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晁瞪著天女畫像,想要轉開視線卻轉移不了,彷彿靈魂已經由他的雙眼脫離他的身體,直往天女畫像飛去。
恍惚間,有幾許溫馨而祥和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翻飛著、跳躍著,好似在挑誘他靈魂;而在他體內躁動的情愫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只覺得神智離他愈來愈遠,他也阻遏不了潰散的意志。
難道這是天女的神力?
他不認為自己是天女的守護軍,他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不——絕不!
然而,儘管他如此頑強的抗拒,挺拔的身子亦是搖搖欲墜地站不穩,眼看著即將要從台上摔到下頭的平台。
「主子!」
虛塵一推開地下二樓會議室的門,便見到天晁狀似痛苦不已地跌在地上,毫不猶豫地往他的方向奔去,跪在他的身旁扶住他。
發生什麼事了?
他怎麼會一臉蒼白且冷汗不斷?該不會是傷口又疼了?
想到他的傷口,虛塵連忙拉開他的棉衫,卻被眼前的情景駭得說不出話來。
傷口竟然不見了,他的胸瞠完美得像是不曾受過任何的傷害,連之前才見到的痂都不見了。
這是……
「他八成是靠近天女畫像時,讓天女畫像牽引著他覺醒。」天起不知何時走到他倆的身旁。「畢竟這一幅畫是由第一代轉世的天眾所繪的,上頭自然殘留著一些神力;而留下這代代相傳的畫像,為的也是要讓繼承天眾的神體覺醒。」
「是真的嗎?」虛塵無法如同往常冷靜。
這究竟是天女的神力,抑或是破星的靈力?那都不重要,只要能夠別再讓他這麼痛苦就好了。
「吵死了——」
天晁痛苦地逸出話語,微睜開眼,彷彿陷入前世與今世的爭戰中。
可惡,他已經很努力要甩開那些詭異的情愫,為何她偏要在這個當頭煩他,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她,要不然他哪裡需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主子?」虛塵將他摟得更緊。
天晁無力地瞇著她,把臉埋進她柔軟的胸前,恣意地汲取她的甜蜜,彷彿多靠近她一點,他便可以輕鬆地擺脫本能的呼喚。
他要前世的記憶做什麼?他可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為什麼要他沉溺在前世的束縛之中?
他要活在現在,他要得到他心愛的女人,他要和她共處在這個世界,他要主控自己的人生!
誰也別想要阻擾他!
「北方多聞天要覺醒了嗎?」
一道陌生的聲音經由風吹進會議室的三人耳中,不禁捨虛塵錯愕的抬眼看向來人。
是誰?她從來不曾見過他。
一個男人站在會議室門邊,大半的臉全讓面具遮住了,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真面目;但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可知他絕不是族人。然而他若不是族人,為何會知道天眾內部的機密?
「你是誰?」虛塵冷凜地瞪視著他,已就戰鬥位置。
這個人來得正是時候,彷彿對天眾內部極為熟悉似的,不但知道通關密碼,亦可以湊巧進入只有他們三人的會議室。來者絕非善類,但是她卻不懂為何會突地殺出這號人物。
難道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懷中的男人交出來。」那男子從喉間冷冷地逸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
「放肆,你把這裡當成什麼地方了?」虛塵虛張聲勢地叫著。」你以為這裡是天眾外的大馬路嗎?」
倘若她沒猜錯的話,他定是上一次狙擊天晁之人。
可惡,事情湊巧得教人不得不起疑,天眾內部應該有裡應外合的內賊。可是又有誰知道天晁在會議室?倘若她不是一層一層的尋找,她又怎麼會知道天晁在這裡;而眼前這個男人悠閒走進會議室的樣子,令她沒來由的寒毛直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保得住自個兒的主子?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我也不管你在說什麼,畢竟你能夠說話的機會已經不多,倘若有話要說,倒不如趁現在多說一點。」那男子一步步地靠近她,在面具下的唇彎出嗜血的笑痕。
「你的主子是帝釋天?」一直默不作聲的天起突然問道。
那個男子微頓一下腳步,而後他依舊笑而不答的踩著令人心驚膽戰的腳步接近他們。
「長老?」虛塵轉頭問天起。
「一定要拿下他。」天起臉色凝重地道:「找到天女之後,倘若失去任何一個天眾,都會讓天女覺醒不了,屆時這個世界仍得走向滅亡。」
「是!」
虛塵聞言,輕輕地將天晁置於地毯上,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隨即朝眼前的男人衝過去。
「虛塵……」天晁虛弱地喊著。
該死,難道她就不能把自己當成一個女人嗎?
對方可是殺手耶!可惡,為何偏要在他打算離開之際發生這種事,她這麼做豈不是要讓他愧疚至死?
天晁甩開腦海中層層的濃霧,想要坐起身子,卻發覺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他竟然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連一個初生的嬰兒都不如。
體內一把火焰燒得他使不上力氣,甚至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從不曾如此無力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天晁,這是你即將要覺醒的徵兆,現在只要你閉上眼,隨著心裡的光芒牽引著你,不到半個小時,你就會覺醒了。」天起湊近天晁的耳畔說著。
「滾開!」
可惡,人都死光啦,不能找個美女跟他講解嗎?
誰要覺醒?
他說過了,他不會再讓任何人主宰他的生命,他不願意覺醒。
天晁狼狽地撐開單眼瞪視著虛塵正要使出渾身解數與對方對陣,但不是他想要潑冷水,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絕對是打不過他的。
再這樣下去,她會有危險的。
可惡,為什麼他還是動不了?
他要動,他一定要親手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至少要能確定她的安危,否則他豈不是太丟臉了?
動啊!這一具身體讓他培養得如此結實養眼,他怎麼能無條件地獻給他人?這是他自己的身體,倘若他連控制自己的力氣都沒有,要他如何保護那個沒大腦的女人?
***
啪的一聲,虛塵被那個男人仿如四兩撥千斤地摔在地上;可悲的是,她在翻落地面的同時雖拔槍對著那個男人,卻在來不及瞄準的情況下,被對方奪走了槍。
萬幸的是,對方像是在玩弄她似的,即使搶了她的槍也不立刻殺了她,仍是逗著她玩。
真是可惡,她是他的女人,就算要玩弄她,也只有他才能,那個見不得人的傢伙憑什麼玩弄她?
好樣的,虛塵還知道以擒拿閃過他的攻擊,也知道拿起週身的物品丟向他以保護自己,真是聰明,至少她還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只是,那個人好像不玩了!
他左手一掃,掃中虛塵的門面,見她狼狽地往後退了一步,還來不及喘一口氣,他的右手又夾帶著陰險的殺氣扣向她的腰際,掌勁之凌厲,連他這個門外漢看了都不禁冒出冷汗了。
然而,只見她皺擰了眉,卻倔氣得連哼也不哼一聲。
真是!女人不就該要有女人的模樣?
求饒啊,只要她求饒,他相信他絕對不會再出手的,她為什麼不求饒?
難道是因為他嗎?
可惡,如果她是因為他是她的主子才如此捨命救他的話,那她大可不必再辛苦下去,他不願意背負著那麼大的罪惡。
給他一點力氣吧,只要夠讓他帶她離開這裡就好了!
天晁怒咬著牙,感覺到絲絲的力量聚集在指尖,他倏地一鼓作氣翻起身,用僅有的一點力氣往前飛撲,隨即抱住了虛塵;再地上翻轉一圈,全身無力地拖著她往外跑。
「你不管你這一族長老的死活了嗎?」
那男人的聲音響起,虛塵倏地停下腳步,連帶著天晁也被她拉住。
「那關我……什麼事?」天晁虛弱不已地回道。
誰管那個老頭的死活?反正他要是夠幸運就會活下去;倘若不夠幸運,來年他必以三炷清香祭拜。
現在他只想要趕緊帶著虛塵離開會議室,反正只要先離開這裡,外頭必有族人接應,屆時他們就不用怕了。
「不成,一定得救長老!」
虛塵往前跨了一步,直往被擒住的天起長老走去;而氣喘吁吁的天晁只能怒咬著牙,伸出手卻抓不住她。
她是腦袋秀逗了?是瞎子也看得出那不過是敵人使出的一種手段。
果不其然,她還未靠到長老的身邊,她已被那個男人拉進懷並以槍抵在她的頭上。
「你不在乎長老,那麼你一定在乎她吧?」他邪惡地道。
天晁挑起眉睇著虛塵一臉愧疚地看向他,心裡那一股氣憤的火焰燒得更熾了。
哼,這就是他的護法?千錘百鏈、受苦受難的護法?看來他們該訓練她的腦子,而不是訓練她的求生技能和搏擊擒拿!
現在好了,人被擒住,槍也已經不留情地抵在她的腦門上,他卻虛弱得腳步都站不穩,要他怎麼應敵?
「你過來,要不然我就殺了她。」對方似乎準備扣扳機了。
天晁挑高了眉,一雙妖詭的魅眸直視著他手中的槍,慢慢地往下移動,看到虛塵歉疚不已的臉。
啐,事到如今,有什麼好歉疚的?
「你殺啊!」這是他的結論。
虛塵霎時瞪大水眸,似乎難以置信天晁居然會這麼說,雖說身為護法為了護主而死是理所當然,但是她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無情……
「你說什麼?」那人反而愣住了。
「我說你殺啊,我一點也不在乎。」天晁勾起一抹冷笑。「反正她在我身邊,什麼忙也幫不上,為什麼要我替她賠上一條命?她既然身為護法,早就該知道這種事情總有一天會發生的。」
虛塵怔愣地睇著他,心微微地抽痛,一股酸澀不斷地襲上麗容,充斥在她濕濡的眸子裡。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那人有點懷疑,握在手中的槍絲毫不移。
「有什麼好在乎的?」天晁低低地笑著,一派慵懶輕佻,慢慢地往前走。「不過是個女人罷了,不,她根本算不上是個女人,她根本不會哭、不會笑,說她是個機器人還差不多,你倒不如快點對她開槍,讓我看看從她身上流出來的是黑色的血還是紅色的血。」
那人錯愕地瞪視著他,架在虛塵腦門上的槍一鬆。
天晁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近身攻擊,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搶過他手上的槍,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腿上開了一槍。
看著那人抱傷一路往外逃竄,天晁只是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伸手一把將仍怔愣中的虛塵拉進懷裡,卻發覺自個兒的胸前有一份濕濡的感覺。他連忙捧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臉,驀然發現她正淚如雨下,而這奇景詭境震得他驚慌失措。
「你怎麼了?」
天啊,她為什麼哭?是因為受傷了嗎?可她身上沒有傷啊!
還是嚇著了?就跟她說多用點腦袋,別老是有勇無謀的。
可是好像也不是這樣,別哭啊,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好不好?
在他和長老之間,她可是選擇了長老,這對他的傷害才是最大的!
「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死活……」這是應該的,但她仍因為他的無情而淚流不上。
「我……」天晁幾乎要仰天長嘯了。「那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不會連這點手段都不懂吧?」老天啊!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不滿意……」虛塵仍是哽咽著。
天晁翻了翻白眼,突地以雙手擒住她的肩,猛地吻上她滿淚痕的唇瓣,將她自以為是的委屈和自以為是的判斷一併封人口中。
「你這個笨石頭,你給我聽清楚,我愛你愛得可以為你放棄一切,你就別在我面前淨說些屁話,老子我……」天晁喃喃自語著,卻感覺到一陣黑暗朝他襲來,令他無力地交代著:「等我醒來,等我……」
虛塵錯愕地看著他就這樣昏倒在她的腿上,淚仍舊不止,但心卻已不似方纔那般疼痛;只是她還有點疑惑,而一些塵封的記憶正如潮水般朝她逼近,令她的眼前一黑,也跟著昏厥過去。
「你們……」
天眾總部中最老的天起長老睇著他們先後昏厥,卻只能大歎無奈,等著在祭壇上下樓的天眾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