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宿婺冷著一張艷冠群倫的麗容,在獨居的小套房裡來回踱步,噙著一抹不耐的冰寒光痕,幾欲穿透牆壁直逼SM經紀公司。
該死,兵-不是說好了隨即會給她消息,為何直到現在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他仍是對她不聞不問,甚至讓她找不到人?這到底是代表著什麼情況,她被騙了嗎?
她是不是太心急了,急得沒有把所有的情況想清楚,便愚蠢地獻出自個兒的身體作為交易的籌碼?
難不成……他是打算毀約?
可,儘管他真要毀約,她也不能說什麼的是吧?畢竟她是主動的那一方,她又有何立場要他履行約定?
她將身子投向柔軟的床上,雙手環抱著絲質的抱枕,一頭烏黑髮絲如瀑布般地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再將小臉埋進抱枕裡。
唉……她真的錯了嗎?
難道這個地方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隻身在演藝圈裡奮鬥了三年,再冷的冬天、再嚴酷的折磨她都咬牙忍下,現在真是到了非得放棄的時候嗎?
她並不是毫無名氣,更不是沒有才華,手上還有幾支待拍的廣告,可這些並不能滿足她。她要的不只是這樣,而是像三年前在米蘭的那一幕……沐浴在熾燙燈光下的兵-……
自那一刻起,她便告訴自己,她有一天也要站到和他一樣的地方。但是她還來不及登上那熾亮的舞台,兵-已從舞台上消失,退去昔日的光輝燦爛,回復成凡夫俗子。
她恨他,厭惡他至極,更無法原諒他怎能輕易地將上帝賜予他的絢爛卸下,怎能將眾人目光包圍的繁華丟棄!?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又不得其門而入、上不了的尖峰?
但他卻輕易地得到,又不在乎地甩開,簡直令她恨他入心底。但是儘管如此,她仍舊是把身體出賣給這一個她所厭惡的男人。或許就像爸爸所說的,一踏進這個圈子,想要再一身清白地回復過往是不可能的。而她更可能在這圈子裡,不知不覺地忘了自己原本的雄心壯志。
是那燦爛虛幻如夢境的人間極致遮蔽了她的心,只要能夠讓自己多靠近那夢境一分,哪怕是要她再付出代價,似乎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她現在已脫不了身,沒有掬取到那世間的奢華景致,她是不可能回復從前的模樣了;不是貪戀紅塵美景,而是忍不下那一口氣,忍不下心中那最初也是最後的怒氣。
她說過了,沒有得到最想要的東西,她是不會回家的。
???
「宿婺,到這邊來。」
一進公司,經紀人小何便將她喚到裡頭去,臉色看起來挺凝重的,令宿婺不禁遲疑有什麼禍事發生。
不過小何凝重的神色是不允許她遲疑的,僅杵了一下子,她便隨著他走進辦公室裡,心中已有心理準備。
「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找你來的原因,所以我就直說了。」在公司裡向來扮演黑臉的小何,這一次也不例外地板起面孔,一雙年輕卻顯得洗練的眸子淡漠地盯住宿婺。
宿婺睨了他一眼,心底暗歎了一口氣,認命地等他發火。
「上一次剛完成的系列廣告,即將要開拍的第二支廣告已經決定改由公司裡另一個新人接替。」小何淡淡地說,眼眸定定地鎖住她。「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嗎?」
「我怎麼知道?」宿婺有點啼笑皆非地望著他;這種事,她怎麼會知道?
「第一個原因是因為喬忻已經推掉剩餘的約,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你讓原本與你簽下三支廣告約的廣告商感到失望,你令他們不得不違約,換另一個配合度較高的新人。」小何冷冷地說著,全然不給她反駁的機會。
「笑話,他們想要我拍,我就拍。現在他不過是貪了一個較新鮮的新人,就把所有的錯都推到我身上,難道我就應該接受這不公平的對待嗎?」宿婺微仰起臉,倨傲地斂下冰艷的眼眸睨視著他。
若是她有錯,對方也得負相當的責任不是嗎?
「演藝圈裡喜新厭舊的事情是再正常不過,可是你認為自己還是新人嗎?你認為你可以忍受這不公平的待遇?」小何隨著她的怒焰,打鐵趁熱地給予精神訓話。
「我又能如何?」宿婺有點好笑地望著他。
「改變自己。」
「怎麼改變?」
要她改變個性實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況且,她向來隨心所欲慣了,沒有改變自己的打算。
「這就得看你的決心了。」小何神秘兮兮地瞅著她。
「這得看你所說的決心是指什麼事情。」宿婺挑了挑濃眉,霸氣而冶艷地瞪視著他。
其實,即使他不說,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到他想說的是什麼;不過,想知道自己是否已悲慘到這種地步,非得以最原始的本能換取輝煌的前景不可。
「你有兩個選擇。」小何自抽屜裡抽出一份文件,還有一張名片遞到宿婺的面前。「你自己看吧,看是要先拍個寫真集,奠立寫真女王的基礎,還是願意陪片商、導演過夜,你自個兒挑吧。」
宿婺淡淡地笑著,就連向來笑不達眼的笑意也直竄冰冽的水眸裡。
唉,真是墮落……想不到她也有落到這種情景的一天;不過,早在小何向她提議之前,她已為自己鋪路找上了兵-,只不過她找上的人似乎信用出了問題,直到現在都還未向她傳來好消息。
若是讓小何知道她已經為自己找好後路,不知道他會怎地驚詫愕然。
「你決定如何?」小何望著她詭譎難辨的麗顏,無法猜透她的心思,只能直接開口探試她的心意。
「我不參考這兩種方式。」
「你確定?」
宿婺自那填寫著誘人條件的文件上移開視線,唇上仍勾著淡淡的笑。
「你以為你還可以在這演藝圈裡混很久嗎?」小何原本的和顏悅色一斂,翻臉像翻書一樣快,隨即擺上晚娘面孔。「你進入這個圈子裡好歹也過了三年,要紅不紅的,既上不了大場面,卻也餓不死你。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日子令人感到相當無趣?」
她仍微瞇起絕艷的水眸,眼中如泠泠水波流轉動人。
「難道你不想登上無人能披敵的舞台上,成為萬人矚目的焦點?」發現自己的苦口婆心落在她的耳裡變成了耳邊風,更是氣得他沒有心情再與她大費周章地斡旋。
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回應,卻見她只是扯著淡淡的笑不發一語,甚至連多瞧他一眼都嫌累。好,既然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幫她操這無謂的心!
「我挑明的講,若是你再這樣下去,你即將會被這個圈子淘汰!」既然她是個不懂替自己著想、更不會為公司打算的人,他也用不著再給她這個不值錢的女人好臉色看。「你好自為之吧,別以為擁有美貌與智慧,便可以在這個世界裡恃才傲物!」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小何的話方落,兵-低柔的嗓音如鬼魅纏繞般地落在小小的辦公室裡。
「兵-?」
宿婺詫異地轉過身去,果真看見揚著魔魅笑靨的兵。
他身穿鐵灰色的襯衫,外罩一件同色系休閒西裝,顯得英挺邪魅如當年舞台上的超級模特兒,隨性地將及肩的長髮束成服貼的馬尾,惑人的眼眸勾著魔魅的氣息,霎時吸引住她的目光,無法移動。
沒想到他竟會在這當口闖入,瞧見令人羞赧的一幕。
「寶貝,我來了。」兵-不理睬嘴巴張得像鴨蛋一樣大的小何,逕自將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溫熱的唇隨即附上她的耳際。「我今天可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的。」
「什麼好消息?」宿婺強自鎮定心神,舔了舔發乾的唇畔。
「別隨便在別人的面前伸舌頭誘惑我……」兵-突地壓低嗓音,在她敏感的耳畔噴灑著醇厚的氣息。
「你別胡說!」
宿婺的眼尾直挑向一旁看得發呆的小何,隨即以眼神斥責他的放肆!一張清麗媚惑的小臉漾滿冷冷的冰霜。
該死,難道他在說話的時候,都不知道要看場合、時間、地點的嗎?小何那一副蠢樣,已說明他明白了他們之間的曖昧不清。他以為他真的只是一名小小的造型師而已嗎?那他可錯了。
在這間經紀公司裡的每一個人,全都清清楚楚地記得他三年前所締造的可怕記錄,全都記得他當年的豐功偉業,就連她也不例外。
「我哪裡胡說了?」兵-低低地笑著,隨即以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我很抱歉這麼晚才找上你,不過……你的事情我已經幫你辦妥,現在只等你何時有空。」
是的,他已經挖了好大一個洞,只等她單純地走進陷阱,落入他的懷裡。
???
在小何哈腰擠笑臉之下,兵-和宿婺一併被送出公司,來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
「我只打算借用你的人脈,可沒打算與你鬧緋聞。」一坐下,宿婺便沒好氣地說著。
只要一想到小何剛才一百八十度大逆轉的表情,她便覺得又好笑又好氣。
若是她今天的身份和兵-一樣,她相信小何絕對不敢以先前的態度對她,更不會用難聽的話打擊她所剩無幾的自信。
「這可是一石二鳥的超值利用,不用白不用。」兵-噙著邪肆的笑,自內袋裡拿出煙盒,優雅地替自己點上一根煙。
「是啊,可惜我無福消受。」
是,她很清楚他兵大少爺的魅力,很清楚有他的幫忙夢想便會直撲自己而來,連伸手去夠都不用。但是,即使自己並不是十分完美,她也不打算再將自己清白的過往抹上一點刺眼的黑點。
「怎麼會?」兵-吐了一口煙霧,瞇起詭邪的眼眸貪婪地直視著她依舊誘惑人心的醉顏。
宿婺翻了翻白眼,不再和他閒聊,立即切入主題。「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到底幫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這才是重點,其餘的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廢話。
「你有沒有意大利的簽證?」他十分優雅地拿起眼前的咖啡杯,不疾不徐地啜飲了一口道地的摩卡咖啡,像是聊著今日天氣好不好,心情好不好一樣的優閒自在。
「當然有,但是這……」和他要告訴她的事有什麼關係?
話還未問出口,便已被兵-揮手止住,只見他放下咖啡杯,隱去眼中的詭魅。
「你應該知道我以前的事,所以你應該猜得出來我要帶你去哪裡。」
「誰知道你以前的事……」
不對!宿婺倏地一愣。
難不成……
「你要帶我去意大利?」
「也對,不過正確一點的說法應該是……我要帶你到米蘭JJ的設計室,參加本世紀最後一場的服裝秀。」
話落,他果然很滿意地見到宿婺卸下冰冷的面具,露出一抹屬於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驚詫錯愕,還有下一秒之後所堆積出的不敢置信卻又甜柔而嬌媚的笑容。
宿婺不是歌手更不是演員,所以若是想要在演藝圈裡出風頭,就得依附在焦點的左右沾沾光才行;不過,他並不打算讓她再往演藝圈發展,而JJ也不過是一個幌子,只是他利用來得到美佳人的一顆棋子罷了。
現在,他必須先向老天禱告,希望她在知道實情之後,不會氣得將他錯殺在米蘭街頭。JJ是米蘭聲譽最高的服裝設計師,只要是他旗下的模特兒,很少不受矚目的;而他,更是他一手提攜出來的。不過,可惜的是JJ向來對女模特兒沒興趣;相信她若是知道的時候,必定相當震撼。
「真的?」她簡直難以置信。
「我會騙你嗎?」……會。
儘管在心底否決自己所說的話,然而表面上,兵-仍是扯出一抹醉心的笑,努力誘惑她脆弱的心。
賭吧!
他的人生便本是一場極大的賭注,而且從來不曾輸過,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