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細膩的氣流在她的四周流竄,滑順的羽被輕輕蓋在她的身上,滿室的陽光輕巧地撒在她的臉上、四肢上,她不經意地露出滿足的笑容。
正享受著這番愜意的氣氛,夏宇辰貪睡地轉過身,想要再謀得一時半刻,可似乎有點事與願違。
因為驀然之間,她感覺唇上有種甜蜜熾烈的壓迫感,帶點溫熱、恬適地覆在她的唇上。
這舒服的溫熱,讓她發出滿足的低喘聲,意識混沌間,她並沒有感到異樣,可這時,她卻感到有一隻魔手,沿著她的頸窩,下滑至她的胸,甚至恬不知恥地來到她敏感的山丘……
她猛然驚醒,睜開她水漾般的大眼,而眼前映入她眼瞳裡的是一張超大特寫的臉,這……讓她不知所措,一時愣愣地反應不過來。
是誰,這是誰?兩簇火苗在夏宇辰大睜的美目裡燃起。
在她眼睛所及之處是寬平的額、平直雙飛的眉、挺直的鼻樑,還有那一對已閉住雙目、依然輪廓深刻的眼窩。
這好像是個混血兒,再仔細瞧,不正是她家隔壁那個該死、無恥、下三濫,一天沒有女人就會死的急色鬼嗎?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她的床上?莫非是趁著半夜三更摸上她的床?這個不要臉到了極點的男人!
夏宇辰使出渾身解數,手腳並用的又是推、又是搖,可惜對方似乎仍沉浸在這個吻之中。
該死!晃了老半天,他仍舊是穩如泰山,絲毫不為所動!
該怎麼辦呢?難道她真的得臣服於他的淫威之下?雖然這感覺有點麻酥,嗯,還有點搔癢挑逗她的心,還有點莫名、見鬼的熟悉,但她也不能讓他對她為所欲為呀!
她可是有格調、有個性的新新女性,怎麼可以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一思及此,夏宇辰再度奮力地抵抗他魔力的誘惑,當她正欲抬起柔弱的玉腿,給他致命的一擊時,他竟然鬆開她的唇,張開他邪惡的雙眸,朝著她邪氣地笑喊:「早,老婆。」
夏宇辰一楞,霎時,許多雜訊自她的腦中不斷地跳動、飛掠。
老婆?這個王八蛋叫她老婆?
媽的!敢情是他在外面吃膩了海陸大餐般的各色美女,轉而改變味口,向她這般如清粥小菜的中等美女下手?
真該給他兩拳讓他清醒、清醒!
思而起、起而行,是夏宇辰鎮守二十年方矩圓規的座右銘;她迅速地翻起身,不由分說,不給對方心理準備,便掄起她的小拳頭,迎頭往他還帶笑的雙眼重重槌下。
支震宇被突如其來的暴力擊得人仰馬翻,在毫無防備之下,連人帶被地滾落床下。
被子一落,夏宇辰這才真正的清醒;周圍微涼的空氣侵襲著她的雪膚凝脂,她才赫然發現——她竟然身無寸縷!
緊急之下,夏宇辰趕緊將滑落的被子拾起,一圈又一圈地將羽被裹住她空無一物的身子。
她像是欺騙自己般地閉上雙眼,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然後才又徐徐地睜開她清瀅的雙眼。
然而她所看到的一切,包括這白色紗質的窗簾、純白的羊毛地毯、天鵝羽制的絲被組,這全都是她的最愛,房間內所有的擺設,完全和她的房間一模一樣。可是,她卻百分之百的確定——這不是她的房間!
因為她的房間裡不會有那麼多的男性服飾,更不會有這一個礙眼的男人!夏宇辰冷靜下來,在心中暗自忖度著。
夏宇辰大為光火地注視著在她面前站起身的男人,驚覺他也身無寸縷,心中頓然成為一座活火山,欲出火山口的岩漿仿若撩原之火,在她的身上四處竄動,尋找最佳的出口。
王八蛋!敢情這該死的傢伙趁著半夜將她運送至他的房間,然後強佔了她的清白身子?
可為何她一點痛楚都沒有?看看這個房間,實在是像極了她的房間,她卻偏偏該死地明白這不是她的房間。
而這萬惡之首的支震宇居然拿著一雙受傷的眼眸深情地望著她,這怎麼一回事呀?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是一個會有這種惑人眼神的人呀!
天!誰來告訴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
「傳嗣,情況怎麼樣? 」支震宇在一旁臉色鐵青地問著,臉色之難看,彷彿要將這個醫生生吞活吃。
這是當然的嘍,試想,他結髮三年的妻子,竟然一大早起床後,完全忘記她的丈夫這怎麼教人不氣!
「支總裁,你先別著急。根據我多年的看診經驗,我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後,得到一個結論。」列傳嗣像是故意吊人胃口般,先喝了一口面前的人參茶,才在支震宇的殺人眼光之下,老實地報告檢驗結果。
「尊夫人在三年前因車禍而失去記憶,而現在則可能是恢復了記憶。」是的,沒錯,就是這麼簡單。
「就算她是恢復了記憶,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她已和我結婚的事情呢?」
一大早急急忙忙將列傳嗣請到家裡來,還趕緊聯絡住在隔壁的小姨子;她每個人都記得,卻偏偏忘了這三年來的事情,這教他怎能不嘔!
由於原擔任教職現皆已退休的夏氏夫妻早在一個多月前出國旅遊,遂只有夏宙辰緊急地趕來不安的夏宇辰身邊。
夏宙辰明白自個兒的姐姐已恢復成三年前大刺刺的個性,不禁讓她不自覺地笑開來。
「宙辰,你還笑!」支震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小姨子,竟笑得如此樂不可支;他已經一個頭兩個大,雜亂而無思緒,她竟然能夠笑得這麼開懷?
在支震宇大如銅鈴的雙眸瞪視下,夏宙辰強迫自己必須停止笑,否則可能在下一秒,她會屍首不全。
「姐夫,大姐恢復記憶是好事,你幹嘛一大清早擾人清夢,硬是將我從溫暖的被窩中挖起?」夏宙辰可是極度的欽佩這個姐夫,但欽佩歸欽佩,她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要挖苦他幾句。
夏宇辰和夏宙辰和支家三兄弟是青梅竹馬,打小一塊長大的,他們這幾個兄弟她熟得不能再熟了,在太歲頭上動土,她可是樂此不疲。
「恢復記憶是好事,但她怎麼可以忘記她成了我老婆的事實?」這才是他最火大的癥結所在。
夏宙辰看著一旁早已沉睡的大姐,再看看滿懷不安的支震宇,心裡頭不覺偷偷地歎了一口氣。
唉,真是冤家!
大姐車禍之前的個性向來大而化之、不拘小節,全然一副男人婆的模樣;然而車禍後,她卻成為一個小家碧玉、不食人間煙火的傳統女子。該說這是她心裡頭、潛意識裡的期望嗎?
這都不打緊,可怕的是,車禍前,大姐對姐夫總是嗤之以鼻、愛理不理的-模樣;然而車禍後,卻成為姐夫西裝褲底下的愛奴,只要是姐夫說的話,她永遠奉為聖旨。
所以,她猜想,大姐一定愛姐夫至深,才在喪失記憶之後,完全變了一個樣,成為一個純然為姐夫而活的女人。
而最有力的證明是大姐喪失記憶之後,她只隱約記得支震宇!
看著支震宇滿臉的焦躁,夏宙辰的心頭不禁又是一陣不安;她不知道他是因為大姐恢復成原來的個性而不安,還是因為他愛她?
這全都因為大姐和姐夫打小時候起便是冤家,兩人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著邊。
而姐夫卻在大姐喪失記憶之後,毅然決然地向大姐求婚,眾人皆不知他是因為她變了個人才娶她,或者是因為愛她。
「沒關係,或許她日後自會想起這一段時間內的事情。」列傳嗣好不悠閒地啜飲手中的茶,而後提起他專用的手提包。「我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你不准走!」支震宇跟在他的屁股後頭,像一個執拗的小孩。
「震宇小弟弟,我若是再不走,便會趕不上今天的早餐會報;或者你願意向你大哥建議,以後不要再搞這些無聊的會議?」列傳嗣隔著無度數的鏡片朝他眨眨眼。
「這……」醫院的負責人是大哥,而大哥的性格多變又陰柔,每每瞧見他,總怕他會不顧兄弟情把自己給吃了。
要他去求大哥不再進行這種愚蠢的早餐會報,他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他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該死的列傳嗣,擺明了是不幫他!
「震宇小弟,傳嗣大哥先走了。」列傳嗣好不得意地咧開大大的笑容,氣得支震宇牙癢癢的。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支震宇無力地歎一口氣,轉而走至夏宇辰橫躺的沙發邊,盯著沉睡依舊的她。
「姐夫,你是在後悔嗎?」夏宙辰張著一雙美目問。
「我有什麼好後悔?」他的目光依然在她身上。「我是怕極了她不記得我,我怕極了她忘記我們三年來快樂的時光。」
失去記憶的夏宇辰極喜愛各項藝術展,和原本的她大相逕庭;然而,只要是她開口,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這一切,只為了她千金難買的一個笑。
「姐夫,換個方式問你吧。你喜歡大姐現在這個樣子嗎?」眼尖的夏宙辰瞧見他一怔,隨即再換個方式問:「我的意思是說……她現在的個性,你吃得消嗎?」
她實在不想這麼問,但這問題若是不攤開來談,以後的麻煩會更多。只要是住在方圓五公里內的人都知道:那一對在大學教書的夫妻有著一個標新立異的瘋丫頭。
不是她要醜化自個見的姐姐,實在是她……讓人覺得瘋得過分,讓眾人束手無策。所以,自私一點的想法,她甚至希望大姐不要恢復記憶;但經過這二十幾年來的相處,她也不希望大姐可愛率性過頭的個性全被抹殺掉,她只是希望大姐能夠保持原來的樣子,然後抱著一份身為人妻的認知,別再瘋了,好好的相夫教子。
「她的一切我都喜歡,就算她真記不得這三年來的回憶,我也會讓事實再重演一次,讓她永遠記得我倆在一起的歡愉時光。」支震宇總算恢復一貫的冷靜沉著,雖然臉上仍掛著一抹有點勉強的笑。
早在一起相處的年少時光裡,他便對她傾心不已,儘管她的個性讓一般男子望而卻步,他仍是戀上她灑脫的真性子。
支震宇再歎口氣,拿起擱在一旁的公事包。「宙辰,宇辰就麻煩你了。」若不是今天有個特要緊的會議,他寧可在家裡等宇辰醒來,雖然可能會再引發一場戰爭,他也無所謂。
只是想知道她是否沒事了!
「姐夫,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夏宙辰微蹙眉看著他有點沮喪的背影。
「嗯?」他轉過身看著她。
「大姐該不會是被你打昏的吧?」她看看他,再看著身側的大姐。
「當然不是,是剛剛列傳嗣替她打了鎮定劑,所以她還在睡。你怎會這麼問?」支震宇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因為你的臉上」夏宙辰以指尖在自己的左眼上畫著圓圈,暗示著他,瞧他不懂,她便開口說:「你的眼睛有點黑眼圈。」
說黑眼圈是給他面子,因為他臉上那不甚明顯的瘀血,傻子也知道那是挨打的,若是問誰能痛下毒手的話,絕對非夏宇辰莫屬。
所以,她才會懷疑他是不是因為被她打了一下,因受不住痛而回擊她,然後不小心將她打暈了。
這樣的邏輯思考一點都不為過。
像是突然醒悟,支震宇擠出一個欲蓋彌彰的笑。「這是不小心撞到的。」不曉得騙不騙得過現任大學助教的夏宙辰。
「是哦——」夏宙辰故意拖長尾音。
撞到的?這麼巧,剛好撞在眼窩下?
看著支震宇真的準備上班去,夏宙辰忍不住大聲地歎口氣道:「姐夫——你能不能先換個衣服再去上班?」
支震宇聞言,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睡袍,才驚覺自己一身的凌亂。是啊,一大早和宇辰玩摔跤大賽,好不容易將列傳嗣請來、並將宇辰過度亢奮的情緒控制住……
這場混亂下來,他當然沒有時間換衣服。
************************************************
支震宇換過衣服之後,便匆匆地上班去了。百般無聊的夏宙辰低頭看著仍舊沉睡的夏宇辰,不自覺地浮起一朵笑。
雖然三年前的一場車禍讓大姐喪失記憶,然而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現在,她應該是快樂的,至少她是不寂寞的。
撩起大姐垂在額前的瀏海,看著她粉淨的臉龐,夏宙辰試想著:當大姐醒過來後會變得如何呢?
頂著一頭大波浪的迷人髮絲,穿上一身剪裁合宜的連身裙;這和她出車禍之前是全然不同的裝扮,不知道她醒過來後,會如何恥笑自己一身的古板穿著?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含情似水的眼眸、挺直的小鼻子和那張冶艷性感的唇。如果大姐發現失去記憶後,另一個她將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濃眉剃成細眉……不知道會如何發飆?
在心裡頭模擬著那一幕戲碼,幾乎讓夏宙辰笑得人仰馬翻、不可遏止。而此時,在她身旁的夏宇辰稍稍地動了一下身子,緩緩地睜開她水漾的眼眸,迷糊恍惚的目光在夏宙辰的身上梭巡。
「你是宙辰?」這人瞧起來比宙辰大了幾歲,若不是的話,她可想可不出這世上還有第三個長得像自己的人。
夏宇辰以手揉著眉間,另一手則撐起自己的身子坐在夏宙辰的身邊。此刻她像只迷失方向的狗兒,張著一雙勾人的眼,不停地巡視四周。
看著她的眼越瞪越大,眼眸中淨是寫滿了不敢置信,隨著她巡視的頻率越快,她的眼中泛出越多複雜迷惑的光芒。
她用力地拍拍自己粉嫩的臉龐,一吃痛,便趕緊鬆手。這不是夢,和她剛才醒來的情景是一樣的。
「這是哪裡?」倏地,夏宇辰將視線鎖在夏宙辰的身上,除了茫無頭緒,還有說不出的恐懼感。「你是誰?」
看著大姐的反應皆在她的預料之中,夏宙辰但笑不語地睨著她,眸中淨是疼情和瞭解。
她知道大姐是不可能就這樣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