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著大哥,好溫暖,閉上眼睛,喃喃道:「大哥,等你的毒解了,還換你來保護慕然好不好?這事好累人啊。」
「當然了,小東西,快睡。」
第二天一早,我們下樓時大理段氏的人已經準備好早點,等在桌前。段銘楓卻不在。
這人臉皮那麼厚,幹嘛躲著不敢見我,不是昨晚真的哭了吧。
我一一向他們問好,尤其著重問候了段銘楓,他們倒是真有風度,點頭微笑,態度自然有禮。
落座之後,我問:「我們要去找何人為大哥解毒?」
那名喚杜長亭的大師兄道:「三少爺可曾聽說過楊廷彥這個名字?」
我搖頭,大哥為我夾菜的手一頓,風良驚呼:「可是號稱『毒手之王』的楊廷彥?」
杜長亭點頭。
風良道:「他竟然還活著,這下堡主的毒沒有問題了。」
我忙問:「他很有名嗎?為什麼我不知道?」
「三少爺常年不出門,怎會聽說?此人四十年前就很出名了,尤其是用毒的功夫,所以號稱『毒手之王』。二十幾年前不知為什麼絕跡江湖,人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聽說此人脾氣怪誕,行事亦正亦邪,而且輕易不肯幫人,兼之他又失蹤了二十多年,杜大俠怎知他的下落?又如何肯定他會幫我們?」
我暗道,真的那麼有名嗎?當年二哥每天都會給我講江湖上的名人奇事,為什麼從未提到此人?
杜長亭道:「只因他曾受過大理段氏大恩。」
「那我們要去哪裡找他?」
「他近年來隱居於洞庭湖的一個小島上。」
用過飯後,他們其中四人返回大理,我們隨杜長亭啟程前往岳陽城。
當晚投宿時才見到段銘楓,他這樣的人竟然在車裡躲了一天,連吃午飯都不下車,還真不容易呢。
我笑著向他打招呼:「段王爺,你的身體沒事吧。聽說你生病了,我和大哥都很掛念呢。」
他瞪我一眼,低頭便要進房間。
我又道:「段王爺一天沒東西了,不如坐下來一起吃吧。」
他這次看都不看我,只管埋頭向前走。
我轉頭向杜長亭埋怨:「杜大俠,你師弟都不肯理我呢。」
杜長亭歎了口氣,過去拉住他,低聲說了幾句,他不情願的過來坐下。
大哥捏捏我的手,衝我搖頭,表情嚴肅,好像我做錯事似的。真是的,我什麼也沒說啊,是段銘楓沒風度罷了。算了,不理他便是。
「大哥,我們這裡是隔間,外面看不見,我可不可以將面紗取下來?」
大哥點頭,伸手為我取下。
這頓飯吃得好難受,大哥不說話,風奇不說話,段銘楓不說話,那杜長亭儒雅敦厚,老成持重,也非多話之人,大哥不讓我對付段銘楓也就罷了,竟連說說都不可以嗎?我可是心有不甘呢,於是向風良使個眼色。
風良會心一笑,開始就菜品說起,滔滔不絕,精彩非常,卻都暗中指向段銘楓。
風良牙尖嘴利,雖然句句帶刺,卻又讓人挑不出毛病,我再不時加上幾句,也是字字直擊段銘楓要害,他的臉色越發的難看,開始不停的喝酒。
杜長亭越來越尷尬,大哥連使眼色,我都不理,風良的表現也不錯,知道誰最不能得罪,而且他也恨段銘楓,於是裝作沒看見大哥的臉色,更說的越來越不留情面。
大哥皺起眉頭,用力抓住我的手,見他動氣,我立時噤聲,心道,反正也說得差不多了,坐著慢慢欣賞段銘楓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也不錯。
我笑,段銘楓啊,段銘楓,你何曾受過這種氣,你也有今日啊。
門口腳步聲響,一個夥計端湯進來,我正好抬頭沖風良眨眼笑,那夥計看到我一驚,腳步踉蹌了一下,手中的托盤直飛出去,滾燙的湯向我當頭淋下,大哥一把將我攬入懷中,風奇雙掌拍出將湯盆擊開,杜長亭袍袖一抖擋住所有熱湯,段銘楓起身一腳踢開那個夥計,怒道:「瞎眼的東西,你要是燙到小然兒,我扒了你的皮。」
此話一出,大家都看向他,什麼樣的目光都有,驚詫的、懷疑的、取笑的、憐憫的、心疼的……,我更是一下子笑出聲來,段銘楓看到大家的目光,先是漲紅了臉,再聽到我的笑聲,瞬間又變白,轉身掩面狂奔而去。
杜長亭站起身來,黯然道:「三少爺,他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怎樣去討好他喜歡的人,你又何必,又何必——,唉,失陪。」轉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我喊住他,歎道:「我去吧。」
杜長亭遲疑了一下,我道:「解鈴還需繫鈴人,杜大俠不信慕然麼?」
他感激地看我,點頭。
我向大哥擺擺手,起身追去。
這傢伙沒有武功,還挺能跑,居然跑到城外去了。我追得氣喘吁吁,才在城外的樹林找到他。
天已經黑了,他站在樹下,先是咬牙切齒,頓足捶胸,然後呆呆站著,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有動靜,卻頭也不抬,道:「大師兄,你說要對喜歡的人好,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心裡好難受,你不要管我。」
我笑道:「乖師弟,你難受什麼?」
他抬頭看到我,身體一震,轉身又要跑。
我忙道:「別走,我累死了,跟不上你。」
然後咳了幾聲,昨日的苦肉計讓我現在胸口還痛,還要追來勸他,真是的,受傷的是我不是嗎?這些王公貴族,受不得一點委屈嗎?
他不跑了,反而一臉兇惡的逼近:「你來幹嘛?看我笑話嗎?你不怕我了嗎?」
我大笑:「段王爺,你現在武功不如我,該你怕我才對,你最好小心一點,我對討厭的人可是不會留情的。」
他咬牙道:「那就試一試好了。」
我忙道:「別,算我怕你還不行嗎。我說段王爺,你還是笑起來的樣子比較正常,現在這樣讓我很不習慣呢。」
我喘了幾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又拍了拍身邊的大石,他猶豫一下,也坐下了。
「你不是討厭我的笑嗎?」
「是挺討厭的,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想,這個人的笑容真是討厭,有一天我一定讓他笑不出來。」
「是嗎?你第一次見我就討厭我了,真不公平啊。」
「你呢,你第一次見我時想什麼?」
他凝神沉思,卻不說話。
「不敢說嗎?段王爺臉皮那麼厚,怕什麼?」
他突然笑起來:「小然兒,你就這樣勸解我嗎?你要是關心我,應該溫和一點才對。」
我打了個冷戰,道:「我方才說錯了,你還是不笑的好。」
他卻笑得更大聲:「小然兒冷嗎?要不要我幫你取暖?」
我踢他一腳:「好啊,馬上去生一堆火來,我要凍死了。」
「我哪兒會生火?為什麼不是你去?」
「要不是你無緣無故跑出來,我現在正靠在大哥懷裡烤火,哪裡會在這挨餓受凍。」
「無緣無故?你還真會說,是你不停的招惹我。」
「我招惹你你就上當啊,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麼笨?」
「你——」他一頓,忽又笑起來:「小然兒現在可以靠在我懷裡取暖,我沒意見。」
這人還真難纏,根本不值得同情,真想狠狠揍他一頓,方才幹嘛頭腦一熱追出來,自討苦吃。
我在這咬牙,他卻只是笑。更過分的是居然站起來脫下外衣,真的伸手要抱我。這個混蛋,我不禁火冒三丈,跳起來衝他一陣拳打腳踢。直打到沒有力氣揮拳,坐到一邊捂著胸口喘氣為止。
他爬起來,遞過外衣,道:「披上吧,小心著涼。」
我一愣,不僅臉上一紅,原來他是要把外衣給我披上,卻被我一陣暴打。看著他鼻青臉腫,委屈萬分的樣子,我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冷「哼」一聲,看我笑得喘不上氣來,也不禁大笑起來。
好半天我才忍住笑,他看著我說:「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