見她無法反駁,他笑著俯近她,長指掠過她滑膩似玉的頸項。「還有,記得咱們的賭注嗎?咱們後來還加了注,倘若你輸了,不但要我,還得先把身子給我……」
水凝香驀地瞪大眼,她呆了好半響都說不出半句話。
打從大賽那天到今日,她根本不敢踏出水府,因為她知道自個兒輸了比賽,儘管她打死不承認;但……她真的輸了,而且輸得極為難看,輸得她無臉見人,只好日日待在家中。
嗚嗚……她從來沒輸過,要不是他的話,她怎麼會輸?
「你怎麼了?」見她一雙大眼盈滿淚水,長睫眨啊眨的,他的心驀地揪緊。
「都是你!三年前不來迎娶,害我被人嘲笑了三年;三年後你大播大擺地上門提親,無端端地參加酒仙大賽,還讓我輸了比賽,你要我怎麼見人啊?」她愈說愈傷心,淚水奪眶而出。
她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身子,也不是遠嫁到杭州,而是她輸了不曾輸過的比賽,連帶的把顏面都給輸掉了!
「嗄?」他愣在當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都是你!」
她狠狠地賞他一個耳刮子,隨即推開他,奪門而出。
段巽乾被打了一個耳刮於,還被推在床榻邊,擅得七葷八素,昏沉沉的頭更是痛得無以復加……
這個女人……她在童的是輸了比賽,而不是把身子給他?混賬!她居然乘機給了他一個耳刮子,水老爺到底是怎麼教養她的?
「裡頭在吵什麼?」
段巽乾方從外頭回到水府,才踏進大廳,便聽見穿廊那頭傳來陣陣嘈雜聲,他好奇地抓了個人來問。
「姑爺,是我家小姐,不知怎地,她一直不肯用膳,老爺好說歹說、丫鬟連哄帶騙,她就是不用膳;一連兩天,人都瘦了一大圈,丫鬟們急了,八成是硬要她喝些湯藥吧。」水府的下人據實以報。
段巽乾蹙起眉,他穿過長廊來到後院,尚未接近,便聽到重物砸地的聲響,隨即一千丫鬟奪門而出、落荒而逃。
見狀,他把眉蹙得更緊了……這幾日,他刻意不接近她,是想要讓她想個明白,自個兒順便到外頭張羅下聘的禮品、準備八人大轎,要將她迎回杭州,誰知她今兒個又無端端地惹是生非。又是為了哪樁事呀?
推開門,他緩緩地走進裡頭,迎面飛來的是一隻玉瓷花瓶,他連忙接下,轉放到一旁的櫃子上頭。
「有沒有搞錯?」他倒抽了口氣。
這種東西能夠亂砸嗎?要是真的砸中人,還怕不頭破血流嗎?「滾!誰准你進我房間的?」
一見是他,她拿起枕頭再砸向他。
段巽乾毫不費力地接下,大步走向她。「你在撒潑什麼?你知道瓷瓶若是砸中頭的話,可是會見血的!」
她要撒野也該有個限度,拿起東西就不假思索地扔過來,要是她手裡拿著刀啊劍的,那他豈不是要慘死在刀劍之下?
「你要是不進來,就會沒事!」她有氣無力地吼著,接著渾身無勁地癱倒在床榻上。「出去,不要煩我……不要管我的死活……」「你是怎麼了?到底是誰得罪你了?」把繡花枕放在桌上,一湊近她,便聞見濃濃的酒味,他驚訝地環視擱在床榻上的十數醞酒……「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在發什麼酒瘋?」
難怪他一走進來,便覺得裡頭一陣酒氣襲來,醺得他都快醉了。
不過……這景象就如同他前陣子醉得不省人事的糗態一般,不!應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至少他眼睛沒腫得跟她一樣……八成是流淚所致,真是的!
該不會是水老爺的醉艾還在作祟吧?不對,兩天前她到他房裡時,不是這模樣的,那……又是怎麼了?
「誰在發酒瘋?」她迷濛的大眼直瞪著他。「我今兒個不高興,不想見任何人也不成?我想要一個人躲起來哭也不成?」
怎麼,她輸了比賽,人人便可嘲笑她,甚至不尊重她了?
「掉什麼淚呀?」拉過一把凳子,他索性坐在床畔。「到底是誰得罪你,令你傷心得想要掉淚?」
不知道天底下還有誰能夠傷得了她,甚至還使她抱著酒醞同宿同眠,狂飲烈酒之後再胡亂地砸東西……
「就是你!」她瞇起大眼,纖指直指著他。
「我?」又怎麼了?這幾天他忙著採買,哪裡有時間得罪她?「你害我輸了比賽……」她的小嘴一扁,像是珍珠般大小的淚水隨即決堤而出,沾濕了衣襟。
「我?」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她還要提?
她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居然如此輸不起,早知她輸了比賽會變成這副模樣,他就不參加了。
「還說不是?」她哭喊著,不忘拿起酒醞大呷一口。
「我有說不是嗎?」見鬼了!她何時瞧見他開口來著?酒鬼就是酒鬼。
「都是你!害得我不敢上街、不敢去酒場、不敢上酒樓,只能窩囊地躲在房裡,也是因為你,那群不知死活的奴才也想整治我……」她宜洩似的哭訴著,眼眶濕了又干,干了又濕。
「凝香……」他覺得無奈極了,伸手搶過酒醞。「不過是輸了比賽,沒那麼嚴重吧?你何必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
「住口!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搶我的酒!」她將酒醞搶回懷裡,蜷著身子將酒醞抱住,壓根兒沒發現她連他的大手也一併拉至懷裡,甚至還讓他的大手壓在她的渾圓上……
「丫頭……」他低呼了一聲。該死!她到底想怎麼樣?;
她是喝傻了不成?難道她一旦喝醉了,便是這副傻樣?
打也讓她打了,他也不和她一般見識,可她現下又不聽。勸,將身子縮得像是熟睡的小貓,壓根兒不知道她拉了他的手……這般柔軟的滋味,教他如何不動邪念?若是逼急他了,當個小人也無妨。
「啊……」遲鈍歸遲鈍,水凝香還是覺得自個兒和酒醞之間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她斂下眼眸一睇,驚叫一聲,雙手連忙往外推,連帶地把酒往他身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