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木子宓透著月光瞧清楚了這個人的臉,不禁抓著他的胳臂,喜出望外的道:"狗子,你可知道我弟弟和嬤嬤到哪去了?"
木子宓為尋得一個熟識的人而開心,對於他方纔所說的話置若罔聞。
"公主,您這樣子,草民承受不起,"狗子-驚,趕緊屈膝一跪、落地磕頭著。
"唉,狗子,你這是……"木子宓可-頭霧水了。
"您是當今天子失散的公主,這事全天下都知道,況且,李宸公主也正在四處找您呢,"狗子趴在地上減惶誠恐。
"你說這……我一頭霧水,我不懂呀。"木子宓一急,索性先將他拉起,有什麼事總得先站起來再說吧。
狗子必恭必敬地站起身,指著身後牆上所貼的告示。
木子宓順著他的手勢望去,待她瞧清楚了上頭的字,她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這簡直是不可思議了,她和宸兒居然會是公主!?
"那宸兒在哪呢?"
"李宸公主今兒個同駙馬上九龍山剿莽去了,說是為了找公主您哪。"他雖是個乞兒,可只要是發生在這大街上的每一件事,他可都瞭若指掌哪。
"上九龍山?"她的杏眼圓瞪,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是呀,方才亥時出發的。"
"這……"她的身子一軟,赤敖麟趕緊在她身後撐著她無骨的身子。
木子宓千頭萬緒,,一時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但是她很明白,她必須立即趕回魍魎寨,否則、否則……
她不曉得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可她的心痛得緊,彷彿隱隱約約在向她透露著什麼玄機,促使著她趕緊回寨,否則只怕遲了她便再也見不著他了。
"狗子,我走了。"現下不是她柔弱的時候,她必須堅強一點才行。她旋過身向狗子告辭,隨即離去。
"不,這……公主,您是要上哪?"狗子瞧她疾步如飛,越行越遠,趕緊扯開喉嚨問道。
可他還沒等到回答,木子宓和赤敖麟便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魍魎寨
伊于棠一行人初回到魍魎寨裡頭,全部的人皆在為這一次的大捷興高采烈地慶賀著。
可伊于棠沒那同他們狂歡的心情,他的心直懸在木子宓的身上,若不讓他瞧見她,他是不會安心的。
甩掉正在大廳上狂歡的眾人,他便踏著步伐來到木屋之外,輕輕地打開門扉,只見到裡頭一片暗色,而床上正蜷縮著一具曼妙的女性軀體,他的心頭不覺一震,疑雲頓生。
宓兒是個練家子,沒道理他到了房內,她人還躺在床上不起身呀,況且,他相信他回寨的消息應該是傳到這兒來了,她不可能不到廳裡迎接他的,除非她病了,要不然……
伊于棠不多加想,緩緩地將腰間的長劍抽離鞘身、殺氣頓生,臉上罩著-股邪魅。
瞧那床上的人兒依舊沒有反應,他倏地長劍快揮,被褥立斷兩半,顯出了嬌娘的妖艷臉蛋。
"大當家。"初見他魔魅的邪氣,她是驚在心頭不敢張呼。
既然她選擇了留在大當家的身邊,而她也順利地將那女人趕走,那麼她也毋需懼他,畢竟他也快成了她的夫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伊于棠瞇起危險的黑眸。
他心中的不安,在瞥見她的時候終於爆發,他發現內心正有一股狂亂的邪戾在流竄。
"大當家,我本來就在這裡呀,我……"嬌娘被他那詭魅的眼眸盯得渾身不自在,活像足被蛇盯住的蛙兒一般。
該死,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對待,可為何他會如此地待她?
想她可是眾人拱在手中疼惜的瑰寶,而他竟是如此地不珍惜她,甚而將她當成了礙眼的垃圾。
"宓兒呢?"他的右手緊握住劍柄,跳動的青筋驟現,他已無多餘的耐心再與她周旋。
現下,他只想知道宓兒到哪去了。
"她……"嬌娘的心中驚懼交加,微開的朱唇說不出活來,可她的念頭-轉遂開口道:"我回來的時候,就依你所交代的來到這裡,可她也不知道怎麼著,二話不說便帶走那個孩於了,嬌娘什麼都不知道呀。"
伊于棠冷眼旁觀著她的楚楚可憐,心中兀自思忖著她所說的話。
難不成,她真是如嬌娘所說的那般離開這裡?可她說了要等他的,又豈會無故離開。
他的胸口正隱隱作痛,他不相信她會離開他,他不相信在他倆互吐心意之後,她還會離開他!
可事實已擺在眼前,難道他還要自欺欺人嗎?
可事實已擺在眼前,難道他還要自欺欺人嗎?
心頭有股巨怒掀起,在他的體內夾雜著多種的情緒,對準他的罩門狂襲而來,讓他幾欲無法承受如此的痛楚。
她走了,終究還是走了。
他不會原諒她,絕不原諒她,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定要親手將她逮出。絕不止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她什麼時候走的?"他沉著嗓子,聲音沿著他的牙關迸出,黑合的眸底進出殘虐的眸光。
"她……"嬌娘屈指一算,才囁嚅地道"大概走了三、四個時辰了。"
嬌娘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有錯,可現下她實在是被他憎恨狂肆的眸光給嚇到了,她甚至想要快點逃出這個地方。什麼押寨夫人的地位,什麼傳宗接代,她現下都不敢奢望了,只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逃離他恐怖的眸子。
"你給我在這裡等著,要是我人沒回來你也不准走,若是讓我回來找不到你的人,咱們便等走瞧吧!"伊于棠眉一揚,嘴角勾出令人膽戰心驚的佞笑,讓嬌娘不自覺地臣服。
他要找回木子宓,他要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背叛他了。
他怒火肆焚、根焰狂燒,踏著輕步走出木屋,須臾來到依舊喧騰的大廳,忽聞一陣騷動。
"大當家的不好了?"山魃大聲驚喊著。
"怎麼著?"伊于棠不帶情感的眸子斜睨著他。
"山下有批將兵圍山,分明是要來剿莽的。"山魃方才得知這個消息,便急著向大當家的通報。
"將兵?"伊于棠的眉頭一擰,似乎對於這個說詞感到驚愕。
"是呀,山下的兄弟們目測出約有千餘人,這該如何是好?"山魃整個人瞧來是慌亂透了。
這也怪不得山魃慌亂了,雖說和赤虎寨對峙是獲得了大勝,可魍魎寨的弟兄們也元氣大傷,現下若要再面臨一次對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山魃豈能不慌?
"仲冥。"伊于棠輕喊了聲,遠處的樊仲冥立奔於他的身旁。
"大當家。"
"要弟兄們先行離開這裡。"伊于棠輕聲道。
依現下的情況若要勉力迎敵,是稍嫌愚蠢了點,倒不如先撤退了,免得勞民傷財、徒增煩惱。
樊仲冥一怔,不禁脫口問道:"為什麼?"大伙不是正開懷地慶祝,大當家怎會突出此言?
"這事待會再談,先要弟兄們將值錢的家當帶在身上,立時離開這裡。"伊于棠快速地在心中盤算著。
"那大當家呢?"樊仲冥和山魃不約而同地問道。
"別管我了,你們先走吧。"伊于棠笑了笑,詭譎似魔魅。
"可……"
"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了嗎?"
"不。"
樊仲冥和山魃兩人對看了眼,心中已明白大當家的心意已定,任誰也改不了。
"那屬下先告退了。"兩人便趕緊向弟兄們說出大當家的指示。
在剎那之間,素有紀律的眾人便己準備完畢,往著山後的小道而下。
伊于棠望著如空城般的魍魎寨,心底猛地有著些許欽吁,可為了這群不請自來的將兵們,他該是頂著大當家的身份,為這群對他忠心耿耿的弟兄們,在這最後替他們墊背。
"還好芯兒已不在寨裡了,否則還真有點麻煩呢。"伊于棠手拿火把在寨裡頭點起火來。
雖然他氣惱木子宓的無端離開,可也慶幸著她早離開了,才能夠逃過這一劫。也好,這樣他才能無所牽掛。
正所謂: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木子宓和赤敖麟趕回九龍山時,-眼便瞧見山頂上一陣濃煙密佈,染上猩紅色的火光,將天上密密的烏雲映得碧詭紅譎,令人膽戰心驚。
越往山上奔馳,越聽得清那震耳欲聾的鼓聲和吶喊聲,還有那飄揚的旗幟,更足令她心慌不已。
抄捷徑-路趕到魍魎寨,便已看到整座魍魎寨已經化為遭祝融吞噬的火柱,讓甫下馬的她雙腿一軟,跌坐於地。
"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她微顫顫的嗓音像是嗚咽一般。
"誰在那裡?"像是發現了有著可疑人物,另一頭的山路閃出兩道人影,其中-人定睛一看,倏地大喊:"姐姐!"
木子宓愣愣地回過頭,對上那雙同她-般的眸子。微顫的口喊道:"宸兒!"
真是她,真的是她!那麼狗子所說的話,是真的了?
是她下令要人燒了魍魎寨的嗎?
李宸急奔至她的身旁,張著-雙欣喜若狂的眼眸,緊緊地摟住木子宓。"姐姐,宸兒知道咱們的身世了,咱們可是貴為公主呀,我是李宸,而你是李宓,咱們總算是團圓了。"
不理睬她欣喜的心情,木子宓驀地推開她,張著一雙凌厲的眸子怒視著她。"是你放的火嗎?"
"這……"李宸看看身後參天的火花,再瞧瞧自己的夫婿石泱漭,不解姐姐為什麼這樣問。
她可是來救她的,為什麼她卻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說!"
"姐姐,宸兒是擔心你,遂要泱漭帶我一道上山剿莽,這一切都是為了姐姐呀。"李宸委屈極了,更不懂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啪!猝不及防,李宸嬌嫩的臉蛋印上了血紅的手印,她的眼中佈滿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姐姐,你為什麼打我?」
長這麼大,她還不會見過姐姐如此大怒過,更遑論動手打她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知不知道於棠在裡頭,他在裡頭呀!"淚水順著眼角滑落香腮,木子宓身平第一次覺得自個兒是如此地痛恨自個兒的妹子。
"可姐姐……我……"李宸忍著臉上刺麻的痛楚感,眼淚也跟著奪眶而出。
"我不需要你救我,更不需要你幫我,我也不想知道自個兒的身世,我也不在乎自己是姓木還是姓李,我只知道我要同於棠一起,我答應他了,絕不會離開他的!"她放聲地哀號著。
她還沒同他道歉呢,還沒同他說出她的心意,老天竟然給了她如此悲慘的結局,想不到在她的意氣用事之下,她和他竟就此天人永隔了,而這一切,還是她的親妹妹一手造成的,這……要她情何以堪呀?
"姐姐,你……"李宸輕摟住她顫如秋葉的身子,心中不捨極了,可是對於姐姐所說的話,她還是摸不清頭緒。
"放開我,我要去找於棠!"木子宓像發了瘋似地直往火場裡頭闖,卻被李宸給拖住。
「姐姐,你別嚇我,嬤嬤還在等你回去呢!」
嬤嬤,是呀,她還有等待她的家人,而他呢,他有什麼?有沒有任何人在等著他回家?
她想同他白頭相守,想同他相偕到老,想同他永世不分離,無論是生、是死,也永不分離呀。
"宸兒,我愛他呀,我愛那個人呀……"木子宓痛苦地閉上眼跪坐在地上,淬然暈厥了過去。
"姐姐!"李宸驚呼著,在石泱漭的幫忙之下,帶著她下山,離開了這場惡夢,遠離了這參天火炬。
回到京城之後,石決漭因夷莽有功,遂被封為平亂大將軍,而李宸也被正式授爵,封為天成公主,而李宓……則下落不明-
個月後,石府—
"姐姐,你早點休息吧。"李宸輕聲道、便離開了木子宓的閨房。
為什麼木子宓會在石府呢?原來全是依她所求。
她不願恢復自個兒的身份,甚而要求妹妹和妹婿替她圓謊,只為了——等待他的歸來。
是的,她一直相信伊于棠沒死,所以她待在這裡等他,等著他帶她回家。
木子宓烏絲披散於背,身穿精美華服倚在窗口,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這樣的月色,像極了她和他分離的那一個夜晚-
思及此,淚水不禁又紛紛滑落,她等了快一個月了。卻依舊等不到他的人,而石泱漭挺派人四下搜尋,卻也毫無他的下落,這……她能不急嗎?
她還有好多話想同他說,可為什麼他還不來呢?
若真是死了,為何不入她的夢,邀她相見於地府?
若沒死,為何不來找她?是惱她的不守承諾,是氣她聽信小人讒言?
給她一個結果吧,否則她將會因思念過度而瘋癲。
"於棠……"木子宓手中捧著那一套伊于棠留紿她的衣裳,那是她唯一擁有他的一樣東西。
驀地,身旁一陣輕風掠過,身後傳來一道溫熱的氣流,團團地環住她的腰際,讓她無法遏阻地尖叫出聲。
"忘了我了嗎?"身後傳來幽幽的嗓音,那傲慢自大的嗓音,除了他還會有誰?
"於棠。"木子宓手中的衣裳滑落、紅唇輕顫,無法相信地旋過身子,看見那令人思之欲狂的俊臉。
他發狂般攫住她嫣紅的雙唇,舌乘隙探人口中挑逗她的舌,與之翻攪,似乎想將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全傾往於這一吻中……
過了一會兒—
"我有好多話想同你說,我錯了……"木子宓的小手輕觸著他的臉,感覺到那熟悉的熱度,感覺著屬於他的溫度。
"別說了,我都知道了。"伊于棠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狠狠地汲取屬於她的芳香。
其實,他老早便想來找她了,可礙於魍魎寨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遂他才晚了-點來。
"那你不生我的氣,想帶我回家了?"木於宓仰起楚楚動人的臉蛋,抬起沾濕的眼睫。
"你真願意跟著我走,-輩子都不離開我?"伊于棠執起她略尖的下巴,幽閻的眼眸找尋著她的承諾。
"不離開,-輩子都不離開"木子宓嗚咽著聲音,串串淚兒凝成珍珠般緩緩滑下。
"那我該叫你木子宓,還是李宓。"伊于棠吻去她落下的淚,嘴角勾出一抹睥睨-世的笑。
"是木子宓,永遠也成不了李宓。"木子宓輕喚道。
"真不後悔?"他深邃的眸子望著她。
"不後悔,若是你不帶我走,我才真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強求你帶我走。"木子宓緊緊地回抱他。
不想再嘗到那滋味了。
這世間若無他,她也不願獨活,任憑是墮入地獄,她也要與他同行。
"好,那咱們走吧。"伊于棠挽起了她的玉手往著房門走去,可還尚未走到房門便已頓時打開。
"你是准?"石決漭手持大刀,後頭跟著個李宸。
石泱漭瞇起眸子凝睇著眼前的昴藏男子,心裡頭不禁讚賞了他幾句。
那股從全身散發出來陣陣的殺氣,那眼神是那麼的年輕,卻像是經過了多少攸關生死的對抗,更像是潛藏在林中飢餓的野獸般,有著激烈的渴望和濃厚的堅定不移。
這男子不簡單。
"宸兒,我要走了。"木子宓輕聲道,像個小女子般地偎在伊于棠的身邊。
"姐姐,你要去哪?"李宸心急問道。
若不是她方才聽見了什麼聲響,她恐怕也見不著這一面了。
"還能再見面嗎?"淚水已經在李宸的眸底打轉。
木子宓仰首以眼詢之,瞧他輕輕地點了個頭,她便道:"會的,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聽到這句話,李宸便抹了抹滑下的淚退至一旁,好讓他倆走出,看著姐姐漸行漸遠的身影,她鼓起勇氣道:"你可別欺負我姐姐,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木子宓和伊于棠旋過身子,朝著她笑了笑,頓時消失無蹤。
話說幾年之後,街上的乞兒越來越少,而那狗子也在讀了幾年書之後,堂堂成了個說書的人,而最為引人口耳相傳的便是——雙生公主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