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雨含怒帶怨的視線瞬也下瞬地定在前方強搭「霸王竿」上船的男子身上:而她腳邊則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身體。
那是卓泰平,曾為花府食客,卻在高中狀元後,不知天高地厚地向花非雨求親,還要求她結束花家產業、少造罪孽,以免死後墜入十八層地獄。
真是瘋了,當初他一窮二白前來投靠她時,怎不嫌棄她的錢髒?如今才來假仁假義。她一火,便踹他入河,讓河水冷靜一下他那顆迂腐的腦袋。
只是想不到,在她教訓夠了、準備用釣竿救起他時,卻出現個陌生男人從中阻攔:也就差那ど一刻鐘,卓泰平已沉入河底,她雖緊急命人下河救援,但撈上來的人卻已奄奄一息。能下能活?天曉得。
「他若死了,看你如何賠償我的損失!」她在卓泰平身上可是投資了整整八十二兩三分錢,如今,半毛錢都沒回收便被人害死了,叫她如何甘心? 匡雲東解開與機靈緊緊相系的腰帶,走上前去,蹲在卓泰平身邊。「他不會死的,花姑娘。」說著,他雙掌如飛擊在卓泰平身前幾大要穴上。
須臾,卓泰平張嘴嘔出一大攤骯髒的河水。
待他吐盡腹內積水,匡雲東扶起他,兩手抵住他背心,浩瀚內力徐徐輸入,半晌後,終於救回他一條小命。
「唔……」卓泰平發出一記微弱的呻吟。
「嗯、哼!」確定投資回收有望,花非雨怨怒的神色才漸和緩。「你的功夫倒不錯,叫什ど名字、哪裡人啊?」沒有人可以平白利用她,這個男人膽敢借她之力逃命,就得有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
「匡雲東,西荻人。」面對精明厲害的花非雨,說謊是沒用的,因此匡雲東爽快地一吐真相。
一點靈光閃過她腦海。匡雲東?這名號好耳熟,但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你既是西荻人,來蘭陵國有何目的?」
「尋求一線生機。」
呃!這答案挺令人洩氣的。他是來求一線生機的,豈下表示他本身既無財又無勢,毫無利益可圖,背後可能還有麻煩一堆;惹不得也,早甩早好。
「那就祝你好運了,不過在你離去前,我那一竿之恩就算你一百兩,付完錢,你就可以走了。」
「我身無分文。」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一時錯愕。有沒有搞錯?窮人就該有窮人的樣兒,想求她幫助,跪下來磕三個響頭,她或許會一時興起,賞他兩個饅頭,再趕他們下船。
偏這姓匡的卻囂張得跟什ど似的!她不覺火從心起,眼泛利芒瞪著他。「意思是說,你打算賴我的帳嘍?」
匡雲東迎視她的目光,一身尊貴之氣不但不比她弱,還比她多了分安然自在。
瞬間,他兩人的身份好像互換了,似乎他才是畫舫之主,而她不過是過客一名。
花非雨心兒一怦。自出生以來,沒人給過她如此沉重的壓力,唯有這個比乞丐還下如的落拓男子,競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全身沐浴在他光燦坦然的視線下,她一動也無法動,像被一捆無形的繩索緊緊縛住。
他的面容終於因著唇角的上揚,而破壞了冷凝。
花非雨腳一顛,這才自他無形的壓力中解脫。
她急促地呼吸,眼底藏著難堪的憤怒。
什ど玩意兒?她居然被壓倒了,混帳!
就在她心底的火苗逐漸失控、就要興起燎原的危機時,匡雲東緩緩開口了。
「我聽說花姑娘向來喜歡幫助有專長的落魄人,因此特從西荻前來向你尋求一線生機。」
「原來你是來求我幫忙的啊!」她冷諷,才想給他一頓難堪、懲戒他的囂張時,卻發現心中的烈焰競莫名其妙地被壓抑住了。
「麻煩姑娘了。」他揚唇,蒙出一抹淺笑。
瞬間,彷彿一道春風吹過,一點一滴地澆熄她心底的焰火,只剩一股淡淡的微熱,在她體內熏騰、再熏騰。
「我不幫無用之人,你有什ど專長?」她第一次在人前弱了氣勢,有些惱、有些驚,卻有更多的異樣情愫在萌芽;目光因而離不開他。
「我的專長是——」他微笑,像在述說一件事實。「做皇帝。」
她楞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然後,毫無預警地大笑。
「哈哈哈,皇帝,你的專長是做皇帝?哈哈哈……」她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像對於他的誇言感到不齒。
但只有天曉得,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得似要蹦出胸膛。
慌了、亂了,有種預感,這個男人將在她的生命裡掀起一陣滔天巨浪。
要迎向挑戰嗎?還是孬種地逃避? 腳微微地抖著,向來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她竟也會感到驚慌?!但退縮不是她的本性,深吸口氣,她黯然的眸裡重燃光彩。
見狀,匡雲東打心底笑了開來,初時,雖然是她「釣」上了他的命,但如今卻是他「勾」中了她的心;他確信,他已為西荻國找到一線生機。
剩下的就是他與她之間的鬥法,究竟是誰降服誰,將決定他們在這場戰役後的主從地位。
「主子,你為什ど要告訴花非雨,你的真實姓名?這樣下是什ど底都洩光了嗎?」船艙裡,原以為正昏迷中的機靈突然開口問道。
「因為對她撒謊沒用。」匡雲東走過去,一手探向他額頭。「看來你已經沒事了。」
「其實我一上船就醒了。」機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卻故意假裝昏迷下醒?」匡雲東覺得好笑,大概可以猜出他心裡在打什ど算盤,想騙吃騙喝一頓嘛!
「我以為這樣可以激起她的憐憫心,進而收留我們。」他貪的不過址一頓飽飯。
「你別作夢了。」匡雲東一記響頭敲過去。「花非雨若有如此簡單,也成不了天下首富了。」那女人可是個狠角色,不謹慎對付,當心給吃得屍骨無存。
「可是主子告訴她,你的真實姓名,她就知道你的身份啦!」機靈很擔心。
「萬一她綁了主子,要求贖金,皇上鐵定付不起。」
「她不是那種短視近利的女人。」匡雲東忽爾揚高了聲音。「既為西荻未來儲君,我的身價自不是普通的金銀財寶所可比擬,與其綁我,不如幫助我、利用我,方可得最大利益。」
「哼!」一記嬌哼倏忽插入。
機靈驚駭萬分地瞪著船艙口一道纖細優雅的身影。「啊啊啊……」他和王子的對話竟全落入花非雨耳中了!怎ど辦?她會不會生氣,進而拒絕幫助西荻……哇,他不想成為西荻罪人啦!
「花姑娘想必有許多疑惑等待解答,何不入內一談?」匡雲東笑著打開船艙門。
花非雨蓮步輕移走進。「我該稱呼你什ど——太子殿下?」
「雲東,我比較喜歡聽人如此喚我。」他對她咧開一抹溫和淺笑。
花非雨伶俐的眼眸閃了下。不可以太近看這男人的眼,他淡棕色的眸子有股莫名的魔力,極易惑人心志、折人氣節。
「太子殿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指教?」算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叫他的名。
生意人該是最圓滑的,她卻在不知不覺中展現出偏執。很好,這表示她開始動搖了。
「想與花姑娘談一筆大生意。」他請她坐下,又為她奉茶;舉止自在儼然反客為主。
她不禁又惱了,端起茶杯,一口喝盡。「我倒不知西荻國有何生意好做,畢竟……」斜眼蔑視這主僕兩人一身破舊的衣衫。若連一國之儲君都是這副窮酸樣,其餘國民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從你們身上嗅不出半分銅臭味兒。」
「西荻國目前確實積弱不振,但父皇已決定擇期由我登基,一旦讓我主掌西荻,十年內,我必讓它脫胎換骨,成為三國中首富之國。」他一臉自信。
她仰頭大笑。「奸有信心啊!不過你憑什ど?」
「就憑我的專長是做皇帝。」
「口說無憑,我怎知你是不是空口白話?」
「所以我才說這是一筆買賣啊!你有權審核合作對象的能力。」他沉言。「請你極盡所能地考驗我,任何手段都無所謂。」
「倘若我要你移山倒海呢?」她不懷好意地說。
「你不會。」他自信滿滿。「身為一名生意人,首要條件是——利益當頭,絕不以私害公;假設花姑娘因一時之意氣,惡意刁難匡某,那你便失去『首富』之名了。」
「呃……」她一時給堵得說下出話來,滿腹怨氣竄燒成火。「我當然不會對你提出不合理的考驗,但我花非雨也絕不與無能之輩合作,因此太子殿下最好有心理準備,你的考驗絕不簡單。』 「匡雲東在此候著。」他笑得坦然,甚至帶著幾分興致勃勃,讓她看了更是生 氣。
「好,我將對你提出三項考驗,首先第一樣,北原國新科狀元卓泰平原為我花府食客,我贈金贈銀助他高中,如今該是他回報我的時候,但卻因你的誤闖攪局,導致他對我心懷芥蒂,我要你清除他的心結,心甘情願引薦我獲得北原皇室的御用織廠權利。」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和兩項要求。」
「你說。」
「問題是,我得三戰全勝嗎?」他揚眉,像在取笑她佔人便宜。
花非雨忍不住咬了咬牙。「三戰兩勝定輸贏。」
「花姑娘果然公道。」他拍手,笑得好不開懷。「那ど我要提要求了。第一,花姑娘不得對我的行事手段提出質疑,亦不得從中破壞。」
「應准。」
「那ど首先,我要求船行往北,我們上北原國去。」
「為什ど?」
「噢噢!花姑娘不是答應過不質疑我的作法嗎?難不成你想食言而肥?」他一下子就佔了上風。
花非雨不想當「胖子」,唯有恨恨一頷首。「好!」
「第二……」匡雲東-地傾過身子,一張清朗俊臉直逼她嬌顏。「一旦我通過考驗,我要求花姑娘投注全部財產,助我重振西荻聲威;當然,事成後我會以十倍償還。」他對她眨了眨眼。
花非雨呼吸驀然一室,被那雙魔魅眼瞳緊緊盯住,腦袋裡不期然出現他為君為皇的模樣兒,那是何等的威風? 這個男人有勇氣、有智能,更加有手段;她……贏不了他!
難堪的情緒湧上心頭,讓她將下唇咬得泛出血絲亦不自知。
匡雲東忽然伸出手指,溫柔似羽地拂過她受傷的唇。「有時候贏是輸、輸也是贏。」
一句話完全切中她的心思,讓她愈加狼狽地無言以對,唯有憤怒地拂開他的手。「想要我的財產,就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幾乎是竄逃地離開了船艙,走到甲板,讓冷風一吹,滿腦子的混沌才漸漸消散。
「我是怎ど一回事?平常沒那ど容易被激怒的!」三歲時,爹親為貪官所害,她首度明瞭人性的醜惡;其後流落街頭四載,她認清了生活的艱苦,開始懂得為保護自己而不擇手段。
七歲那年,娘親帶著她改嫁花府,一干先入門的姨娘、姊妹無下對她們排擠陷害:自家人尚且內鬥得殘忍無比,他人之不可信由此可知。
為此,她學會了使權弄勢,別人狠,她就要比他們更狠。一一剷除敵人、絕不留情,如今她終於爬上了今日的地位。
對於自己的心機手段,她向來極有自信,可它們在面對匡雲東時,卻一點兒用處也沒有,她很清楚他根本是在逗她,他……
纖指撫上被他觸摸過的唇,那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與味道。
「噢!」懊惱地抱著腦袋,想起他碰觸她的手法……甲板上的風好冷,但她的身體卻好熱、好熱-
翌日,天未大亮,寒渡岳便找上了花非雨。
「為什ど要收留姓匡的兩主僕?」他質問道。
她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看見他一臉憤慨。「怎ど,你不是從不過問我養食客的事?」
「姓匡的不是什ど好東西!」他光瞧匡雲東那派氣焰高張的模樣兒就討厭。
「人家可是堂堂西荻國太子,幫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她掩嘴打個呵欠。
「生意人不與利益過不去,我以為你該瞭解。」
「就這ど簡單?」
「不然咧?」
「所以我來問你。」
「那ど我就告訴你,他來尋求我的幫助,我出問題考驗他,就如同過去每一回我養食客一般。」揉了揉惺忪睡眼,她又往床鋪倒去。「現在你知道答案了,可以出去讓我再睡一會兒嗎?」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半夢半醒問的慵懶,心跳一時失了速。
「寒總管!」她不耐煩地下起逐客令。「你若沒其它要緊事,請出去,別妨礙我休息。」
他沒聽到,她嬌憨睡顏太過迷人心神。
「寒總管!」她快發火了。「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他突地回神,俊顏一閃而逝一抹難堪的紅。「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你與匡雲東只有合作關係,再無其它。」
「忘不了的。」她拿棉被蓋住頭,快被他煩死了。
「記住了。」最後一聲叮嚀,他終於走了,沒聽見她在棉被底下的咕噥。
「這ど敏感做什ど?」她心裡清楚,答應寒渡岳的要求是一回事,但與匡雲東的關係……「唉,事事若能盡由己心,這世上也下會有『煩惱』一辭了。」她跟匡雲東的發展恐怕輪下到她來掌控,他才是真正的主導人。
換言之,她花非雨生平首度遇上敵手了!
已經整整一天,機靈始終嘟著嘴,奸像誰欠了他百兒八十兩未還似的。
別人問他為何生氣,他也不說,只是死死跟在匡雲東身後,並對每個經過匡雲東身邊的人張牙舞爪、怒目相視。
所以有人就問匡雲東啦!「你的小侍衛吃錯藥了?火氣這ど大。」
然後匡雲東就回答:「不!他只是沒吃飽。」
因此那些人又塞給機靈一大堆饅頭、包子、烤雞、糖糕……一大堆機靈吃也吃不完的食物。
最後,當他頭上又下起一陣足以將他小小的身軀徹底淹沒的饅頭雨時,他終於爆發了。「我早吃飽了,你們不要再拿饅頭、包子……任何亂七八糟的食物丟我。」
「咦,你肯開口啦?」匡雲東笑著打趣。
機靈眼眶一紅。「主子欺負人啦!哇——」
匡雲東蹙起飛揚的眉。「別哭、別哭,我救你就是。」說著,他長臂一伸,將小侍衛拉出饅頭山。
「人家根本不是餓肚子才生氣。」機靈抽噎著。
「那你是為什ど生氣?」匡雲東摸摸他的頭。
機靈一臉早等你問的興奮表情。「主子的身份何等尊貴,怎能像個小廝似的服侍這姓卓的傢伙?」
「但在花姑娘眼裡,卓公子才是真正尊貴的人物;我們兩個只是食客,聽從賞我們飯吃的人的話幹活,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匡雲東正色道。
機靈瞠目結舌。原來吃人一頓飯要付出這ど辛苦的代價,唔……突然覺得那堆饅頭山彌足珍貴,非得好好保存不可。
他彎下腰,小心翼翼撿拾著那些也許有些髒、也許沾到土的饅頭。「我不知道主子為了我貪吃的嘴巴犧牲這ど大,對不起,我會把這些饅頭全吃完,不會糟蹋它們的。」
匡雲東看到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可憐樣,忍不住就想多逗他幾回。「嗯,你知道就好;那下次再有人拿饅頭砸你,應該怎ど做呢?」
機靈歪著頭想了下。「我會乖乖地站著讓他們砸。」
「你身上這ど髒,饅頭砸中你,不就變成黑饅頭了,還能吃嗎?」
「那……我就脫光衣服讓他們砸。」
「這就對啦!機靈真聰明。」這小孩若不被匡雲東教成白癡,那真是奇跡了。
「多謝主子誇獎……」
這一廂,匡雲東與機靈正大演溫情戲碼,那一邊,已經有人看得雙眉緊鎖成結。
「你們不必在我面前演戲了。」卓泰平冷笑諷道。「我已看清花非雨的真面目,那女人心如蛇蠍,惡毒無比;她助我上京趕考,根本是另有所圖,我不會稱她意的,一旦我回到北原國,絕對會稟明聖上,將花府剔除於御用商行內、永下錄取。』 哇!這傢伙的報復心真強,完全不念昔日花非雨對他的贈金之誼;看來要說服他還有得耗了。匡雲東在心裡暗地一歎,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卓公子認為花姑娘哪裡惡毒?」
「她將我推入河裡,企圖害我性命,這還不惡毒?」想起那一劫,他至今猶感驚駭。
「要害你,就不會救你了。」
「那是因為她還想利用我,否則她根本不會為我付出任何心思。」
喝!姓卓的小心眼歸小心眼,腦袋倒挺靈光的,一下子便覷穿了花非雨的心思。但他有過牆梯、匡雲東也有張良計,最後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之數。
「可我卻以為,花姑娘若想利用你,就不會推你入河。因為如此一來,你必對她心懷怨恨,再也不會向北原皇帝推薦她。這般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像是花姑娘的作風嗎?」
「這……」卓泰平素聞花非雨精悍威名、少有人能敵;一個恁般厲害的女子,怎可能幹出那等蠢事? 察覺他的動搖,匡雲東再下一城。「或者,我們也可推測花姑娘推你入河的行為是一時衝動……」
「沒錯,一定是這樣。」卓泰平搶道。
這傢伙終於上勾了!匡雲東在心底偷笑,臉上卻裝得一副正經八百樣兒。「但花姑娘卻又在明知你怨恨她的同時,千里迢迢送你回北原國;你想想,這世上有如此愚蠢的人嗎?竟要親手送敵人去破壞自己的計劃?」
「呃……」卓泰平順著他的圈子繞,頹然軟倒於甲板上。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他已無法辨別……
匡雲東招呼機靈轉身離去,看起來是想留下一方寧靜予卓泰平沉思,但行步間,他卻對著機靈耳語。
「機靈,你知道花姑娘為什ど要推卓公子入河嗎?」那音量不大,卻足以傳入卓泰平耳中。
「我聽掌舵的伯伯說,是因為卓公子企圖輕薄花小姐,花小姐反抗,才會失手將他推入河中。」機靈沒心機,當然不曉得要壓低音量,聲音大如響雷。
我沒有!卓泰平頹喪的背影一震,一句無聲的反駁出口。
「可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耶!」匡雲東一副愛道人是非的三姑六婆嘴臉。「寒管家說,是花姑娘想逼卓公子做壞事,卓公子不肯,躲避時不小心跌入河的。」
沒那回事!卓泰平在心裡喊,謠言是幾時傳成這般離譜的? 匡雲東續道:「但花姑娘自己卻說:『我配不上他,只好推開他。」
「那到底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機靈已經被搞糊塗了。
匡雲東但笑下語,因為何者為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卓泰平堅持報復的心已然動搖,並且逐漸往花非雨身上偏去。
如今只差一方助力,待他尋個好時機推上一把,卓泰平非上當、再成為花非雨裙下忠臣下可。
匡雲東作夢也想不到,他要找的時機,在四個時辰後便自動降臨了。
當晚,船隻暫泊「金凰渡口」。
此時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有客到——」匡雲東被一陣細微的足音吵醒,出船艙一探,卻見三名黑衣蒙面人正躡手躡腳地行於甲板上。
「原來不是客人,而是三隻見不得人的耗子。」他一個鷂子翻身,擋在三名黑衣人身前。「不知鼠大兄夜半來訪,有何指教?」
「喝!」三名黑衣人被他嚇了一跳,其中一人立刻壓低聲音喊道:「行蹤暴露,速退!」
「退去哪兒?河底嗎?這月黑風高的,小心一路逛進閻王殿,可就得下償失了。」匡雲東濃眉鎖起,儘管黑衣人的語調已變,他仍覺有些熟悉。
黑衣人不理他,逕自對兩名同伴道:「我斷後,你們先走。」說著,他已挾迅雷之姿朝匡雲東撲了過來。
匡雲東立刻揮拳迎上前去。
「喇」地一聲輕響,兩股力道在半空中交會、旋成一股勁流,逼得他二人各退一步。
「鼠大兄身手不錯。」匡雲東謔笑,腰身一扭,又自逼了過去。
他倆一個掌法凌厲、一個拳風威猛,轉瞬間便互擊了三、四十招。
嘖!這樣打下去,要打到幾時才分得出勝負?匡雲東興起不耐。
而黑衣人卻因要替同伴爭取逃亡時間,糾纏得更是厲害。
煩!匡雲東低咒了聲,臉上卻是一逕兒地輕鬆愜意。「唉,我真不想承認,我竟認識你這見不得人、武功又遜的傢伙。」
聞言,黑衣人原本攻守有序的身手匆地一亂。
耶!猜中了,黑衣人果真是熟識者。匡雲東雙瞳閃過一抹利芒,五指如勾抓向黑衣人臉上的蒙面巾。
「還不給我現出原形?」他喝。
黑衣人給逼得直退三大步。
「三更半夜的,吵什ど吵?」適時,一陣嗔罵響起,花非雨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甲板另一頭。
「快回船艙裡去。」匡雲東暴吼。
花非雨一愣,卻已經來不及了。
黑衣人往後掠近花非雨,一手扭住她手臂、一手緊掐她纖頸。「別過來,否則我殺了她。
花非雨受驚,嬌顏一片鐵青。「什ど人派你來的?」
黑衣人不語。
「我乃天下首富花非雨,不管是誰收買你來此作亂,我願意多付十倍價碼,只要你立刻放了我。」
「哼!」黑衣人怒哼一聲,微緊了緊掐她脖子的手。
花非雨痛苦地閉上眼。「你敢……傷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閉嘴!」黑衣人煩躁地吼了聲,掐她的手一時緊、一時松,似乎也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對付她。
但這樣花非雨反而更難受,一張粉嫩嬌顏都褪成青黑色了。
匡雲東看她痛苦,心裡也不好受,遂道:「只要你肯放了她,任何條件我都答應。」逮人的事可以暫緩,目前他只希望她平安無事。
黑衣人朝兩名同伴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還不快走?」
「但公子交代的事……」一名黑衣人囁嚅道。
「那件事我自有分寸。」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吼道。「總之,你們快走,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好吧!我們走,但你記住了,違背公子不會有好下場的。」另一名黑衣人警告完,便拉著同伴一起跳河逃亡了。
甲板上只剩匡雲東與那捉住花非雨的黑衣人彼此對峙。
「你的夥伴已經走了,你可以放人了吧?」隨著花非雨的陷入昏迷,匡雲東眼底的戲謔也一點一滴為濃厚的殺氣所取代。
「你別過來。」黑衣人怒-,聽似威勢十足,但語尾的抖顫卻洩漏了他心底的驚懼。
「放人!」匡雲東冷道,一步步逼近黑衣人。
「不准再過來!」匡雲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黑衣人不曉得,但他勃發的霸氣已逼得他膽戰心驚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叫你放人,你沒聽見嗎?」怒上心頭,匡雲東身形如電、拳化流星,直擊黑衣人面門。
「哇!」黑衣人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將花非雨往前推去。「啊!」但他立刻又後悔了,伸手想將人搶回。
可匡雲東已乘機截人入懷,小心護衛。
「把她還給我。」不甘上此惡當,黑衣人憤怒甩出袖中劍,直襲匡雲東。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工夫也想傷我?」匡雲東狂笑,袍袖輕卷、一股凌厲的掌風擊出,袖中劍隨即被震偏了方向。
但是——
「不!」黑衣人突然大叫,因為脫離正常軌道的袖中劍正歪歪斜斜地往花非雨背心射去。
匡雲東虎目圓睜,想也不想地以身代她受了一擊,袖中劍筆直插入他的手臂裡。
黑衣人看他受傷,又來搶花非雨。
「憑你還不夠格跟我搶人。」但見匡雲東一掌劈出,瞬間風雷俱響,一時竟震得船隻搖晃不絕。
「風雷掌。」黑衣人臉色大變。顧名思義,掌出如風雷,中招者身體必碎裂而死。黑衣人不敢硬接,急忙轉身跳入河中,逃命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