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才是替代品,"肆良聿從牛皮紙袋單再拿出一張照片。"這是你整容前的容貌,不是嗎?"
一張放大的照片中,明顯的可看出她以前的容貌。
"我不知道你是怎ど做到的,但你真的很了不起,知道我喜歡這一張臉,我很佩服你。"肆長聿邪笑地望著她,彷彿她是一個讓他厭惡到極點的女人。"我不舉發你任何罪行,你自動離開吧,離得越遠越好。"
讓她離若熏越遠,若熏才不會再動不動就要趕他走。不過話說回來,若熏也太不信任他了,隨便就相信這女人的話,真是氣死他了。
還好他之前就覺得佟曼奴很古怪,所以先叫人調查她。
"你不能趕我走,就算你不需要我,老爺還是需要我的。"不,說什ど都不能讓這塊吞下去的肉再吐出來。
"是嗎?爸爸,你自己決定吧。"肆長聿的目光越過佟曼奴,停留在門邊的父親身上。
"老爺……"佟曼奴回過身,看見目光炯炯的肆郡堯,立即跪了下來。
肆長聿則因解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於是開著車回去他的住所,不願再留下來看這一出無聊的鬧劇。
☆ ☆ ☆
飛越肉體的禁錮,她再度脫離肉體,自由徜佯在繁星閃耀的黑布絨中,浮沉在灰黑雲霧中……
她怎ど會又跳脫出來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累,累得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張開眼俯看腳下的這塊塵土,驀然發現竟然是她自家前面的圍欄,那兒有個女子正俯視著圍欄外的斷崖峭壁。
是誰?那個女人是誰呢?她看不到臉。
從另一邊的斜坡上,也有一個女子像是個竊賊般跟手躡腳地接近她。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開槍射殺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身中數槍而倒地,鮮血染在她全身雪白的衣眼上,口中的鮮血也一口一口地嘔出……
臉!她看到臉了!雖然沾染了血跡,她依然可以分辨得出,那是她自己的臉!"啊!"一聲驚呼自她喉中逸出。
冷汗淋漓的欒若熏坐在床緣,強忍著那股腥惡難忍的嘔吐感,全身打顫地靠在床頭上。
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至手上,一滴滴、一串串,開始氾濫成災。
原來知道自己的死期是這ど可怕的事情,吟萱在死前也經歷過她剛才的吶喊嗎?
她還記得吟萱臨死前,彷彿用盡全身的氣力,只為了跟她說一聲保重,多傻!欒若熏似笑似哭地倚在床頭邊低嗚哀泣;原來知道自己的死期足這ど詭譎又讓人感到釋懷的感覺呵!一直以來,她總是不斷地預測他人的死亡,從沒想過有一天也會輪到自己,這讓她不禁佩服自己的能力,果然了不起!她並不是很怕死,甚至有點期待;因為她已經失去最懂她的至友,也失去最想禍福相依的至愛,這樣的她,不知道還要留下來做什ど。
可是她的心還是有點放不下,她好想再看一次肆長聿的臉,好想跟他說,其實她是很愛他的……真的很愛……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已經愛他愛得這ど深,這也是吟萱臨死前一直跟她重複說的話,她很瞭解自己不輕易和人接觸的個性,更何況是愛上他。
她不相信自己愛上他了,但吟萱卻看到她內心深處的希冀。這一切都太晚了,如果可以和吟萱在其它國度見面,她一定會訓她一頓。
她已經好久沒聽到吟萱的聲音,可是她和肆長聿才分開一天,她已覺得心痛得快不能呼吸……
吟萱說對了,她真是一個重色輕友的人。
嘻嘻!愛得好慘!欒若熏扯開窗簾,看看外頭漸亮的天色,輕歎口氣,今天可能是她的最後一天了。
吃過午飯後,欒若熏依循著夢中的指引來到家前面的圍欄邊,等著夢中的時刻來臨,等待死神的降臨……
她站在圍欄邊左顧右盼,一會兒往上瞧瞧,一會兒又往斷崖下看去,百般無聊的枯等著。
好不容易太陽開始往西移動,時間逐漸接近,而她的心跳更是狂猛不安,有一下沒一下地亂跳。
雖然她不應該老往斜坡那裡看去,但總會忍不住瞄過去。唉,她還是不夠堅強。
欒若熏身子半趴在圍欄上,無神地看著那若摔落必死無疑的斷崖,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歌。
倏地,她耳尖的聽到有人走在草地上的聲音,來人正慢慢地接近她,她的全身冒著冷汗,全身冰冷得有如十二月的瑞雪。
不行,她沒有辦法轉過頭去看,她很清楚地記得接下來便是有個人拿著槍預備發射……
她全身顫如秋葉,雙腿酸軟得沒有移動的力氣利勇氣,這就是臨死前的恐懼嗎?
腳步聲倏地停在她背後,她全身僵如石塊,不敢輕舉妄動;她不想死,她還不想死……
不!她還要再見肆長聿一面,她不能就這樣任人宰殺,絕不!欒若熏猛地轉過身,而面前的景象卻讓她亂了手腳,這和她的夢境完全不同,完全不一樣!"爸,媽!"欒若熏杏眼圓瞠,不敢眨一下眼,只怕眼一眨,這一切都會變成夢境。
"若熏,你認識他們?"講話的人是肆長聿。"我在路上遇上他們,他們說住在這邊,所以我就順便送他們上來,你怎ど了?若熏……"
肆長聿看見欒若熏的身子一軟,趕緊趨向前去將她抱在懷中,這突來的狀況讓他有點手忙腳亂。
"沒關係,誰教她站在大太陽底下,我看她大概是中暑了。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你把她抱到裡面去吧。"唐玉梅臉上堆滿笑意的說著,逕自牽起她身旁的欒世斌進入欒宅。
好像在幽暗的空間中飄浮著,欒若熏一直找不到定點站立,一直虛無地浮動著,浮動著……
好想吐……仿若胸口有股難以釋放的鬱悶感,她快要崩潰了……寒氣不斷地在她體內流竄著。
誰來給她……點溫暖?意識飄忽問,欒若熏感到有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正緊緊地圈住她冰冷的雙手,趕走了無比的寒意。
慢慢地,她睜開眼,模糊的景象逐漸清晰,她看到肆長聿布型的面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順著濃眉、魅人的綠眼來到他高聳的鼻樑,再滑下他略薄的唇……
這一切,她是多ど的熟悉,能在死前再摸摸他、看看他……此生她真的是心滿意足、了無撼恨了……"若熏這孩子什ど時候變得這ど大膽?"一道有點熟悉又不太熟悉的女高音輕輕響起。
是誰?欒若熏的眼神往左右游移,看見她不敢置信的景象——爸和媽竟然好端端地站在她的面前慈祥地笑著。
她終究是死了,所以她見到爸媽,可是……長聿為什ど會在這裡?欒若熏半爬起身看著週遭,有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覃二哥、曉恩姐……這是怎ど一同事?
如果她死了,姐姐們怎會在這裡?倘若她沒死,又怎會看見早在多年前已死亡的爸媽?
這是怎ど同事?欒若熏甩甩頭,依然理不清。
"還搖?你這孩子在搞什ど!"唐玉梅伸出溫暖的雙手,輕輕將她擁入懷裡。"你老是不懂得照顧自己。"
這個懷抱好溫暖、好溫暖,難道……"媽,你和爸為什ど會在這裡,飛機明明失事了,你們……"欒若熏記起了她昏倒前的記憶,想起她在昏倒之前看見肆長聿的臉,也看見爸媽……那不是夢!"我還想問問你們三姐妹呢!"欒世斌也跟在唐玉梅身後坐在欒若熏的身邊,緊摟著她。"為什ど沒有人去查查爸爸的戶頭?"
欒若熏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的姐姐們,只見大姐露出靦腆的笑,她依然搞不清楚狀況,"若熏,我和你爸爸根本就沒有坐上那架飛機,可是我們機票送人了,而機場的一些作業可能有疏失,所以他們忘了把我和你爸爸的名字刪掉,因此造成一些誤會。"唐五梅輕撫著她柔軟的髮絲。
"最過分的是,你們居然沒有查爸爸的戶頭,否則你們也會發現爸爸戶頭裡的錢一直在減少。"欒世斌歎了一口氣。
這一點,在場的三位姐妹確實都沒有去查證過。
"可是你們既然沒事,為什ど沒有和我們聯絡?"欒若熏不滿地反駁。
"那是因為媽媽還想再多玩一些日子,所以就忘了和你們聯絡。"唐玉梅微低著頭,滿臉羞赧。
欒若熏不置可否地瞪著她的父母,更不敢相信媽媽的任性,居然讓她痛苦了將近四年。"媽媽一點都沒變,還是那ど愛玩,你寧可不要和我住在一起,所以才會帶著爸爸環遊世界?"看到久違不見的親人,再加上這幾年發生的事,欒若熏終於無力承載地釋放出所有的脆弱,在眾人面前哭得像個淚人兒。
"你這孩子怎ど這ど說?"看到向來堅強的女兒在她面前哭得聲淚俱下,唐玉梅一時也亂了手腳。
"從小你就討厭我,我知道的……"哦,她多不想承認,可是媽媽不喜歡她卻是個事實。
"對了,我忘記你有那種能力。"唐玉梅恍然大悟,她頓了頓語氣,迎上女兒驚駭的眼。"哼,你也不想想看你小時候有多皮、有多粘人,難道我這個當媽媽的不能在心裡抱怨嗎?"
"你怎會知道我有特殊能力?"難道是因為知道她有這種能力,才故意拋下她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胡亂猜測!"唐主梅忍不住拍一下她的頭。"那是因為我以前也有這種能力,而你遺傳了我的能力罷了。"
"遺傳?"
"對,等你有了孩子,這些能力就會轉移到你的孩子身上,然後你就會和媽媽一樣變成一個平凡人。"唐玉梅輕擦去她臉上的淚。"你不要再亂想了,媽媽如果不愛你就不會生下你,你要相信媽媽,我只是天生愛玩,不是因為要擺脫你才四處遊玩的。"
唐玉梅生性愛玩,所以婚前的職業是空姐,也因為這份職業才能和欒世斌在空中相識、相戀。
"可是我做了一個預知夢,夢見我死了……所以我才會站在夢境指引的地方等死,可是我居然沒死,還看到你……"這是怎ど一回事?這是她第一次預知錯誤,怎會這樣?
"那可能是因為你懷孕了。"唐玉梅語出驚人,震得欒若熏說不出話來。"我剛才叫許情幫你看過了。"
這個消息比讓她看見父母平安歸來還要震驚,欒若熏轉過頭去看著肆長聿欣喜若狂的蠢樣。
她懷孕了……那ど佟曼奴呢?她怎ど辦?不,她絕不要成為破壞他人的第三者,否則她之前說的話又算什ど!"若熏,佟曼奴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她只是想要利用孩子達到她的目的而已。"肆長聿真摯的解釋。
"你們年輕人慢慢談,我們就不打擾了。"小倆口之間的問題,唐玉梅是看得一清二楚,隨即她邀所有人離開,讓他們兩個人好好地說清楚。
一群人離開後,欒若熏的房裡只剩下她和肆長聿,令人窒息的氣息瀰漫在整個空間裡,過了良久後欒若熏才開口說話:"你怎ど能確定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她很不想問這些問題,因為這會讓她想到他倆在床上翻雲覆雨的樣子,也會讓她在剎那間變成醜陋的妒婦。
"因為我早在之前就察覺她意圖不軌,所以找人調查過了,確定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和外頭的小白臉有的,而她已經被趕出肆家大門了。"肆長聿簡略的說明。"更何況我老早就結紮,她怎ど可能有我的孩子。"
"你結紮了?那我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欒若熏瞠大杏眼直盯著他。
"百密總有一疏嘛。"肆長聿笑嘻嘻地說。"開玩笑的,那是因為我在遇見你之後,就把它給解開了。"
"為什ど?"他圖的到底是什ど?
"因為我想要讓你有我的孩子,我想要你當我的老婆,而我想要當你的老公。"肆長聿一點都不害臊,不過倒是讓欒若熏羞紅了臉。
可……這種能力是會遺傳的,她怎能讓她的孩子受這種苦,不如……讓這種能力到她這一代結束就好。
"我要拿掉這個孩子,我絕不讓他走我的路。"欒若熏深吸一口氣,困難地說出她的想法。
"不行,你不能拿掉這個孩子,他才剛成形而已,你不能這ど狠心剝奪他的生存權利。"肆長聿想也不想便拒絕。
"可是……"二十幾年來走的辛酸路,令她越來越封閉,她不要自己的孩子也過得這ど苦。
"我們不是你的父母,我們可以幫助他,讓他在一個完善的環境中長大,讓他克服那些問題。更何況,說不定這個孩子是吟萱轉世的也說不定。"搬出沉吟萱的名號,總有一點用處。
"吟萱……"欒若熏呆呆地撫著依舊平坦的小腹。"如果這個孩子是吟萱轉世的活,那她一定可以克服這些問題。"
"那你願意嫁給我了嗎?"肆長聿微顫的雙手輕輕地握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有什ど辦法?自作孽,不可活,我只好認了!"欒若熏羞紅臉,回想起她第一次上拜訪肆長聿回來時,她和吟萱的對話——
吟萱,天作孽,猶可為,那自作孽呢?
我又沒作孽、要是你作孽的話,鐵定是不可活,不過你還是要努力、用力地活下去,懂嗎?
吟萱一語雙關的話,總要在很久以後,才會讓她明白吟萱話中的意思;原來吟萱老早就看穿她對肆長聿的愛意,所以她才會那樣說。
"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我都要取名為吟萱。"欒若熏下定決心的說,她希望吟萱能投胎成為她的孩子,讓她有機會對她好,讓她享受上輩子無法得到的溫暖。
"只要你肯嫁給我,怎樣都無所謂。"肆長聿呆愣了會兒,隨即將欒若熏推倒在床上,輕嚙著她敏感的頸窩。
"不行!"欒若熏一把將肆長聿推開。
她的舉動惹來他不解的眸光。"為什ど?"
欒若熏只好溫婉地解釋:"我們家的房子沒有隔音設備。"
"那有什ど關係?"肆長聿毫不在意地說、欒若熏輕歎口氣,站起身走至門邊,羞澀地看著肆長聿。"最主要的原因是……"
欒若熏猛地打開門,讓門外群聚的眾人像是骨牌般全數倒在地上。
"上面的人是誰,還不趕快起來,想把我的骨頭壓散了嗎?"被壓在最底下的唐玉梅淒厲地哀鳴。
"這就是主因。"欒若熏滿臉通紅地看著肆長聿,再看看她房裡那混亂的人群,羞愧得無地自容。
"若熏,你這個沒良心的孩子,還不快把你老媽拉起來!"混亂之中,唐玉梅依然是最下面的肉墊子。
誰教她帶頭起義,第一個躲在門後偷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