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小妾 第七章
    「你怎麼會用這種眼神瞧我?難道你忘了我派給你的任務,忘了我也算是你的主子?」東宮太子輕勾起唇,挑起迷人的微笑。

    「段青逾矩,盼太子恕罪。」段青欠了欠身。

    「無罪、無罪,你是小青,怎麼做都無罪,就算你沒依令行事,你也一樣無罪。」他像是給承諾般的認真。

    「殿下,你老是讓人捉摸不定。」段青歎道。

    如今,她可是真真切切地確定他這個人真是陰險。

    以往總是在心底偷偷說他的好話,蒙住眼睛不去瞧他偶爾迸出的陰沉目光,搗住耳朵不聽他傷人的言語,不去深究他對她的好是否只是為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更不願相信,她在他手中只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但是,眼前她怎麼也騙不了自己,他冷冷的嗓音裡頭莫不噙著諷刺的意味,三言兩語之間更是再三挑釁,他該不會忘了,興王朱見暖是他的孿生兄弟,比所有皇子還親?何苦再三傷他至深?今兒個以話相逼,天曉得明兒個會不會兵戎相見?

    「是嗎?」東宮太子笑了笑,「依我看,你才令人難以捉摸。」

    不過是和興王相處一段時間,她的心便整個都偏到他的身上去了?

    雖然早已是預料中的事,然而現下成真了,他的心還是不由得下沉。

    段青睇了他半晌,不回答他。「殿下,有時真的難以辨清你說的是真是假。」段青語重心長地道,

    他說起話來和王爺一樣沒個准,前一刻說無罪,下一刻她八成被斬立決……還說什麼不管她的任務成不成都無罪,聽起來更不是真心話,倒比較像是好聽的場面話。

    說起來,這一對孿生兄弟相似得可怕,性子竟是一模一樣;然而,不知怎地,每每將兩人排在一起比較時,總覺得朱見暖似乎比他更多了分教人心憐的感覺。

    哼!教東宮太子給踩在腳底下,他的性子豈能不偏差?可真是為難他了。

    雖說,她尚未猜出東宮太子激朱見暖的用意在哪裡,但是八九不離十,肯定與他鞏固帝位有關。

    難道為了江山,其他的一切皆可犧牲拋棄?

    依她看來,朱見暖倒還比他多了分人味。

    真是管不住自己的想法哪,忍不住便想要偏向他;如今看來,她的心真的全都繫在他身上了。

    「身在大內,想要成就一番事,必定要有捨才有得,我也只能說太子難為。」東宮太子睇著她輕笑著,笑聲中噙著一抹微乎其微的歎息。

    「難為?」段青不禁笑了。

    可以不為的,不是嗎?

    他可以閃避這一攤爛泥的,是他自個兒選擇不閃不避,甚至縱身投入,處心積慮地排除異己。

    「小青,你不會懂的。」東宮太子歎氣。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的心思比朱見暖還深沉,她沒法子懂,也不想懂,「時候差不多了,我得跟上興王的腳步了。」

    欠了欠身,她轉身便走,才走了兩步,便感覺到身後罩來一陣陰影,未來得及反應,身後的人便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厚實的胸膛緊貼著她,教她不由得往前傾身,不想和他接觸太多。

    「殿下,您逾矩了。」她微惱地道。

    還做什麼表面功夫來著?王爺不已經到後院去了,他現下摟著她,到底是想要激誰啊?

    「小青,你的心真是一路偏到八皇弟身上去了。」

    那低沉如鬼魅般的聲音教段青打從心底發毛。這對兄弟到底打算怎麼玩她?

    不要用一模一樣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她聽得頭都痛了。

    「偏心又怎麼樣?」她沒好氣地閉了閉眼,覺得渾身乏力。「殿下不是說了,不管這任務我到底有沒有完成都無罪嗎?既是如此,我想要怎麼做,都無關殿下的事吧。」

    她的心會偏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誰要他欺負王爺欺得如此明顯?要她怎麼能夠視若無睹?她是沒法子替王爺出一口氣,但是她可以心疼他吧?

    「我沒要你去興王府的……」他沉痛地低喃著。

    「嗄?」聞言,段青一愣。

    沒要她去興王府?錦囊裡頭的命令不就是他親筆寫的?還說什麼沒要她去……

    「殿下,我不懂你的意思,我……」

    「你們在做什麼?」

    一旁突然響起朱見暖震天的怒吼聲。

    段青不由得朝聲音的來源探去,還未瞧見人,便感覺一道陰影襲來,她像個破布娃娃般,又跌進另一個結實的胸膛,疼得她齜牙咧嘴。

    哎呀,這人不是前腳方走,怎麼一下子又拐回來了?

    「不就是聊聊,敘敘舊。」東宮太子一臉挑釁。

    段青不禁有些瞠目地瞪著東宮太子可惡的笑臉。他是在戲弄她?他分明是知道朱見暖又踅回,所以才故意抱著她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還真以為他有什麼難以啟齒之事。

    原來,到了最後,她依舊只是他刺激興王的棋子罷了。

    真是太可惡了!

    「聊什麼聊?敘舊犯得著摟摟抱抱的嗎?」朱見暖惱火咆哮著,一雙魅眸像是要噴火似的。

    混帳東西,要不是他刻意踅回,天曉得她是不是教他給吃干抹淨了?

    他又瞇起黑眸瞪著段青,恨恨地瞪了她好半晌。

    「八皇弟,你也知道我和段青關係匪淺。」東宮太子故意笑得十分曖昧,逼他不得不胡思亂想。

    哼,也得要他胡思亂想,才算是掉進了他的計謀。

    若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才教他頭痛哩!

    朱見暖咬了咬牙,用力地閉了閉眼,低聲吼道:「穿雲,回府。」話落,他隨即拎著尚未回過神的段青往大廳前頭走。

    什麼賞花宴,就當他從沒來過!

    「八皇弟,你要走了嗎?」東宮太子假意地問。

    朱見暖頭也不回,當作沒聽見,手中緊扣著段青,不讓她有半點掙脫的機會。

    拉扯之中,段青朝東宮太子的方向探去,原本是想要偷瞪他兩眼,消消一肚子火氣,豈料竟見著他帶笑的俊臉仿若噙滿了說不出的悵然若失,這是怎麼一回事?

    貴為東宮太子,他得天獨厚,有什麼東西是他得不到的?他犯得著露出這麼失落的表情?

    正想著,身子一個踉蹌,她倒在朱見暖的身上,不禁吃痛地揉了揉鼻,抬眼見到他一臉的怒火,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樣的一張臉,怎麼會有如此兩極化的表情?這一對兄弟,真是會折騰人。

    興王府裡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氣息,

    段青看著坐在書房裡不發一語的朱見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開口也不是,只能陪著他一起扮陰森。

    只是,總不能這樣一直沉默下去吧?天色都暗了。

    需要她開口安慰他嗎?但,要她從何安慰起?

    事實上,她只要一開口,便會令事情更加複雜。部怪東宮太子胡亂挑釁,丟了個爛攤子給她。

    原本以為她可以很安然地待在興王府,就算不完成任務也無妨……唉,她要是倒楣地死在興王府,她做鬼也要去找東宮太子。

    段青心裡正恨恨地想著,耳邊卻突然傳來朱見暖陰冷的聲音。

    「你心裡可樂了。」

    「嗄?」她要樂什麼?

    朱見暖冷笑一聲。「瞧見了你的心上人,你怎麼能不樂?」

    他心中一直有諸多疑問,只是不想問出口,然而,不說不代表他忘了當時她初見他第一眼時,那眸底難以掩飾的詫異和驚駭。

    那神情在在顯示她和東宮太子之間絕對有親密關係。

    所謂的親密絕對不限於身子的清白,還有她腦袋裡頭的心思,他沒法子不把她和東宮太子聯想在一起,更沒法子不在意她的神情。

    她分明就是對東宮太子有情!

    「什麼心上人?」段青光是聽便覺得頭痛。

    老天啊,他該提的不是這件事吧?

    什麼心上人?她哪來的心上人?就算她以往曾經欣賞過東宮太子,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他怎麼會想到那當頭呢?

    「還不承認?」朱見暖冷哼一聲,突地起身,一個箭步將她抱進懷裡。「當初你第一眼瞧見本王時,不是很詫異?眸底閃過許多的情緒,本王可沒有忽略,在那一瞬間你將本王錯認成東宮太子了。」

    那件事,他擱在心底已久,卻從未深思過,但是今兒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的眼神早已給了他答案,她還打算要強辯什麼?

    「王爺要我承認什麼?」段青不禁發噱。「我從不知道東宮太子和王爺是孿生子,初見面,自然會覺得驚愕,這樣也能拿來定我的罪?」

    老天,她原本可以很安逸的生活,如今真是教東宮太子給一手攪亂了。

    朱見暖瞇起黑眸,長睫掩不去他眸底赤裸的惱意。

    「好,這件事,你拿這種說法還堵得住本王的嘴,但是今兒個的事,你打算怎麼同本王說清楚?」他一把將她丟到窗邊的臥榻。

    段青被摔得暈頭轉向,還沒搞清楚方向,便覺得重量壓了上來,幾乎讓她快要呼吸不了。

    「咳咳……」胸口可真是痛啊!

    這人怎麼一下是風一下是雨,性子乖僻也該有點分寸吧!

    記得今兒個要出門時,他還挺開心的,怎麼出去一趟回來之後,他便換了個人了?

    「說!」他暴戾的怒吼。

    段青抬眼看著他盛怒的神情,不禁輕歎一聲,暗忖著自己真要被東宮太子給害死了。

    「王爺到底要我說什麼呢?」好歹先丟個提示給她,要不她還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氣惱些什麼?

    「你還在裝蒜!」

    「我在裝蒜什麼?」她哭笑不得,「我不知道王爺到底是在氣惱什麼,王爺何不直接告訴我?」

    「好,你想知道本王就告訴你!」他微微起身,拉了拉襟口。「瞧,本王這一套衣裳……」

    「外袍鑲以銀線,腰間束了革帶,佐以綬環……挺賞心悅目的打扮。」她橫看豎看都不覺得哪裡有問題,他到底要她說什麼?

    「你在胡扯什麼!」他瞇眼怒喝。「你別告訴本王,你沒瞧見東宮太子今兒個穿了什麼樣的便衣?」

    都什麼當頭了,她還在顧左右而言它?不將他逼惱,她是不甘心,是不?

    「不就是碰巧。」雖說她也認為碰巧的機會不高,但總不能要她說,是東宮太子存心戲弄他的?

    「碰巧?這種事情能碰巧?本王的便衣全都是由大內織造局所制,每個王爺、皇子絕對不可能有相似的袍子,就算他有,也不可能湊巧在今兒個和本王穿上同件!」

    「也許正如東宮太子所說,你們兄弟是心有靈犀……」嗯,這種鬼話,就連她也編不下去。趁他還沒大聲怒喝,她又趕忙改口:「王爺,您應該也記得,這便衣是直到要外出時,您才要我替您換上的,就算您懷疑我通風報信,但我沒有離開過王爺的身旁,我要怎麼通風報信?」

    醒醒吧,別真的讓東宮太子給牽著鼻子走,若受他牽引,豈不是中了他的計?

    聞言,朱見暖瞇緊了眼,思忖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但是……」他又逼近她一些。「他話中有話,暗指他和本王長得極為相似,若是一道走進後院,誰猜得出我和他到底誰是誰。小青,你是聰明人,定是聽得懂他的意思,也聽得懂本王在問你什麼,你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分明是拐彎抹角暗喻自己有打算殺他,好鳩佔鵲巢。

    這種事,兩人在幾天之前曾談過,為何事隔多天之後,東宮太子也得到消息了?若不是她通風報信,他可猜不出是何人?

    「東宮太子也不是傻子,倘若我猜得著的事情他也猜中,應該也不難,但若是王爺不相信我,那麼,我說再多都是沒有用的。」話落,段青勾起無奈的笑意,瀲灩的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

    朱見暖俯首,輕咬了下她的唇,壓低聲音低咒道:「你就不怕本王要了你的命?」瞧,就是這一張嘴巴,說出這麼教人火大的話。

    壓根兒沒將他放在眼裡。

    她真以為他寵她,就會甘心軟她出賣,甚至把命賣給她?他還不至於昏庸到那種荒唐的地步。

    「進了興王府,我也從沒指望能活著離開;若是可以,還請王爺留個全屍送我回城東段府。」她淡淡苦笑著,眸底沒有半點怯懦和退縮,是一片教人激賞的坦

    然。

    「你想離開這裡?」朱見暖愣住。

    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他不是已經將她掌握在手裡了嗎?她要怎麼走?沒有他的允許,她哪裡也不准走!

    「若是王爺准許。」段青輕笑。

    這座宅子是由他當家,任何事自然都要他說了算,是不?

    只是,方才是談這個話題嗎?

    他不是懷疑身為探子的她陣前倒戈,偷偷通風報信嗎?怎麼這會兒,他又突然換了個話題?

    他真是難以捉摸啊……

    「本王不准你離開!」他低吼。

    突然感覺下巴傳來一陣掐痛感,使得段青不得不抬眼,對上他陰驚的黑眸。「一切都由著王爺,王爺又何必動怒?」

    怎麼連這種事都能動怒?

    「不准!」

    「王爺……」段青張口欲言,迎上她的卻是霸道的唇舌,吻得恁地放肆,罰得教她發痛。

    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何要將怒火發在她身上?

    「沒有本王的允許,你哪兒都不准去!」他粗嗄地低吼。

    她臉上那淡然自在的笑靨,他不想與人分享,尤其是……

    「你想回去東宮太子的身邊?」寒鷙的黑眸殘存著些許慾念,然而突生的想法卻進出更加鮮明的火焰。

    「嗄?」她被吻得昏天暗地,腦中亂轟轟的,根本聽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她只覺得她的心亂了,唇疼痛得難受。

    「若是你--」嗜血的黑眸閃過一抹肅殺之氣,他緊握起手,彷若正在下一個決定。

    見狀,段青無奈一笑,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地閉上眼。

    該來的,遲早都會來,人終究不逃一死,她並不畏懼,死在他的手上,她倒也心甘情願;遺憾的是,他竟不相信她,

    朱見暖斂眼瞅著她,心思紛亂。

    為何到了這個當頭,她還是如此認命的接受?她不打算反抗嗎?她真的不怕死嗎?她真的視死如歸?與其認命接受,她為何不求饒?他絕對會饒過她的,她應該清楚這一點的,不是嗎?

    還是她認為,死了之後,她的魂魄會飛回到東宮太子身邊?東宮太子比他好嗎?他到底是哪裡比他好?

    思及此,他的心不由得一震,有些難以置信腦海裡竟翻飛出這些想法。

    東宮太子奪走太多原本該屬於他的東西,如今就連眼前的她,他也想要搶奪?

    不,絕對不稱他的意!

    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囚住她的人、她的魂魄。

    朱見暖再度吻上她微啟的唇,一別方纔的恣意無情,反倒萬般憐惜地輕柔吻著,教她驀地一震。

    不是要殺她嗎?怎麼又……

    慌亂的心思來不及整理,耳邊又傳來穿雲的喚聲。

    「王爺!」

    聞言,她不禁莞爾一笑。她又要再一次感謝穿雲了,儘管他不怎麼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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