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笑童養媳 第二章
    數日後。

    「二少爺?」一早,懷笑踏進水榭裡卻不見司馬沐熏的蹤影,不禁疑惑地蹙起眉,又立即踏出內室。

    怪了,二少爺到底上哪去了?

    昨兒個晚上,她要伺候二少爺,那時候他尚在房裡,怎麼一早卻沒見著他?

    是出門去了嗎?不太可能,倘若二少爺要出門,定會差人喚她一聲,況且現在天色尚早,二少爺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緊蹙著眉,懷笑緩步在渡廊上走著,邊走邊思忖著,直到走到書房前。

    會是在書房嗎?

    她靠近書房的門,正想要推開門,卻又突然想起二少爺向來不喜歡有人踏進水榭,更不准任何人隨意踏進書房,她現下突地闖進書房,他若是不在裡頭便罷,但若是他恰巧在裡頭,她豈不是要惹他厭了?『

    可是二少爺若不在這裡的話,又會是在哪裡呢?

    懷笑暗自思忖了一會兒,下定決心,輕輕地推開門,門咿呀一聲打開,裡頭是一片昏暗,她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先晃到後方的寢間,見司馬沐熏不在,又趕忙繞到前頭,卻始終沒找著他。

    不過,這裡還真是乾淨呢。

    二少爺向來不喜歡人到書房,就連打掃也不成,然這裡依舊保持得頗為乾淨整齊,相信定是二少爺自己動手打掃的。

    懷笑輕勾著笑,睇過整齊的桌椅再睇向石案,突兒石案上頭放了一張畫像,她不禁好奇地拿起。

    「咦?」是她的錯覺嗎?

    這張畫像上頭的女子,看起來眼熟極了,很像是……她緊蹙起眉不斷地思忖著,驀然發覺上頭的女子像極了長樂。

    「對了,這應該是長樂。」她幾乎是肯定了。

    可不是嗎?這冷然的眼神、纖細的瓜子臉、細緻的五官……不是絳仙,也不是素娘,更不是她,她可以肯定畫中的人是長樂,但是長樂的畫像為何會出現在二少爺的書房石案上頭?

    是二少爺畫的嗎?

    應該不是……二少爺的筆是用來算帳的,可不是拿來作畫的,應該是他人所畫,更有可能是大少爺托二少爺請畫師畫的。

    把畫像放回石案上,她快步退出書房,抬眼睇著漸亮的天色,還是想不通二少爺到底是上哪兒去了。

    難道會是因為長樂和大少爺的事,遂跑去找大少爺了嗎?

    但就算要找,也犯不著趕在天未亮之前去吧?

    二少爺究竟是上哪兒去了?

    懷笑正思忖著,卻巧見到司馬沐熏走上水榭的拱橋,她忙踅回他房外等著。

    「二少爺?」

    聽到有人喚他,司馬沐熏忙抬眼,見著她正站在房外,滿懷笑意地看著他。「你來啦。」

    已經是這個時候了……都怪他看得太入神,連時間都忘了。

    「二少爺,你……」她能問嗎?

    司馬沐熏瞥了她一眼。「你下去吧。」

    「咦?」

    「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吧。」他冷淡地說完,就逕自推開房門。

    「二少爺?」

    這是怎麼回事?

    自她進司馬府至今,每天早上都是她服侍著二少爺更衣,無一日停歇,但是今兒個他卻不讓她服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

    怪了,二少爺這陣子到底都上哪兒去了?

    緩步踏出水榭,懷笑邊走邊思忖著,不懂為何這時候司馬沐熏會不在水榭裡。她問過小廝了,小廝說二少爺早已經回府,依二少爺的性子,只要他一回府,通常都會立即回水榭才是。

    天候正熱,二少爺受不住一身熱意,回府後通常都會喚人備水沐浴,再差她前去伺候的,怎麼一連數天都不見他招喚?

    記得多日前,有一日亦是如此。

    向來要她服侍起身的二少爺居然要她退下……直到現下,她依舊找不著機會問他,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難道是忙柳府迎親之事?

    但她至今尚未聽二少爺告知任何細節,也不知道媒人到底辦得如何了,所有事情都還擱著,院落、聘禮、綵球、下人……就因為二少爺這一陣子忙得讓她找不著,一切都擱下來了。

    不過說真的,如此一來,她倒還有點開心呢。

    雖說這柳府千金是非迎娶入門不可的,但若是能夠多拖幾天,她也可以多做幾日的好夢……不過這麼一來,到底還有什麼事能夠讓二少爺忙得不見人影?

    也罷,倘若二少爺真是在忙,她也不方便打擾他,她也正好可以趁這個時候,偷點空閒到清心苑探視懷有身孕的長樂,順便問問她和大少爺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要不怎會惹得大少爺如此狂怒?

    只是大少爺的性子向來不好,大發雷霆早已不是新鮮事了,只是會氣得對長樂動手動腳,甚至還要二少爺去解圍,可就有點古怪了。

    前些日子為了要備妥柳府千金將要下榻的院落,她忙了好一陣子,如今趁著二少爺不用她服侍,她索性先去探望長樂,瞧瞧她近來是否安好。

    打定主意,她徐步往清心苑走去,然才踏過拱門,走上杏林邊的石板路,遠遠便瞧見一抹行蹤鬼祟的頎長身影在長樂房外的渡廊晃動著,她不由得瞇起眸子,撩起捃擺,向前跨了幾個大步。

    是誰?

    看這背影,似乎有點像是二少爺……但若是二少爺要探望長樂,推開門進去不就得了,何須站在門外頭偷覷?

    難道是長樂房裡有人?

    是大少爺來探望長樂了嗎?

    懷笑驀然勾笑,小碎步地往渡廊走去,走至司馬沐熏的身後,卻見他專注而悲傷地往裡頭看去,那神情是她未曾見過的……仿若有點傷心,有點無佘,有點疼惜,再加一點不捨……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二少爺,別說要見他露出如此古怪的表情,光是要見著他的笑已用不易,難道是長樂房裡頭發生什麼事了嗎?

    懷笑忙湊近窗欞,卻見長樂半躺在軟榻上,一雙無神的美眸不知在看著什麼東西,看起來就像失了神,散了魂……

    ***

    「你怎麼來了?」司馬沐熏乍見懷笑,一抹詫異一閃而逝。

    「我來探望長樂,但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突然有點明白二少爺為何會露出如此古怪的神色了,換成是他人,必定亦會不捨長樂如此失魂。

    「她這幾日不吃不喝,存心是在折磨自己。」司馬沐熏低歎一聲,沉重的語氣中有一絲不難發現的憐惜和微慍。

    「怎麼會這樣?」懷笑沒察覺他的異樣,只是擔憂著長樂的情況。「長樂不是有孕在身嗎?若是她再這樣不吃不喝,身子怎麼撐得住?」

    「可不就是大哥惹的禍?」他重擰起眉。「打從那一日與長樂起了爭執至今,他都沒差人照顧長樂,更沒來探望過她,一點也不為長樂有孕之事而有喜色,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

    他真不知道他這個兄長在搞什麼,居然棄自己的髮妻於不顧,也不想想長樂有孕在身,這對司馬府是多重要的一件事,然他非但不開心,甚至還莫名其妙地和長樂起了爭執,倘若是他、倘若是他,他早樂得天天伴在長樂身旁,豈會忍心冷落她?

    「二少爺?」懷笑不解地睇向他。

    是她想多了嗎?為何她會覺得二少爺對長樂似乎並非是單純的情誼?

    這麼多年來,她從未見過二少爺為了任何事情而如此大怒……不,除了當年迎娶她之外,她再無見過二少爺毫不掩飾的怒氣。這種感覺很古怪,一點都不像二少爺的為人處事。

    司馬沐熏驀然回神,面無表情地瞅著她仿若要看穿他的大眼。

    「有事?」這份暗藏在他心底已不知有多少年的想望,豈會如此簡單便讓她給看穿?

    雖說他早已對長樂死心,但這一份情感又豈是說死心便能死心的?

    況且,大哥如此不重視長樂,教他……倘若長樂不是大哥的童養媳,他真的會不顧倫理地將她搶過來,然長樂已經有了大哥的骨肉,他再想也是多餘,只是徒增心煩罷了。

    懷笑眨了眨眼。「二少爺,要不要我去通知大少爺,要他來探望長樂?」她難道真是看錯了?

    現在二少爺瞧起來一點都沒有改變,彷彿方纔的一瞬間是她看走了眼。

    「別費事了,倘若他不想來,不論誰去請他,他一樣不會來。」司馬沐熏下意識地斂下長睫,躲開她的注視。

    「難道真要任長樂這樣繼續下去?」這怎麼成?她的身子怎麼受得住?

    就算她真受得住不吃不喝,但她肚子裡的娃兒呢?

    她再惱再火,也該要替肚子裡的娃兒想一下吧!不過她從未見長樂露出這般無神的表情,那感覺……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但總教她很為她心疼。

    「既然你來探望她了,何不乘機勸勸她?」他睇向她。「喜恩不在府裡,就只剩下你同她最親近了,說不準由你去勸她,她多少還聽得進去一些。」

    可不是?為何他之前沒想到這一點?

    懷笑驀地擊掌一聲。「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前些日子知道長樂有孕,我已經差人送信去給喜恩,要她趕回來,倘若我勸她無效,屆時還有喜恩,長樂最聽喜恩的話了。」

    「那要不要再差人快馬趕到北方?」司馬沐熏急問。

    「要嗎?」她一愣,察覺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古怪神情。

    司馬沐熏一感覺到她的視線,隨即斂下眼。「天曉得長樂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會把自己折磨成什麼模樣?」

    「二少爺說的是。」長樂的性子又硬又固執,倘若不好生同她說理的話,說不準她真會打算這般耗下去,屆時豈不是折煞了她肚裡的娃兒?「我會再派人快馬趕到北方,要喜恩立即回府;」

    長樂有喜,本是該大肆慶祝的大事,然而府裡現下卻烏煙瘴氣,壓根兒不見喜氣,若是再這樣下去,如何對得起老爺在天之靈?

    「你先進去吧,桌上放了膳食,要長樂多少吃一些,待會兒我再差廚房替她熬點補品送來。」司馬沐熏趕忙推著她往大門去。

    「嗯。」懷笑點了點頭,方要推開大門,又驀地回頭。「對了,二少爺,你這一陣子是在忙什麼呢?為何我老是找不著你?」

    差點又忘了要問他這件事,長樂的事固然重要,但二少爺的事她更是得要放在心上,尤其見二少爺的氣色不佳,她不由得有些擔憂。

    「男人出門在外,你多問了。」他不動聲色地回道。

    「但……」小廝不是說他幾乎都在府中嗎?

    懷笑抬眼瞅著他半晌,發覺他有事瞞著她,而且是極度不願讓她知道的事……雖然她不敢說二少爺喜歡她,但至少她可以算是二少爺的親信,他沒一件事是她不知曉的,就連他要納妾,也必定會先知會她一聲,但如今他卻有事瞞著她……是什麼事不能讓她知道嗎?

    「甭問了,先進去吧。」他打斷她。

    「二少爺,你有事瞞著懷笑?」她輕聲問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問,但倘若他不把心事說給她聽,她又該要如何替他分憂解勞?

    司馬沐熏先是一愣,隨後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你說到哪裡去了?我要你進去探望長樂,勸勸她,你反倒是問到我身上來了?」難不成她真是從他根捏看出了蛛絲馬跡?

    該死!他都快要忘了,懷笑待在他身邊最久,幾乎是和他朝夕相處,他的事她無一不知,他亦習慣讓她知曉一些事,好讓她可以替他分擔,遂她自然是多少看得出他在想些什麼,是不?

    「但你的氣色不好,兩眼滿是血絲,臉色有些疲黃,我怕你忙得忘了休息,我怕你……」二少爺的身子確實是比以往好上許多,但可不代表一輩子都可以如此安好,自然得要好生調,以絕後患。

    他要忙府裡的生意,連大少爺和三少爺的份一起忙,倘若他心裡還放著雜事,豈不是會累垮?

    她是他的妻,除了伺候他,更是得要替他分憂解勞,是不?

    「我沒事,你進去吧。」司馬沐熏略微不耐地蹙起眉。

    她就是這麼一個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女人,凡事非得要問出個結果,凡事也非得替他分擔不可,不管是府裡的雜事,抑或者是他要納妾之事……他從未見過她在他面前露出難色,真不知道他是不是該誇她是個有婦德又明事理的好妻子,還是該誇她是個手腳俐落、心思縝密的好丫環?

    「不如這樣吧,二少爺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差人送些涼湯或參茶到水榭去。」懷笑十分擔憂地看著他疲累的臉色。

    「不用了,你進去吧,我要喝什麼,我會自己差廚房準備。你甭擔心,你儘管去照顧長樂吧。」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少爺?」她又說錯話了嗎?,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懷笑不由得輕蹙起眉,最後只能無奈地歎口氣,往長樂的房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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