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以前,姚瑤覺得自己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十五歲以後,她感覺被幸運之神捨棄了,她的人生轉進一條荊棘重重的道路。
而今,她長到二十五歲,基本上已經覺得自己不是地球人了。
她原以為丁絡要經營一個農莊,肯定要大興土木,整隊整隊的建築工人、泥水車、吊車、怪手……總之是要花費龐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搞好他的計劃。
誰知道他不過把整片山坡地稍微整理一遍,那些草木森林的卻是一點也沒去動它,該長多大的樹就讓它繼續在原地生長,他就拆了那棟金碧輝煌的大廈,然後把大片土地重新規劃一下,弄些蔬菜、五穀的種子丟下去,就開始對外招收會員。
他的廣告辭是這樣的:回歸自然,解放你疲憊的身心,擺脫壓力,盡在桃花源。
然後,居然真的就有一些什麼科技新貴、政商名流和他聯絡,想要瞭解這是個什麼東西?
丁絡大力向他們鼓吹親近自然的好處,讓他們簽下合約,或三月或半載,最長是三年的合約,讓他們使用這些土地種植有機農作。當然,想要養雞、養鴨、養牛、養馬都行,只要不在這裡搞些會破壞自然的行為,他們可以享受全世界最悠閒的生活,當然也是最原始、最辛苦的。
丁絡劃給他們的土地上也就弄了個木頭架子,想要把它們變成一棟可以居住的小木屋,還得那些富豪們自己動手。
這裡倒是水電俱全,只是沒有電視、電腦那些現代玩意兒。水也不是自來水,是地下水、山泉水。
吃食嘛,那就是客戶們自己的農作了,種菜的可以跟種水果的以物易物,想要養家禽、做畜牧的也此照辦理。
在姚瑤的想法裡,那些個有錢人平常生活被人服侍慣了,哪裡肯來這種荒山野嶺做苦力?
偏偏,他們一個個看到這片自然山景,腦筋就開始打結了,合約一張跟著一張地簽,光是手續費和租金就讓丁絡賺了個荷包滿滿。
難道這些個有錢人好日子過太多,腦子都秀逗了嗎?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生活不過,一個個削尖了腦袋要往山裡墾荒?
丁絡笑她不懂得有錢人的心理。「你以為他們財勢都有了,接下來想要追求的是什麼?」
她捧著腦袋苦苦思索。「權力、地位……或者他們還想在歷史上留下一筆?」
丁絡大笑。「這些人的野心還沒有這麼大,名留青史,你以為古今中外有幾個人可以做到?他們生活都富足了,心靈卻是空虛的,他們很多人都是拿命去拚才掙了這麼多錢回來享受,可是也把健康賠進去了。這說不上是對還是不對,不過如果可以讓他們有個地方喘口氣、抒發一下壓力,安撫疲累的心靈,又能得回一點點健康,為什麼不要呢?你以為在台灣每年健康食品和減肥產品的市場有多少,在我這裡,我兩樣都可以滿足他們,你說,他們還不趨之若鶩嗎?」
他解釋得很清楚,她卻聽得似懂非懂,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丁絡做生意也沒有別的竅門,就是捉準了消費者的心理。
「看來你對做生意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你幹麼天天苦著一張臉,好像被人倒了幾百個會一樣?」
姚瑤不說還好,她一提,丁絡深埋眼底的憂慮就像潮水一樣,再也掩蓋不住狂湧而出。「你不覺得最近三個月日子過得太安寧了嗎?」
「難道你喜歡過那種驚險刺激,天天水裡來、火裡去的生活?」拜託,她可是對於能夠重返田園感到無比自在與滿意好嗎?
他其實過什麼日子都無所謂,他曾尊貴若王子,也曾落魄似乞丐,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所以雖然才區區三十五歲,他的心靈卻似七旬老翁,真的沒有太多的慾念了。
而這也是他喜愛姚瑤的原因,她清新自然,就像空氣一樣,平時你不會感受到她的重要,可是人沒了空氣,那就是一個「死」字了。
他感覺跟她在一起沒有驚濤駭浪,就是一股淡淡的溫暖,讓人整個心靈都平和起來。
人的心若是失去了安寧,就算擁有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沒用,日子總不會舒坦的。
因此,姚瑤一直內疚他為了她而失去丁家大少爺的地位,而他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她之所以這樣不離不棄陪在他身旁,是不是為了報恩?
但就算他們之間無關乎情愛又如何?他們就是想相守,看著對方,心便滿足了,那愛與不愛就都無所謂了。
也因為兩人相守的日子太快樂,他更擔心那暗地裡可能出現、破壞一切的陰影。「你不覺得奇怪嗎?三個多月了,我父親一點行動也沒有,這不像他的個性。」
姚瑤一拍額頭。「你也太杞人憂天了吧?你們好歹是父子,血緣天生,難道還要揮刀互砍,直到一方死絕不成?」
真能一死了之反而是幸事,最可怕的是生死兩難。
「我父親從來不會原諒背叛他的人,就算我是他的兒子,他不會將我趕盡殺絕,可他也不會輕易饒過我,總是會有一番懲戒的。」這可是他親身得來的經歷。
「他之前不是弄垮了你的網路商店,連你名下的一些基金、股票都被他凍結了,這不就是處罰了?整整搞掉你十年努力,不是一年,是十年耶!人生有幾個十年,這懲罰已經夠嚴重了。兩父子的,難不成他還要把你痛打一頓?」這些事她本來是不知道的,是來到山裡後,日夜磨著丁絡,才讓他一點一滴吐出來的。
他倒也不怕挨打,最擔心的是,他反抗越激烈,丁兆的報復就會越狂猛。以丁兆的個性,本是不屑對小女孩動手,但真被惹毛了,狗都會跳牆了,更何況是丁兆。萬一丁兆動了以姚瑤威脅他的念頭……丁絡不敢想下去,憂慮的眼神又再度凝定在姚瑤身上。「小瑤……」
她一個蹦跳退離他一大步。「我突然想起田里還有些事得忙,你想煩惱自己去煩吧!我先走啦,拜拜!」哼,這三個多月,他可沒少勸她離開過,道理說不通就用感情來砸,搞得她頭都昏了,倒也教她學會了什麼叫察言觀色,現在他一有什麼不對勁,她轉頭就跑,料他也沒膽用暴力丟她下山。
哼,他捨得嗎?她碰破一塊皮他都要心痛大半天的。
丁絡是這裡的大老闆,而她是丁絡最寶貝的人物,所以在這片山林裡,她可是威風到天都可以砸下一塊。
更重要的是,她的種地才能在這裡備受重視,那些客戶,管他在外頭多麼威風凜凜,有關種地的問題還不都得來詢問她。
她真正感覺這裡才是她應該生存的地方,站在這裡,站在丁絡身邊,她如魚得水,快樂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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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兆臉上的陰霾厚得可以刮下一層霜來。
打從他將丁絡趕出去,又凍結了丁絡所有的財產,他就在等著丁絡後悔、回頭向他認錯。
他原本估計最多不過三個月,丁絡就會投降,會認清現實,就像十六年前那樣,再度回到他的羽翼下做個乖兒子。但現在都半年了,丁絡一點消息也沒有就算了,據說他還在外頭搞了個桃花源,並且做得有聲有色。
他低頭看著手下送來有關丁絡的資料,一個沒錢、沒人脈的年輕人到底要怎麼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創業、成功?
除非丁絡真是老祖宗說的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商業奇才。若真如此,他倒也不需再限制丁絡,或者想辦法替他累積龐大金錢,協助他日後為丁家漂白成功,乾脆由著丁絡去自由發展,可能對丁家的未來還更好呢!
只是,丁絡真是商業奇才嗎?
然後,丁兆在報告上看到一個名字:姚瑤。這小丫頭倒是重情重義,傾姚家財富幫助丁絡,自己更是對丁絡不離不棄。
也許丁絡就是因為有姚瑤在身邊,所以才能這麼順遂吧?
這大概是年輕人口中常說的愛情的力量。丁兆一輩子沒愛過,也不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不過在他的想法裡,一種空泛到看不見、碰不到的東西,能有什麼用?現代人發誓都可以當飯吃,簽了合同也能銷毀的,要說愛……那太虛幻了。
真的要讓丁兆認同丁絡和姚瑤,除非他們通過了他的考驗,那麼,他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自由發展;成功了,固然欣喜,萬一失敗,反正他現在還活著,手上也有幾分力量,還是足夠給兩個小輩收拾麻煩的。
他把關於丁絡的報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一個計劃在他心中成形。他準備使出最後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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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丁絡的桃花源正式開幕的那一天,丁兆出現了,身邊還帶著一個清靈水秀、容貌嬌妍更勝天仙的美麗女子。
姚瑤有點緊張地看著丁兆的龐大排場,一排十輛四輪傳動的休旅車,同型同款,莊嚴的黑色,威風無比。
而那些休旅車門一打開,每輛車裡都坐了五個高壯大漢,個個肌肉鼓鼓、胳臂能跑馬的雄偉樣子,一下子就把丁兆護在中間。
看著他們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姚瑤忍不住懷疑丁兆是來砸場子的,否則派那麼多保鏢跟著幹什麼?
她哪裡知道丁兆是被丁家人不得善終的詛咒嚇怕了,不管去哪裡,護衛都是很嚴密的,倒也不是故意來這裡找碴的。
反倒丁絡看到父親,鬆了一口氣。
過去半年,丁兆一直沒對他的表現有過任何干預,好像不在乎他的背叛,但丁兆怎麼可能是那種大度能容的人?
丁絡成天提心吊膽,深怕哪天丁兆雷霆般的報復就要降臨他頭上,這也是他想盡辦法要姚瑤離開的原因。不過她比他有個性多了,說不走就是不走,任他軟硬兼施,她硬是在這塊山林裡賴了下來。
現在丁兆親自找上門,丁絡反倒開心,兩父子乾脆光明正大過上一招,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切簡單明瞭。
丁絡露出一臉的歡笑走向丁兆。總是父子天性,半年不見,還是有些想念的。「父親安好。」
丁兆看看丁絡、再看看這熱鬧的開幕儀式,來參加的賓客有很多丁兆都認識,雖然還構不上真正的上流社會人士,不過也稱得上精英之流了。
看來丁絡很有一些本事,短短半年就經營出這些人脈,可是他能通過他的考驗嗎?
「阿絡,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個結,是你十九歲那年肇下的,你長年茹素,刻意清苦過活也是因為這個心結。如今,父親就親手為你解開這個結。」丁兆伸手招來那個天仙也似的美貌女子。「柳清清,今年二十五歲,就是她的手下在十六年前扔了一個書包、救了你一命。」
丁絡張大了嘴。他想過丁兆來破壞他的開幕會、綁架姚瑤威脅他,或者再一次整垮他的事業……但他萬萬沒想到,丁兆會找來一個女人冒充他的救命恩人。這算什麼?八點檔的愛情肥皂劇?
難道丁兆以為他是傻瓜,會弄錯救命恩人?當年那只書包他到現在還留著,上頭清楚寫著姚瑤的名字,又關這個叫柳清清的女人什麼事了?丁兆耍這種把戲太低能了,完全不像他慣用的手段,莫非半年前他真被姚瑤氣到爆血管、變癡呆了?
丁絡還在呆滯中,姚瑤已整個人蹦起來,跳到柳清清面前。「是你!我記得你──啊!九歲那年我的確來過台北,爺爺帶我來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可一下火車我就跟爺爺走散了。我一個人到處走,看到公車就上去坐一陣,又下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想拉個人問路,可路上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好像趕著去辦什麼要緊事,我也不好意思攔阻他們,就看到你一個人悠悠閒閒地在那邊閒晃,我想我們年齡相當,也許你可以給我指一下路,結果你──」
「無禮。」柳清清把姚瑤伸到她鼻尖的手指一下子拍掉。「你一個下等人也敢碰我。」
「對!當年你也是這麼說。去你的,你以為你是誰?公主嗎?問一下路都不行。」當然啦,姚瑤的脾氣不是很好,所以當場跟柳清清吵了起來,還拿自己的書包要砸人。誰知道柳清清看似獨自一人逛街,其實身邊跟了很多保鑣,他們原是見姚瑤幼小,不會對柳清清有什麼傷害,才讓她走到柳清清身邊。誰知兩個小女孩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那些保鏢緊張地出面制止,結果就是姚瑤的書包被搶走,扔掉了,而姚瑤心有不甘,死活追著柳清清要她道歉賠禮。保鏢也不好對一個小女孩出手,迅速帶著柳清清坐上一直暗隨在大小姐身後的車子走了,讓姚瑤在後頭追得氣喘吁吁,連書包都忘了去撿。
至於姚瑤為什麼會忘記這件事?那真是天性作怪,她從來就像根小爆竹一樣,一點就燃,可爆完便算,從不特意去記憶那些讓她不愉快的事。所以之前丁絡跟她提起他在西門町遇險一事,一來,當時姚瑤還小,又是第一次上台北,哪知道她把自己丟在什麼地方?二來,柳清清給她的印象太惡劣,她氣壞了,下意識抹掉了那段討厭的記憶。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誤會,那個被扔掉的書包救了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以為扔書包的人就是書包的主人。湊巧的是,那個書包的主人死活不依地追著那些扔她書包的人要求賠禮,至於扔書包的人,早坐著車子走了。年輕人就看著那個匆匆而去的女孩,心中便認定書包的主人品性高潔,施恩不望報,哪裡知道中間有這麼一大段曲折故事?
柳清清的身份,也真是個公主般的人物。柳家在曾祖父母那一代移民英國,努力了幾十年,出了兩個在學術界大有名氣的子孫,又在商界建立起一個企業王國,讓一向封閉而排外的英國社會不得不對柳氏一家另眼相看,後來她父親還娶了個沒落貴族的女兒做老婆,生下柳清清,這下子真的是錢、權、勢、名聲,樣樣都足了,所以柳清清是有本錢高傲的。
丁兆附在丁絡耳邊,低聲跟他說了這一段故事,丁絡聽得目瞪口呆、久久無法言語。
「當年若非柳小姐恰巧隨父母返台探親,你的小命可能就報銷了。雖然人家救你不是蓄意,可是這救命大恩總是實情,你還是要好好向柳小姐道謝一番,也才不枉父親千里迢迢、費盡心思將柳小姐請來這裡。」
丁絡雖然被這一團亂搞得腦袋打結,但基本的理智他還是有的。「不知父親為了這事費了多少心思?」
丁兆也不瞞他,直言道:「從你說要跟姚瑤訂婚那天起,我就派人重新調查當年的事,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便釐清了一切脈絡。」
也就是說,丁兆早對丁絡和姚瑤的婚姻心生懷疑。不過當初他疑的是,兒子並非真正喜愛姚瑤,想娶她不過是為了報恩。
但說實話,也就丁絡那種滿腦子理念、夢想的年輕人,才會相信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有本事用書包砸退一名瘋子,解救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丁兆始終認為那其中必有蹊蹺,只是他也沒想到,真正查到最後,結果會這樣搞笑。
不過,他一直隱瞞這個事實沒有透露,倒不是想藏著一張底牌,以便有朝一日可以拿來對付丁絡。實情是跟姚瑤的粗魯比起來,柳清清那看似高貴、實則卑劣的性子更讓人討厭。倘若非讓丁兆在這兩個女人間選一個當媳婦,他還是比較願意勉強挑姚瑤的。
丁絡可算是服了丁兆的深沈心機,不過……「父親認為我與姚瑤之間除了救命之恩外,別無其他?」
這正是丁兆想知道的。
「我愛她。」丁絡用他這輩子最溫柔的口氣說:「當年的事不過是讓我和小瑤相識的契機,父親不會以為我會因為小瑤並非我的救命恩人就移情別戀吧?」
「愛情,摸不到,看不見,不過是虛幻夢一場。」
「空氣,摸不到、看不見,有它(她)、沒它(她)卻是生與死的差別。」丁絡的神態如此執著,隱隱中竟帶有山嶽般的沈穩。
丁兆望望天、看看地,良久,他明白這一番心計是白費了,心底有幾分失落,也有些許的開懷。
兒子長大了,真正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再不須棲於他的羽翼下尋求保護。眼看著大鷹展開雙翅,雄偉英姿直衝霄瀚,為人父者,誰能不驕傲?
然而,鷹飛長空,要待他倦累歸巢,需要多久時間?也許它另尋了一處更高聳的大山棲身,從此再也不回巢了。
丁兆莫名地想起丁絡剛出生的時候,那個軟軟嫩嫩的小嬰兒,細小的身子好像稍微用點力就會被折斷。那時他只能喝奶,幾CC地喝,及長,能夠翻身了,學會走路,讓老祖宗帶去接受精英教育……現在仔細想來,他們父子真正相處的時間竟是非常地短暫呢!似乎,只是眨個眼,丁絡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丁兆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久久不發一言。
丁絡提著心,觀看姚瑤和柳清清的爭執,看柳清清那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分明出身不差,而且備受驕寵。通常這種女人都很難纏,希望姚瑤別跟她鬧太僵,萬一柳清清記仇,將來會很麻煩的。
他倒是不擔心丁兆又起什麼報復心,依他對父親的瞭解,丁兆不輕易出手對付人,每一出手,必一擊中的,否則便飄然遠遁,絕不干優柔寡斷的蠢事。
果然,丁兆在思考了五分鐘後,很爽快地拍了拍丁絡的肩。「父親祝你生意興隆。」
丁絡大喜,知道自己逃過一劫了。「也祝父親身體康泰、長命百歲。」
丁兆大笑。「天壽而終,所有了家子孫之願也。」話落,他轉身離去,柳清清也跟著走了。對於丁兆,她倒是沒有絲毫的高傲之情,反而隱隱有股畏怯之意。
丁絡暗猜,丁兆一定是捉著柳清清的把柄,才會把這麼一個蠻橫公主治得服服貼貼,讓她來就來、讓她走便走。
其實偷拐搶騙本是丁兆強項,拿這些邪肆把戲來對付那些名門世家是最有效的。所謂名門,最重聲譽,但樹大必有枯枝,任它再歷史悠久、富貴無雙的家族,總有幾件醜聞不想讓人知道。一般正人君子不屑利用這些小事威脅人,但丁兆這樣的真小人還會在乎那麼多嗎?一定是把所有有利的事都利用個徹底嘛!
現在柳清清終於被丁兆帶走,丁絡可以專心來應付姚瑤的怒氣了。看她被柳清清氣得火冒三丈的樣子,一張小臉都脹紅了。唉,何必跟那種被寵壞的千金小姐計較呢?那些人的腦子本來就跟一般人不一樣,說不得氣半天,她還搞不懂你到底在氣什麼?
「小瑤……」
他才叫了她的名字,姚瑤像是被雷炸了腳,一下子跳起來。她可沒忘記當初丁絡是為了什麼拚命追求她。他說是要報恩,但現在事實證明了,他的救命恩人真的不是她,而是那個美得不可思議的柳清清,她的心好慌,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讓她一時連自己是誰都要忘了。
剛才她只顧著跟柳清清生氣,也沒細聽丁絡和丁兆的對話,現在丁絡突然叫她,她以為他對他們的感情反悔了,他……該不會他想去追求柳清清吧?不行啊,柳清清那麼蠻橫……可是她一開始對他也很差啊,她還打過他呢!怎麼辦、怎麼辦?她滿腦袋都是漿糊,心跳亂了拍。
「我突然想起還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你不必送喔!」她說著,跑得像後頭有條大狼狗在追。最終,她還是選擇做只縮頭烏龜。
「你要去哪裡,我有話跟你說。」丁絡追了兩步。
「我不要聽你說柳清清的事,我討厭她,你不許跟我提起她。」她跑得又更快了,一眨眼便無影無蹤。
丁絡怔愣地停下腳步。她搞什麼?難不成……天啊!她該不會真以為他是用救命恩人這種事來挑選一生的伴侶吧?
這下麻煩大了。丁絡匆匆跟來賓打過招呼。幸好他在跟這些人簽約前都說過了,這裡凡事無為而治,就是你管你自家高興就好,少理別人家閒事。大家都同意,也理解,他們是來放輕鬆的,難道還要在這裡勾心鬥角嗎?
所以丁兆跟丁絡父子的事沒幾個人過來理會,現在姚瑤跑掉,丁絡又打算扔下他們處理自己的事,他們也不在乎,各自打量著他們租下來的土地,想著如何將它建成一個美麗的農舍;重點是,那木屋框架要先弄好,要不然他們來度假要住哪裡?
丁絡急沖沖地追姚瑤去了。「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她又鑽進牛角尖裡去啊!」姚瑤的性子看似大而化之,其實很細膩又彆扭,否則她又怎會因為適應不來新身份地位,就一下子放逐自己十年,裝出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任人嘻笑怒罵。
他可是花了極大的心思才贏得她的喜愛,萬萬不想因為一場可笑的誤會,就讓這大好良緣平空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