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兩心 第二章
    好髒!  

    這是朱萸對楚成家的第一印象。  

    很難想像鼎鼎有名的「幽冥將軍」家裡竟沒請半名傭人,而週遭環境亂得媲美福德坑!  

    「我是人、不是豬。」她嘟起嘴,低聲咕噥著。「我拒絕住進豬圈裡。」  

    雖然她的話很傷人,但楚戊也不得不同意他家暫時是無法住人了;恐怕連豬都不願降格入住。  

    唉!司辰宇、岳筱晶這對夫妻檔未免也太狠了,借住他家、成天指揮他做東做西不打緊;利用他家開舞會,曲終人散後,拍拍屁股便走人,而這堆積如山的垃圾就這樣留下來充當借宿費?!  

    果然好人做不得!再一次感歎自己的識人不清、認錯主子,楚戊心想,不知道時光可不可以重來,給他一個改過遷善的機會?  

    「算啦,今晚咱們就先到我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裡暫住一夜吧!」  

    「那裡有床嗎?」朱萸摸著頭上未拆的繃帶。「我可不愛睡地板。」她從不虐待自己、並且有話直說。  

    楚戊重新打量她一遍,嬌小的身材、清清秀秀的容顏,就像路邊隨處可見的鄰家女孩;不過她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  

    她的瞳孔比一般人淡,淺淺的咖啡色、渾似透明的水晶玻璃,看似柔弱,但細瞧卻會發現底層隱藏著一把火,又熾又烈,清楚地彰示出她強硬的性格。  

    這是個敢愛敢恨、永不服輸的女孩!他心底掠過一抹激賞,可臉上仍然是那始終不變的一號表情——冷酷。  

    「放心吧!我不會委屈病人去打地鋪的。」砰地一聲,他使勁關上家門,眼不見、心不煩。  

    「還有,我也不跟陌生男子同床。」尤其是一個擁有殺人嫌疑的男子;誰曉得他會不會睡到半夜突然掐斷她的脖子?  

    楚戊冰冷的目光掃過她戒慎的臉。「我不會佔你便宜。」事實上,他準備送她去公司休息室後就回來整理家務;畢竟是自己的寶貝窩,叫人糟蹋成這副德行,他都快心疼死了。  

    朱萸撇過頭,悄悄地吐了吐舌,要她相信這壞蛋的話,除非豬長翅膀飛上天去。  

    自從三日前,她在「黑暗帝國」總部停車場對他設計一場假車禍後,雖然沒成功,但也算順利找著賴上他的借口。  

    隨後,他把她送入帝國專屬醫院,挨了三天不人道的身體撿查——只准吃流質食物、打針、抽血、吞胃鏡……天知道她不過在後腦勺上撞出了一個包,幹麼要吞胃鏡?  

    這期間,他未曾出現探視她一眼;直到傍晚,醫生下了明確的指示,沒病沒痛的人不該再佔用病床浪費醫療資源;他才出面將她領走,然後帶她來這……垃圾堆。  

    「走吧!」楚戊催她前行,離開這處「傷心地」。「送你到公司後,我還有事要忙。」不知道掃上一晚能不能將他可愛的家恢復原樣?  

    朱萸低頭,暗自咬了咬牙,楚戊給她的印象一如過往的惡劣。  

    他從來不笑,見著任何人都板著一張臭臉,好像大夥兒都欠他幾千萬未還似的,尤其待她特別冰冷,一副將她當成累贅、恨不能丟之而後快的表情。  

    但她絕不會輕易被甩脫的,在未查明姊姊的死因前,無論使出何種手段,她誓必纏死楚戊。  

    「你還是想不出任何事?」進入電梯後,楚戊問她。  

    「我知道自己叫朱萸,今年十八歲,其他……」吸吸鼻子,她刻意製造出楚楚可憐的假象擾亂他的注意力。  

    「然後呢?」楚戊皺緊雙眉,嬌柔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唯有永不服輸的堅強意志才能妝點出她一身的光彩。  

    「我一定會想起來的。」她特別換了個灑脫的語氣,心想,既然裝可憐感動不了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她只有換個方法對付他。「我不會麻煩你太久的。」她一邊說、一邊偷覷他嚴酷的峻臉,不知道有沒有騙過他?  

    他漠然不語,削薄的雙唇緊抿出一道冰冷的線條。  

    真是個沒良心的傢伙!朱萸在心裡罵他千百遍,心想主動攻擊既無效,不如就以退為進好了。  

    「不然你送我去警局好了,相信警察先生一定會幫我找到我的親人、送我回家。」  

    警察的效率要有這麼高,就不會有一群走失老人天天上電視等人認領了。楚戊可以想像得到送她進警局的下場是警察再將她轉送某公益團體,而後等著她家人提出失蹤人口協尋。  

    倘若她的家人一直沒發現她的失蹤,而她的記憶又始終沒有恢復,那麼她的下半輩子大概就注定與家人無緣了,她會一直等到老死,然後變成孤魂一縷。  

    那還不如他將她留下,同時派遣帝國人員調查她的身世,效率可能還會高一些。  

    朱萸一直跟著他,走出電梯、進入地下停車場、坐進車裡,一路上他半句話不吭。  

    「喂,你的決定呢?」她不耐煩了。  

    「今晚你先住在我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他的聲音冷冷的,沒什麼起伏。  

    她最討厭他這種要死不活的表情。「你若怕麻煩,不必勉強,儘管把我送走,別成天擺臉色給我看!」  

    他擺臉色?他滿心只曉得記掛她失去的記憶,幾時擺過臉色給她瞧了?楚戊邊發動引擎、邊想著她的話。  

    「喂,你倒是回句話啊!」婆婆媽媽的,真不像個男人。  

    「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他總算開口了,接的卻是這個不相干的話題。  

    她瞠目結舌,為他的莫名其妙大動肝火。  

    楚戊將車子駛出了停車場,而後暫停在馬路邊。「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混帳!這傢伙擺明了在耍她嘛!一把怒火衝上朱萸腦門。「燕窩、魚翅、鮑魚、龍蝦!」王八蛋,敢作弄她,她決定吃垮他。  

    大清早,朱萸被一陣怒吼聲給吵醒了。  

    而吼聲的主人並非旁人,乃是楚戊將軍是也!  

    「這傢伙,一天不罵人嘴巴會爛掉是不是?」恨恨地啐了聲,她朝天翻了個白眼。  

    昨晚,楚戊將她丟在這間休息室後便逕自離去了;也好,反正她從不需要任何陪伴,他的失禮反而給了她一個搜查他辦公室的大好機會,而她也毫不浪費時間地工作了大半夜,並且得到一個天大的「沮喪」。  

    顯然楚戊是個相當謹慎的人,他的電腦裡設了重重的密碼,而她甚至連第一道密碼都解不開,再加上他的文件櫃也上了鎖,所以她唯一可以翻到的只有辦公桌抽屜裡幾張寫滿雜事的紙。  

    這對她的計劃是一大妨礙,他越小心、她便越難達成她的目標。唉!她甚至有預感,憑她一己之力想在楚戊身上挖出半點兒秘密,絕不只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  

    「唔!」痛苦地揉著太陽穴,外頭持續不斷的吼聲震得她耳膜生疼。「那傢伙到底還要吼多久?」四肢並用爬下床鋪,朱萸打開休息室的門,偷偷往外望去。  

    目前她暫住的這間休息室原屬楚戊專用,地點就設在他的辦公室裡;兩個不同的空間,只有一道薄薄的門相隔,因此他做任何事都瞞不過她的耳朵;而這正是她最大的不幸。  

    天可憐見,她昨兒個夜裡可是「工作」到天亮才合眼啊!而「黑暗帝國」偉大的楚先生居然在三個小時後便以他可怕的怒吼聲將她給吵醒了!這是否代表著他正賜予她詛咒他祖宗十八代、順便將他整得屁滾尿流的權利?  

    畢竟對一名睡眠不足、卻又滿懷正義感的女性而言,她確實擁有天大的資格來教訓這名專以言語暴力欺凌女子的楚大壞蛋。  

    當第三名女性職員在楚戊的怒吼聲中抽泣地跑出他的辦公室後,朱萸悄悄縮回腦袋,恨恨地在休息室裡揮舞著拳頭。哼!豈能放任他持續欺負女性同胞而不理?非得給他一點兒苦頭吃吃不可,教他明白女人並非好惹的!  

    重新爬回床上,她靜待吼聲消失。  

    外頭,辦公室的大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一堆人來來去去,各有不同的理由;唯有楚戊的吼聲始終驚人。  

    朱萸看著手錶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她以為他要吼到地老天荒時,吼聲突地停了。  

    休息室的門板上傳來兩記輕敲聲。是楚戊,他工作告一段落,正想進來看看她醒了沒有?  

    朱萸沒回答,七手八腳鑽回被窩中躺好。  

    卡嚓一聲悶響,半晌沒得到回應的楚戊終於自行打開休息室的大門。  

    朱萸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楚戊放輕腳步走到床邊。還沒醒嗎?睡得可真久,不過也難怪,昨晚他們吃完飯回到休息室已過十二點,她會累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並不打算吵醒她,自顧自的轉身走了出去。  

    朱萸立刻跳下床鋪,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走出辦公室後,直接步入走廊轉角的男性洗手間裡。  

    她終於想到怎麼整這隻大沙豬、教會他尊重女人的道理了。  

    隨手取來牆角的拖把,她將之卡死在洗手間的門把上,而後快步溜回休息室內。  

    雖然很想目睹他出糗的模樣兒,可她深明不在場證明對於一個犯罪者的重要性,因此寧可犧牲一點兒小小的樂趣,也不願將自己暴露於危險中。  

    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她還留在楚戊身邊一天,終能見著他栽跟斗的模樣兒。  

    另一邊,楚戊小解完畢正想走出洗手間。「咦?」門居然推不開,是卡住了嗎?  

    他加了兩成力道使勁地推它,不成,門板動也不動。  

    他使出十成力道撞它,怪了!卡得還真不是普通的緊。  

    楚戊隱隱皺起眉頭,怎麼會這樣?剛才進來的時候門還好好的啊!不可能無緣無故卡死吧?  

    況且「黑暗帝國」總部大樓用的建材概屬一時之選,絕無突然壞掉之理,難不成是有人在整他?  

    「嗤!」略一搖頭,他削薄的唇角微彎,明明是想苦笑的,可一配上那張冷酷的峻臉,再多的無奈也變譏諷。  

    「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我這張臉才不會再無端招惹是非。」他低歎,同時大腳抬起,砰地一聲劇響,厚達五公分的實心木門硬生生給踹飛出去、直撞上走廊對面的牆壁,粉身碎骨成了飛揚的木屑。  

    巨大的動盪震撼了整層樓。  

    司辰寰第一個跑來看好戲。「哇!廁所的門得罪你啦?」  

    楚戊半聲不吭,只專注地看著地上那枝斷成兩截的拖把;若沒猜錯,剛才卡死洗手間大門的「兇手」正是它。  

    第二個湊熱鬧者——風浩天,順著楚戊的目光看見了地上拖把的殘屍,腦海中閃過一點靈光。  

    「又讓人給整了?」他搖頭。「早提醒你別一天到晚擺一張死人臉嚇人了,難怪總是招人誤會,你自己算一算,這個月被整幾次了?」世人總是看臉、不看心。其實「黑暗帝國」四名主事者中,就屬楚戊最善良,只不過臉蛋長得冷硬了一點兒罷了,竟就成了所有怨恨帝國人士們洩憤的箭靶。  

    楚戊皺眉,他從來也沒想過要擺臉色嚇人啊!生來一張冷峻的面皮又不是他的錯,豈能因此把他定罪?  

    「我說楚戊,二十一世紀已不流行高壓統治了;你真該學著笑一笑,這樣別人就不會再畏懼、誤會你了。」連司辰宇都受到驚擾出面規勸他。  

    「笑容」真能解決一切?楚戊雖不大相信,但皇帝都這麼說了,也就不妨試試。  

    輕咳一聲,他伸手抹了抹臉,勉強彎起兩片僵硬的嘴皮子。「這樣嗎?」  

    「惡!」霎時,作嘔聲此起彼落。  

    司辰寰面色慘白地趴在牆壁上。「天哪!鬼都笑得比你好看。」  

    「什麼?」風浩天進一步落井下石。「我直以為自己大白日裡活見鬼了呢!」  

    司辰宇撫額長歎一聲。「楚戊,笑容是用來展現親切的,不是……呃,嚇人。」雖然很殘酷,但楚戊的笑容確實足以嚇死活人、嚇活死人。  

    楚戊深吸口氣,試著改變唇角彎起的弧度。「這樣呢?」  

    司辰寰轉身吐到無力。  

    「算了,我來幫你吧!」風浩天看不下去了,雙手拉住楚戊兩邊臉頰,試圖幫他牽扯出一個最完美的角度,以彰顯他美好的內心;不過……  

    「惡……」司辰寰擺擺手。「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一步。」醜東西看太多有礙身心健康,他要尋芳探美去了。  

    司辰宇比較有耐性,直等了五分鐘。「浩天,你不會也在整楚戊吧?」怎麼把他越弄越可怕了?  

    「我放棄了,皇帝。」風浩天高舉雙手投降。「將軍大人絕對是天底下最正字標記的壞蛋臉;除非奇跡發生,否則他這輩子是嚇定人了。」  

    楚戊摸著自己的臉,其實他的五官分開來看,每一部分都很性格,只不過組合在一起就變質了。  

    從來沒人說他長得醜,可大夥兒就是對他心存戒慎。他們說他冷酷、狠戾、陰鷙……只有天知道,他的本性壓根兒與那些形容詞沾不上邊。  

    「別這樣,楚戊,我們共事這麼久了,我很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工作能力一把罩、待朋友有情有義、又會做家事、每天傍晚還會去餵住家附近的流浪動物,雖然……嗯,外表是有點兒可怕……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你那麼高,足足有一九○公分,五官又冷硬堅實,一雙眼比刀子還利,會嚇到人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你也只有這麼一點點缺點啦!基本上你的優點還是比缺點多的。」司辰宇這番話應該是安慰吧?  

    但不知為何,聽進楚戊耳裡硬是覺得百味雜陳;他這張臉啊——  

    唉!還真的是只能「唉」了。  

    朱萸待在休息室裡,靜靜等著楚戊歸來。  

    她想看他懺悔的臉,受到洗手間的教訓,他應該會反省一下自己的態度吧?  

    為人處事該當溫文有禮,就像她的姊夫李成允,一舉手一投足莫不充滿紳士風度;不似楚戊,動不動就粗魯咒罵,簡直是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叩叩叩,門敲三響。  

    「請進。」她說。  

    楚戊開門走了進來。「你醒啦?」他的聲音淡淡的,毫無抑揚頓挫,就連表情也是一逕的冷酷。  

    這傢伙當真是一點都不懂得反省耶!朱萸不禁在心裡暗罵一聲。「王八蛋!」  

    「已經十點了,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飯?」無視於她的忽視,他自顧自問道。  

    朱萸斜睨他一眼。「你要請我吃嗎?」昨晚敲了他萬把塊,難道他不心疼,今天還有勇氣請她吃飯?  

    他點頭。  

    「那好,不過你得等我梳洗一下。」她跳下床鋪,走向休息室附屬的洗手間,在經過他身邊時,故作不經意地問:「剛才突然『砰』地好大一聲,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是我踢破走廊轉角那間洗手間大門的聲音。」他陳述事實。  

    她聽得眉頭一皺,這傢伙的個性真討厭,一點正常人的情緒也沒有,冷冷冰冰的、教人摸不清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這裡就有洗手間啦!你幹麼跑到外頭去上、還踢破門板?」  

    「我怕在這裡上洗手間會吵到你的睡眠。」他說著,一臉淡然。「會踢破門板是因為不曉得哪個人趁我進洗手間之際將大門卡死,我想出來、又出不來,只好踢破它。」  

    想不到他還會顧慮到她的睡眠,不算冷酷到不可救藥嘛!但他為何對於挨整一事無動於衷?是沒發覺,還是不在乎?  

    「你有得罪人嗎?否則人家幹麼這樣整你?」她試探性地問。  

    孰料楚戊卻非常乾脆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她感到心底稍熄的怒火又竄燃了起來。「你就不會用心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人厭的事,才會招來一番惡整?」  

    他低頭想了一會兒,他很有自信自己做的任何決定都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因此他實在不懂別人為何會誤解?  

    「想不出來。」  

    她的耐性宣告崩潰。「你若沒做錯事,人家怎會無緣無故整你?」  

    「這……也許對方整錯人了。」  

    豬都比他聰明!朱萸真懷疑用楚戊這種人掌管四分之一個帝國,「黑暗帝國」怎能維持到現在還未瓦解?  

    「我請問你,當時洗手間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沒有其他人在,又哪會整錯人?」  

    「但我確實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人的事。」他向來為人處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  

    「你確定?」朱萸冷笑。「做壞事的人通常不會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你的意思是我在無意中得罪了人?」  

    「沒錯。」  

    他不說話了,低頭想了好久。  

    「如何,發現自己錯在哪裡了?」但願他不是那種死不認錯的人,否則她還會準備一桌更美妙的整人佳餚等著侍候他。  

    他抬眼,直勾勾地望了她半晌,最後十分乾脆地一搖頭。「我還是不知道,不過……你為何如此關心我被整的事?」  

    「呃……」想不到他雖混帳,卻不笨,輕易便察覺了她言行中的不合理。「也沒什麼啦!」她拚命轉動腦子想出一條安然脫身之計。「好奇嘛!我……覺得有點兒奇怪,你如此了不起,我……是說,看你的辦公室這麼大、還附設休息室,顯見你的社會地位不低,怎會無緣無故挨整呢?」  

    「哦!」他聳肩。「也不是第一次了。」全是他這張「壞蛋臉」惹的禍!  

    「是嗎?」她傻笑。原來怨恨他的人還真不少,看來她是沒整錯人。  

    「算啦!別再提那些事了。」多想也不過是多傷心,楚戊既不想去做小針美容、換一張「善人臉」,當然也就只好將就忍受這張「壞蛋臉」了。「你還是快去梳洗,我帶你出去吃飯,再晚我要開會就沒空了。」  

    「喔!」她頷首,走進洗手間,心底的火卻還沒消。  

    真沒見過如此駑鈍、不知悔改的人!朱萸懷疑楚戊的字典裡可有「反省」二字?他根本是冷漠到除了自己外、毫不關心他人情緒嘛!  

    邊刷牙洗臉、她邊在心底唾罵他的惡劣,絕不能放任他繼續猖狂下去,否則不曉得又有多少人要受迫害!  

    「嗯!剛才的教訓太小了,應該給他更難忘的一擊才對。」朱萸望著洗臉台上的水龍頭,一條計謀浮上心頭。  

    她飛快梳洗完畢走出洗手間,來到休息室裡唯一的穿衣鏡前整理儀容。  

    楚戊站在一旁耐心地等著她。  

    「啊!」她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我的手錶忘在洗臉台上了,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出來?」  

    他頷首,沒說第二句話,轉身走進洗手間。  

    朱萸適時又開口道:「對了,我要告訴你,洗臉台上的水龍頭……」她越說越小聲。  

    「水龍頭怎麼了?」楚戊在洗臉台上找到她的手錶,正拾起表放進口袋裡,又聽她提起水龍頭,他下意識伸手去摸。  

    「別碰水龍頭,它壞掉了!」她大喊,但……  

    來不及了——  

    嘩地一聲巨響,楚戊的手指才碰到水龍頭,一股猛烈的水柱就這麼噴了出來,淋得他滿頭滿臉一身濕。  

    她應該先提醒他別碰水龍頭的,而不是讓他注意到水龍頭後,再告訴他別碰。楚戊心裡如此想著。  

    朱萸小小的臉蛋出現在洗手間的門口。「你碰了水龍頭?」  

    「很明顯,不是嗎?」他的聲音低沉,目光微暗,但整體看起來仍是永遠不改的冷酷。  

    她不禁疑惑,她的惡作劇到底有沒有影響到他?倘若不論她對他做出何種警告,都無法督促他去反省自己不當的言行;那麼她花費如此多心思又有何用?  

    他沒有抱怨、也沒有生氣,是不擅、也是不想;人生總有意外,他不以為這一點點小事值得大驚小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有此無奈,他的臉、他的言行舉止太容易招惹誤會,以至於人生中的「意外」總是接二連三。  

    唉!看來他是注定過不了平凡人的平凡生活了。  

    雖然有許多朋友能夠接受他外表與本性天與地的差異,但有時他仍不免貪心,希望世間能再出現一個不只接受他、更能理解他、甚至愛戀他的女人。  

    不過那很困難,通常女人一見著他,十個有九個會被嚇跑,另一個沒跑的是瞎子,看不見他的「壞蛋臉」。  

    天使真是可愛!  

    他的天使,完美無瑕、純潔善良;他箕希望將天使留在身邊一輩子、永不分離。  

    但不行,因為生著一雙雪白羽翼的美麗天使,生來就是要四處飛翔的;所以他鬆手、放天使高飛。  

    儘管依依不捨,可也沒辦法。  

    他只求能遠遠守著天使、守著天使的純潔直到生命盡頭,這樣他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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