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耳機裡傳來痛苦的呻吟聲,雷因兩道濃眉鎖得像打了個死結一樣。
水芝茵以為騙倒了他,焉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日前混進她房裡的同時,他也裝了竊聽器,果然發現她示弱的行為與周姨的一番爭執全是作戲。
他猜她是想降低他的戒心,讓他誤以為她單純可欺,她好乘機扳倒他,將他趕出水家。
其實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時,就發現她不簡單。小小年紀,又身受重創,被丟在深山別墅裡一待三個多月,換成一般人早精神崩潰了,哪還有她這般好活力?
況且水家目前的情勢並不穩定。
水芝茵雖貴為水天凡的獨生女、天威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但她畢竟年輕,腳又殘了,還不引來一堆蒼蠅、蜜蜂爭相競奪這甜美的花蜜?
加上她個性倔強、不易控制,被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是早晚的問題。
屆時,水天凡會如何選擇?
水芝茵目前毫無自保能力,只能事事依靠他人幫助。
水天凡又是凡事以大局為重的個性,誰也不敢保證他會把女兒放在第一位,不會乾脆捨去水芝茵,另行栽培接班人。
水芝茵的立場太艱難了。
她想保住過往的好日子,最佳的辦法就是用柔弱的外表掩飾堅強的內心,以便爭取更多的時間鋪好未來的道路。
水芝茵做到了,她算是個聰明的女孩,只是,雷因仍不得不說一句——
「外行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們不知道復健是很專門的工作,按摩更是需要一流的技巧,蠻橫地隨便亂來,只會使傷勢加重,一點助益也沒有。
他就覺得奇怪,依照水芝茵的傷勢,不可能調養了三個月卻毫無起色。看她如今連床都下不了,他差點以為是庸醫害人。
現在真相出現了,有一個不懂裝懂的退休護士周姨給她出餿主意,加上水芝茵求好心切的蠻幹行為,她要不成殘廢,都是老天保佑。
不過他也很好奇,周姨既是護士長退休,應該具有一定的護理知識,怎會這般迂腐,盡用一些偏方來治療水芝茵?
他不信水天凡在請人前,會沒有事先探聽好對方的學、經歷。
像他,儘管有古教授推薦,水天凡還是找徵信社調查他整整一星期後才決定用他,沒道理周姨會例外啊!
除非另有內情。
雷因越想越是頭痛。
「啊!」耳機裡傳來更慘烈的哭嚎聲。
雷因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周姨到底是怎麼折騰水芝茵的,竟讓她叫得如此淒厲?
他不該只裝竊聽器的,早知道就連攝錄影機都一起裝上去,省得現在滿腹疑惑。
「哇——」更恐怖的叫聲傳來。
雷因慌忙將耳機甩掉,他的耳朵差點聾了。
「這可不行。」他急急忙忙往外跑。
本來不想理的,水芝茵畢竟不是笨蛋,他出面,她一定會猜到他暗中監聽,那偷裝的竊聽器不就曝光了。
但——
「還是得去阻止她們,否則讓周姨將水芝茵給弄死了,麻煩可大啦!」他跑得匆忙,才下樓梯,沒發覺昏暗的廳裡杵著一道頎長的身影,一股腦就直直撞了上去。
「唉喲!」雷因連退兩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沒事吧?」幸虧對方機警,一把拉住了他。
雷因把眼一抬,面前出現一張俊俏的臉,二十出頭,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
「你是雷因先生吧?新來的復健師?」對方倒是先認出他來。「水伯伯告訴過我你的事。」
「水先生向你介紹過我……不對,這麼晚了,你是怎麼進來的?門口明明有警衛。」
「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姓林,林永傑,是芝茵的未婚夫,水伯伯特別恩准我可以在這裡來去自如。」
「你就是小姐的未婚夫,那位林家少爺!」雷因想起來了,他在水芝茵的床頭櫃上見過這傢伙的照片。不愧是白馬王子型的人物,長相、身材都好,那一身昂貴的行頭更顯出他的身價不凡,難怪迷得水芝茵暈頭轉向。
「未婚夫?」林永傑苦笑。「那也不過是個名稱,也許在芝茵心裡,我連個外人都及不上。」
嘖,雷因還以為這種商業聯姻多半沒有感情呢!但瞧林永傑談起水芝茵的神色,卻似對她頗為眷戀。
也許這會是一對不一樣的利益夫妻喔!
「林少爺何出此言?」雷因問。
「自從芝茵出事後,我每天來找她,她都不肯見我。」林永傑很洩氣地說。「是不是她怪我開車不小心,害她受傷?但之前她明明說過,車禍是意外,她不怨我的。」
「哈哈哈——」雷因大笑。「林少爺太不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了,越是面對心愛的人,她們越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缺點。我家娘親大人在結婚前,可是連臉都不給老頭子瞧上一眼的。」
「是這樣嗎?」林永傑很激動地抓住雷因的臂膀。「大叔沒騙我?芝茵不見我是因為重視我,而非討厭我?」
大叔?雷因眉頭皺了起來,他的身份幾時從先生升格成大叔了?他才二十九歲啊!為什麼每個人都把他叫得這樣老?
但林永傑卻沒注意到。「如果真是這樣,我要去告訴芝茵,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喜歡她的,我林永傑絕非那種只看外表的膚淺男人。」說著,他拋下雷因就往水芝茵的閨房跑去。
「是嗎?」雷因在他身後惡狠狠地瞇起眼。
人哪,總是不願承認自己的弱點,以為自己已經夠好了,這樣的人在面對挫折時通常會最先崩潰。
就不知林永傑這匹白馬能承受到什麼程度?
他有一些些幸災樂禍,不為別的,只因,林永傑叫他「大叔」!
「我看起來真的那麼老?」忍不住,他掏出口袋裡的小圓鏡照了起來。「沒皺紋啊!」除了那一頭少年白外,他的臉皮光滑得就像顆白煮蛋似的,哪裡老了?
「一群沒長眼的笨蛋!」也許他該試著把頭髮染黑,那樣看起來應該會比較年輕。
林永傑也算是富家公子裡,少數潔身自愛、不貪酒色的男人了。
身為企業家第三代,他難得地沒有染上奢華氣息,反而努力學習,將林家企業從現在的中等規模推上更高的層級。
他有腦袋、有背景、又肯打拚,這個世界還是很善待有為青年的。
父母為他作主與水家聯姻,他在見過水芝茵一面後,立刻同意。
水芝茵雖然不是什麼驚世絕艷的大美人,卻挺可愛的,個性也不錯,他覺得自己可以努力去愛她,他做得到。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確實對她產生了感情,是不是「愛」姑且不談;至少,他不討厭她。
天底下有多少夫妻是因為熾情濃愛而結合的?應該不多吧?
而纏綿戀愛後結合的婚姻,又有多少對夫妻能以幸福做終結?怕是更少了。
他父母是因媒妁之言而結婚,洞房那天才見到彼此,不也攜手共度了一生?
所以他相信,婚姻靠的是無數的忍讓與妥協,而非愛情。
只要彼此不討厭,看得順眼、個性又不錯,任何男女都能共度一生。
當然,有一點點喜歡是最好的,它可以令婚姻生活加味得更美好。
而林永傑對水芝茵正是這種感覺,他們會組織出很棒的家庭,他有自信。
然面,這份信心卻在他撞開她房門的剎那,出現了裂痕。
夫妻要互相扶持過一生,他知道。
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生病的,他也懂。
他們不可能永遠年輕,總有一天會變老、變醜,他更明白。
但他始終沒想到,一個人……一個曾經在他面前活蹦亂跳、巧笑倩兮的可愛女孩,有一天會狼狽成這副德行。
她滿頭亂髮、一身灰塵,連可愛的小臉都是黑一塊、白一塊的。
她的腳上有一條很長、很猙獰的疤痕,從大腿一直延伸到腳踝,正展現著恐怖的模樣對他張牙舞爪。
她的唇,他曾輕輕啄過一次,又香又軟。可現在,它們乾裂慘白,上頭還碰撞出幾許血絲。
而更更可怕的是,她身下有一攤濕,那黃色的痕漬很明顯是……尿液,讓這問裝潢華美的房間充滿了某種噁心的臭味。
他不知道她的失禁是太過痛苦的關係抑或車禍的後遺症……事實上,他什麼也不曉得,他從來也沒想過,活生生的人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他覺得很惶恐,整個人都呆了。
但他不是房裡最驚訝的人,真正完全癡愣住的人是水芝茵。
她一直死命地隱藏、最不想讓人見到的一面終於曝光了。她畢生最羞恥的秘密——因車禍留下的後遺症,輕微尿失禁。
她腦海裡一片空白,這一瞬間,好像有人活生生地把她的靈魂強迫抽離,她什麼也沒辦法想、沒辦法說。
先反應過來的是周姨,她急忙抓起床單掩住水芝茵的身體。
但強烈的刺激已經深烙林永傑心底,又豈是區區一條床單掩蓋得住的?
他臉上的血色還是一直在褪,並漸漸由白轉青。
周姨也有一定年紀了,當然瞧得出這個年輕人心底正經歷著怎樣的變化。
她盡力想要粉飾太平。「林少爺,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突然跑來了?」
「我……」林永傑移開眼神,不敢再看水芝茵。「芝茵受傷後,一直不肯見我,我實在很著急,所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莽撞的。」
「小姐身體不好,當然不想見人,你還是先回去吧!」周姨委婉地趕人。
「我……她……」他想問,水芝茵有復原的一天嗎?她會不會永遠坐在輪椅上仰賴人照顧?她能否自行處理生理問題?抑或是,她連最基本的上廁所都無法自理,要人幫助……他有滿腹的疑惑想問,卻又覺得,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時候問這種問題太傷人,他說不出口。
他覺得她很可憐,他應該幫助她,可是……他又好怕得一輩子照顧一個殘廢的人。
但在這種想法後,他更恨自己的軟弱和無情。
「林少爺,你……還有什麼事嗎?」周姨一臉納悶。
算啦,還是別問了。
林永傑搖搖頭。「我只是來瞧瞧芝茵好不好,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林少爺慢走。」周姨趕著要關門,這回一定要記得上鎖,絕不再讓無關的第三者瞧見水芝茵的狼狽。
可憐的小姐,每天努力復健,忍受無數的痛苦,只希望能盡快恢復原樣,回到林永傑身邊。
她是把林永傑當成偶像、天上的神仙那樣崇拜了。
她拚命隱藏弱點,務求自己在林永傑心裡的形象能始終保持完美。
但這秘密竟被如此殘忍地揭開,不知她受不受得住?
周姨不停轉著腦筋,企圖想出一個好方法來安慰她。
「芝茵。」林永傑心裡還是覺得過意不去,輕輕地向水芝茵踏近了一步。「那個……你好好保重,我下回再來看你。」說完最後一段話,他自覺盡了義務,閃得比兔子還快。
周姨迅速關上門。
水芝茵還在呆。她面無表情地癱倒在地,無力的身軀深深掩埋在雪白的床單中。
到現在,她被強迫抽離的靈魂依然未回籠,但這不表示她毫無知覺。
林永傑的話她全聽見了,他顫抖的語調她也發現了,她更注意到他躲避的視線……那一切的一切全化成鋼爪,狠狠刨刮著她的心。
「小姐,你還好吧?」周姨伸手把她扶起來。
她一句話也沒說。
周姨實在不是個稱職的看護,她的動作一點都不俐落,甚至是粗魯的。
她扶著水芝茵的步子東倒西歪,好幾次讓水芝茵摔在地上、撞到床柱,但水芝茵依然一聲不吭。
把人弄到床上後,周姨無力地撐著膝蓋狂喘。
「看護這行飯還真難吃,累死我了。」她自言自語著。不過儘管疲累,她還是沒忘記照顧水芝茵。
她從浴室端來冷水為水芝茵淨身,還幫水芝茵按摩,只是力道沒有抓得很準,一指下去,經常就是一記瘀痕。
往常,這些動作都會讓水芝茵痛苦呻吟或高聲尖叫。
但周姨堅持會痛才有效,為了再次行走,水芝茵也只好忍耐,只是偶爾忍不住了,她會罵人。
可今天,任憑周姨怎麼折騰,她始終一聲不吭,好像……眼前的她只是具空殼子,一具無知無覺的空殼子。
周姨費了好大的功夫總算把她弄妥當了,心裡想著,她沒哭大概就是沒事了,於是快樂地揮手準備走人。
「小姐,你還有沒有事?沒事我先去休息了。」
水芝茵輕輕地對她擺了擺手。
「小姐晚安。」
周姨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呼!」出了臥房,週遭沒了水芝茵的氣息,周姨這才猛然鬆下一口氣。她這個人沒什麼弱點,就怕人掉淚,幸好水芝茵沒哭,否則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不過林少爺怎麼會這樣莽撞,不打一聲招呼就闖進來?」周姨皺了皺眉。「虧他之前還表現得文質彬彬,沒想到家教真差。」她一邊念、一邊走回客房,完全沒注意走廊底一條頎長的身影,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雷因實在很想知道,周姨這個天兵看護到底是怎麼通過水天凡的考驗,進入水家工作的?
她根本就是個粗心大意、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蛋嘛,居然就這樣放著水芝茵在房裡……
砰!一記巨大的碰撞聲打斷他的沉思。
雷因慌忙衝到水芝茵的房門前,舉起手還沒來得及敲下去,乒乒乓乓,一陣玻璃碎裂聲自房內傳出。
雷因當機立斷,破門而入。
只見水芝茵手抓著一塊碎玻璃,正準備割腕。
「住手!」他忙不迭地衝過去,搶下她手中的利器。
「你既然有勇氣自殺,幹麼不把這番精力用在復健上?」他吼道。
她一言不發,只睜大一雙晶亮的眼望著他。
他站著,可以行動自如。
她雙腿不良於行,只能軟軟地癱在床上。
照理說,講氣勢、論體力,他都是強過於她的,但在她冷絕的目光下,他居然有一些瑟縮。
他的心狠狠地抽痛著。
她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好像要穿透他的靈魂。
他情不自禁地避開她的視線,轉移話題。
「給你自己、也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有辦法讓你重新站起來。」
她還是沒有說話。
他頓時心虛得手足無措。沒錯,他是故意激林永傑擅闖水芝茵臥室的。
他需要一個機會完全接手她的復健課程,而非與他人合作;就算要合作,那對象也不是周姨、小梅這種半調子。
他要從飲食、日常生活下手,徹底改善水芝茵的身體,讓她痊癒後,不至於留下嚴重的後遺症;像他,每逢天氣轉變全身骨頭就會酸痛。
她已經受傷超過三個月了,再不快點調養,恐怕復原無望。
他沒有太多時間,只能用這種激烈的方法改變她。
別問他為何對這份工作如此執著,他只能說……看著她,他就好橡著著當年的自己,他也是在二十歲時出車禍,從此人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如今,他已經學會不再追悔過去,但不代表他沒有遺憾。偶爾他還是會想,倘若他沒失去這雙曾被譽為上帝恩賜的手、沒有丟掉那被贊為二十世紀貝多芬的美譽,他現在會怎麼樣?
他會意氣風發地巡迴各國演奏,他會得到全世界所有人的讚譽,他會登上音樂界的最高峰,他會……
總之,他不會有現在這樣歷盡滄桑的模樣,更不至於才二十九歲就被稱為「大叔」。
倘若,他能讓水芝茵毫無後遺症地痊癒,接續她中斷的燦爛人生,使她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軌……他有種預感,他的遺憾也會被枚平。
所以他不擇手段地要救她,就算傷了她的心也無所謂。
將來,她一定會感激他的。
可是水芝茵的眼光好冷好冷,像是恨他恨入了骨髓。
「是你對不對?是你引傑哥進來的?」
雷因低著頭,一聲不吭。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她聲音冷如冰霜。
「我是為了你好。」他為自己辯解。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什麼東西對我最好?」
「只要你能重新站起來,林永傑就會再度回到你身邊,而我,絕對有把握讓你痊癒。」他堅持說道。
「但是,他永遠會記得我的醜態。」
「哪個人不會吃喝拉撒睡?你會、他也會,有什麼好醜不醜的?」
「雷因,我發覺,你雖然年紀比我大,但一點也不瞭解愛情。」水芝茵憐憫地望著他。「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談戀愛的時候,對方在自己眼中就是神仙,現實那種東西是不存在的。」
「荒唐,這種愛情又怎麼經得起考驗?」雷因的確沒談過戀愛,他的人生在最輝煌的時刻就斷了,從此,他專心生活都沒時間了,又哪有餘力再去碰其它事物?
「熱戀不需要考驗,它只要甜蜜就夠了,等到時間一久,熱戀會昇華為愛情,再變成親情……最後,它便成了生活。」
「那談戀愛做什麼?」他覺得可笑。
「當然是為了快樂,只要想著他、看著他,我的心口就會發熱、臉蛋會燙紅。而他,我要他想起我時,覺得我美麗、溫柔、像天仙下凡一樣。」
「但事實上,你只是個凡人,你不是神仙。」
水芝茵用一種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望著他。「你還是不懂。過早認清現實只會讓感情枯萎。如果你看到一個青春美麗的女孩,才動心,立刻就瞧見她雞皮鶴髮的模樣,你還會喜歡她嗎?」
這種事他沒想過,但……「只要是人都會老。」
「所以我就要提前在傑哥面前憔悴,狠狠打擊他的心,讓他對未來美好的婚姻生活失望?」
「倘若他連這點打擊都禁不起,那他未免太沒用了。」
「要怎樣才算有用?他二十三、而我也才二十,我們的人生本就該是粉紅色的,若不是這場該死的車禍,我們現在應該快樂地享用燭光晚餐,到海邊看星星、上山賞櫻花,交換無數的甜言蜜語,編織美好的未來……」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哭吼出聲。「雷因,你毀了它。」
真的嗎?教他們認清事實是錯誤?雷因懵了。
「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他無奈地往外走,到了門口,低沉的嗓音自青白的唇進出。「也許你說得對,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人不可能永遠靠著夢想過活,總有一天,我們要面對現實。」
「就算如此,這總有一天的一天,也不該由你來決定。」她語如冰珠。
他只能長歎。「如果你繼續接受錯誤的治療,延誤傷勢,導致復原無望。你以為,你又能瞞他多久?」說完,他終於走了。
水芝茵恨得牙齦都咬出血了。
周姨的治療真是錯誤的嗎?她不清楚,但周姨的履歷表十分完整,擁有一流的學、經歷,也曾照顧過很多像她這樣的傷患,幫助他們痊癒,沒理由用在她身上不行。
但,三個多月過去,她的傷—直沒有起色也是事實。
要不要試試雷因的方法?她拿不定主意,腦海裡浮現林永傑閃躲的眼神,她的心像是被撕裂了。
說實話,那一刻,她恨林永傑的軟弱,勝過恨雷因戳破她的偽裝。她是他的未婚妻啊!難道他從沒想過她不可能永遠健康,意外總會發生,倘若她發生了什麼不幸,他是不是願意照顧她?還是一旦她美麗不再,他就再不會回顧她一眼?
可冷靜下來思考,林永傑畢竟出生富裕人家,從小被保護良好,又怎預料得到現實會如此狼狽?她真的不該怪他深受打擊而失態。
「說來說去都是雷因的錯,如果不是他的自以為是,我和傑哥之間也不會出現裂縫了。」不管如何,她是恨定雷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