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克拉的鑽石!
原本是想獻上自己的,孰知席摩耶寧可要一塊石頭也不要他!十克拉的鑽石隨處可買,但鍾離楚卻是絕無僅有的,而她卻不看在眼裡!真難過。
唉,活生生的人比不上一塊死的石頭,要他怎能不怨?
瞅著正埋首苦幹的她,那專注的神情,犀利得彷彿可以洞悉一切的水眸。就為這一雙眼傾心,即使知道這雙眼的主人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他也甘心沉淪。
雖說愚蠢,卻又心甘。
多希望她可以對他展開笑顏,笑彎那雙結凍的眸,然而這個任務卻比要他上火星還要困難數倍。
算了,還是先當阿拉丁神燈完成她第一個心願,省得她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只是太久沒回國了,也不知道到底要上哪兒買,看來還是得找阿夢幫他這個忙。
真不想找他,卻又無法可施。
他可不是聖人,不是為愛奉獻之後便不求回報的,也沒想過要一步登天希冀她以身相許,但回他一個笑,不算太苛,對吧?
但是她……鍾離楚深情的目光繞在她的身上,她的眼、她的眉、她的薄情、她的唇,直到她感覺到他的視線而轉眸。
他無限奉獻渲染著勾魂光痕的笑,卻惹得她怒目相對。
唉,又受傷了。回想初見第一眼,倘若他沒記錯,唯有那一次她是綻開笑顏的,此外除了怒目還是怒目,再不就是無限量供應的淡漠。
可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瞧,雖是一臉怒容,但她卻朝他直直走來。
「摩耶。」對一個深愛她的人擺出臭臉是很傷人的。
「叫我副理。」看見他的出現,她一口牙都快要咬壞了。
這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上班時間居然這麼明目張膽地盯著她瞧,他是怕別人看不見是不是?
流言已經夠多了,她已經從臭婆娘晉陞到母夜叉,再從母夜叉一路走向死Gay一途,到底還要她怎麼樣?才剛翻新的新版流言是——她失戀削髮改換跑道,以男人之姿引誘迷途小羊上鉤。
誰啊,到底是誰以男人之姿引誘迷途小羊上鉤來著?
誰是男人、誰是小羊?她們的眼睛全是瞎的不成?為什麼她平靜的生活非要因為他的出現而掀起濤天巨浪,幾乎淹她滅頂?明明受害者是她,為何每一版的流言中的她,全都像極了辣手摧花的淫賊?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為他的出現,害她原本不佳的人緣更是破敗到難以修補的地步,甚至連出差也找不到一個有空的人。
他可真神,短短一個月徹底吸引了公司裡頭的男男女女,眾人莫不把她當成頭號敵人看待,讓她原本孤立的處境益發艱難,而他居然還敢用這般多情的眼睛盯著她瞧,瞧得她手足無措,慌亂不已。
「副理,找我有事嗎?」
自從那天蒙她大發慈悲的為他完成工作之後,她便不曾發派困難度太高的工作給他,現在應該不會又要舊技重施了吧?
倘若真要再來這套,他會乾脆送到南久去,直接請阿夢公司裡的會計師幫他完成,絕對不會再傻得加班累死自己,畢竟阿夢要的那幅畫最近催得可凶了,倘若不趕緊找時間完成,他可要做一輩子的白工相抵了。
其實已經超過了和小叔約定的時間,他早可以走人了,然卻為她停下腳步,甚至甘心為她付出,而她卻嗤之以鼻。
「阿拉丁神燈打算完成願望了嗎?」她挑眉眸著他點了點頭,不禁壓低了嗓音,偏是不讓他身旁豎起的耳朵聽見。「第一個願望,我要你和我一起出差。」
「應該是第二個願望吧。」他沒聽錯吧?
況且要他和她一起出差,他可是求之不得,壓根兒不需要許願。
「嗄?」席摩耶一愣,見數十雙眼都纏在她身上,不由得輕咳兩聲,淡道:「你說的是十克拉的事?」
她開玩笑的,他聽不出來嗎?是鑽石耶,他還以為是路邊隨便翻翻就可以找到的石頭嗎?
「再給我一點時間,因為我太久沒回國了,不知道要上哪兒買,所以……」他輕笑著,笑得溫柔似風,繾綣人心。
「呃……」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是想挫他銳氣的,怎知他竟當真了?只是他怎麼可能有錢買十克拉的鑽石?他是一個街頭畫家罷了,該不會是想走什麼旁門左道?
不管了,不干她的事,他的一切皆與她無關。
「說吧,第二個心願。」他笑得眼都柔了,根本不管身後的抽氣聲。
只要能夠打動她、感動她,要他上外太空他都肯,只為了她千金難買的笑。
翻了翻白眼,輕敲著他的桌面,企圖讓他身後的同事們回神,席摩耶無奈地道:「你跟我一道出去吧。」
他不是最好的人選,但卻是唯一的人選,不過今天帶他出差,當他們走出這扇門之後,相信絕對會有最新一版的流言。她可以想像,眾人一定會說她濫用私權強拐他出遊,企圖誘淫……唉,流言滿天飛,再多一樁也無所謂了,習慣就好。
***
「原來你要我和你一道出來,是為了拿一幅畫。」
離開公司直奔某家畫廊,拿出一幅畫作回到車上,隨即又直奔公司,這也算是出差嗎?說搬運工還差不多。
奢望她能有些浪漫,是他多想了。
「畫作太大了,我一個人不方便。」開著車,席摩耶的雙眼直視前方,感覺上有點像是在和空氣對話,徹底漠視他。「況且這一幅畫來頭可不小,有你陪我一起搬運,若是遇到搶劫,至少有伴。」唉,原來他是搬運工兼保鏢。
「有那麼值錢嗎?」整幅畫框封住了,他根本看不出這是誰的畫作。「是近代大師還是……」
「佛多-JL。」揚眉睇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個街頭畫家,應該有聽過這號人物吧?由於佛多大師近來已不作畫了,所以他的每一幅畫在黑市的叫價都教人相當膽戰心驚,要不剛才取畫時怎會經過那麼多道關卡?倘若不是因為我不願意麻煩畫廊的警備人員,不然真是需要有個保全人員護送才對。」
她是不懂畫,但是想到一幅畫也能夠有如此可怕的商業價值,她就忍不住打算以後轉而收集畫作,只怕她賺個十年也買不起一幅。「是嗎?」他輕點著頭。
原來是他自己的畫啊!八成是小叔從英國寄來的,要不他的畫怎麼可能會流傳到這裡?總算知道他支開他到底是為哪樁了。
「聽說若非總裁和佛多大師私交不錯,要不然還拿不到這幅畫,自然也不可能利用這一幅畫來達成某種商業交易。」她自顧自的說,壓根兒沒發現他不予置評的神色摻了點不悅。
嘖,居然借花獻佛,小叔可真是吃定他了!
「如果我也有這一幅畫就好了。」這句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托家裡的八仙女之福,身為八仙女之首的她,打小便是父親的眼中釘,就連大學也不讓她讀,還是她自個兒硬是離家出走,半工半讀修完大學學分的。做了這麼多,不為別的,就為了爭一口氣,她要讓父親知道,不一定非靠兒子才能光耀門楣!
倘若她可以賺到足以買下這一幅畫的錢,就可以回家炫給那個老頭看了,只是依她目前的人緣看來,想要再高昇已是困難重重了,而且影響她陞遷的主因正坐在她的身旁,她該先同他把話說清楚。只是即使想開口,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要拒絕他這個貌若天人的美男子,需要的不只是勇氣,還要更多的漠視。「你喜歡這幅畫嗎?」
她是說得很小聲,可他仍聽見了,心底甚至有點歡喜;難得她也懂畫,這是不是代表他又靠近她一點了?
「不知道,我沒見過。」她對藝術很沒天分,猶如她不懂他的執著。「那……」
「我只是喜歡這幅畫的價值。」做十年的工作都賺不到的畫啊,那迷人的價錢更勝它的藝術價值。
鍾離楚哭笑不得地睨著她,不敢相信她的觀點竟是……倘若真要他的畫,她已經有一幅了,而且畫中人就是她自己;每一幅畫的落款處,他都會簽上他的大名,只可惜她沒有發現。
要感化,大概還要花上一段時間吧。
「啊,前頭塞車塞得那麼嚴重,我們乾脆先找個地方休息好了。」他直視著前方,未見紅綠燈便見到黑壓壓的一片車陣霸住二十米寬的道路,連機車騎士都騎到騎樓上去了,倘若不趁現在先找個地方透透氣,可真要悶死了。
兩個人可以獨處,就應該更浪漫些,如果純粹只為公事而來,豈不是浪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
「也好。」反正她也有話要跟他說清楚。
只是這附近好像也沒有停車場。
「隨便找個停車格就可以了。」若是在車裡對她調情,很有可能會招惹殺身之禍。他試過,且再也不敢了。「啊,那邊有停車格。」正巧,停車格附近就有一家看起來挺不錯的茶坊。
「可是……」車上有幅價值不菲的畫,要她就這樣下車……「放心,不會有人偷的,有事我負責。」頂多是重畫一幅罷了。
不管她允不允,他已率先下車,揚著笑就站在停車格旁等著她。席摩耶揚眉睨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跟他說過,她最討厭他這種笑法了,看似溫柔,卻有著更多的不可一世。一個街頭畫家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如此嚇人?
但她仍是把車停好,乖乖下車,但不是因為他的要求,而是因為正值下班時間,倘若真要在這當頭趕回公司,勢必得塞上兩個小時的車,與其塞車,倒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上路。
***
「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偷空約會?」鍾離楚突出一語驚回她的神魂。
「嗄?」席摩耶眉頭深擰斜睨著他。「什麼約會不約會的,現在是出公差,是為了錯開下班時間所以先找個地方休息。」
這個男人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難道他壓根兒沒有身為一個男人的社會壓力或者是家庭壓力嗎?怎麼能過得這麼隨性,這麼自由?
「我以為我們是在交往。」聽起來好委屈。
「誰跟你在交往?」她瞪大圓眸,大有一口把他吞下的怒氣。
是誰答應和他交往的?她記得她從來沒有答允過。
「不是你和我嗎?」他輕捂著嘴佯裝意外,然壓根兒卻不覺得娘娘腔,甚至更覺他唇角那抹笑益發勾魂。「我們一起上下班,早上共進早餐,晚上共進晚餐,我做飯、你洗碗,我畫畫、你看書。這樣不是交往嗎?」
從一開始的厭惡排斥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難道她還感覺不到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他了?他可是捺著性子等著她日久生情的。
「這……」
算嗎?她不知道,只是覺得這樣子也沒什麼好不好的,好像慢慢地習慣他,並進入了他的生活。
追求她的人不多,如此不屈不撓又俊魅惑人的也只有他一個;他的性子溫柔,會是一個不錯的情人,但是她不打算跟一個連結算表都不會算的人吃苦。
不是她眼界高,而是基於現實的考量,但倘若只是當朋友,她會很樂意。
只是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打退堂鼓?先不論他笑說交往是真是假,她都不該貪戀他的溫柔而綁住了他。
「摩耶……」酥人的低柔嗓音自他略薄的唇流瀉出惑魂的挑誘。「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都不完美,每一個人都在尋找遺落的另一半靈魂,只有兩個一半的靈魂結合才是完美,而你便是我尋找的另一半。為了你,我可以放棄歐洲之旅回國,只要你希望的事我都可以做到,那是因為我不想錯過你,因為我只認同你,一旦錯過,我注定要殘缺一生。」
席摩耶錯愕地瞪著他過分正經的臉,驚詫得說不出半句話。
很迷人的告白,而且壓根兒不像是在開玩笑,只是這麼肉麻噁心的話,他怎麼能夠說得如此自然而理所當然?
「那你就準備殘缺吧。」別過臉,席摩耶走向茶坊。
臉很燙,心很亂,她現在八成又臉紅了。但是為了什麼?因為他這番自以為浪漫的說辭?別傻了,一個年近三十的女人豈會因為這麼一點聽似兒戲的話語而亂了心思?她是有點難為情罷了。
「倘若我殘缺了,你也會是殘缺的。」鍾離楚毫不放棄地跟在她的身旁。
她很不解風情,他很清楚,所以這麼一點點的小挫折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靈魂遺落的一半,通常就是自己欠缺的那一半,他和她或許是,或許不是,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來不曾如此奢望有一個人能守在他的身旁。
她像是容器,讓他甘心鎖在她的懷裡,但她是否願意張開雙臂擁他人懷呢?
「我已經殘缺很久了。」席摩耶沒好氣地吼著,她沒有勇氣看他,有的只是虛張聲勢的魄力。
一定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那一家茶坊明明看起來很近,為什麼她走了這麼久卻一直走不到?而且眼前還出現一群礙眼的募捐團體。
「你可以選擇完美。」他向前一大步,抓住她的手。
他從來不知道兩個人交往竟是這般辛苦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竟也會有失去魅力的一刻。或許他該放縱自己過著以前來者不拒、去者不留的生活,但就是放不下,無論如何都放不下。
倘若不是因為初見面的吸引,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竟是一個死心眼的人,更不知道自己一旦打定了主意竟是憑地倔強。
「我不想完美行不行?」路上人多,拉拉扯扯的很難看耶,他會不知道嗎?
真要她把一肚子的狠話撂下他才聽得懂嗎?那是很傷人的。
「為什麼?」男女互相吸引是天經地義,更何況他付出了那麼多,他不相信她可以不為所動。
「為什麼?」問她為什麼;那她要問誰?
隨口說說的話要她從何解釋起?
放手好嗎?路上行人太多,個個側眼旁觀,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你……」
「為了獨居老人,請慷慨解囊。」
鍾離楚難得斂笑地瞪視著她,直想問個水落石出,孰知一旁的愛心義工已經圍上前來。
「不捐,走開!」席摩耶火大地吼著。
怒目瞪著身上沒有佩帶證件的假義工,直想把他們掛在胸前的捐獻箱扯下。若是以往她不會這麼火大,但她現在煩躁得很,一股陌生的情緒直衝心頭,讓她難受極了,而他們卻又不知死活地走上前來。
「你不捐便罷,幹嘛發那麼大的脾氣?」鍾離楚寒目直睨著她,不敢相信她竟是如此冷情之人。
席摩耶怒然抬眼,愈是瞧他愈是心煩,開始後悔找他一起出公差,早知道會搞成這樣的結果,她寧願一個人出門,就算被搶她也認了。
「我就是這樣子的人,你看清楚了沒有?」
管他如何看待她,反正她今天本來就是要勸他別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誤解她也好,看清她也好,怎樣都好,反正最終的目的就是要他離她遠一點,又何必在乎是用什麼辦法讓他離開?
只是心底卻隱隱抽痛。「你不是。」他不信。
初見她是在法國露天廣場上,她笑睇著鴿子的神情讓他為她停步,再見她是在凱旋門邊,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開口喚她了。他不會看錯人的,儘管她不懂藝術,只懂得銅臭的世界,但他仍相信靈魂是互補的。
怒氣在剎那間消逝得無影無蹤,席摩耶傻愣地睨著他,不懂他憑什麼這麼篤定,心底那抹痛霎時變成了一股暖流,泛起感動的漣漪。「好恐怖,同志在吵架!」
但感動沒有太久便被那群愛心義工的冷嘲熱諷給劈散。
說她是同志?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和髮型,想想還真是有點像,也難怪公司會傳出那麼傷人的流言,畢竟乍看之下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是嗎?你能看到我的真心嗎?你真懂我這個人嗎?如果你真懂,就給我錢。我要的不是情,而是錢,不要跟我談感情!」她發狠了。「只要你給我錢,什麼都好辦事。」
鄙視她吧、厭惡她吧,然後離她遠遠的!
「是嗎?」他很清楚她對錢的敏感,但沒料到她對錢竟是憑地渴求。席摩耶倔強地點了點頭。
鍾離楚低斂深情的眸,勾人的嗓音冷了幾分。「算了。」隨即轉身便走。
在他遠離的瞬間,泛開的痛楚蔓延全身,令她戰慄不止。目送他一步步走遠,直到雙眼模糊,泛在心底的感觸,有點像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