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心賊 第四章
    "嗚嗚,好想他……好丟臉……"

    詭異的吶喊聲從西聖集團金融大樓的總裁辦公室裡傳出。

    鍾離梵木然的眼神飄向遠方,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一個點上。

    她怎麼會做出那麼丟臉的事?事隔多天,她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放肆,不知道該如何撫平自己的心。

    倘若從沒和他面對面的共處一室,或許她還不會感到如此難以忘懷;自那一天離開有他的地方,她的心彷彿也遺落在那裡了,不管大哥怎麼罵她,她都不會怒言反駁,任由心裡泛漾的甜蜜、酸澀揉匯成俏臉上不知所措的醉人漣漪。

    真的好想他,可惜在大哥盛怒的情況下,她是絕對不可能笨到告訴大哥她那一天到底在哪裡過夜,以及跟誰在一起,所以她自然也無法自大哥口中探到尉庭摩的消息。

    但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止她心中熊熊的火焰,只能直瞄著手中的剪貼簿。

    瞧,這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慵懶得宛若貴族,卻在目光流轉間化為凌厲,隨著他所報導的主題呈現全然不同的風貌,教人不禁為他深深著迷。那是一種可以圈住人心的可怕魔力,她卻甘願被束縛其中。

    雖然他有一些不太好的傳聞,但基本上那些都無礙於她的熱情,她只是很純粹的喜歡。

    看著他,令她感到有一天她可以掙脫她幾欲逃離的一切,不過,現實終究是殘酷的,她現在不但逃不開,還被大哥禁足在公司裡。被他以專車接送著上下班,而當他不在公司時,她儼然自一個小小的總裁助理躍身變為代理總裁,所有大大小小的文件皆得由她簽收。

    唉,如果她說她不想要繼承這個家族的一切,大哥會不會殺了她?

    唉,有空胡思亂想,倒不如趕緊把所有的資料看完,讓自己可以更瞭解他,更清楚他曾經有過多少駭人聽聞的消息,更明白他的主播之路到底是怎麼走的,包括他的生活背景甚至是個性分析。

    關於他的一切,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你也喜歡尉庭摩?"

    嬌嫩的女聲猛地響起,嚇得鍾離梵清掉了手中的報紙。

    "嗄?"怎麼辦,被抓到了?"我只是想借由報紙得知更多台灣地區的各類資訊和人文背景。"

    瞧,看報紙就是有這麼多好處,理由隨便她辦,隨便抓都有一把。

    "哦?"羅可琪輕佻起柳眉,對她的身份益發好奇。"這裡是要簽名的文件,能夠請你先簽給我嗎?"她把文件放在她的面前,等著她簽章。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居然是由總裁親自接送,甚至只要總裁不在,她便全權負責所有收發的文件簽章,總裁還將所有的印鑒交給她,這實在是太不尋常,兩人之間肯定關係匪淺。

    然而最可怕的是,庭摩鎖定了她,她也對庭摩著迷有加,這實在太巧了。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

    鍾離梵輕點著頭,差點忘了自個兒的身份已經從鍾離梵變成林凡,不捨地盼了一眼網站上頭的照片,隨即審閱著文件,細細斟酌之後,才在上頭蓋了章。

    "好了。"快快快,把事情辦完,她才有閒餘趕緊做自己的事。

    羅可琪挑高了眉,露出謀略似的笑,"對了,我知道尉庭摩很喜歡到一家店去,你要是每天過九點之後去那家店,絕對可以見到他。"

    "真的?"她不禁低吟了聲,隨即發覺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你怎麼知道?"

    天,真有這種地方的話,她會天天窩到那裡去,乾脆把那家店買下來,由她當老闆,如此便可以天天瞧見他,又不會被視為可怕的偏執狂。

    "因為我也是他的迷啊,這消息也是我朋友告訴我的。"羅可琪笑得分外燦爛,字句皆是算計。"你想不想知道地址和店名?"

    "嗯。"想,想到心都疼了!

    她這一輩子還不曾如此想念過一個人呢,實際上她怕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想要接近人群,但是他……偏偏激起了她的想望。

    羅可琪淡笑著,媚眸卻略顯悲哀,難過自己還是把靈魂賣給了他。

    ※※※

    "你很忙?"

    甫錄完影,尉庭摩便直往攝影棚外跑,想趕去和羅可琪為他聯絡的林凡見面,然而尚未踏出攝影棚,他便讓人給攔劫住了。

    "寶珍。"他笑得勾魂,看似天衣無縫。

    "忙著下一樁新聞?"徐寶珍挑眉問道,有點興師問罪的味道。

    "知我者寶珍也。"他在她的頰上輕落一吻,便想要趕緊離開,豈知卻被她手上晃動的資料給強逼停了腳步。"這是什麼東西?"

    如果他沒猜錯,八成是劉少萱留給他的資料。

    "你寧可找少宣和你一起找資料也不願意我幫你嗎?"她顯得有點哀怨。"是因為我已經年華老去了,所以在你心中你認為……"

    尉庭摩只是輕勾著笑,滿臉興味地睇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她突地語塞。

    "我發現你很久沒有在我面前發脾氣了,突然覺得你生氣的模樣很美,一種教我轉不開眼的美。"溫柔裡著磁粉的嗓音吐露著仿似愛語般的呢喃,到底有多少女人抗拒得了?"就好像我第一次遇見你時,你那容光煥發、霸氣十足的模樣令我深深著迷,直到現在我仍記得你所有的美。"

    儘管是謊言,也會有人甘願沉淪其中。

    "你……"新聞界的女強人驀然紅透了臉。"我可不記得我曾把你教得這麼油嘴滑舌的。"

    "這是肺腑之言。"真真假假,只有他最明白。

    "哼,那你這一份資料……"她有點靦腆地把資料遞給他。

    "你應該知道我這幾天很忙的,不單單只是西聖這一件案子,還有許多額外的小案子都得我自己去調查,所以我才要少萱幫我。"他接過資料,有點惱怒自己近來被某個女人佔據了心思,居然連這份文件都忘了拿。

    都忘了已經放了幾天了。

    "你可以托我啊。"她也想要表現啊!

    "我捨不得你熬夜。"

    "你是嫌我年紀大了?"她不想這麼說,但年華老去卻是個不爭的事實。一個甫過四十的女人,還不算老嗎?

    "你的年紀?"他輕佻起眉。"對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年紀,也猜不出你的年紀,怎麼現在想通了要告訴我了嗎?"

    "去你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愛的是你的魅力,年紀大又如何?現在的黃毛丫頭,有哪一個比得上你絕代風華般的姿態?有誰能比得上你能言善道的口才?年紀絕對不是重點。"他輕聲道,真實得讓人不願相信這是謊言。

    "算了,你去忙吧,再聽下去,我會中毒的。"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她可不想讓自己太難看。

    "如果你中毒了,我也會中毒的。"

    他是她提攜的,而且至少有一半是她為他鋪的路,再怎麼說他都不會忘記她的再造之恩,但是,也僅止於此。

    ※※※

    尉庭摩像是一道強烈的聚光燈,當他推開那扇雕鏤精緻的木門,進入那昏暗的空間時,剎那間捕捉了眾人驚詫的目光。

    當然,鍾離梵也不例外。

    鍾離梵戰慄著身子,連手中的酒杯仿似都握不住。

    她知道她今天不該再喝酒,因為她是為了見他而來的,所以她絕對不能在他面前再出任何洋相,但倘若不喝一點酒壯膽的話,她怕自己會因為心律不整而死在這家店裡,那就對老闆很不好意思了。

    今天好不容易才瞞過大哥的眼逃到這裡來,倘若沒見到他的話,她怎麼能死心?況且可琪也說她在這個地方見過他很多次了。

    時間已經超過晚上十一點,差不多是大哥快要發現她失蹤的時間了,但是卻還是不見他出現。她原本以為他不會來了,所以失望的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孰知在時間接近十二點,正是PUB沸騰的時刻,就在她快要醉了的時候,他卻來了。

    老天是在整她嗎?

    早知道三個多月前戒了酒之後就不該再沾染上,但老天總是會出些難題考驗人,而她永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那一個。

    她是要躲起來呢?還是大膽地走到他的面前?

    膽量是有了,但是力氣卻沒了。該死,她又喝太多了。

    鍾離梵醺然地挑起柳眉,幾乎掀不開沉重的水眸,有點困難地睨向他所在的方向,見他慵懶卻優雅地無視眾人驚艷的目光,仿若一個王者似的緩步在充滿藍調歌曲的空間裡,帶著壓倒眾人的傲慢氣勢卻不令人感到反感,反倒覺得這是多麼貼切的存在。

    這種男人想必是呼風喚雨、得天獨厚的那一種人吧?讓人找不到可以攻擊他的弱點,找不到厭惡他的理由,反而更想要親近他。

    好可怕的魔力,她知道自己該逃得遠遠的,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誠心誠意地想把她幹淨的靈魂販售給惡魔,只求他能夠回頭看她一眼,發現她的存在,讓他知道她正在這裡等待他的大駕光臨。

    看她一眼吧,只要一眼……

    不知道是上帝還是惡魔聽到了她的祈禱,在那一剎那,他果真回過頭來,甚至還與她的視線交纏上了。

    他看見她了?

    儘管有著幾分醉意,鍾離梵也努力地在他冰冷的注視下回過神來,強打起精神,睞著他筆直地往她走來。

    "怎麼又是你?"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尉庭摩走到吧檯邊,睞著粉暈著一張俏臉的鍾離梵,即使她不說,他也知道她是喝醉了。嘖,難不成她是個被人包養卻又空虛寂寞的情婦,所以夜夜借酒消愁、夜夜笙歌?

    嗟,他實在是不需要搭理她,放任她自生自減的,可他偏是走到她的身旁來。

    八成是有人對他施法了。

    "你在跟我說話?"她顫巍巍地問道,一副惹人憐的小媳婦模樣。

    天啊,到底是誰聽到了她的祈禱,她真的願意獻上她的靈魂。呵呵,說她是花癡也沒關係,反正人人都有第一次嘛!

    可惜的是,八成是酒精在作祟,那低沉的嗓音對她來說壓根兒不實際,甚至有點不太清楚,感覺上像是沉在海底深處聽著海面上的呼喚似的,看似相近,然而聲音卻如此遙遠。

    「一個單身女孩在這種地方喝醉了是很危險的。"乖乖,他居然坐下了。

    真是詭異的情況,每當他有要事在身時,偏會幸運地遇上她。以為不會再見到她的,是羅可琪告知他,西聖集團總裁助理林凡今天將會到這個地方要他前來,但他尚未找到林凡,反倒又先見到她。

    她大概不記得有一個鑽石蝴蝶別針在他那裡吧!

    "會嗎?"鍾離梵傻氣地笑著,勾魂而放蕩。"你又怎麼知道我是一個人來?"

    有這麼明顯嗎?他會不會看出她已在這裡等了他一個晚上了?

    她實在很想跟他道歉,可是無奈她只要多話便會露出馬腳,到時候他一定會發現她又喝醉了。

    "你!"唉,醉得不輕。

    整個店內空空蕩蕩的,但吧檯邊的座位卻又座無虛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老顧客的某種默契,正打算等她醉了,逐一上場……

    這些難道她會不知道?還是說她是故意的,他的出現反倒是壞了她的大事?

    "要不要喝酒,我請客,算是為上一次的失禮道歉。"她依舊笑呵呵的,但手心卻是一片濕冷。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依舊沉穩大方地一如往昔,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跳如擂鼓,有一種快要死去的錯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緊張的,從來不知道崇拜偶像竟會是如此剌激的事。

    "不,你已經醉了,不要再喝了。"他歎了一口氣,開始懷疑自己怎會自願坐在這個醉鬼的旁邊。

    他才打算要接近西聖集團的總裁助理,然還沒找到人卻見著了她。他實在可以不管她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礁她這麼嬌媚的笑著,竟讓他產生一絲不捨,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怒意在心頭滋長。

    她的男人八成是待她不好,否則這時分,她怎麼還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我……"嗚,她還以為自己正常些了。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話翻上舌尖,在來不及控制的失速下跳出口,連他自己都震懾不已。

    他是瘋了嗎?居然沒事找事做。

    他還有一堆事情還沒處理,倒是先替自己找上麻煩。

    他一定是哪裡不對勁,畢竟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他不會對無利用價值的人溫柔,更沒興趣實踐童子軍的每日一善,但是她卻該死的讓他再三脫軌,而且連續兩次都是無法挽回的錯誤。

    "送我回去?"他要送她?

    天啊,她寧可天天醉死在酒缸裡。

    "走吧。"趁他還沒改變想法之前,趕緊送她回去再回來吧,算是他對自己的迷一點點的回饋。

    "不要,我不要回家。"她突地說道。

    面對這種大好機會,她怎麼可以回家?況且若是碰巧讓大哥撞見的話,他的未來就毀在她的手中了。

    "你……"該死的酒鬼。

    很好,就趁這個機會甩掉她,別說他對他的迷不好,是她自己拒絕這項殊榮的,怪不得他。

    "我要到你家去,我今天不想回家。"應該是這麼講的吧!

    他會跟她說話,想必對她的印象應該不會太差,招待她到他家去坐坐也算是一種禮貌,對不對?

    她現在很醉,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若在他送她回家的途中暈倒了,又碰巧讓大哥發現他抬著她回家,保證隔天的新聞界絕對不會再有尉庭摩這一號人物,所以,到他家去是上上之選。

    "我送你去飯店。"他想也不想的回答,拉著她站起身。

    "我討厭飯店,我要去你家。"她又道,踉蹌了一下,酥軟的身軀不偏不倚地倒在他的懷裡。

    "你在誘惑我?"他挑眉問道。

    很遺憾,他不是種馬,更未值發情期,亦不是天天有興致,他沒必要將她的要求放在身上,更不打算完成每一個迷的心願。

    "誘惑?"她只是住飯店住膩了,不想住飯店罷了,為什麼說她在誘惑他呢?"我不懂……」

    她很想解釋清楚,可惜她真的醉了。

    尉庭摩看著掛在自個兒懷裡的美人兒,卻沒有一絲憐惜的心情,只覺得自己簡直是蠢到家,居然親自招來甩不掉的麻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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