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方給他服下,不出幾帖,保證他藥到病除。」
迷迷糊之中,他似乎聽見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在他還搞不清楚狀況之下,另一道尖銳的女音不客氣地打岔著。
「幾帖?那得要花上多少錢啊?」
咦!這聲音不是畢招金也不是畢來銀,會是誰啊?
「這個嘛……倘若要快好些,一帖要一百文錢,若是要慢好些,一帖三十文錢。」大夫倒也一五一十地回答,彷彿早已習慣了這的對話。
「沒有再便宜些的了嗎?」
哇,有沒有搞錯?一帖藥三十文錢都要喊貴,那乾脆別吃。
「老夫好歹也執業多年,人人都知曉老夫絕對是童叟無欺。三十錢一帖的藥,只需要吃上個七八帖便可以痊癒,若是姑娘心疼藥錢而延誤了醫治時間,豈不是因小失大?」
說得好,一點都沒錯,連三十文錢都嫌貴的話,就別費事吃藥了。只是……這藥是要給誰吃的?該不會是要給他的吧?
君不二在混沌的睡夢中掙扎著要睜開眼,卻發覺眼皮重得抬不起來,甚至連身體都動彈不得了;不但如此,週身還燒燙得難受,好似身上便有一盆火在燒著;難道他真的染上風寒了?
不會吧?自從他進人軒轅門之後,幾乎是不曾生什麼病、吃什麼藥,更別說染上風寒了,怎麼今兒個卻是這般不濟事?
八成是畢府的風水不好,他大概是被沖煞到了。
「好吧!」這女聲彷彿下定了決心,「那麼便抓個五帖吧!」
什麼?才五帖?君不二在心底暗咒了一聲:那大夫不都說了,定是要十帖嗎?她為何就只要抓個五帖?倘若不是現下身份不允許的話,他寧可回頭找師父先把他的病醫治好再上畢府。
他甚少生病的,人人都知道一旦病了不醫就會釀成大病,身為主子的她們自然得要盡心照顧他才對嘛?
「那麼,老夫可不敢保證他服用五帖之後便一定會好。」
「無妨,那是他自個兒的造化,不過,不知道這一百五十文錢,能不能再折一些啊?這價錢……」
嘎?什麼叫他自個兒的造化?
說真格的,他今兒個會恁地狼狽,還不都是拜畢府所賜,醫好他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她還要討價還價?
天底下就有這種人!
「姑娘,五帖藥—百五十文錢,老夫可沒冤你。」
嗯!這大夫似乎也有些不悅……他可以瞭解他的心情。
「本小姐又沒說你冤了我,不過是心疼這一百五十文錢而已。」她的聲音聽來確實是心疼不已,「罷了,本小姐願意花一百五十文錢救這個毫無用處之人,已經算是大發慈悲了,就希望這人醒來之後懂得知思圖報。」
有沒有搞錯?不過是區區一百五十文錢,丘多也只能真個兩斗米,怎麼搞得好像他欠了她多大的恩情似的?
這可惡的丫頭到底是誰?他非得要睜開限的瞧個清楚不可。
他努力睜開限,見著一抹纖細的倩影,但只瞧這玲瓏的身軀,還有她微側的螓首,他便可以斷定又是另一位佳人。
難不成她是畢府的三千金,那一個出了名的貪婪姑娘?
看樣子外頭的傳言無一樁是造假的,無論是她們的落雁之姿、羞花之貌,抑或是那教人退避三舍的性子……
他能不能先走一步?省得被人糟蹋。
畢府的千金真是接近不得啊!一個比一個嚇人,長得再妖惑眾生也沒用,那性子有幾個人受得了?
怪不得之前聽說畢員外在廣場上搭樓台拋繡球,都無人敢接近!
夫妻可是要相處一輩子的,他可不願意結親沒兩口,他便按捺不住性子打死了甫迎人門的美嬌娘。
索性回去同師父求饒算了,這差事是做不得的。
「好了,珍兒,你差婢女去抓藥吧!」
輕柔的聲音傳來,君不二的眼微微一膘,赫然發現原來在炕邊還有一人,而且他不知道在啥時被人搬進屋裡頭了。這是哪兒?
有霞帳避風,有暖炕聚熱,這才像人住的地方,不然外頭天寒地凍的,要是他在柴房多住個幾天,豈不是要把命都給丟了?
「我知道了。」華納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跟在大失身後往外走,還不住地開口問:「大夫,這一百五十文錢,我可不可以分期付啊?倘若一個月付上十文錢,然後……」
接下來她再雜念些什麼,君不二已經偷偷括土耳朵不想聽了。討價還價已經夠荒唐了,想不到她居然還要求要分期……難道畢府的宜貴全都是假的嗎?
要娶這種媳婦,他乾脆獨身算了,省得氣死自個兒。
管她長得再傾國傾城,這種女人都接近不得……
「你醒了?」
畢招金瞅著微張開眼的他,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篤定他定是清醒了,便以掌心輕觸他的額。
不會吧?他聽說生性放浪的應該只有一個,該不是連她都有這惡習吧?君不二瞪大眼直望著她那一雙不算纖柔的手。
畢招金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待會兒等藥抓回來,就先喝下一帖,該是可以讓你解解熱才是。」她談然地道,眸底的清冷讓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不過,她應該只是想知道他的熱度罷了。
不對!這個女人心懷不軌,先是拿餿包子給他裹腹,又拿了過短的毛氈給他;她心腸之狠毒可見一斑,他不能再上當了。
「今兒個你好生歇息。」她又道。
「哦!」只有這樣?
「不過從明兒個起,你就得加倍的工作把藥錢給補回來,直到你補足錢為止,你就得要離開畢府。」她的聲量不大不小,倒也沒什麼抑揚頓挫,可聽起來偏是恁地威嚴。
「哦!」他就知道,怎麼可能那麼簡單便放過他?
「我替你算過了,你在畢府工作一日,約可賺上十文錢,倘若這其間都沒發生什麼問題的話,大概只消半個月的時間,你就得要離開這裡。」畢招金淡漠地道,言行間皆是命令而非商議。
「嘎?十文錢?」有沒有搞錯?
他辛苦工作了一天,結果錢竟只夠買一頓吃食果腹?
「你住這兒、用這兒、吃這兒,自然得要掉 些瑣碎的支出,是不是?」畢招金不厭其煩地講解一遍。
「那倘若我住回柴房呢?」是不是可以讓他少算點房錢,早一點離開?
他現在只想少待一天是一天,橫豎他就是不娶,誰都不娶啦!他只想要快點離開這裡,要不然他回頭同師父拿個一兩銀子來贖身不就得了?
讓師兄笑他沒志氣,讓師父罵他辦事不牢,也總比被人凌虐致死的好吧?
「下次我可不會再把你抬來這兒。」她淡道。
「嘎?」
言下之意是說,倘若他要是一個不小心又病倒的話,那麼他得要替自個兒負責羅?倘若病死在柴房也是他活該羅?
這是什麼道理啊?他怎能再待在這個地方?
「你體息吧!今兒個住這兒、用這兒,我不會同你計較的。」她依舊清冷地道,瞬即走出房外。
「你以為這兒是客棧啊?」他悄悄自語道。
他是來當下人的,本來就應該管吃管住,怎麼連吃住都要同他計較?
嘖!說什麼她不會再把他抬來這兒—……咦?她抬他?依她那般纖瘦的身子怎麼可能抬得動他?
他是不知道這兒離柴房到底是有多遠,可他的身形泅拔,憑她怎麼抬得動他?就算她真抬得動他,他也不認為她這千金大小姐願意委屈自己抬他這個下人到曖帳裡。
哼!以為說這些話,他就會感動嗎?
他可是永遠也忘不了那餿包子的味道,還有她蓄意拿過短的毛氈給他,害他因此染上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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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藥煎好了。」
清脆的嗓音柔柔傳來,在混沌睡夢中的君不二微微擰起眉頭。
又是誰啊?怎麼每當他快要睡著時,總會有人在他
耳邊聒噪個沒完?
既然有心要醫治他的話,何不讓他好好休息,別再吵他了?
一帖藥要三十文錢,他得要於三天的活兒才買得起,既然這藥是他自個兒出錢買的,她就好人做到底,讓他休息個夠,要不然他哪來的體力替她賣命?
「喂他。」這清冷的聲音不難猜出是誰。
不會吧,又要吃藥了?他才只有五帖藥可以吃,能不能省著點?他記得他好像才剛吃過躺下而已,怎麼這下子又要吃了?
君不二疲憊地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是已經感覺好了一些,仍是不打算睜開眼。
這藥挺不錯的,服下之後,身上的燥熱也消退不少,可還是有些難受,倘若可以的話,就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是。」小奴婢順從地道,端著藥便走過來,纖手輕推著炕床的君不二。「君不二,喝藥了。」
不要,沒聽見!既然想再打個盹兒,這當頭怎能承認自個兒清醒了?
君不二打定主意,硬是把眼皮子再閉得緊些,佯裝尚在睡夢中。
「君不二?」小奴婢疑惑地回身問躺在軟榻上的主子:「大小姐,他好似睡得極沉,喚不醒哩!」
「喚不醒?」自帳本中抬頭,畢招金微擰起柳眉,沉吟了半晌之後,緩步起身。
她瞅著彷彿睡得極為香甜的君不二,思忖著究竟得要用什麼法子才能讓他把藥汁給喝下。
半晌,她緩聲道:「我將他扶起,你餵他喝。」
話落,她隨即坐在炕上,輕輕地將他扶起擱在自個兒的腿上,再緩緩地地架起他的肩,讓他半躺在自個兒的身前。
君不二幾乎是屏息,不敢輕舉妄動。
男女授受不親,難不成她大小姐會不知道?二千金的放蕩是遠近馳名的,可他沒聽人提起過大千金有此惡 習啊!對了,這淡淡的香氣,好似之前也聞過,而且當時 這味兒似乎就在他的周邊離他很近的地方,他原本以為 是二千金,想不到竟然是她!那麼,替他蓋被子的人是她 羅?
她會是這麼好心腸的人嗎?嗯!還有待觀察。
「好了,你扳開他的嘴,把藥汁往他的嘴裡倒。」
清冷的聲音再起,不由得讓他偷偷地攏緊了眉。
不會吧,用倒的?會嗆到耶!
他偷偷地掀開長睫,見著小奴婢正狠心地扳開他的嘴,甚至端起藥汁便往他的嘴裡倒,想當然耳,這藥汁自是倒進的少、倒出的多。
「你這是在做什麼?我要你把藥往他的嘴裡倒,你卻淋得他一身,連被子和我身上也沾著了廣畢招金見藥汁沿著他的唇角往外流得到處都是,不由得叫罵出聲。
「奴婢、奴婢該死……」
哎呀!他不是故意要害她挨罵的,可是睡著的人哪會吃藥啊!
「還不快去拿些於淨的手巾來?」畢招金輕歎了一聲,語氣是緩和了許多,但仍有責難之意。
「是。」小奴婢趕忙跑到外頭去。
畢招金瞪著被藥汁弄髒的子和衣裳,只好再把他擺平置於炕上,伸手拉掉他身上的被子,褪去他的衣衫。
喂喂喂!現下是什麼狀況,她為何要脫他衣裳?
男女授受不親耶!她這麼做,會不會太愈矩了?雖說他早知道畢府四千金沒有一個是正常的,但是也不可能每一個都目無法紀吧?
他是男人,是正常的男人,尤其他現下的身體狀況可是好多了,倘若她再靠過來,倘若她的香氣再飄上來,他會情難自禁的,不要害他啦……光是要應付二千金就夠他頭痛了,倘若再加一個她,他會把持不住,他會彼她們給逼瘋的。
她的小手軟軟地撫上他的胸膛,解開環繩之後,又以極熟練的動作拉開他的衣衫,而後再放肆地往他的腰下走,扯開他的束帶……不好!連褲頭上的腰繩都快要解下了……
這怎麼可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不打算再忍了!
「大小姐,你在做什麼?」儘管理直氣壯,但是他問得很羞怯。
有沒有搞錯啊,他一個大男人說話如此扭捏作態?可他沒辦法嘛!一瞧見她那一雙彷彿不為任何事牽動的冰眸,他就凶不起來。
畢招金聞聲探去,楞了一下,瞬即不悅地挑起柳眉,一如往常的淡漠道:「你早就醒了?」
好樣的,他現下是在她跟前偷閒偷得光明正大了?
「小的……」嘿嘿乾笑了兩聲,再無下文。
就知道不能出聲,可若是自個兒再不出聲的話,他真的怕是要栽在這個冰霜美人的手中了。
「既然你的熱已退去,也早已經清醒,就表示你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該是可以上工了吧?」她站起身,眉目間是冰霜掠過的寒意。「現下快要晌午了,待會兒用過午膳之後,你便可以上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