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幾道光束穿過林子,篩落在摘月亭上,在飄揚的帷幔上映照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只見許錦嘴裡唸唸有詞,執筆的手發顫不止。
嗚嗚……她使出渾身解數,拼了十成十的勁兒,從早上寫到現下,也不過寫出了一帖字。
三大帖啊!天都快黑了。
好沒良心的二爺,竟然放她一個人在這兒習字,明知道她寫得極慢,他卻這般逼迫她。
「倘若真要寫完,八成得熬夜到天明了。」她把石桌上頭的紙往前一推,小臉貼在冰涼的石桌上頭。
昨兒個有些事還沒同九娘說,如今她又不能出門,該如何是好?
「九娘會不會因此生我的氣?」
「會。」
身後突地傳來聲響,軟她嚇得整個人立即坐直身子,急忙回頭,見著是夏九娘,許錦呆若木雞。
「怎麼,傻了?」夏九娘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九娘……」她才想著而已,九娘便來了……怎會有這種事?
「把嘴合上,你想要嚇我不成?」夏九娘沒好氣地擰了擰她粉嫩的頰,隨即在她身旁落座。「嘿,這是怎麼著?」
見夏九娘注視著她好下容易才寫完的一帖字,許錦立即趴在那帖字上。「不要看!」
饒過她吧!她的字很難看的……她知道二爺請了師傅敦她讀書習字,她應該要好生努力,但……她又不能參加科舉,何必要求她字體工整呢?
只要看得懂,就可以交差了吧?
「這上頭寫什麼?」夏九娘笑得渾身發顫。
「你看不懂?」她不由得一愣。
她承認她的字不是挺好看的,但應該還看得懂才是,
「滿難猜的……」
瞪著笑彎了腰、笑得淚水盈眶的夏九娘,她不禁無奈歎息;她以為自個兒多少有些進步,誰知道……
乏力地趴在石桌上,她已經不想去管剩下的兩大帖了。
不管了,橫豎她寫了二爺也不一定看得懂,她何苦逼迫自個兒寫得這般辛苦?寫與不寫都會挨罵,她寧可不寫,
「你已經被字征寵壞了。」夏九娘拿出手絹輕拭著淚水。
「是嗎?」她側眼睇著夏九娘,見她容貌絕艷,總覺得羨慕得很。「可我向來很聽二爺的話。」
這也算是教二爺給寵壞了?
「你若是真的聽話,就不會跑進花滿閣了。」
說真格的,她真是給足了文字征面子,才會讓他最疼愛的女人待在花滿閣,還將她捧為啞巴花娘。
倘若換作其它人,憑這等姿色……她會婉轉地請對方跑堂。
但,偏是這等姿色的許錦,教向來只愛美人的文字征疼人心坎……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可以跟在他身邊七年,而他不嫌棄的?
她,可是空前絕後第一人。
她很想瞧瞧,哪天要是教文字征知道他最疼愛的女人,竟是花滿閣裡的啞巴花娘,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光是想想,便教她覺得萬分過癮。
「對了!說到這件事……」許錦立即坐直身子,直瞅著她。「二爺要我往後都在這兒習字三大帖,若是沒寫完三大帖,他便不准我到處走動,就連前院都不能去呢!」
「你現下寫完多少了?」夏九娘瞅著一張被塗得烏漆抹黑的宣紙,再抬眼睇著她。「可別說只有方纔我見著的那一張。」
「思……」許錦扁緊嘴,點了點頭。
夏九娘不禁翻了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昨兒個數他給逮著了,他肯定會出難題,但我沒想到……」罰寫三帖字,算是難題嗎?
「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他,隨便編了個理由,但他還是很生氣。」倘若真的告訴他實情,真不知道他會出什麼難題逼哭她。「倘若不能寫完三帖字,我真的哪兒也不能去。」
「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告訴他,所以我也幫你保守秘密,但眼前這陣仗……」夏九娘拍了拍額頭,睇著好似擔憂極了的許錦,她不禁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啐!拿來吧,寫完三帖字哪需要一刻鐘。」
文字征分明是吃定錦兒了……他把她的底細摸得太清楚,要不怎會出了這麼好笑的「難題」?
「不用嗎?」許錦怔愣地睇著她。
只見夏九娘拿起筆,輕蘸黑墨,轉眼問她已洋洋灑灑地寫好幾個大字,不消一刻鐘的時間,她已輕鬆地完成三帖字。
許錦呆若木雞,下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九娘,你好厲害!」她還不忘拍拍手。
夏九娘側眼睇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由此可見,文字征真的把她寵壞了,不過錦兒倒也挺受教的,對於文字征的命令壓根兒不敢違抗。
去花滿閣,肯定是錦兒頭一樁違逆他的事。
就為了想知道他究竟會變成什麼嘴臉,她才願意小心翼翼地幫錦兒圓謊,天曉得昨兒個若不是她臨危不亂,還怕他拆穿不了她的計謀?
「記得,在掌燈時分之前,你一定要到花滿閣裡等著,知曉嗎?」臨走前,夏九娘不忘叮囑她。
事情大抵都搞定了,就等著文字征上門。
「可是,我得把這三帖字交給二爺看過。」沒有二爺的允許,她不敢恣意亂跑。
她不想惹他生厭……
不過這字寫得真好,會不會教二爺給看穿了?
「放心,他沒時間看的。」夏九娘站起身,笑得萬分美艷。「他會在掌燈時分到花滿閣等我。」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豈能一拖再拖?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瞧見計畫進行到最後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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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閣
樓下大廳和長廊兩旁的閣子皆坐滿了人,絲竹聲和笑聲交織出奢靡光景,二樓的雅座更是熱鬧,甚至站在二樓的走廊上,都感覺得到二樓微微的搖晃著。
然而只要踏進雅座裡,關緊了房門,放下幃帳,便會覺得安靜了些。
文字征坐在二樓雅座,神色自若地大口呷茶,壓根兒沒將隔壁的淫聲浪語聽進耳裡。
他在等待。
近日花滿閣出現一個啞巴花娘,教眾人趨之若騖,敦他也有了興趣想一探究竟。
儘管九娘已經同他說了,啞巴花娘貌不出眾,但總得讓他知曉,她到底足以哪種法子替花滿閣賺錢吧?
純粹賣笑不賣身……總該有點技藝在身,是不?
他倒想瞧瞧,一個口不能言的啞巴,到底有何技藝能數人雙眼為之二兄。
咿呀一聲,雅座的門教人推開,聽著夏九娘圓潤的嗓音,他不由得抬眼探去;見她身後跟著一個一身素衣、手上捧著琵琶的姑娘,他不由得微挑起眉,帶著幾分興味地打量著她,驚覺她的臉上竟戴著面具。
未免太特別了吧?
「二爺,她就是咱們妓館裡新來的姑娘,名叫文兒。」夏九娘拉著她坐到文字征的身旁,「文兒,二爺可是咱們南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宮家子弟,你可要好生伺候。」
聞言,她點了點頭,隨即替文字征空著的茶杯斟上一杯茶。
見狀,文字征不由得輕勾唇角。「九娘,你可以出去了。」雖說瞧不著臉蛋,但她一身素衣,雖嫌簡翠,卻襯托出她玲瓏的曲線,教他心旌蕩漾。
「啐!有了新人忘舊人,這麼急著趕我走?」夏九娘啐了聲。
「你可不是什麼新人、舊人來著」他輕笑著,勾人的眼卻直盯著不發一語的文兒,儘管面具遮去她大半的臉,卻見得著她嬌嫩欲滴的唇……粉嫩得教人想要咬。
「哼!」夏九娘冷哼一聲,欲定出門,卻又踅回,湊在他的耳畔道:「記得,她可是賣笑賣藝不賣身……」
文字征挑起濃眉,魅眸帶著笑意。「不賣聲?」他故意曲解她的話意。
「記得了。」夏九娘寓意深遠地道。
他目送夏九娘離開,迷人的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再睇向始終不發一語的文兒道:「你手裡拿著琵琶,看來這便定你的技藝了?」
不賣聲?一個啞巴哪兒來的能耐賣聲?
許錦趕忙點了點頭,然而心卻在狂跳,掌心滿足冷汗,拿著琵琶的手虛軟無力;她的心……實在跳得太快了,就怕九娘一不在身旁,她不消片刻便教二爺給識破……
來花滿閣是因為她想要一層長才,想要教二爺知道她也可以替他攢銀兩:倘若她能在花滿閣大放異彩,說不準二爺會重金挖角,將她風風光光地請回摘月樓。這麼一來,她便能為二爺做事了,再也不會成天無所事事,玩著貓、狗、虎,然後再跑去前院充當跑堂。
她知道摘月樓非美人不用,可她要教二爺知曉,儘管不是美人,她亦是可以替他賺錢、替他辦事。
「隨便來首曲子吧。」他往後頭的軟墊三罪,傭懶的美眸直瞅著她。
化名文兒的許錦嚥了嚥口水,用力地抱起擱在一旁的琵琶,頓了頓,纖指緩緩地輕捻慢攏。
音韻柔軟清雅,節奏不疾不徐,他則合上眼聽曲。
突地,音律陡升,他驀地睜開眼,瞧她白如玉蔥的纖指正弦上快速挪-,另一隻按弦的手更是以教人眼花撩亂的速度挑動琴弦,流瀉的音律彷若疾風狂雨,震懾人心-
會兒彷若撥雲見閂,嘈雜的音律急落突升,圓潤如珠乇、清脆如玉瓷落地,彷若女子多情,含羞帶怯地低訴愛語,教他不由得瞪大了眼。
絕啊……這啞巴花娘到底是打哪兒來的?
怎會無端端地跑出才藝如此卓絕的花娘?只可惜她竟是個啞巴……大抵是因為啞巴,謀不了生,才會淪落至此;臉上的面具,八成是為了遮掩不出眾的皮相。
但,儘管外貌不討喜,也說不出半句話,可……她亦有她的賣點,光是彈琵琶,便可以為他招攬客源。
再者,就算不能開口說話、儘管皮相不如人,她一樣是個女人,一樣可以賣身,而且她的唇……隨著激動的音律,她不由得緊抿著唇,雖然難以想像面具下是張什麼樣的臉,但他極想一親芳澤。
這還是頭一回呢,末見著真面目,倒是先逗得他心癢難遏……
「好!」
一曲彈畢,他隨即拍手叫好,掏出一錠銀子打賞,許錦欠了欠身想要答謝領賞,誰知她竟有些狼狽地往前撲去,撞進他的懷裡。
哎呀……她怎會笨得往二爺身上撲去?
方要抬眼道歉,孰知他卻早一步握住她的手,抓得不挺緊,卻教她抽不回;她不解地瞅著他,見他在自個兒的手背上輕吻著,她嚇得瞪大眼,忘了抽回手。
「你有著漂亮的纖指……」剪得整齊的指甲彷若珍珠,透著淡淡的粉紅光痕,顏色漂亮得好似杏花糕,教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
她的心狂跳不已,身子抖顫得好似連魂魄都快抖掉了;原想開口道歉,要他趕緊放開她,卻突地想到自個兒扮的是啞巴,倘若開口說話,豈不是要教二爺識破她是誰?
選擇不開口,許錦拾眼笑得尷尬,紅嫩的唇勾起迷人的弧線。
見狀,文字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封住她的唇,吻上一臉錯愕的她,放肆地吸吮她的舌。
濕熱的舌霸道地侵略著,許錦傻眼地放任他予取予求,只覺得暈頭轉向、渾身發軟。
二爺、二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些?
她知道二爺性奸漁色,但他通常只對美人下手,可她的臉被面具遮住了一大半,他瞧不出她的長相,再者就算瞧見了她的長相,他也下不了手……畢竟她可不是二爺喜愛的美人。
況且,她也從未想過同二爺……
她到底該不該掙扎?
口是開不得的,但若是不開口,該如何制止他?若是不制止他,會不會軟他一步步地將她給……啊!她才想著呢,二爺的大手竟然伸進了她的衣內……
她眨了眨水眸,想要抗拒,卻發覺自己竟移動不了半分,然而他的吻更熱情了幾分,吻得她暈頭轉向、渾身發軟,一股火燒得她心酥、腦脹,彷若數人下了迷藥,迷醉得忘了制止他。
二爺怎會這般老練?她抗拒不了他:嗚嗚……她竟覺得二爺的吻教她酥麻得不知如何反抗。
可,不能任二爺予取予求啊!這不是她當初所想的,她不是這樣打算的……自個兒該怎麼拒絕他?
「你沒法子抗拒我,是不?」他在她的耳畔低喃著,溫熱的氣息噴向她白皙的頸項。
她的心兒狂跳,腦海裡一片混亂,不知該如何抗拒,只覺得渾身發燙。
他粗嗄的嗓音有著不容抗拒的霸氣,以及教人難以抵擋的魔力:他說的話好似成了咒語,數她乖乖地臣服。
身上的熱氣竄流,自腳底板竄上心窩,暖得彷若冬日裡的陽光,她壓根兒不覺得難受,甚至還覺得舒服得難以言喻,然而滑進衣內的大手竟……
「嗚嗚……」不會吧,二爺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
「你想要的,是不?」他放肆地挑誘著她不知所措的芳心。
不……她不想要,她不敢造次的。
許錦身子微顫地睇著他,瀲灩的水眸閃動著惹人憐愛的水霧,想要搖頭,卻渾身乏力,只覺得身子裡的火愈燒愈旺,燒得她暈頭轉向、燒得她微瞇星眸,想要開口制止卻又不能。
不該是這樣的,難道九娘沒同二爺說,她只賣笑不賣身?
將身子交給二爺,倒不是挺要緊的,只是……倘若二爺知曉他現下吻的人是她,他定會氣得將她逐出文府……
怎麼辦?她現下該怎麼辦才奸?
她是想要二爺重金挖角她,而不足要二爺對她起了興致……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