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眼看著漢普敦宮已經在眼前,坐在駁船上的威廉只能無奈地拖延一下時間,緩和一下浮躁的情緒。
「不如到聖保羅大教堂去吧!凱洛莉一直夢想著能夠到聖保羅裡看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布萊恩淡淡地說著。
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這樣陪她了,一旦到了漢普敦宮,只怕再也沒機會。
「聖保羅?」威廉狐疑地問。
天啊,他居然說他要去聖保羅大教堂?
「走吧!」布萊恩輕挽著身邊的凱洛莉,便往一邊岸上走去。
凱洛莉有如行屍走肉,雙眸無神地斂下,一張嬌俏的小臉上沒有喜悅、沒有氣怒,只是面無表情。
「凱洛莉,你看,是聖保羅大教堂,你不是最想來這裡的嗎?」布萊恩溫柔地湊在她的耳際輕聲呢喃。
她今天會變成這樣,其實都是他的錯;是太過強烈的嫉妒感吞噬他的理智,他才會在盛怒之下,一次次地傷害了凱洛莉。
凱洛莉無神地抬起空洞的雙眸,直直地瞪著聖保羅大教堂精雕細鏤的大門,琥珀色的雙眸燃起一道光芒。「教堂……」
她旋即掙脫他的手,快步地跑到教堂裡,全然忘記布萊恩的存在。
「怎麼了?」
威廉自布萊恩的身後走來,原本是不想打擾他們兩人的甜蜜世界,但是,他卻看到凱洛莉宛如一隻脫困的小鳥般,飛往聖保羅教堂。
「沒什麼。」布萊恩淡淡地說。
雙色的詭邪眼瞳落寞地瞪著自己剛才還緊摟著她的雙手,而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她看起來比剛才有精神多了。」威廉並不是打算挑起戰火,只是想找出問題的癥結。
凱洛莉和他所想像的差大多,他想不到一個背負神聖使命的聖痕使者,竟然會是這樣一位標緻可人的美人胚子。
最想不到的是,布萊恩竟然陷得如此深。
「是啊,唯有在上帝的懷抱裡,她才會露出甜蜜的笑容,那是我用盡一生的力量,也無法給予她的……」
布萊恩神色憔悴地瞪著凱洛莉消失的方向,詭邪的眼瞳中所綻放出的溫柔光芒,充滿對愛情的無限愁思。
「她的確是很特別。」威廉何曾見過布萊恩神情如此落寞,只能由衷地稱讚凱洛莉的不同凡響。
沒想到她竟然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將這個如鋼鐵般的冷血漢子化為繞指柔,她……真的很特別。
布萊恩笑了笑,沒說什麼,逕自走進聖保羅大教堂,柔情的雙眸下意識地尋找著凱洛莉的倩影。
一走進聖保羅大教堂,便見到凱洛莉虔誠地跪在聖壇前,絕美的容顏上彷彿綻放著聖潔的白光,儼如光潔的聖母瑪麗亞。
這景象讓布萊恩的心微微一震,那一股深蟄心底的恐懼又緩緩地擴散至他肢百骸。
他不願意放棄她,若是失去了她,他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往輾轉反側、靈魂無所歸依的日子?是否又得回到冰冷的孤寂世界?
「布萊恩……」
威廉一見到布萊恩神色變得冷肅,不由得伸出手將他拉住。
布萊恩回過神,擰著眉輕笑。「我沒事。」
是的,再多想也沒有用,只要一回到漢普敦宮,他便要走上斷頭台,他何苦再多想?
「你別擔心回漢普敦宮的事,有我和約瑟夫在,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幫你免去罪責。」威廉誤以為他是在擔心回宮的事,忍不住向他保證,要他放寬心,用不著為這些事憂心。
「我不擔心,我一點也不在意,畢竟殺人本就該償命,我做錯了事,理應有法則制裁,否則那些死去的人怎能平?」
布萊恩淡淡地揚起一抹笑,以往他是不會這麼想的,這也是和凱洛莉在一起之後,才會擁有的怪思想。
「你怎會這麼想?」威廉不由得大叫。
布萊恩趕緊封住他的口,免得他打擾了凱洛莉的禱告。
其實也不能怪威廉如此詫異,在這個時期裡的貴族和領主,向來擁有絕大的權力可以左右下人的生死。
即使布萊恩殺死了所有格雷治堡裡的下人,也無人能夠指責他;只是這一次,他的行為太過於殘虐無情,女王才會……
「確實如此。」
確實是這樣,但是他實在不想失去凱洛莉,這一份執念緊緊地揪住他的心,讓他在兩難之間游移不定,矛盾地無法選擇一條該前往的路。
現在,唯一讓他憂心的,就只剩凱洛莉了。
他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凱洛莉,聖壇上的燭火閃著淡淡的暈黃,襯托她一身的聖潔,讓布萊恩不由自主地心跳如擂鼓,呼吸益發急促,雙瞳冷鷙地瞇起。
她一動也不動,活像是要融入一片的祥和暈黃中……
他不允許!
布萊恩一個箭步上前,粗暴而狂佞地將凱洛莉拽到跟前。
「你……」凱洛莉驚魂甫定,隨即幽幽地對布萊恩說:「你連我的禱告都要破壞嗎?」
「不,我只是……」布萊恩支吾其詞。
他只是感覺她幾乎要融入那一片聖光之中,那種感覺令他恐慌,令他打從心底起了寒顫。
終究,他還是不想失去她。
他不能讓她回到上帝的身邊,他不能這麼做!
「布萊恩。」威廉趕緊跑到他的身邊,要他別在教堂裡滋事。
「我……」布萊恩頹然地放下雙手。「走吧,我們到漢普敦宮。」
他不想再讓這些煩人的事阻斷他原本的想法,唯有趕緊到漢普敦宮,才能盡早決定他的命運。
儘管他有多麼渴望能擁有她,但她的心、她的身體、她的靈魂依舊只屬於上帝,在她的心中,他什麼都不是。
「布萊恩,你對於自己在格雷治堡裡所犯的罪行認是不認?」
布萊恩一進到漢普敦宮,迎面而來的便是伊莉莎白女王的怒氣;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拉著凱洛莉坐到隔壁廳裡,免得她受池魚之殃。
「布萊恩!」
看到他一副優閒自在的模樣,伊莉莎白女王更是怒不可遏。
「我都認了,任憑陛下處置。」布萊恩走上前,宛如高貴的王者一般地坐在女王的身旁,雙眸沒有半絲的懼意,只有一派的自然無畏。
「你!」
伊莉莎白女王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他何時曾經叫過她陛下了?若不是老太婆,便是死老太婆,何時曾這麼和諧地喚她一聲陛下?
「陛下,我全部認了,任憑您處置。」布萊恩淡淡地說,眼瞳中有著前所未有的淡然。
到了這裡,他總算可以解除所有的痛苦,總算可以將那些痛徹心扉的酸楚卸下。
「那……」
對於他的坦蕩蕩,伊莉莎白女王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那麼,你能告訴我們,你為什麼會這麼做嗎?」身旁的約瑟夫一見到女王顯得有點無措,便自動提出問題。
畢竟,他是現任的輔佐大臣,這些問題自該由他發問。
「沒什麼,只是一時興起。」布萊恩淡淡地回答。
「一時興起!?」
布萊恩的話簡直令人聞之生怒,就連一向冷靜的約瑟夫也忍不往挑起兩道濃眉直盯著他,一旁的威廉更是不知該如何以對。
什麼叫一時興起?殺人也可以是一時興起?
他可沒有這麼變態的朋友!
威廉心底猜測布萊恩一定是故意的,他擺明了是想要讓自己掉入死罪的囹圄,但是,這又是為了什麼?
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眼光瞟向長廊的另一端,一道燦亮靈光劃過,他才驀地想到--
是因為凱洛莉!
他必須讓約瑟夫知道布萊恩的打算,威廉仰起臉,才剛想向約瑟夫使眼色時,卻見約瑟夫冷凝著一張俊臉。
「你說是因為一時興起?」約瑟夫仔細地再問他一次,一雙藍綠色的眼瞳冷鷙得旁在場的人驚駭不已。
約瑟夫對於道德是一等一的重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違反道德,尤其是涉及人權。
「是的。」布萊恩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回答。
「你是瘋子嗎?」約瑟夫像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殺人有這麼好玩嗎?」
「隨便你怎麼說,趕緊定罪吧!」布萊恩不耐煩地擰緊眉頭。
「你說定罪就定罪嗎?」約瑟夫一接到威廉傳遞過來的眼色,瞬即聰明地明白一切。
雖然他和布萊恩不是極熟,但是他相信威廉口中所敘述的布萊恩。
「布萊恩,你不妨將事情的癥結全說出來,讓我瞭解一下。」在一旁觀察半晌的伊莉莎白女王觀察了他一下,終於開口。
「有什麼癥結?」布萊恩顯得有點惱怒。
怎麼連他想結束自己的生命都這麼麻煩?
伊莉莎白女王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是不是和外頭那位西班牙女人有關?」
「跟她沒有關係,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布萊恩瞪大雙眼直盯著女王,怎樣都無妨,但是一旦扯上凱洛莉,他將不計一切地保護她。
他倏地站起身,扯出纏在腰間的皮鞭,約瑟夫和威廉立即奔到女王面前護住女王,只見鞭子一甩,居然勾纏在一位侍女頸子上,他用力一扯,那名侍女立即吐血倒地。
眾人皆不敢置信,他竟然會當著女王的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來人!」伊莉莎白女王心神俱碎地望著他,怒喝一聲,漢普敦宮外的護衛軍立即衝入宮內。
「把格雷治堡堡主押下,立即押送到倫敦塔!」
威廉和約瑟夫一聽,立即回過神阻止女王。「陛下,您不能將布萊恩押到倫敦塔!」
倫敦塔十分可怕陰森,一旦進去,就算是正常人也會受不住,伊莉莎白女王當初也曾經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押入倫敦塔,而現在她竟然忍心讓布萊恩也到裡頭去嗎?
「我為什麼不能?」女王十分沉痛地道:「當初我也進過倫敦塔,只要犯了錯的貴族,就是得進倫敦塔,我擁有絕對的權力。」
進入的護衛軍迅捷地將布萊恩押出去,經過長廊時,適巧凱洛莉因為吵鬧聲而探出頭來。
「怎麼了?」凱洛莉驚惶地望著被架住的布萊恩。
「你回西班牙吧!」布萊恩情深不捨地瞅著她,隨即被護衛軍拖了出去。
「為什麼?」凱洛莉什麼都不懂,搞不清楚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他不是想要帶她到倫敦走走嗎?
為什麼他會被架走,他到底犯了什麼錯?
「全是因為你!」威廉氣急敗壞地對她吼著。
依布萊恩剛才在大廳上做的事,只怕他一進倫敦塔,一輩子也別想再出來這一切全是因為這個西班牙女人!
威廉話一拋下,便疾奔而去。
凱洛莉無助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腦子裡仍是迷惑不解,琥珀色的眼瞳染上剔亮的淚水。
「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約瑟夫無聲無息地來到凱洛莉的身後,一雙藍綠的眼瞳直盯著她細緻的臉蛋。
「我……什麼都不知道……」凱洛莉一轉身,細碎的淚便像失去控制一般地往下掉落。
「你知道的……」約瑟夫輕摟著她的肩,往女王所在的大廳走去。「把你和布萊恩在一起時所發生的事說出來,唯有這樣你才能救得了布萊恩。」
所有的問題都繫在這個女人的身上,解鈴還須繫鈴人,唯有找她說清楚,才能讓這一切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