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 裡,席惜怔怔的坐著,那往事猶如電影情節,一幕一幕的在腦海中放映、重演。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應該信任他。」陌生人不知她內心的變化,以憤怒的口吻毫不客氣的說。
「信任?當你親眼看他們出雙人對,眼見他們親熱舉止,你還能夠說出信任兩字?」席惜語氣尖銳了起來。
「眼見不一定是真實。」
「一次或許不是,但是兩次、三次呢?」席惜也激動了起來。「當你和他們在一起時,你永遠插不進他們的話題,雖然三個人在一起,可是別人永遠當他們兩個才是真正的一對,你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妹妹,甚至他的事情,別人全都知道了,你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還能認為什麼才是事實?」
一直到口裡嘗到鹹味,她才發覺自己竟不爭氣的掉了淚,她猛地轉開頭,胡亂抹去眼中的淚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
「他有告訴你他不愛你嗎?」
「沒有,但……」
「既然沒有,那就不代表他不愛你,世上離奇之事多的是,又何止一兩樁誤會?」他冷哼了一聲。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拿你自己的遭遇來重疊我的,可是……『」
「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你們女人只想享受愛情的喜悅,卻不願意分擔愛情隨之而來的種種變故,甚至連一點點的信任也不肯給。」
「你」
「怎麼?被我說中了,是不是?」
席惜瞪向他,一臉氣憤,陌生人也毫不客氣,與她大眼瞪小眼。
他怎麼敢這麼指控她?席惜氣得全身不住發抖,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反駁他。
「怎麼啦?小倆口吵架啦?」一名戴著美國總統柯林頓面具的客人醉醺醺,顛躓著腳步晃了過來,一身酒氣逼向兩人。
他們兩人仍是互瞪著對方,沒有人理會他。
「哎!」醉客又纏了上來,「我說小姐,你這個男朋友太不識相了,美人在前也不懂憐香惜玉,我看這樣好了,你不如跟我,省得受他的晦氣。」
那醉客顯然是讓酒精亂了性,淫猥的涎著一臉的笑,拉著席惜的手臂就要拖著她走。
席惜一個沒提防,竟被他拉下座位。她驚叫了一聲,大喊:「放開我。」「你幹什麼?」陌生人大喝,拉回了席惜,一拳揮向醉客。
醉客迴避不及,臉上挨了一拳,「砰!」的一聲四平八穩的躺在地上,引來一陣騷動。
「你們幹什麼?亂打人啊!」醉客的同伴們趕了過來,三、四個年輕人都是一臉酒氣,氣憤得大喊,有的甚至捲起袖子準備要以牙還牙。
「怎麼,想打架?」陌生人眼中的怒火明白的昭示著想打架就過來,他有太多的怒氣想藉機發洩。
那群醉客還沒來得及回答,酒保已經率了一群侍者趕過來,「對不起,本店禁止打架滋事,如果各位不肯配合,我們只好失禮了。」
一群侍者一字排開來,果然具有嚇阻的效果,把那群喝醉酒的客人嚇出點理智,讓他們乖乖的回到座位上。
騷動馬上平息了,中斷的笑鬧又延續了下去。
席惜的身子微微顫抖,恐懼還在她的瞳眸中,那醉客的箝制和充滿酒臭的氣息令她噁心,她心有餘悸,臉色一片蒼白。
「你沒事吧?」陌生人暫時拋下了剛剛的不愉快問。
「還好。」她勉強一笑。「你剛剛那一拳,大概會讓那個人頭痛很久。」「我應該更用力才是。」他恨恨的說。
她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平靜了些,才轉向他,誠心誠意的說:「謝謝你。」她果然沒看錯人,這個男人雖然感覺粗暴,卻有顆善良的心;雖然上一刻他們還互不相讓的瞪著對方,可是她一有麻煩,他就馬上出手解圍。
「沒什麼,舉手之勞。」他揮了下手。
「我們好像不大對盤,」她笑了。「沒說幾句話,就大眼瞪小眼的。」
「有誰聽過蝙蝠俠和貓女對盤的?」他聳了下肩。
席惜一怔,才想起她戴的是貓女的面具,他不說,她都忘了。一個蝙蝠俠,一個貓女,他們還真有默契。
「我平常不是那麼容易生氣的。」她說。
「你是在暗示我,是我惹你的?」他揚了揚眉。
「我不想再和你爭吵,但如果你真要我說,沒錯,是你惹我的。」席惜毫不退讓的看著他。
陌生人瞪著她瞧,她幾乎以為他又要發脾氣了,可沒想到他竟笑了。
席惜驚訝的瞪大眼睛,和他比鄰而坐這幾個小時,他不是挑眉瞪眼,就是一副傲慢得氣人的模樣,這還是頭一回看到他笑,雖然蝙蝠俠面具擋住他大半的臉,但是由他眼中流瀉出來的笑意的確軟化了他緊繃嚴峻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可親許多,也……更像韓向陽。
在席惜的目瞪口呆中,他漫不經心的耙了下濃密的頭髮,說:「我不會為我剛才所說的話道歉,不過,這樣的爭吵也挺沒意義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請你跳支舞當作談和吧。」
席惜又是一愣。他的思考速度簡直像雲霄飛車,讓她趕都趕不上。
「我肯邀你跳舞,可是給你面子,女人。」久久等不到她回答,他又威脅的瞪起眼。
這男人,動不動就挑眉瞪眼的,她怎麼會認為他像韓向陽呢?席惜好氣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故作勉為其難狀,「好吧!」
七彩絢爛的探照燈流動在舞池裡,席惜靠在他懷裡,隨著音樂的節奏邁動舞步。若在以前,她恐怕怎麼也想像不到,自己會和一個認識不到幾個小時的陌生男人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一起翩然共舞。
想到這點,她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
席惜老實告訴他她剛剛心裡想的事。
陌生人瞪著眼,一臉傲氣,「相信我,我也是第一次,我並不輕易請人共舞的。」
這男人,驕傲得教人好氣又好笑。
她忍不住又笑了,「不要對我大眼瞪小眼,我知道我們對愛情的看法分歧很大,可我不想再和你爭論了,說來會在這個晚上見面,也是有緣,既然明天以後我們就不再見面,何不讓我們今晚和平共處?」
或許是此刻的氣氛太浪漫,也或許是她已厭倦了不斷的爭執,於是她提議道。「我說過,我不當人家的替身。」他撇了一下嘴,讓席惜真想捶他一拳。「我也不會把你當成他。會把你錯認成他,是我一時眼花,他才和你不一樣呢!一他可比你有修養多了。」
「修養?我看是虛偽吧。」
「你……比起你,向陽好太多了,他對人有禮貌,不會大呼小叫,總是耐心十足,而且也不會動手打人。」
「喂!小姐,我動手可是為了救你。難道你的他遇到這種情況,還能保持他該死的禮貌、耐性?」
「我知道,我也很感謝你,不過,我還是無法想像向陽打人的樣子。」
「一個不會為自己心愛的人動手的男人,若不是懦弱,就是根本不愛她。」席惜一僵,低下頭,掩飾即將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是啊!或許他根本不愛我。」
「喂!我只是隨便說說。」
「不過,卻說中了事實。」席惜硬是把眼淚眨回眼眶中,「我從來就沒見過他失控,更別說是打人這種瘋狂的舉動,或許就是因為他未曾真正愛過我吧。」她突然想了起來,韓向陽曾經動手打過人,雖然她不曾親眼目睹,不過,她知道,他曾為蔣宜媛痛打過她的前夫……
「也許是他太愛你了,愛到不願意在你面前作出任何讓你失望的舉止。」席惜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而後淡淡一笑,「謝謝你的安慰。」
他看出了她的不信。「其實瘋狂的舉動也不一定代表是不是真的愛對方。」「我不是在乎那個,我只是……」她不知該用什麼用詞才能真正表達出自己心裡的感覺。
「要瘋狂那還不簡單?跟我來。」他驀地拉住她的手,大跨步邁出舞池。「你想幹什麼?」席惜嚇了一跳。
「帶你做一些真正瘋狂的事。」他很簡單的說。
席惜再次被嚇了一跳,急急叫道:「喂!我不是要……你等等,我……」她還沒來得及完整的說出心意,他已經拉著她的手穿梭在重重人群之間,來到一張桌子前站定。
一群肌肉看起來可比阿諾的男人正在那張桌子上比腕力,旁觀的人群不住的吆喝著,興奮的氣氛正在沸騰冒泡。
「你不會是要……」席惜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完,陌生人已經向剛獲勝的那人下了戰帖。
「喂!」席惜急忙拉了他衣角一把。那人看起來那麼粗壯,他居然想向人家挑戰,他瘋了不成?
「別吵,小貓。」他揮了下手,不經意從他口中吐出的暱稱讓席惜一顆心狼狽的揪了一下,那不是韓向陽一向喚她的方式嗎?
「你想喝什麼?」
「啊?」席借又是一怔。
「快回答我。」他催促著道。
席惜被他急促的口氣一催,很本能的由腦袋裡抓了個飲料名稱,脫口便說了出來,「檸檬汁,你……
「一杯檸檬汁,一杯長島冰茶。」他沒讓席惜說完,便轉向獲勝者說出賭注。「兩杯龍舌蘭。」對方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輕藐的說。
「成交。」
「喂!」席惜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角,急得慌了,他們玩真的啊!
「別吵,小貓,只管為我加油就是了。」
再次喚出口的蔫稱讓席惜又是一愣,一時忘了阻止他。兩個男人面對面的坐了下來,伸出手腕,在裁判的口令下,開始較勁。
氣氛再次沸騰,旁觀的人群開始吶喊加油了起來,讓夾在其中的席惜耳朵差點聾了。
由於陌生人的體型和優勝者實在差太多,旁觀的人還是看好優勝者,加油的聲勢全集中在他身上,席惜聽在耳裡,著實感到不服氣。
在那種充滿競爭的氣氛中,是很容易激起人的好勝心的,誰教人的天性中本來就有護短的傾向,正所謂輸人不輸陣,席惜也拉開嗓們,大聲為陌生人吶喊打氣。
比賽一開始便陷入膠著狀態,陌生人居然能和優勝者僵持不下,兩道手腕凝在半空中,誰都想先壓下對方,卻都無能為力。
汗水順著兩人的額際滑了下來,肌肉債起,得死緊,旁觀眾人所有的目光都在那兩隻交纏的手臂上,手臂每次一傾斜,便引來了或喜悅、或氣憤的嚷嚷聲。正僵持不下時,陌生人突然抬起頭來,對站在優勝者身後緊張的直盯著他的席惜綻出一笑。
在這緊張的時刻,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不僅讓席惜一怔,就連優勝者及在場眾人都楞了一下。
人在發楞時,全身的注意力必然會有所鬆懈,陌生人抓住這個時機,使勁一壓,「砰!」的一聲,一舉將對手的手臂壓到桌面上,贏得全面勝利。
全場先是一片鴉雀無聲,五秒後,才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聲,聲勢之大,幾乎要把PUB 的屋頂給掀了開來;席惜興奮的跑到他身邊,抬起小臉喊道:「你贏了。」
「那是當然。」陌生人一臉理所當然,驕傲的像只公雞。
「你使詐。」「前」衛冕者不甘落敗,喊了起來。
「喂!指控人要有證據,我什麼時候使詐了?」
「有,你對她笑。」他指著席惜,氣得一張老臉通紅。
「什麼時候法律規定比腕力時不准對朋友笑的?願賭服輸,連這個都拿來當借口,那該不會別人穿的衣服顏色不是你喜歡的,你也要怪別人吧?」陌生人犀利的頂了回去。
旁觀眾人聞言,全都哈哈大笑起來,落敗者漲紅了臉,卻又無法反駁,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端著戰利品瀟灑的走開。
「你真詐。」走遠後,席惜指控的看著他,眼裡卻滿是笑意。
他可不認同的反駁道:「這叫機智。」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機智。」席惜啜了口檸檬汁,贏來的戰利品喝起來感覺特別甘甜美味,「那還是詐。」「別忘了,你現在喝的是我使詐贏來的。」他說,順手取走了她手上的檸檬汁,與長島冰茶並放到吧檯上。「來吧!瘋狂之旅還沒結束。」他再度拉起她的手,往另一個目標邁去。
席惜發誓,那絕對是最瘋狂的主意,他居然拉著她又回到了舞池,而且在熱情的探戈樂聲中,大跳起——兔子舞?!
那簡直是瘋狂絕倫!
全場熱舞中的人全都停了下來,像看著瘋子般的盯著他倆。
席惜尷尬得要死,拚命的對他說:「喂,不要啦!這樣好丟人。」
「怕什麼。」他肆無忌憚的強壓著她的肩,不容她脫身而逃。
不知道是不是陌生人理所當然的態度感染了別人,還是大家都覺得聖誕夜本就該徹底瘋狂,沒多久,便有人加人他們。
先是一個、兩個,不一會兒,舞池裡已經繞了一大圈的兔子,播音室也識相的播上輕快的舞曲。
有誰看過埃及艷後、維納斯、貓王、梁祝……大跳兔子舞的?恐怕沒有吧一群奇裝異服、精心打扮的人們就在舞池內又叫又跳,笑聲逸滿了整間PUB.兔子隊伍愈接愈長,有人覺得累贅,索性另組了一隊兔子,兩隊兔子一邊跳著,一邊玩起互相逐的遊戲,看哪一隊先把對方的隊伍撞散,哪一隊便獲勝,讓氣氛笑鬧到最高點。
這大概是席惜這輩子笑得最徹底、最痛快的一夜,陌生人帶著她做出了許多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們在PUB 裡頭四處作怪,拿香擯噴情話綿綿中的情侶,和人划拳拚酒,把整個PBU 弄得亂成一團,其他的客人也不甘寂寞,開始造反,最後,連Mike都保不住他們,只好把他們這兩個始作俑者請了出去。
街道上,席惜笑彎了腰,嚷著:「這太痛快了,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管他,人偶爾就是該發洩發洩,反正大家都戴面具,誰也不認識誰。」他狂妄依舊。
「說得也是。」席惜笑了老半天,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不過,Mike肯定會被他的老闆刮的很慘。」
「你認識酒保?」
「他是我一個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帶來這裡的。」
「那你的朋友肯定會被埋怨死。」
「我想也是。」不過,今晚她實在太快樂了,無暇煩惱這個問題。「對了,我們也算共患難了一個晚上,一起造反、一起被趕,可是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長得怎麼樣?」
「你想知道我的長相、我的名字?」面具下的眼眸一閃。
席惜想了下,而後搖了搖頭,又道:「不,我不想。今天晚上我們都吐露給對方太多的心事了,我不確定以後再見到你我會不會尷尬,所以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不過,我一定會記得,曾有一年的聖誕夜,有一位陌生人陪我度過一個瘋狂快樂的夜晚。」
「陌生人?」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滿。
「對!就是陌生人。」她笑著連連點頭,「以後就算我們在街上不期而遇,我們也認不出彼此,這樣不是很好嗎?少掉曾被窺視過心事的尷尬,距離讓回憶變得更美啊!」
「說得也是。」他摸摸下巴。「或許在你的面具底下,有一個歪鼻子,血盆大口,我看還是不知道你的長相比較好,破壞回憶也就算了,要是作惡夢就太划不來了。」
這男人,嘴巴真夠毒的!
席惜氣得瞪了他一眼,「我還怕你長相嚇人呢!」
「或許喔!」
「也許在你的面具底下,根本就沒有鼻子,她也開始發揮想像力。」你的眉也只有一邊,嘴巴還歪到耳朵,而且……「她神秘的壓低聲音,」你的額頭上還多了一隻眼睛。「「敢情你把我當成怪物了?」他不悅的拉一下嘴角,眼中卻洩出不可能錯認的笑意。
「沒錯!」她得意洋洋的宣佈。
「那我更要讓你看看我的尊容,把你嚇的半死,讓你每天晚上都作惡夢。」他作狀要掀開面具。
「我才不看。」席惜忙摀住臉,撒腿便往後跑。
他追了過去,一路上,笑聲跟隨著風,成串成串的灑了下來,讓歡樂取代了街道上原先的寂靜。
席惜感覺到,在和韓向陽的那場戀愛中,她所失落的灑脫、快樂,都在這場笑鬧中又回到她的體內,她彷彿再次活了過來似的,天氣雖然很冷,但,他們兩人的心都是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