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式——
國家音樂廳的外圍,興奮等待欣賞演奏會的群眾不畏寒風、冒著細雨人排長龍,連綿的隊伍形成十分壯觀的場面。
「我不要那麼大的螢光棒啦!」沈莎翎無奈地揮舞著販售螢光棒小販硬塞在她手裡的巨大螢光棒,抗議道。
「小姐,你好心一點,買我一支螢光棒也算是做善事。那麼冷的天氣,我趕快賣完可以回家顧小孩,可憐可憐我嘛!」螢光棒小販死命糾纏推銷。
沈莎翎莫可奈何地翻白眼,最後她連自己是怎麼從皮包裡掏出一張五百元大鈔買下子上這支巨大螢光捧的都不知道,整個過程就彷彿遇到金光黨一樣撲朔迷離、直至賣螢光棒的小舨走了老遠,她才回過神來,抱著手裡那只螢光棒在寒風中哀歎。
「又不是在演電影『星際大戰』,拿螢光劍去對抗黑武士,拿這麼大支的螢光棒,好像笨蛋一樣……」沈莎翎望見前行隊伍裡有人訕訕地回頭嘲笑她手上誇張的螢光棒。
似乎從來沒有人持如此巨大的螢光棒進入莊嚴典雅的音樂殿堂——除了她這個沒大腦的傻瓜以外。
唉,她真是來錯了,不想引人注意,卻還是遭人側目了。
如今她只能祈求上蒼,別讓他發現她今夜意處地到來.
真的,她只想站在遠處,靜靜默默看著他……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一入場,瘋狂的樂迷立刻開始熱烈討論起這場轟動絕倫的演奏會。主角——程日深。
「我好期待看到程日深喔,我從五天前就來這裡排隊了,他的鋼琴彈得好精湛,歌也好好聽,而且咧——他長得實在是帥翻了!」
「他真的很棒,簡直是橫跨流行與古典樂界的天王!聽說他即將退居幕後到國外去,這場演奏會同時也是他的最終告別演奏會,錯過了這一次,恐怕很難再看到他公開演奏了。」
由於是「告別演奏會」,也難怪這場演奏會寫下台灣音樂會售票史上空前的紀錄,在短短一個鐘頭之內,門票已售出八成,在一票難求的情況下,電使得演奏會的票價在黃牛市場炒作下再創新高。
觀看程日深的背景,由於深厚的古典鋼琴底子,自小參加各項國際級古典鋼琴賽程,獲獎無數,十二歲即發行個人首張演奏專輯,其後卻阿家庭因素,沉寂許久,直到十九歲才再度重返音樂舞台,此次出擊即造成旋風式轟動,同時更掀起一陣古典音樂的流行熱潮,吸引許多年輕族群開始對古典音樂產生濃厚興趣。
推敲程日深如平地一聲雷般迅速竄紅的原因,除了他精湛過人的音樂才華之外,俊朗非凡的外表也是他的最大優勢,為他無可挑剔的創作加分許多。
其後他更趁勢大膽跨足流行樂界,創作出許多膾炙人口的金曲,舉凡電影配樂、歌舞劇音樂、廣告歌曲,都是他豐富敏銳的創作靈感下的作品。日前他更首度開金嗓為一家航空公司演唱年度廣告歌曲,同時這張單曲的銷售也創下他個人唱片銷量的新高。
但是最令眾人措手不及的,無非是日前他在唱片大賞典禮上獲頒最佳創作歌尹時,突如其來發表的引竭宣言。
「能有今天的成就,絕對是我當初始料未及的,其實我只是一個純粹喜愛音樂的平凡人罷了。下個月的演奏會結束之後,我準備退居幕後專心從事創作,希望能夠為大家寫出更動聽的歌曲。」
正值當紅之際卻率性發佈引退宣言,使程日深無可避免立刻成為當周頭條娛樂新聞焦點,為情所困、重疾纏身等等不利於他的消息甚囂塵上,卻始終無法逼他召開記者會說清楚講明白,他保持一概不予回應的態度,一如往常仍然堅持照著自己.的步調行事。
演奏會在近萬名群眾魚貫湧入芻O並且以。最快速度就定位之後,準時展開。
沒有華麗的服裝衣飾,沒有一般演唱會的舞群捧場,程日深著一身剪裁合宜的PRADA深色西裝從特設的升降舞台上緩緩步下,他一出場,立刻引發在場群眾超高分貝的瘋狂尖叫。
「希望今晚的音樂,能讓大家發自內心感動,希望這份感動,即使在多年之後仍然能夠喚起一段美好的記憶。」
一如往常,程日深惜話如金,不疾不徐說完兩句開場話之後,他抬起指尖在琴鍵上敲出一聲清亮的樂聲,以拉威爾的「加斯帕之夜」壯烈開場。
眾人隨著他悠揚的樂聲,輕輕揮舞著手上的五彩螢光棒,闌黑的台下形成一道璀璨蜿蜒的星河。
接著,程日深又陸續演奏幾首古典小品,無論是蕭邦寧靜醇美的夜曲抑或是莫札特清澄曼妙的鋼琴奏嗚曲第十六號,他都詮釋得十分流暢飄逸。
指尖與琴鍵彷彿有絕佳的默契似的,一觸碰就流洩出長串鮮明悅耳的音符。
沈莎翎冗自佇立於陰暗的角落,兩眼灼灼地凝視著晶燦聚光燈下的程口深,他飛揚的指尖有多麼溫柔,她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中場過後,程日深開始演奏流行曲目,現場氣氛逐漸熱絡,接近尾聲時,他以自彈自唱的曲子令眾人癡迷陶醉,間奏片刻,他抬起一雙鷹眼往台下掃去,並且優雅地綻開一抹笑容,此舉立刻引起在場歌迷陷入一陣瘋狂。
「程日深在看我耶!哇!我覺得我快昏倒了!」激動的樂迷奮力揮舞手上的螢光棒,極力爭取程日深投來的目光焦點。
程日深只消輕輕揮個手,就使得全場大騷動。
然而,程日深的舉動卻使得沈莎翎膽戰心驚,她接著自己的心口,安撫自己。
「他並不是在對著你招手呀!他更不可能是對著你微笑!你置身於人群之中。像一顆麥子混在一堆米粒之中,他就算有再敏銳的眼力,也絕不可能會發現你的存在,不可能的……」
應該是不可能的吧?畢竟她與他之間,已是不復記憶的陳年往事了。
他應當老早就將她給遺忘了吧……
沈莎翎這麼思忖著,渾然不知他的歌聲早已戛然停止,當樂聲再度響起的時候,他的人已經縱身躍下舞台,伴著悠然動人的歌聲排開人群緩緩向她走來。
「你終於回來了。莎翎,我等你好久好久了。」程日深直直地望人沈莎翎不可
置信的眼眸裡。他一開口,低沉富磁性的嗓音就讓她感覺渾身細胞不由自主立刻瘋
狂地熱舞雀躍。
她從來沒有想過,經過了這樣多年,再度相逢竟然是這樣的場面,她更加想不到自己在還未開口回應之前,便如遭雷極般一陣暈眩,旋即整個人失去知覺,像一朵下沉的雲彩般攤倒昏蹶在他眼前。
她聽見他不斷呼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她不想睜開眼睛。
太丟臉了!丟到太平羊去了!
他才開門對她說了—句話,她就抵擋不住像個小女生—樣興奮得暈倒在他腳邊,真不知道這樣的自己當年哪裡生來這麼大的勇氣,居然敢從他身邊逃開,半點都不留戀。
沈莎翎繼續閉著雙眼躺在後台休息室的沙發上,借此逃避拖延正眼畫對程日深的時間。她在心底將自己狠狠數落了千萬次,不該來的,她不該冒著被他逮到的風險跑來這裡聆聽他最後一場的音樂會,還以為不會被發現,哪裡料到他竟如此神通廣大。
當年沒勇氣面對他,現在才——打照面就暈倒,看來她這幾年不但沒有長進,反而還愈活愈回去了,唉!
「日深,你真是任性得太過分了!隨便更改演奏會的流程,還將昏倒的歌迷帶到後台來,你知不知道明天的報紙又要寫得多不堪入目了?你知不知道你的恣意行為已經嚴重造成公司的困擾了?」
程日深的經紀人包蔚青,揉著太陽穴。他心想,自己真是倒丁八輩子的楣才會接手程日深這個難纏的闖禍大主的經紀業務!每回程日深隨手扔出一塊火種之後,他就得全副武裝出動替他撲滅蔓延兇猛的火勢。
最氣人的是,他這個經紀人在程日深的心中無疑只是一個便利的滅火器罷了!程日深在做出任何震撼的決定之前,沒有一次想到要先找
他商量,完全視他為無物,害得他們公司每次都拿他當炮灰,責怪他督責無方,連程日深要退居幕後的消息都笨得不知往上呈報。
上天明鑒!他包蔚青只是個小小的經紀人罷了,哪裡敢玩什麼知而不報的陰謀?他不是不往上呈報,而是和他們一樣,他也是在程日深當眾宣佈引退那刻,他才知道的呀!
記得當天聽見程日深在電視上發佈引退宣言時,他當場嚇得自瞪口呆,想當然耳,回到公司又免不了挨上層一陣炮轟!包蔚青自工作以來,頭一次後悔自己何苦要選擇經紀人這份職業。不,他該糾正的是,身為程日深的經紀人這份職業!
程日深絕對是他從事經紀生涯以來前所未見最難搞的藝人,因為他根本連一點做藝人的自覺常識都沒有。
拒卜電視節目、拒絕配合宣傳,他不喜歡拍照,即使為了唱片封面也一樣,他討厭坐長途飛機,所以不願親赴海外宣傳巡迴演唱,他的性情冷淡,即使面對歌迷也鮮少踞出笑容……反正隨便舉個程日深的劣行,都可使他輕易奪得演藝圈最「難搞藝人」的寶座!而他包蔚青自然也就博得「最艱辛經紀人」的同情獎。
—想到這些,包蔚青就不山得還想再多加數落幾句,卻差點沒被程日深投來的凌厲目光給殺死。
程日深將食指置於唇上,警告包蔚青最好閉上大嘴。「小聲一點,如果你把她吵醒了,我保證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包蔚青詫異地看著程口深拂開沈莎翎額前幾經髮絲的動作,他從未見過程日深凝視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這樣溫柔。他在他身邊也好幾年了,深知程口深擁有令人難以接近的冰冷孤傲性格,雖然身處男女關係複雜的演藝圈,卻不曾有誰真正到過他的心上。
他完全拒人於千里之外。
「到底……她是誰?」包蔚青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絕不可能只是一個單純昏倒在會場的歌迷!光看程日深不顧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攔腰抱起步至後台,更為了她提前將整個演奏會結束,綜合以上種種程日深為她所做的犧牲,包蔚青就可斷定這名女子程日深之間絕對非比尋常。
程日深意味深長地托起沈莎翎的手掌,輕輕地將吻印在她柔軟的掌心,說道:
「她是我的落跑新娘。」
他曾經讓她由指縫中溜走—次,同樣的錯誤他絕不允許再度發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這一回,即使是要綁著她上教堂,他都堅持要讓她成為他的新娘。
七年前。
第八堂課結束的鐘聲還在空氣中迴盪不去,沈莎翎早已迫不及待摘下臉上厚重的黑框眼鏡,—只手從書包的夾層裡摸出名牌化妝粉盒,衝出校園的解放心情蓄勢待發,當都擋不住。
「起立,敬禮!」身為班長的沈莎翎壓抑著滿心興奮,冷靜地喊完—下課口號。
其實她藏在桌面下的一雙手早巳自動地打開粉盒了。
老師前腳才剛踏出教室,沈莎翎和一群死黨高分貝的瘋狂尖叫立時響起,嚇傻了身旁正收拾書包要回家的同學。
「對不起,莎翎今天生日,我們為她安排好多節目,我們實在太興奮了,一刻也等不及要奔出校門。打擾到各位,真是不好意思。」
死黨柯雨萱代替沈莎翎向其他同學致歉。沒辦法,和沈莎翎不熟的人都當她是個行事規矩、端莊典雅的模範生,方纔她們這麼瘋狂尖叫,怕不把眾人嚇壞了。
「沈莎翎,祝你生日快樂。」眾人聞言,紛紛調整情緒換上誠摯的笑容向沈莎翎祝賀。
等到整個教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她們一夥人的時候,沈莎翎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呆板的制服脫下,旋即換上一件性感動人的小洋裝,再化上亮麗可人的淡妝。
「穿了一整天的制服,悶都悶死了。」沈莎翎點起一支淡煙,長長噓了一口氣。
這就是沈莎翎的真面目。人前,她是一個知書達禮的乖寶寶,一下了課,卻是個瘋到極點的舞會女王。
想當初,柯雨萱頭一次鼓起勇氣開口邀沈莎翎一起到中PUB增廣見聞時,沈莎翎毫不猶疑地點頭如搗蒜的反應,令她不敢置信,直到進入PUB,親眼目睹沈莎翎眺下舞池的瘋狂模樣,她才終於認清沈莎翎的真面目,進而成為她的密友兼死黨。
十來歲的學生哪個不愛玩?整天窩在學校裡像一隻囚鳥似的實在很苦悶,下了課不好好放縱一下,豈不枉費了青春!
既然要玩,當就要玩得過癮刺激嘍!
「不是說有特別節目嗎?都快過了門禁時間了,還不準備安排上場呀?」沈莎翎舞到沒力,整個人攤掛在沙發椅上,對著一群死黨嚷嚷。
柯雨萱遞上一杯冷飲,安撫沈莎翎的情緒。「臨時出了一點小狀況,郁星忘了做最後確認,那個舞男說不定不來了。」
本來她們一夥人合力湊了一筆錢,打算找一個舞男陪沈莎翎過一夜當生日禮物,誰曉得負責聯絡貨色的王郁星一時粗心,竟然忘了再打一次確認電話給對方,害得她們苦心汁畫的驚喜生日禮物就這麼泡湯了。
「什麼?你們想送一個舞男給我當生日禮物呀?」真搞不清楚她這群死黨的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居然如此異想天開!
「這禮物真的很棒耶!不騙你,我看過照片,那個舞男長得真的帥翻了,你看到他肯定會愛死他!「SE郁星興奮地脹紅了臉。
「事到如今,說再多也沒用了,不管他長得好不好看,都不會來了。莎翎,對不起,改天我們再補送你一份禮物,好不好?」
柯雨萱看看表,都快過凌晨了,她們也該結束這場慶生會,早早回家,好做個符合父母心中理想的乖小孩。
沈莎翎喝了點酒,又整夜熱舞,整個人像一攤泥似的一動也不動,只好靠著她們這群死黨架著她離開。
她們步至巷口各自揮手道別。
「莎翎,你有點醉了,還是讓我送你回家比較好吧!」柯雨萱擔憂地望著沈莎翎。
沈莎翎向她擺擺手。
「我沒事,自己回去就行了。」說完,她兀自舉步往街頭的另一頭走去。
頭痛斃了!
沈莎期睜開眼睛,試圖翻身起床,可是……
該死!她渾身沒有一塊肌肉不感到酸痛。
奇怪了……她的房間什麼時候換了新的壁紙?
咦?她的床什麼時候自動擴大成雙人床了?!
嘩啦啦的水聲令沈莎翎更加困惑了,她真的不記得自己的房裡還有一間浴室
一個個疑問充斥在她混沌不清的腦袋裡,直到一道男性嗓音傳進耳中——
「你醒了?」
啊!這個只穿一件浴袍從浴室裡若無其事步出,還對她展開一臉笑容的陌生男子是誰呀?
沈莎翎驚愕地望著眼前這名俊朗男子,這才發覺自己身處在—個個然陽牛的房間裡。噢!不會吧?
沈莎翔心底七上八下,一面念著祈禱文—面掀開被單——
天啊!她毀了!她竟然沒穿農服……
「你在找這個東西嗎?」男子笑著遞給沈莎翎,她那粉排色的內衣。
沈莎翎忿忿地接過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不知何時剝光的衣服全穿回身上,而那名男子則始終氣定神閒地坐在床畔,以——種饒富興味的目光打量著她。
「你……」
男子因她唇畔進出的呼喊而轉過頭來,他一派悠然地抬眉,想聽聽她究竟要對他說些什麼。
沈莎翎因他抬眉的動作而腦袋一片空白。老天啊!怎麼會有人隨他一個舉動就能牽動別人的呼吸心跳呢?她從未見過如此卓爾出群的英挺險龐,連他不經意投來的一道目光都可以今她渾身發燙……
停止!發花癡也該發夠了吧!快弄清楚狀況要緊呀!沈莎翎用手指奮力在大隧上擰了—下——媽咪呀!如果她的大腿明天出現大塊瘀青,相信她也不會太過吃驚,畢竟面對一名陌生美男子而失魂落魄的情況,在她十六年的人生經歷上還是頭一遭遇到,她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也是應該的。
「喝咖啡嗎?」他的唇邊飽含誘人的微笑。啜了一口咖啡,確定它溫度適中並不燙口,才將杯子遞給她。
沈莎翎力持鎮定地接下咖啡杯,就著他雙唇觸碰過的杯沿輕啜了—口,微微地皺起眉頭來。
「太苦了?」他順手加了匙糖在她的咖啡杯裡,還拿小茶匙替她攪拌均勻。
看著她喝下手裡捧著的咖啡,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喝了一杯咖啡總算讓她混沌的腦袋瓜清醒了一些,不再對他含笑的俊逸臉龐毫無一絲抵抗力。
「要不要來一塊吐司?」他開門問道。
他善意的提議害沈莎翎差點又要想也不想地盲目接受,還好她及時將衝口而出的話吞回肚子裡去。她沒道理和一個連底細都沒摸清楚的男子心平氣和地沐浴在炫亮的晨光下,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餐呀——除非她頭殼壞去!
沈莎翎放下咖啡杯;
「這也箅是服務的—環嗎?我是不曉得雨萱和郁星她們花了多少錢請你做整套的服務,但是你別癡心妄想從我這裡再污到半毛小費,」
看來這杯咖啡的幫助確實很大,讓她整個人恢復應有的冷靜與理智,不似方才剛醒的時候,被他一抹淺笑就逗得六神無主、小鹿隨便亂撞。
「服務?你在說什麼?」他瞇著眼思索,卻仍然不明白她語中包含的玄機。
真是的,大家心知肚明嘛!這房裡看來也不可能還有第三者存在,除非這家賓館很缺德地裝了偷拍攝影機,否則只有他們兩個人罷了,他根本不需要裝傻呀,他是什麼身份,難道她還不清楚嗎?
不過就是一隻公用鴨罷了嘛!誰出得起足夠價碼就能將他帶回家,遊戲規則簡單明瞭,連三歲小孩都會玩…呃,或許十三歲吧。
想到他的職業,她才猛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開玩笑。他每天都和不同的尋芳客胡搞廝混,就算他拍胸脯擔保自己的身體一點毛病也沒有。她也不可能就此傻傻信服,玩是一回事,如果弄壞了身體那就太愚蠢、太划不來了。
沈莎翎不顧他訝異的目光,奔下床去,一腳蹋翻他腳邊的垃圾筒,像個拾荒怪客似的仔細撿視散落一地的垃圾。
「你在找什麼?如果你開口,我很願意幫忙。」他不解地望著她脫線的舉動。
沈莎翎沒空理會他,只是一逕找尋著原該出現在這個垃圾筒裡的東西,可是翻找了半天——沒有!居然沒有那樣東西?
她壓著心口撫平情緒,卻在他一隻手覆-上她的肩膀時立刻破功。
「你沒戴保險套?你居然沒戴保險套?你有沒有常識呀?沒有常識也該曉得啥叫職業道德吧?你不要以為自己很乾淨,愛滋病的潛伏期很長的,你知不知道呀?」
沈莎翎氣憤填膺指著他的鼻尖罵。她只差沒歇斯底里伸手摑他——個熱辣的耳光,或者乾脆拿五指尖爪劃破他俊美的臉龐,然而她尚餘的最後一絲理智在瞥見他唇角逸出的笑意時立刻蕩然無存。
「你笑什麼笑呀?你這個沒有職業道德的爛牛郎!」沈莎翎氣得整張巧顏都脹紅了。
孰料,他在聽見她對他的惡意怒罵指控之後,非但沒有光火,反而拍掌丈笑起來。
什麼呀!人家這麼生氣、這麼忿怒,他卻怎麼——副看見潑猴要猴戲似的爆笑不已呢?這個脫線牛郎的反應著實令沈莎翎錯愕。
「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你剛剛喊我什麼來著?」
「再說幾遍都行,既然我的話讓你這麼爽。爛牛郎!爛牛郎!爛牛——」
她的謾罵終止在他猛然落下的親吻,他那兩片豐潤的唇辦輕輕刷過她的薄唇,延伸至她敏感的耳畔,他低低吐露道:
「放心吧……我們根本沒上過床。」
不顧她的詫異,他伸手摘下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自她身旁輕輕繞過,步出她的視線,將門合上。
沈莎翎呆在原地大約三十秒才將他的話完全消化,回過神來發覺他早巳走遠,她頓感雙腿無力,整個人就這樣攤在地板上,任由整顆心仍在狀況外瀟灑神遊。
都是那個爛牛郎害的,光顧著和他聊天,根本早自習時間,該死!她一向是第一個到校的模範生呀!從前就算前一晚玩得多瘋狂,她都能維持良好紀錄,誰曉得這回竟栽在一個爛牛郎手上,真是倒楣到家了。
當沈莎翎千辛萬苦趕到學校時,第一堂課老早過了一半,她垂著頭走進教室,努力憋著氣試圖讓因奔跑而紅潤的臉色能夠蒼白虛弱一些。「老師,對不起,今天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不曉得是她演技太好,還是老師太好騙,反正她很順利地得到了全班一致的諒解,甚至班上的同學都對她投以擔憂的同情目光,看來她這個模範生做人還不至於太失敗,起碼不是一個光會死啃書而人際關係奇差的書獃子。
嘻嘻,沈莎翊低著頭往座位走去,忍不住抿著嘴竊笑,直到她將步至座位時,抬眼才赫然發覺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多了—個陌生的身影,她的笑凝結在唇邊。
「程日深同學今天才轉學過來,沈同學,你身為班長,希望你能撥空多多照顧新同學。」老師立刻為遲到的沈莎翎重新介紹剛剛才和全班同學打過照面的程日深。
她真的應該慶幸自己手上沒有一面鏡子,否則她鐵青的臉色肯定會把自己給嚇死。
令她花容失色的原因無它,正是這位轉學生。沒錯!程日深——就是那個該死殺干刀的爛牛郎!
天啊!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成了整人節目的修理對象了。世上哪有這種渾事呀?她就算衰星纏身又碰上黑色星期五而槓上今年犯太歲,也不可能會背到這麼離譜的程度呀!
爛牛郎居然是她的新同學!
沈莎翎很佩服自己能夠表面強作鎮定地對程日深投去一抹看似友善的微笑,其實她心底恨不得推他去撞牆呢。
「真稀奇,莎翎居然會遲到。」一下課,柯雨萱立刻湊到沈莎翎身旁。
她比較關心的倒不是沈莎翎遲到會被扣操行成績,她好奇想知道昨晚在她們道別之後是否發生了什麼事,瞧沈莎翎看見轉學生時臉上駭人的可怖表情就可知道他們之間絕對不單純。
至於究竟是如何不單純法呢?那就有待她柯雨萱耐心地旁敲側擊嘍!
「我會遲到和你們幹的好事脫不了干係,你別以為這筆帳我會輕易箅了,你和郁星誰也別想逃。」沈莎翎沒好氣地面對柯雨萱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你遲到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呀?你不要隨便栽贓冤枉我們嘛!」王郁星抗議道。
「如果不是你們異想天開花錢去請個不人流的舞男帶我上賓館的話,本姑娘的每天第一個到校早自習的輝煌紀錄就不會因此中斷,更混帳的是,你們居然還找一個未成年的嫩苗和我互相摧殘,算你們夠狠!」
沈莎翎臉上始終掛著可掬的甜美笑容,輕聲細語,出口的狠話除了與她近距離相對的柯雨萱和王郁星之外,不會讓第三者有分享內容的餘地。
「莎翎,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宿醉未醒?你說的話,我和郁星一句也沒聽懂那!」柯雨萱被沈莎翎搞得莫名其妙。
「你說昨晚你和我們請來的舞男去開房間了?不可能吧?他明明說不能來了呀!」王郁星也—樣被沈莎翎的話弄得很糊塗。
「你們再裝傻山沒用,人證就在後面座位上,賴也賴不掉了。你們這樣陷害我,這次的期中考就只好自求多福嘍、本來替你們整理好的數學筆記,現在我寧可撕掉燒燬也不想給人了。」
沈莎翎拿起書包裡…疊厚厚的筆記,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就將它撕成兩半。
沈莎翎的舉動惹得兩位好友發出淒烈的尖叫,她們抱著筆記的碎屑槌胸頓足,差點沒掉眼淚。
「有話好好說嘛!何必撕掉這寶貝呢?我發誓昨晚你和誰在一起與我們絕對無關,你有什麼人證?叫他出來說清楚嘛廣王郁星苦著一張臉撿拾著殘破不堪的筆記。
「莎翎,你說的人證,該不會是……今天才來的轉學生吧?」柯雨直望著後排座位上,側著臉望著窗外的程日深。人證?那麼沈莎翎的意思是否代表昨晚她和程日深在一起呢?
單憑沈莎翎在聽見程日深三個字時,身體不自覺地震動了下的反應,柯雨萱就能百分百斷定自己的推論錯不了。
只是他們兩人究竟是何時湊在一起的呢?又為何沈莎翎會將一切都怪在她們頭上呢?
這其中,想必有天大的誤會。
「你昨晚和程日深在一起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又關我和郁星什。麼事?你怎麼罵到我們頭上來了?」柯雨萱的腦袋動得飛快,只是還有一疑團仍然困擾著她。
「他不是你們請的舞男嗎?」看著柯雨萱和王郁星的反應,沈莎翎的語氣開始變得不確定起來。
「當然不是屍程日深由後方冒出聲來,差點把沈莎翎嚇得從座位上彈跳起來。
「你竟敢偷聽我們說話?」沈莎翎回過頭拿—雙怒眼向他掃射。
「如果你不足在背地裡說我的閒活,又何必害怕我聽見呢?」程日深臉上寫滿戲謔,嘴角微揚,道:「比起來,我還是喜歡昨晚臉龐微醺的你,吐氣如蘭,甚至伸出雙臂勾上.我的脖子,欲迎還拒地將兩片唇湊到我的面前……」
他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就被沈莎翎從座位上揪起來,直拖到外面走廊下。
沈莎翎突如其來瘋狂詭異的舉止連柯雨萱和王郁星都嚇傻了!她們兩眼發直地呆立在原地,來不及消化程日深方才吐露的秘辛,只能萬分好奇地隔著窗口遠遠凝望著沈莎翎暴跳如雷地指著程日深的鼻子破口大罵。
「我跟你有仇嗎?為什麼你要陷害我?」面對她的厲聲指責,程日深只是自顧自地慢條斯理整整方才被她扭歪的領口,彷彿她的謾罵只是一串無解的外星文字,他聽不懂也無關痛癢。
「你到底是誰?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沈莎翎直到此刻才肯承認自己的確誤會了好友,她眼前的這名男子絕不可能是好友故意召來惡整她的舞男,別說他氣質不像,就連身材長相都遠遠超過當紅應召男水準。開玩笑!他去演電影鐵定前途無量,去走伸展台也綽綽有餘,只要不是沒藥醫的破鑼嗓子,隨便出張唱片也可以翹著腿納涼等著數鈔票撈大錢,這樣一個美少年會甘願去做舞男?除非頭殼壞去!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拿什麼好處來跟我交換答案?」他笑得痞痞的,眉目之間逸出一股木懷好意的氣味。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沈莎翎雖然沒料想到他竟然如此厚顏開口跟她談條件,卻傲然地昂起小臉面對他的無恥。
「我要你……」他伸出手抬起她弧度柔美的下巴,拇指冷不防在她嬌嫩欲滴的唇瓣上撥弄一下。
他的大膽言辭與挑逗舉動,讓沈莎翎感到有些招架不住,她發覺被他撫弄過的雙唇像觸電般有一絲麻麻的感覺,騙人的吧?她怎會對這個無賴的挑逗有反應呢?丟人喲!
「做我的小女僕。」程日深說完,旋即轉身離去,不在乎自己的話語是否讓沈莎翎的世界瞬間風雲變色。
什麼意思嘛!話也不一口氣說完,幹嘛說什麼「他要她」這種令人腿軟的噯昧字句咧!害她以為他貪圖她的姿色呢,結果原來他只是要她充當他的跑腿罷了。
他離去之後,沈莎顆仍站在原地為了自己竟然對他產生不可思議的悸動情緒而懊惱不已、捶胸頓足,只差一點沒吐血罷了。
氣死人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和這個惡魔扯上關係?誰來告訴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