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知道?”君絕五側眼睇著她。
真是如此……“因為……我就是當日學府迎親的嫁娘。”這算是冤家路窄,還是造化弄人?
“嗄?”君絕五沒吭聲,紹杉倒是沉不住氣地鬼叫了一聲。
“這也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不需要再費精力去找你們了,因為你們已經在我的面前。”蹲得腳發酸,褚劍兒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單手托腮地睇著他們主僕兩人……這帳還要不要算?
聽他們這說法,丟了顏面的學府早已經對他們采取報復手段,若她在這當頭再計較下去,似乎也沒啥意義了。
“你要找我們?”君絕五反倒是勾起笑。
“現下不用了,我已經不打算要計較。”江湖兒女,是不會計較這麼一丁點小事的,面子固然重要,可義氣更重要,而她和他像哥兒們,就是這樣啦!
“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君絕五偷偷的、不著痕跡地湊近她一些。
“婚事被砸,我這個被遣了回頭轎的新嫁娘,是不是該找毀我婚事的人算帳?”她當初是這麼想,所以才會上大雪山的。
“你說的有要事在身,就是指這件?”他恍然大悟。
“不過,現下見你這般……”她可沒忘了當初救他時,只剩半條命的他。“我倒覺得不需要再計較了。”
“不,該計較的還是要計較。”君絕五勾起滿臉的笑意,慢慢地貼近她。“說吧,你覺得我該要怎麼補償你?”
褚劍兒抬眼睇著他,赫然發現他貼得極近。“不、不用了……”
他現下是怎麼著?突然貼這麼近,難道他沒瞧見他那貼侍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嗎?
“怎會不用?”見她退縮,他笑得魅眸微彎。“不如讓我幫你補了婚事吧!”
“怎麼補?”這種事也能補?
“我娶你。”
“啊!”沉默了半晌,紹杉和褚劍兒不約而同地大喊一聲,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又一致地瞪向君絕五。“你在胡說什麼?”
褚劍兒撫上胸口,想要安撫快要跳出喉頭的心。
“我說得這般認真,你卻當我胡說?”君絕五忍不住啐了一口。
不等褚劍兒開口,紹杉隨即搶先道:“五少,這當頭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我方才說了,學府總管有一干爪牙還在這山頭上,說不准一會兒便往這邊找來,咱們該趁現下趕緊走才是。”
“你認為我應付不了那些小角色?”他橫眼瞪去,幽黑的眸子淡噙惱意。
“不……不是這樣的,而是……”
“囉唆,你沒瞧見我現下正在忙嗎?”
“忙?”難不成……他順著主子的視線探去,見主子的目光又柔又魅,那神態是他未曾見過的,換言之,主子對這堪稱清秀的婆娘……漾出愛憐之意了?
老天,這算是日久生情嗎?
可,五少和她相處的日子並不長啊,對了,五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肯定是跌壞了腦子,總之先將五少拐離這兒,他再帶他去找大夫看治。
“劍兒,你說,你怎麼打算?”君絕五儼然當紹杉不存在,自顧自地求愛。
“什麼怎麼打算?”褚劍兒偷偷地往後挪了一些。“現在你有貼侍在一旁照料,我想你應該是不需要我在一旁照料了,既是如此,我想……”
“不用想,和我一道回金陵便是。”他絕然打斷她的話。
“咦?”同他回金陵作啥?
“我要你。”他直言不諱,教身旁的兩個人呆愣了半晌。
“你……”褚劍兒張口結舌,有點不知所措。
他到底是在說什麼?難不成他真是打算要補場婚禮給她?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君絕五沒好氣地瞅著她,方要再開口時,卻突然感覺到風聲裡頭夾雜幾抹異常的腳步聲,他微惱地站起身。“你們先在裡頭待著,等我一會兒。”
好樣的,真是找上門來了,真不知道紹杉這家伙是不是遭衰神給附身,怎麼老是捅些婁子讓他處理。
“有人來了?”她抬眼問道。
“可不是?”對了,她是個練家子,希望她能夠自保。
“讓我來吧。”她隨即起身。“你的身子尚未復元,若是一個不小心…”
“你擔心我?”他笑得邪魅。
“才不是,我只不過不希望好不容易將你的傷給養好了,現下如果又受傷,到時候我可不管你。”她微惱。
“是嗎?我可不會給你機會不管我。”他一派悠閒地緩步走到門外,不一會兒,茅屋前頭的小片黃土地上閃進了幾道人影,他瞇起黑眸數了數,輕輕勾起笑,笑得揪人心神。
“就是他,總算是找著了!”站在最前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一日選君絕五惡整的學府總管,見他臉上還有幾處瘀青未消,眉頭一擰,便覺得整個人猙獰得令人可憎。
“總管,得饒人處且饒人,既然你都已經派人傷了他,就沒道理趕盡殺絕,這樣做的話,太不講江湖道義了。”趁他不備之時,褚劍兒一個箭步走到門外。
學府總管瞇起眼,鄙夷地啐了一口。“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被學府遣了回頭轎的丑姑娘,一個不像女人的丑女人,這兒哪輪得到你開口?當初學府就不該為了沖喜而找了你這個丑姑娘,今兒個……”
啪啪啪……像是過年放起炮竹般,學府總管滿嘴臭話還沒說完,便連續吃上了好幾個巴掌,把他打得暈頭轉向。
“把話吞回去!”君絕五停手,冷眼瞪著他。
褚劍兒不禁蹙緊眉,不解他是什麼時候給跑到前頭去的,對了,那一日便是他將總管給砸進她轎子裡,說起來,他是個練家子,只不過是他的身形太過纖瘦,將她給騙了。
只是,他瞧起來有點不善,仿若正在發火……為什麼?為了她嗎?
“你……”學府總管撫著臉跌坐在地,疼得開不了口,只得趕緊揚手,教他身後一干爪牙趕緊將他拿下。
“小心!”褚劍兒在一旁喊著,不忘加入混局,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然而,她才向前跑了幾步,便見他揚起單只手,將每一個逼近他的人輕易打飛,不過是眨眼之間,便倒了一堆人。
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簡直是教她忍不住要贊歎幾聲。
“不是要你在裡頭待著嗎?”君絕五揚了揚手,緩步走向她,臉上漾著她極為熟悉的笑意。
“你的傷……”她直指著他健步如飛的腳步。
“好了一半。”
“這只是一半?”他是在誆她的吧!他根本老早便已痊愈,只是嘴上沒講,讓她不忍心丟下他,真是……
“多虧你的照料,要不不會恢復得如此神速。”
“你根本老早便好了大半,不過是在我面前裝蒜的吧?”真沒想到她居然沒料到這件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練家子,身子骨絕對比常人好,恢復自然快,而他居然一直誆她,難不成他只是覺得好玩嗎?
君絕五嘻皮笑臉地直瞅著她,停在她面前道:“你要這麼說也成,我確實是在裝蒜,但是我會這麼做,自然是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她等著答案呢!
“因為我想要知道我為什麼不離開。”
“嗄?”什麼意思?
“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我不想離開你,為什麼我明明有許多事要做,卻一直遲遲沒有動身。”他想了很久,一段時日下來,總算也找到了答案。
“結果呢?”褚劍兒聽得一頭霧水,索性直接討答案。
“我明白我之所以不想離開,是因為我想要你。”這個答案就連他也掙扎了許久不願承認,只是這世間的事,有時候總是不容自個兒再三辯駁、自欺欺人。
“想要我?”她不禁發噱。
“嫁給我吧,我會擇日上門提親。”
“你瘋了。”他肯定是摔壞腦子了。
話落,褚劍兒隨即轉身回茅屋,這一回,她是鐵了心了,拿了自個兒的細軟便准備要離開,絕對不會再感到不捨或不忍。
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糾葛,要不然的話,她可真是會走不了。
***
“嫁給我。”他快步跟進裡頭,隨即很自然地將站在門邊的紹杉給推到門外,一個箭步擋在她的面前。
“我不嫁。”她執拗地別過身,微惱吼著。
“為何不嫁?”君絕五頓了頓,側眼斜睨她。“你終究還是要嫁人的。”
“誰說的?”
“可咱們是因為砸轎事件而結緣的,那時,你不是方要出閣?”他可沒忘記那時的事。
“我……那不一樣!”她微惱道:“我出閣,是因為我年歲已大,是因為我若是再不出閣,我底下的妹子便出不了閣,更是因為我不想教我的爹娘擔心,所以我才會……”不然的話,誰要嫁那個病癆子?
說難聽些,她私心裡壓根兒不冀望自個兒真能沖喜,反倒希冀他若是就此撒手人寰,她還能夠從此游走江南呢。
“你到底是多大的年歲?”雖說她長得偏男相,但堪稱清秀的面容卻帶了幾分稚氣,瞧起來就像是少年郎般。
“二十了!”她咬牙道。
豁出去了,倘若他就此打消念頭,對她而言,算是件好事吧!
“小了四歲,配我剛好,難道你不覺得咱們兩個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他不著痕跡地逼近她,待她發覺時,他已經將她摟進懷裡,霸道而不容反抗。
“你……”他這樣霸氣地摟著她,兩人之間緊密得連一點空隙都沒有,她只能無力地任由他摟著。“倘若你只是為了要補償我,大可以不必,我不會在意那麼一丁點小事,你更不需要放在心上。”
她向來光明磊落,絕對不會強逼他人報恩,他更不需要因為內疚而報恩,她不接受。
“那不過是一種說辭罷了。”她真笨得聽不出來嗎?
“天底下那麼多姑娘家,你何必執意於我?”
“天底下那麼多的男子,你又為何只對我動心?”他輕佻地反問。
“誰對你動心來著?” 她哪有?她不過是教他摟住,便會覺得心跳得有些急罷了,但這是人之常情啊!
“不是嗎?”他單手撫上她的胸脯,看著她瞠目結舌,倒抽口氣,然他卻依舊噙著攝魂的笑。“你感覺到了沒?心是不是跳得很快?”
“廢……廢話!”這種情況下,誰的心不會跳得很快?
她羞赧地伸手扯開他的手,卻反倒被他揪住,壓按在他的胸膛上。
“你感覺到了沒有?”他低啞問道。
“感覺什麼?”她不禁拔聲喊道。
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她只覺得她的心快要竄出胸口,快要停止呼吸,快要昏厥了!
“你沒有感覺到我的心跳嗎?”他俯近她,詭美的俊臉透著無人能抗拒的魔力。
“我……”她瞪著自個兒被他揪緊的手,感覺手心底下急躁的心跳,不由得微挑起眉,一抬眼見著他近在眼前,她的心仿佛真是要跳竄出胸口般。“你怎會對我心動?你到底是貪圖我什麼?”
這意味著什麼?他和她一般嗎?和她一樣心動?可……說不通啊!
“因為你的性子,因為你的溫柔,因為你的義氣……你的一切都對了我的味,更何況,我來回渝州邊境多年,從未曾與人鬧事,頭一回鬧事,便砸了你的婚事,你說,倘若不是老天注定,怎會教我砸了你的婚事,又湊巧讓你救了我?”
“這……”她咽了咽口水。
她哪裡會知道什麼老天注定不注定?她只知道她配不上他就是了!
“你不覺得正因為你注定成為我的娘子,所以老天才安排讓咱們這樣相遇的嗎?”他說得頭頭是道,仿佛真有這麼一回事。
“我……”聽著聽著,她倒覺得自個兒快要被他說服了,好似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事實正是如此,但是……“胡說,方才我見你教村子裡的姑娘給包圍得樂不可支,好似成了擁有三宮六院的君王一般。”那感覺說有多嘔就有多嘔!
“你吃味了?”他有些喜出望外。
“誰?”她嗎?胡說。“我才沒有!”
君絕五沒開口反駁她,反倒是用噙滿笑意的黑眸直瞅著她,半晌之後,才笑得有些得意地道:“和我一道回金陵吧!”
“嗄?”他真要娶她不成?
“啊,年關近了,不如和我先走一趟廣陵吧,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你說,是不?”他自顧自地說著,仿若事已成定局。
“你這麼說,好像我已經答應你了。”她微惱。
她才不要見公婆,她不要……不對,他根本就沒有回答她方才的問題!
擺著他這一張臉,盡管他不打算胡作非為,也自然會有不少甘心當小的欺近他,然,她可是絕對受不了這種事,她很小心眼的,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和她共有丈夫,倘若他不能做到這一點,她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你忍心拒絕我嗎?”他斂眼直瞅著她,線條迷人的唇在她的唇邊輕掠過。
他知道,她肯定拒絕不了他,因為她極愛他這一張臉……喜歡人也好,喜歡臉也罷,反正終有一日,他要她完完全全地成為他的人,如今拿這張臉色誘她,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能夠讓他得到她便可。
“我……這不是拒不拒絕,而是我們兩個人根本就不搭!”她就連要站在他身邊的勇氣都沒有,要如何和他成為夫妻?
“搭不搭是我決定的,關他人何事?”他輕輕扣住她的腰際,偷啄了好幾個吻。“你只要想著我,看著我,其他的事就交給我,再者……我毀了你的婚事,如今再迎娶你,是再合理不過的,是不?你沒有理由說不,而且,我也不給你機會說不,就算你不點頭,我一樣扛著你走。”
“你能嗎?”她嬌羞嗔道。想扛她?哪有那麼簡單啊?
可,簡短的話語卻是說進她的心坎裡,酸酸甜甜的,讓她覺得有些恍神,心魂都快要教他給擄走了。
“試試囉。”話畢,他隨即一把將褚劍兒扛起。
“啊!”她駭懼地瞪大眼,雙手不斷地拍著他的背。“放我下來!”
“不要,你還沒答應我。”
“你太卑鄙了吧!”
“為了抱得美人歸,卑鄙一點有什麼關系?再者,若是連這法子都不能讓你點頭……我還有其他法子,就不知道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
她驚駭喊道。
“那你答應了沒?”他笑得很魅。
“我……”
她囁嚅得說不出話,感覺他又晃著肩,她才忙道:“我又不是美人,倘若我……”
丟臉的人是他耶,難道他一點都不自覺?
“我覺得很美,美得教我怦然心動,美得教我想要卑鄙地將你扛回金陵。”君絕五突地放下她,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魔魅的黑眸漾滿了情意。“這一輩子,我要的只有你,倘若得不到你,那我是注定要孤寡一身了。”
她惴惴不安地抬眼睇著他。“可是……他們要是說我丑……”她豈不是要跳崖自我了斷?
聽他說的好似他真對她用情極深,怎麼可能?但,她偏又忍不住相信。
“誰敢說你丑,你就盡管對他動手,壓根兒不需要客氣。”
“可行嗎?”她挑眉睇著他。
“當然可以。”他笑得勾魂。
她也跟著勾唇笑著,可一瞧見他魅惑眾生的美顏,卻突地打退堂鼓。“還是不要好了,這麼一來……啊!你要做什麼?”
怎麼又把她給扛起來了?
“我說了,我要把你扛回金陵,還要和你成就夫妻之實,到時候你就甭想逃,想都別想!”他笑得邪魅,扛著她直往外走。
“不要,這樣很難看。”她一見到外頭有不少人圍觀,忙將臉捂起來。
怪了,什麼時候突然冒出這麼一堆人?他們全跑來看好戲的不成?
“那你就乖乖答應。”他溫柔地要挾她。
“可是……”
“你可以慢慢考慮。”他悠閒自在地扛著她往外走,壓根兒不管外頭的人圍觀,還不忘客套地打聲招呼。“各位,我們走了,改日咱們再回來探望你們,這些日子,多謝你們的照顧。”
“不用客氣,倒是她……”方大勇指著他背上的褚劍兒。
“紹杉,回金陵了。”他揚聲道,大刺刺地往山徑走。
“五少,她……”紹杉小聲開口,亦步亦趨地跟上。
“叫五少夫人。”
“哦。”真是成定局了,五少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會栽在這男人婆手中?
就說了,不愛近女色,一旦近了女色,便容易出事。
但……不管如何,現下既然已經沒什麼事了,五少是不是該要讓他先吃點東西果腹,要不喝點茶水潤潤喉也好?他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要不他又怎會餓暈在樹旁,教那婆娘給背了回來?
多可怕,她居然背得動他……五少真的是非要她不可嗎?真的不再考慮清楚嗎?
“我不是五少夫人!”她突地拔聲吼著,再也不願當掩耳盜鈴的傻子,以為捂住臉就沒有人知道她教人給擄走。
“你很快就是了,再給我……”他沉吟一會兒,稍稍估計了下。“再給我一個時辰,你馬上便會成為五少夫人。”
“我不要!”
“你沒得選擇!”他桀驁不馴地大吼,聲音在山徑裡回蕩著。
“救命啊……”
“現下求饒,還嫌太早了些。”他寓意深遠地道。
原來……他真是個下流色胚,說起話來竟如此露骨曖昧。“你不要臉!”她羞得從耳根紅滿整張臉。
“可不是,我向來就不愛這張臉,獨愛你的臉。”他可從沒喜歡過自個兒的臉,不過若是她喜歡他這一張臉,說不准他也會多愛自個兒一丁點。
這一趟渝州之行,曲折離奇,卻是皆大歡喜。
“嗚嗚……”怎會這樣?而最可怕的是,她居然不討厭也不抗拒,她甚至有點享受,難道說……是她栽在他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