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玩意兒嘛,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尚雅征逛著大型賣場,隨手挑著食材,邊是心不在焉地在心底怒罵那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早知道他的脾氣這麼差,她應該讓他在床上多躺個幾天。
哼,原來他不是沒脾氣,而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發不出火來,現在病好了,整個人生龍活虎起來,所以說起話來就大聲多了,聽起來也讓她火大多了,虧她之前還以為他是個不錯的男人。
原來那不過是她的錯覺,是她一廂情願的猜想罷了。
既然知道他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種男人,她又何苦為了要給他一頓營養十足又色香味俱全的晚餐而傷腦筋?
走著走著,推著手推車的身影在冷凍食品櫃前停了下來。
怪怪的,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總之她就是覺得不對勁。
原本是那麼地想見他,以為自己私自進入他不允許進入的房間,他頂多只是口頭薄斥罷了,誰知道他居然發那麼大的火,讓她覺得有些難受,比談不成案子時,還要教她覺得不甘願。
但是她到底在不甘願什麼呢?這不該是她現在心煩的重點,她應該把心思擺在如何挖出醜聞上頭,而不是為了這莫名其妙的事而困擾自己。
可是,就算她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正事得趕緊著手,卻還是莫名的把心思放在那個男人身上
「這位太太,要不要試一下我們最新的養生食品,只需要用微波爐加熱五分鐘,隨即可以完成一道萊,非常快速簡單。」
一道仿若背台詞般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教尚雅征不禁冷著臉轉身盯著銷售員。
她看起來像太太嗎?
「我們的養生食品是有經過ISO認證的,不是一般的冷凍食品。」銷售員無視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樣,繼續推銷著。「裡頭有基本的營養價值,一道萊就可以抵三道菜的營養,使用又方便,可以為你節省很多時間。」
「真的嗎?」營養價值有這麼高嗎?
他最近的臉色是好了一點,但是……怪了,他好不好關她什麼事?不是說好不管他了嗎?
「真的,你試吃看看。」銷售員隨即舀了一匙已經微波過的產品給她。「現代人腳步很快,不管什麼事都是快快快,睡眠時間都路到工作上頭了,有時候甚至不能停下腳步吃一頓飯,一天下來攝取的營養不夠,身體就容易產生很多問題;或許現在不覺得,但是只要時間一久,就會因為一點點小毛病而引起許多併發症,顯示身體的健康狀況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惡化,所以我們公司推出了一系列的養生食品,不但快速方便,又擁有相當高的營養價值,而且我們有多種口味提供不一樣的營養需求,你可以全部都試試看。」
「嗯。」她點了點頭,頗為認同。
這幾天她常看見他老是電話打個沒完,吃得不多,好像睡得也不多,而他書房裡的書更在在顯示他的用心;他把時間都花到工作上頭了,根本就不懂得照顧自己,難怪只是食物中毒也可以讓他躺上三天。
「哎呀,太太,你不能選這種魚,這種魚已經不新鮮了,還有紅蘿蔔你該選菜葉還鮮嫩的,你拿的這些都是隔夜貨了。」銷售員看著她推車裡的食材,好心地提醒著。
「是嗎?」又沒人教她該怎麼挑選;但如果是辨別名牌服飾的真偽,她可是一絕。
「你一定才新婚對不對?」銷售員笑著問。
「啊?」她根本還沒結婚啊!
「來來來,我教你要怎麼挑選食材,就算你不買我的產品也沒關係。」銷售員索性放著攤子不管,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那怎麼好意思。」她根本忘了銷售員是怎麼稱呼她的。
「沒關係、沒關係。」
尚雅征就這麼被動地被拖著跑,跟著銷售員在攤子與攤子間來回穿梭,腦海中皆是銷售員特意傳授的養生食譜,壓根兒忘了她才打算今天晚上要罷工、忘了她還在生氣、忘了他為什麼惹她生氣。
現在的她,只想為他煮出一桌子讓他讚不絕口又可以幫他補充營養的菜餚……
***
「啊,好痛!」
站在大門前的鍾離焚直盯著鏤花的鐵門,思忖著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還沒有打開門就可以聽到如此壯烈的聲響,想必門後的世界更加精采,這讓他有點不想進去。
但是……他卻又想進去。
廢話,這裡是他休息的小窩,如果不進去,難不成要他把這幢房子送給她?
他是一定得進去的,而且還要跟她說清楚。
所以……
「啊——」
高分貝的聲音直往他心裡襲來,沒有太多考慮,他掏出鑰匙便想打開大門,卻發覺大門居然沒上鎖,不禁暗咒了一聲,隨即往裡頭衝去。
「發生什麼事了?」
公事包一丟、拎在手上的西裝一拋,他猶如急馳的狂風衝到尚雅征身邊,就見她的指尖正流出鮮艷的血。
「我打破盤子了。」她扁起嘴來。
可惡,原本打算在他回來之前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的,誰知道……
「所以你撿碎片不小心刮傷了自己?」他微惱地拉起她,硬是扯著她的纖手在水龍頭下衝水。
「不是……」她不敢說。
「不然呢?」沖完水,他隨即又拉著她往客廳走,卻發覺客廳好像泡過水似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剛才沖得太快,他根本來不及看清楚裡頭的擺設,現在一看不禁讓他懷疑,她是不是請了威尼斯的設計師來幫他改造房子,要不然他的客廳怎麼會是一片水鄉澤國呢?
「蠟燭燒了起來,我撲火燙傷了手,所以回廚房提水滅火;火滅了,整理流理台時卻被之前沒放好的刀子劃到手……」她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看到有人在賣造型蠟燭,所以一個不小心買了一堆回來,想說只在餐桌上點個兩盞不夠特殊,所以連客廳也點了幾個,待會兒關燈時比較有氣氛,說不定他會忘了早上的事;哪知道火會燒得那麼旺,燈又關了,讓她碰翻了桌上的菜,滅不了火又傷了自己。
「你……」他是不是該掐死她?
她弄濕的那套沙發和地毯都是小梵最喜歡的,是她親自挑選的傢俱,現在卻變得慘不忍睹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早上的事她真的想了很多,所以才決定道歉,想用不一樣的方法表達她的歉意,讓他知道她在反省了,誰知道卻愈弄愈糟,這下子他一定會趕她走的。嗚,她還不想離開!
當然啊,還沒找到醜聞,她怎麼能走。
倘若就這樣走了,豈不是白費了她這幾天所付出的勞力?
但她又覺得事情不是這麼單純,只是現在的她還沒有閒暇去思考這些問題。
「不是故意的都可以搞成這樣,如果是故意的還得了!」鍾離焚輕歎了聲。
他該發火呢,還是照之前所做的決定,直接揭穿她的身份好一了百了,不用再把她這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要不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真的爆發?
但是一瞧見她的表情……還是再等等好了。
「你說什麼?」尚雅征側首抬眼閉著他。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現在能坐哪裡。」唉,想不到這房子這麼大,他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坐的地方。
「要不然……先坐在餐桌那邊好了,這裡我先用布擦一擦,等會兒再開除濕機暫時處理一下,明天再叫人來看怎麼救這組沙發,如果救不了再從我的薪水裡扣好了。」她說得很委屈,但火是她點的、水是她潑的,罪魁禍首好像就是她,所以再不想承認也不行。
唉!她可憐得連一個可以推卸責任的人都沒有。
「先去拿醫護箱來。」要不然他又能如何?
小梵最愛的這張俄羅斯長毛毯,看來是非丟不可了,而米蘭這組豪華小牛皮沙發看來也是凶多吉少;他倒無所謂,只是若讓小梵瞧見,那可不是花錢就可以解決的。
「要做什麼?」她一愣。「你哪裡不舒服嗎?」
不會吧!她今天早上也煮粥,如果他有問題,她怎麼會沒事?
「你的手還在流血,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痛?」她是不是少根筋啊?他愈來愈肯定她這個公關經理可以當那麼久還做得那麼出色,八成真的是靠她僅剩的美色得來的。
「還好啦!」她說著,但還是乖乖的去拿醫護箱。
若是以前的她,一定會大驚小怪的喳呼,但是現在的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了;踏進這間房子後,她身上的傷口多得不勝枚舉,只是她不喜歡在這種事上作文章,更不想以此得他的同情。
反正不管什麼事都是全新體驗,反而可以增長她各方面的應變能力。
***
「手伸過來。」接過醫護箱,取出優碘和紗布,鍾離焚低頭處理著她剛形成的傷口。長指輕撫著她纖細如蔥的指,輕抓著她柔嫩如采的掌心,卻登時發覺上頭有著各種裂痕和不算太深的傷口。「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他才發覺尚雅征手上不再戴著各式各樣的手鏈戒指,素淨的一雙手上釋去了色彩,反倒增添了不少未癒的傷痕。
「嗯……這是第一天來時,不小心被刀子切到的,這是被燙到的,這個是前幾天天氣太冷,我又忘了擦護手膏,所以……」哇,他不提她倒不知道自己手上有那麼多傷口。
鍾離焚莫名地又有點惱了。
這種鬱悶的心情真是一點都不像他,但更教人惱怒的是,他竟然無法控制自己!
他不在若只是想毀婚,她何必做到這種地步?
她可以天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只消在辦公室裡坐著、只消出人各大宴會場所、只消拿著筆代表長礬簽約便可,依她的身份、學歷、智慧,都不需要屈就自己當個女傭。
在台灣,他根本來不及製造醜聞,真不知道她到底要上哪兒去找他的醜聞,倒不如勸她再給他一點時間好好衝刺,等製造好醜聞,他一定第一個通知她。
唉,沒辦法,他是因為小梵才會讓老爸發放到台灣來,一來便忙著交接工作、忙著處理小叔交代的事、忙著小梵的問題、忙著太多雜七雜八不關他的事,所以到現在還沒能在台灣再造一個安樂窩,這是他無能。
不過再讓他適應一下,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有所作為。
「雖說我的廚藝不是很好,但是我今天可是下了一番苦功,你先嘗嘗看好不好?」等他簡易的為尚雅征上完藥,她隨即為他盛來一碗飯,關上燈坐在他身旁,等著他品嚐自己辛苦了一個下午的用心。
「嗯……」看起來挺不錯的,但是誰知道味道到底如何?
不過說實話,純粹以外觀而言,倒是比兩人初見面時她所做的夏威夷沙拉好多了,聞起來的味道也挺正常,應該不至於會害他再次躺到床上去。
「快吃吃看啊!」她催促著。
他看著她笑開的粉臉,彷彿被下了暗示一般地應允:「嗯。」只吃一口,小小的一口,倘若味道真有問題,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礙才是。
「如何、如何?」她追問著,清澈的水眸充滿期待。
她今天做的菜是在大賣場遇到的銷售員教她的,她有嘗過味道,感覺上好像挺不錯的,就不知道他給的評語會是什麼。
「嗯……」桌上的燭火映照著她噙笑的粉臉,讓他的心沒來由的戰慄了下。「不錯。」
他根本忘了嘗味道,在這昏暗的光線中,在他視線所及的領域裡,她那張嬌俏的粉顏似乎撞上了某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她打算誘惑他嗎?
一個想毀婚的女人,似乎不需要玩這種把戲,是不?
「真的嗎?」她挪近他,兩人靠近得可以嗅到彼此的氣味。
「你可以嘗嘗看。」鍾離焚生硬地別開眼。
「好!」尚雅征笑開臉,抄起筷子想夾上一口茶,卻發覺纏了繃帶的手怎麼也夾不上菜。
鍾離焚斜睨著她半響,腦海中是一片空白,卻聽到自個兒對她說:「過來。」
「咦?」她側臉看著他,見他夾著一口菜湊到她嘴前,她立即不由自主地張口,大眼睞著他毫無笑意卻魅力十足的俊臉,心猛然一顫,強烈的震動彷彿連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為什麼要餵她吃菜?
難道他不覺得這樣的舉動很親密嗎?
客廳的燭火熄了,燈也被她關了,僅剩的光源來自於餐桌上的兩盞蘋果造型蠟燭,還有映在他眸底的光痕。
這附近很安靜,不說話的兩人讓整個空間感覺更安靜,教她隱隱約約可以聽見自己不算平穩的心跳聲,和企圖遏抑的喘息聲。
那是一種很曖昧的感覺,可是誰也沒有先把目光移開,像是一場持久戰,彷彿誰先把目光移開誰就輸,但是……到底輸了什麼?
他不知道,但他就是這麼認為。
鍾離焚凝神瞅著她,昏黃的光源在她的粉顏上搖擺曳動,彷彿整個空間裡充斥著肉眼看不見的魔魅,正吞噬著他薄弱的意志,引領他愈來愈接近她,直到他碰觸那片柔嫩的唇瓣。
她微震了下,沒有反抗,只是傻愣、只是錯愕。
他為什麼要吻她?
像斷訊一般,層層疊疊的訊息不斷地進人腦海卻由連不出一個主題,而當機的腦袋更是整理不出一絲頭緒,但她依舊沒有退避,沒有話什麼,至少她不知道為什麼。
他呢?
他自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那彷彿是一種渴望,一種渴求溫暖的情慾,而她的順從只是加速了他的放縱。
彼此都已經是成熟的個體,她沒有反抗就代表願意接受。
碰觸的唇彷彿是確定她的意願,由輕柔的碰觸緩緩地轉變成深沉的渴望,兒戲般的吻再不能滿足他的情慾,他益發深深地探人她羞澀的唇,捧在她後腦勺的大手逐漸往下滑落至她纖細的腰肢。
火燒得突兀而猛烈。沒有預警,沒有徵兆。
鈴鈴鈴——
擺在茶几上的電話突地響起,驚醒了互擁的男女。
「我去接電話!」尚雅征突地清醒,一把推開擁住她的鍾離焚,一顆心狂跳得像是要蹦出胸口似的。
見她飛也似的離開,鍾離焚傻愣地盯著自己的手,剎那間難以釋懷這突如其來的空虛。剛才還溫暖得教他不想放手,她突然推開他,讓他有一種難以理解的悵憫。
不對,他現在該思考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他怎麼會吻她?他已經缺女人缺到這種地步了嗎?
那種情不自禁、難以遏抑的衝動,連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裡衍生而來的,只是待他回過神時,已經對她伸出手了。
他不禁循著她的背影探去,看著刺眼的光幾乎暈白了她纖細的身影……
天啊,他該不會對她動心了吧?
她?不會吧!
「喂!」儘管平穩不了心跳,尚雅征依舊強自鎮定地接起電話。
(你是誰啊?算了算了,我趕時間,你趕快叫阿焚聽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嬌嫩嗓音帶著命令的口吻。
尚雅征一愣,對這通突來的電話感到有些措手不及。「鍾離先生,電話。」她僵硬地走到他身邊,把電話遞給他。
「謝謝!」鍾離焚接過電話,見她冷硬地別過臉去,納悶的接起電話。
「喂?」
(大哥,我不在家,你有沒有覺得很寂寞啊?)鍾離梵笑嘻嘻地道。
「小梵,你現在在哪裡?」鍾離焚吃驚的問。「我要你到一個地方就打電話給我,你為什麼到這時候才給我電話?」
(庭摩不讓我打啊,所以我現在才趁他不在趕緊打電話給你報平安。)鍾離梵壓低聲音笑著,語調愈來愈曖昧。(對了,剛才接電話的女人是誰?為什麼我才幾天不在,家裡就多了一個女人?)
「她是……新來的女傭。」他沒說錯,至少目前是這麼一回事。
(有這麼單純嗎?)
「不然呢?」
尚雅征呆坐在他身旁,雙眼直瞪著一桌自己準備了一個下午的菜餚。明明聞起來是那麼地香、看起來是恁地引人食指大動,為什麼當她聽見他聽似解釋的說辭後,卻覺得如此煩悶?
她應該開心的,因為她已經確定他身邊有個女人,而且兩人關係匪淺;她可以借由那個女人毀婚,她應該感到高興的,為什麼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是不是因為我不在家,你太寂寞了,所以……)她呵呵笑著。
「誰說我會寂寞,我好得很,你只要顧好自己我就很開心了。」他不禁虧了她一口,突地見尚雅征端著碗走向廚房,心裡雖覺得古怪卻也沒問出口。
(我很好啊,再過幾天我就要回去了。)不等他回應,她又道:(我找不到小叔,庭摩又趕著要回去,所以我很可能過幾天就會回去了,到時候為了預防阿楚在庭摩家前堵人,所以我會帶著他先回家去,雖說還沒有確定,但我現在先跟你說一聲,以防萬一。)
「是喔!」心不在焉地看著尚雅征怪異的消失在她自個兒的房門前,再看向客廳時,鍾離焚的眉不禁擰得更緊了。
看來要重訂一組沙發是來不及了,只能先找人過府處理一下;但他現下更想處理的是自己的心緒,他想知道剛才自己怎麼會對她做出那麼難以解釋的行為,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居然對她……
鍾離梵到底說了什麼,他聽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感覺有些難以負載的空虛。
自己對她動心了嗎?
這真是一件再恐怖不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