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司馬向熙火大地吼著。可惡,她真的非得把他病情好轉這件事兜在那個蒙古大夫身上不可嗎?
不是、不是、不是!根本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的病老早就好了許多,只是他一直沒說,而現下又更不能說,但他怎麼能忍受那傢伙把好處都給佔盡,甚至還得到長樂的信任?
倘若早知道有一天會發生這種事,他一定會主動把他的病情告訴她,也不至於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可是若他真的告訴她,她豈不是又要逼他圓房?
如今,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把自己給逼進了這個死胡同?
「要不然呢?」長樂索性雙手環胸地睞著他,等著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知道自己身為童養媳,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他,但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什麼事被他給蒙在鼓裡一般。
司馬向熙咬了咬牙,略帶不悅地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再見到那個男人!」這樣夠明白了吧?他頭一次見到他時,雖然距離有點遠,讓他瞧得不是很清楚,但光是見他那輪廓,就教他厭惡至極。
「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
一個人若是身強體健的話,不是挺好的嗎?難道他是病慣了,遂受不住逐漸轉好的身子?
天底下會有這種事嗎?
「不為什麼?我說了就算。」討厭就是討厭,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借口,況且他是少爺,他說了就算。「還有,把那男人趕出去,我的藥鋪不需要他那種大夫。」
斬草要除根,他非得徹底地將他趕出這裡不可,免得又得擔心長樂跟他之間是不是會有什麼私情……
他何必想這麼多,她跟那個男人怎麼會有什麼私情,況且她要是真對那個男人有什麼私情,也不干他的事……是啊,一點都不干他的事,可是若不干他的事,他又何必擔心不已?
混賬東西!她居然跟那個男人在藥鋪裡獨處,她怎會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不懂呢?
雖未入門,但她也算是司馬家的媳婦了,怎能如此逾矩?
「大少爺,申大夫可是難得一見的好大夫,我不會要他走的。」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無論如何,她還是會以他為優先考量。她才不管申大夫到底是怎樣的人,只要他能把他的病給醫好,就算他是個喪心病狂的人,她也不在乎。況且申大夫為人極好,對病患也極有耐心,如他這般好的大夫可不好找,一旦讓他走了,怕是再也找不到同他一般好的大夫了。
「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司馬向熙微惱地吼著。
他不愛拿身份壓她,但若不這麼做,她通常是不會聽他的。
「我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我真的不能認同你的說法。」她淡然地道:「倘若真要申大夫走,至少也得等他把你的病給治好了再走。」
她當然知道她不該這樣同他說話,但她現在只在意他的安危。「不成,立刻趕他走,往後藥鋪的事,我可以同你一塊兒打理,甚至有關藥材的買賣,我也可以陪你一起。」他心底自有一番打算,絕不允許她拂逆。「既然這些事我都能做,留那個男人作啥?」
「你能嗎?」長樂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司馬向熙抬眼睞著她,不解她的意思。
「你的身子真有那般好,好到可以陪我一塊兒上街,甚至打理藥鋪的生意?」她不認為他的身子有好到那種地步。
「我當然能!我自己的身子,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那你能圓房了嗎?」她突然問道。
「嗄?」司馬向熙險些被她的話給嚇得掉進湖裡。
圓房?她為什麼又會在這當頭提起這件事?他現下明明是在同她說藥鋪的事,她怎麼會把話給轉到這上頭?
「倘若你能跟我圓房,我便相信你的身子已無大礙。」她說得理直氣壯,但臉上還是露出了一抹微乎其微的羞赧。
她這模樣是不是像極了急色鬼?
這能怪她嗎?倘若不趕緊圓房的話,要是再晚個幾年,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肚子到底能不能蹦出個子來。
「我……」不,他就是不跟她圓房,因為她除了想為他傳子嗣外,根本就不在乎他這個人!
憑什麼他為她傾心至此,她卻對他沒有半點動心?
這太不公平了,他非得等她對他動心,才要迎娶她過門!
「如何?」她問得極為淡漠,然雙手卻緊緊地糾纏在身後,幾乎快要受不住狂跳的心。
他會怎麼決定呢?他會怎麼看待她呢?
「我不會跟你圓房,絕不!至少現下絕對不會!」他都說過他做不到了,她何苦再三追問?難道她真的這麼想要和他圓房,想要為他生下子嗣?
難道她真是非得要聽從爹的遺願去做不成?
「為什麼?」她低喃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滯。
「因為我不喜歡你!」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倘若她一日不改她的性子,一日不對他動心,他就絕對不會碰她,就算和她耗上一輩子也無妨!
橫豎除了這兒,他就不信她還能上哪去!
該死,長樂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難道她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難道她以為他的身子已經好了嗎?只要她隨意亂跑,上哪裡去都不通報一聲的話,他早晚會被她給氣死!
好不容易安分了兩天,誰知道她居然又死性不改地偷偷離開……
就知道不能讓她知道他的身子已經好轉,不然她鐵定又會到處亂跑,果然不出他所料,乖了兩天,她今兒個便又宣告失蹤了。
真不知道到底還會有什麼事比他還重要?
「大哥,你在忙?」
耳邊突地傳來一聲低喚,司馬向熙的腳步立即停下,見著了站在一旁的司馬沐熏。
「你怎麼來了?」司馬向熙不悅地問著。
他哪時候不來,為啥偏偏挑在這當頭來?難道他看不出他在忙嗎?既然知道他在忙,他就應該要自動滾出他的視線。
「你似乎在找什麼。」司馬沐熏跟著他往端月樓走去。
「有嗎?」
「你流汗了。」
「天熱。」司馬向熙不動聲色地回答,抽出腰間的紙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可惡,都是長樂那女人到處亂跑,要不然他何必四處找她!
一早她偷偷起身,他以為她是要起身伺候他,可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他等到晌午,還不見她回來,這教他怎能不氣?他真想發火,然後再狠狠地罵她一頓。
「這種天候?」司馬沐熏抬頭睇著陰沉的天空。
司馬向熙跟著抬頭,神色自若地道:「我熱到流汗了,還說不熱嗎?」就算是黑的,他也要說成白的。
他不疾不徐地調整著氣息,一步步地走回通往端月樓的拱橋,不動聲色地在涼亭的欄杆坐下,眼睛直盯著湖中的倒影……該死,為了找她,他的氣色似乎變得更差了。
「大哥,你該不會又是為了長樂的事吧?」司馬沐熏見前方有丫鬟等著,他便揚了揚手示意她們取來一壺茶,再轉向涼亭,在石椅坐下。
司馬向熙一愣,險些滑下欄杆,然後手一僵,手中的紙扇立即落入湖水中。
「我猜著了?」司馬沐熏笑得有些賊。
司馬向熙恨恨地盯著緩緩沉入湖中的紙扇,再轉眼瞪著司馬沐熏。「你猜著什麼了?我可是一點都聽不懂。問他咬牙切齒地道。
唉!怎麼會教他給看了出來?難道是他隱藏得不夠好嗎?
「我聽說長樂在招兵買馬。」司馬沐熏壓根兒不管他的辯解,自顧自地說著。
「招兵買馬?」
她一個姑娘家,光是在外頭拋頭露面開藥鋪,就已經夠驚世駭俗的了,如今又招兵買馬……怎麼,她是想要選擇嗎?
「她在城裡到處打探消息。」司馬沐熏優雅地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水。
「她到底是在搞什麼?」一下於說是招兵買馬,一下子又說她在城裡打探消息,難不成她真是要造反?她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你想知道嗎?」司馬沐熏端起茶杯,輕呷了一口茶水,才挑釁地側眼看著他。
司馬向熙不動聲色地挑高濃眉。「與我何干?」
她想要怎麼做,抑或者是她想要做什麼,都與他無關,反正就是不關他的事!
但是他為何話只說一半,硬是不把話給說完全,難道他是蓄意等他開口問,才要告訴他嗎?
「誰說的,這可是與你有切身關係哩。」司馬沐熏故意釣他胃口。
司馬向熙惱怒地瞪向他,滑下欄杆,坐到他對面的位子。
還不說?都說了與他有切身關係了,為何還不說?
難不成真要他開口問他不可?他司馬向熙可是頭一次對自己的胞弟如此不滿。
「你想知道吧?」再呷一口茶,司馬沐熏笑得有些莫測高深。
司馬向熙則是緊咬著牙關。不問,他就是不問出口,不讓他從他的口中得到任何蛛絲馬跡,更絕對不讓他從他口中套出半句話。
他以為他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眼嗎?
倘若他真不想告訴他的話,那就算了……
「你到底說不說?」等了好半晌,一直等不到司馬沐熏開口,司馬向熙終於忍不住拍桌怒斥。
混賬東西,吊他胃口很好玩嗎?
「大哥,喝杯茶。」司馬沐熏倒上一杯茶,輕輕地放在他面前。「天熱,你流了不少汗,喝點茶水比較好。」
司馬向熙挑高眉,表情甚是不悅。
「別急,我這就說了嘛!」他笑了笑,卻又拿起茶水呷了一口,見他氣色不佳,不禁又道:「大哥,這幾日你的氣色不是已經好上許多,怎麼今兒個一瞧,似乎又差了些?」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司馬向熙沒好氣地吼著,惡狠狠地灌了幾口茶水,以消除無處發洩的怒火。
「難道你已經知道那件事了?」司馬沐熏故作神秘地道。
「那件事?」難不成長樂還有什麼事瞞著他?
「呃……那咱們先提她最近招兵買馬的事好了。」他巧妙地轉移話題,而且這個話題定會讓他震撼得忘了先前的話題。「聽說這幾日長樂托了不少媒婆在城裡找尋尚未成親的姑娘。」
「嗄?」她沒事找媒婆作啥?
「不就是要替你納妾。」可不是嗎?要不然她一個姑娘家去找媒婆作啥?「長樂要城裡的媒婆分頭去找,今兒個她心底大概也已經有了譜了,我猜她今晚應該就會同你提起。」
「她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對勁?」司馬向熙聞言震撼不已,「我尚未迎娶正室,她倒是費心地為我找妾了。」
這女人難道就真的這麼厭惡他?
難不成她認定了這一輩子不可能對他動情,遂她索性替他找妾,好讓她自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跟那個男人離開?
「八成是怕你無後吧。」
「怕我無後,遂她便打算替我納妾嗎?」他只不過是想要等她對他動情,誰知道這個笨女人居然想把他推給其他女人,這豈不是意味著她對他沒有半點動心?
「長樂是你的童養媳,自然要替你打算,你都將近而立之年了,膝下又無子,也難怪她會擔心。」司馬沐熏淡然道:「你也知道她向來都把爹的話當聖旨看待的。」
「簡直是蠢到不可理喻!」司馬向熙低吼著:「倘若她真是把爹的話當聖旨,她更應該要竭盡所能地對我好,而不是替我找來一堆妾,好讓她可以跟甲大夫雙宿雙飛!」
別拿雞毛當令箭了,她以為她這麼做,他便一定要應允嗎?
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但只要他不點頭,只要他不答應,她這一輩子也別想要離開他。
「是申大夫吧!」
「管他到底是誰,橫豎我非讓他離開揚州城不可!」他的身份可不比一般富家子弟,只要他願意,要一個小小的大夫離開揚州城有何困難?
「說到他,我方纔還瞧見他和長樂在廚房裡……」司馬沐熏話未說完,便見他大哥像箭矢般破空而去,剎那間消失在拱橋的另一頭。「不過是煎藥罷了,犯得著跑得這麼急嗎?」
司馬向熙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使勁地往前跑,就怕遲了一步,長樂便要任人宰割了。
儘管胸口悶得好像快要讓他喘不過氣,儘管汗水淌濕了他的眼,他還是拼了命地跑,就怕長樂那個女人真的會丟下他不管……其實他是有病的,一直都有病,倘若她真的狠心離開的話,他肯定會就此撒手人寰。
難道她真的那麼鐵石心腸,難道她真的看不出他是憑地看重她,他是多麼地想要把她留在身旁……
「住手!你在做什麼?」儘管跑得氣喘吁吁,胸口好似快要裂開一般,司馬向熙還是伸手直指著把手擱在長樂身上的男人。「由大夫,你會不會太放肆了!」
他原本是打算要再威嚴一點的,可是他的力氣都用盡了…
「大少爺,他是申大夫,不是由大夫。」長樂見狀,連忙走到他的身旁,扶著他頎長的身軀。「你不是還在睡,怎麼來了?怎麼會滿身是汗又氣喘吁吁的?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哼!」司馬向熙用盡力氣,卻只能從鼻子裡輕哼出聲。
倘若有一天他死了,鐵定是為了她,不管是因她累死,因她病死,或者是被她氣死!
「長樂,你瞧,我不是說過了,只要服用我的藥,別說起身,就是要跑也不是問題,如今他不是跑來了嗎?」申遣緣走到兩人面前,一張俊爾的臉說有多斯文便有多斯文,然在司馬向熙的限裡,他卻活像惡鬼一般。
「大少爺,你真的是跑來的嗎?」長樂詫異極了,然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微笑。
要他再給他任何居功的機會嗎?別傻了!「咱們回房,我有事要同你說。」呸,他現下的臉色肯定蒼白得跟鬼沒兩樣,虧他還能睜眼說瞎話!
「同我說?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差人喚我一聲不就得了,怎麼會跑來了呢?你這幾日的身子漸佳,倘若又跑出了什麼問題……」長樂低聲念著,卻突然發覺他的重量全壓在她身上,不由得伸手輕推著他。「大少爺?」
「長樂……扶我回房……」難道她看不出他快要昏了嗎?再不扶他回房躺著,她就準備要當寡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