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豐,我們真的逃得出去嗎?」落難山中越久,海笑柔對逃出去的希望就越渺茫。
她不想死,但「生、老、病、死」四大事卻是唯一無法由人自己選擇的;她自問,如果非死不可的時候,她最 遺憾的是什麼?
沒有戀愛到!唉,都死到臨頭了,她還是滿腦子浪漫情懷,難怪君亦豐要罵她白癡。
可沒辦法啊!她就是想戀愛、想接吻、想擁抱,能怎麼辦?
她絕對不要遺憾而死,所以只好拐君亦豐來愛了。
「亦豐,假設我們兩個就要死了,死前,你最想做的是什麼?」她努力、用力、拚命地壓抑住心底的騷動,扮成一名嬌柔的大美女,就盼能迷得他神魂顛倒,當下變身成大野狼一隻。
說來慚愧,相處十日來,會看著對方流口水的只有她,至於他,不好意思,「現代柳下惠」正是他的綽號。
「亦豐,你有沒有什麼願望,是非在死前完成不可的,不管什麼都行喔!只要你說出來,我一定幫你。」這個暗示夠明顯了吧!他再聽不懂,她就得考慮對他霸王硬上弓了。
但君亦豐真的沒聽懂,他只是僵著一張「你欠了我一億元未還」的死人回孔瞪著她。
「呃!」她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沫。「我只是假設嘛!你也曉得,我們的處境真的很差,別說明天,可能下一秒就掛了,所以……」未竟之語被他兩道殺人視線給瞪飛。
很早以前開始,君亦豐就有所體悟,要在此艱難環境中拖著一個啥兒都不懂的包袱存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可是他沒有放棄,因為身旁擺了個連什麼叫「絕望」都不知道的白癡女人。每次看她在那裡耍笨、耍呆,他就氣得連困境都忘了,然後才知道,原來想太多的人不會快樂。
像海笑柔,大大的腦袋裡除了一堆無用的風花雪月外,就沒裝其它東西了。六名搶匪還在山裡追著他們跑,她不擔心;食物沒了,她也不操煩,還把他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兔子藏起來當寵物養,取個什麼「小太陽」的蠢名字。
弄到現在,那只爛兔子比他還好命,出入有她抱,三餐由他負責,摘來的野草它不喜歡,還會伸出爪子捉他。見鬼的,他頭一回見識到兔子的爪子有多利,他臂上三條血淋淋的爪痕可以證明。
就這樣,日子在不知不覺中變得一團混亂,或者也可以說是豐富。
他再沒空想一堆雜七雜八的問題,每天忙著收拾她惹出來的麻煩都沒時間了,誰還有空去沮喪?
然後,轉眼十日過去,就在他覺得或許生路並非那麼難尋的時候,她最激勵人心的盎然生氣居然消失了,還卯起來追著他問:「快死了怎麼辦?」
拜託哦!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想到死前的慘況來消弭那費盡心思才萌生的微小希望!
「吵死了!」他努力忽略她的頹喪,以保護心中那簇小小的希望之火不被澆熄。
只可惜海笑柔想要戀愛的心志實在太強,任它天打雷劈亦無法消滅。
所以她並未放棄勾引他的念頭,只是改弦易轍,換個方法釣他。
「亦豐,我們不會死對不對?」她語氣無力得像隨時會斷掉。「不過就算死,能跟你死在一起,我也瞑目了。」
一連串「死」字把他繃緊到極點的神經啪地一聲,斷成碎裂。「閉嘴!」他的負擔已經夠重了,不需要她的哀聲歎氣來點綴。
她嚇一跳,久久不能成言。君亦豐的脾氣壞、個性差她是早知道的,但同甘共苦多日來,他已不再用那種六親不認的狠厲眼神瞪她,雖然怒吼還是常常聽聞。
可他仍是照顧她、保護她,從沒讓她餓過、凍過、受傷過;她以為他至少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否則幹麼對她那麼好?
所以她才想,或許有機會在他身上實現多年未竟之心願,可想不到……此刻,他眼底的厭惡與痛恨是如此強烈,凍得她整個人從腳底冷到頭頂。
原來他還是討厭她,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嗚!心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緊緊捏住,擰扭出滴滴鮮血。
君亦豐沒發覺她的異樣,逕自轉身往前走。茫茫前路不知是生還是死?但只要能夠遠離失去活力的海笑柔,他就願意去闖。
整天傻呆呆惹他生氣、無憂無慮、能吃能睡的海笑柔才是他樂意背負的「包袱」;有了腦子,卻成天愁眉苦臉的女人他不要。
一直到他頎長的身影幾乎消失,她才恍然回過神來。「咦?人呢?怎麼不見了?」焦急地四處張望好半晌,才讓她的眼角捕捉到他最後一抹殘影。「君亦豐,等等我啊!」小器鬼,竟連給她一點時間哀悼她才萌芽就被他一把捏死的情苗都不肯。
「君亦豐!」她拚命追,可是他走得好快,她怎麼也追不上。
「君亦豐,你走慢一點兒啊!」想到會被丟下,她慌得快哭了。「對不起嘛,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氣我什麼,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總之我道歉,你別扔下我不管……」
但,彷彿是故意的,她越說,他走得越快。
末了,她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太討厭她了,才隨便尋個她的缺失作為借口甩掉她?
「君亦豐,你好過分。」她淚水、鼻涕糊了一臉。「人家都這樣求你了,你還不理我,你這個大壞蛋。」
笑話,他為什麼要理她?她既不是他祖宗、也不是他客戶,包袱一隻也敢跟他拿喬!?作白日夢去吧!
他改走為跑,存心讓她一輩子也追不到。
「哇!」她放聲大哭。「人家王子都很疼公主,公主難過,王子就會抱抱她、親親她,你卻不理我,還故意丟下我不管,你好壞,嗚嗚嗚……」
拷!他腳步一個打跌,某個晴天霹靂般的念頭砸進腦海。剛才蠢女人跟他囉嗦一堆,該不會是想要他親、他抱吧?
「人家都已經這麼努力跟你示好了,你還是一樣討厭我,哇,我不要啦……」◎儘管哭得好不淒慘,她追隨的腳步還是沒有緩下半分。
他奶奶的!還真給他猜對了,蠢女人忽然間要死不活是為了釣他!
可惡!不想不火,越想越氣,他跑得更快,存心讓她哭個過癮去。
跑過小小的山拗,繞過一片青翠的草原。「嘩,怎麼這麼多山櫻桃和野草莓?」觸目所及儘是成熟的果實,讓他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我記得她挺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兒的。」
還來不及想起他們正在吵架,他的手已下意識伸出,為她摘下一把又一把的山櫻桃和野草莓,裝滿他身上每一個口袋。
「君亦豐。」好半晌,她的哭喊聲才遠遠地傳來。
他恍然回過神。「我這是在幹什麼?」不管那個女人如何白癡惹得他火冒三丈,他心裡已自動清出一塊位置請她進駐,他這輩子都甭想擺脫她了。
「SHIT!我真是沒眼光。」一般人常說的,「眼睛糊到蛤仔肉」,大概就是像他這樣吧!
不過,鍾情是一回事兒,放任她胡作非為又是一回事兒,所以再摘兩把山櫻桃後,他繼續玩起他跑她追的遊戲。
「等等我啊,君亦豐!」她已經不行了,快掛啦!但前方的人影依舊跑得飛快。「那不然,你跑慢一點兒嘛!」她打著商量,並沒想過他會答應。
但他竟真的放慢腳步了。
海笑柔乘機鼓起最後一絲力道追上。「我終於追到你了……」就在她以為可以捉住他、賴死他的同時,他突然煞住奔勢。
「哇!」她停步不及,連人帶兔子撞上他後背。
「啊!」君亦豐發出一聲問哼,被她撞得失去平衡,兩人一兔就這麼且翻且浪地朝前方小坡栽了下去。
「救命呀!」她尖叫。
「閉嘴。」翻滾中,他急掩住她的嘴。
但來不及了——
「什麼人?」熟悉的奪命催魂聲自小坡下的小屋中響起。
君亦豐與海笑柔對視一眼。「完蛋了。」這下真應了那句「羊入虎口」的諺語。
枉費他們拚死拚活地逃了十天,卻因一時的失誤,將兩條小命送進致命的槍口下。「對不起。」早知道她就不胡亂勾引他了。
「算啦!」怒火攻心而失去理智的他也有錯,然後……
砰!奪魂槍聲響起。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沒有人知道。
君亦豐只曉得,繼一記震天價響的槍聲差點震破他耳膜後,下一瞬間,他眼前就爆開一朵艷奪人心的血花。
「小柔!」海笑柔像一隻破布娃娃飛上半空,而後癱進他懷裡,接著,他整個人就被淹沒在一攤粘膩腥臭的血海中了。
「……快逃……唔,你快逃……」她小手無力地捉住他的衣襟,曾經紅潤似三月櫻瓣的芳唇,如今只餘一抹蒼白。
他不敢耽擱,大掌抄起她虛軟的身軀,快步往密林深處跑去。
「別死,振作點兒,我會救你的,我一定會救你的。」腦海裡嗡嗡作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作祟,騷擾得他的身體好痛、好難過。
她抬眼瞧見他慌亂的眸,少了冷厲,多了分溫柔,是為她而起的,這是不是證明他其實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
「你喜歡我嗎?君亦豐。」說來慚愧,即使正面臨生死存亡關頭,她念念不忘的還是沒有愛過就死好可惜。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那些無用的風花雪月?」他咬牙,不敢看她,怕見那濡濕了他一身的血液,正代表她逐漸流失的生命。
「在台灣有個習俗,未出嫁的女人死後不能入牌位、接受祭祀,會變成孤魂野鬼,很可憐的。」她抽噎著,想盡辦法要在死前誆到一個吻,不知是否如小說上寫得那麼美妙動人?
「你還沒死,不必擔心死後的事。」倒是他得小心別被她給氣死了。
「可是也差不多了啊!」她吸吸鼻子。「我被槍射到了,這裡荒山野嶺的,又沒有什麼醫療設備,我難道還有機會活?」
聞言,他疾奔的腳步忽而一頓,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現面龐。
「瞧,連你都放棄了,嗚……」螓首埋進他懷裡,她抽抽噎噎地啜泣著。「君亦豐,你可不可以聽我死前最後一個要求?」
「我說你不會死!」他咬牙,往回頭路跑去。
「以防萬一嘛!」
「少囉嗦!」
「嗚,你好慘忍,連我死前最後一個願望都不肯幫我完成,我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他胸口急劇地起伏,不知是跑得太累,還是被她氣得太慘?
「我不會做太過分要求的,你就成全我一次嘛!」她哽咽著,語氣真有越來越虛弱的趨勢。
君亦豐垂眸,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卻見到她白如瑞雪的嬌顏,心緊緊一抽。
「你到底想怎樣?」很無可奈何的語氣,卻已是他所能說出最溫和的話。
「親我一下,要那種濃烈纏綿、幾乎令人窒息的法國式深吻。」目光戀慕著他性感的豐唇,雖在連日的折磨中損了光澤,卻依舊誘人,她早就肖想很久了。
「海小姐,別忘了,我們只是主雇關係,而你早有婚約。」
「你怎麼知道?」她記得沒告訴他啊!
「貴小叔警告過我。」而那少年似乎也對她很有意思。
「杜若望!」該死,他真是多事。海笑柔哀怨地擰起眉。「可是……萬一我死在這裡,有沒有婚約就不重要了啊!」
「我說過,你不會死。」
「你到底打哪兒來的信心?」她虛弱地長歎一聲。「我這是中槍,不是跌倒、割傷,不可能塗點山草藥就好;偏偏這種情況下,我們除了山草藥外,又能得到什麼?」
「消毒水、紗布,或許還能找到一點抗生素。」
「上哪兒找?」天堂,還是地獄?
「這間屋子。」他說。
她這才發現他們又跑回那棟原先的小木屋了。「你瘋了,這裡是那些搶匪的大本營耶!你回來這裡做什麼?」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道,抬腳踹開木屋大門。「那些搶匪以為我們逃了,全部追擊我們去了,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再回到小木屋,因此短時間內,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怔忡著,被他抱進小木屋裡。「可是……你怎能確定這裡有藥?」
「急救箱是家庭必備品。」他邊說,邊在屋裡翻箱倒櫃。「更何況這些搶匪在搶劫前還做過一番精密計劃,所以他們一定會準備藥。」
「你又知道他們是有計劃搶劫了?」
「你以為這世上有多少男人會瘋到閒閒沒事,穿著一身白西裝、白皮鞋,還紮著一條白絲巾到處晃?」
「呃?」海笑柔瑟縮了下。「你不覺得那樣很帥?」
他回給她一抹「那叫愚蠢」的眼神。
「好吧!你不喜歡就算了,反正有其它人喜歡。」那六名搶匪正是。
「你不會真相信六名穿白西裝的搶匪搶劫我們約會的地點是巧合吧?」
「難道不是?」她確實認為那是意外。
「你有沒有腦子啊?」君亦豐大吼一聲,下一秒,卻為找著急救箱而發出一記歡呼。「太好了!」
「怎麼了?怎麼了?」她嚇一跳。「是搶匪回來了嗎?」
「原來你也會怕?」他蔑笑,走近她身邊,檢查她的傷口。
「哇,好痛。」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忍著點兒。」他手下一個使勁,撕開她早因連日的落難而破爛不堪的雪紡紗洋裝,瞧見她雪白的藕臂上有兩個小小的血洞。「幸好,老天保佑。」子彈只是穿過她手臂而已。
「我被槍打到你還說幸好?」她含淚控訴。
「知道會被槍打到,就不要隨便衝到我前面。」他低吼,聲音飽含痛苦。他這輩子永遠也忘不了那可怕的一幕。
他和她因意外滾下山坡,驚擾到藏匿在小木屋中的搶匪,一場追逐戰於焉展開。
一邊要逃命一邊又要顧及她,他避得狼狽;最後他們還是被追上了,他和搶匪們展開肉搏戰,那幾名搶匪的身手是不錯,卻不是他的對手,這早在他們被綁架的第一天就證實過了;他把搶匪們打得落花流水,一心以為這下贏定了,卻忘了當初讓他馬失前蹄的那枝槍。
眾搶匪中的老大背地裡朝他放了記冷槍,他察覺得太慢,以為自己死定了,作夢也想不到,下一秒,她撲過來推開他,代他挨了一槍。
他呆了,搶匪們也呆了,多虧她還保持意識,提醒他逃亡;因此他抱著她跑了,搶匪們則繼續追。
「人家沒想那麼多嘛!」在他將消毒水倒在她的傷口上時,她痛得皺起了眉。
「白癡,你生腦子是幹什麼用的?」他吼歸吼,但料理她傷口的手勢卻是十足地溫柔。
「長頭髮啊!」痛死了。她賭氣地回他一句廣告詞,卻換來他兩道狠厲的瞪眼。
「你有膽再說一遍。」他口吐冰珠。
她背脊竄過一陣寒顫,伶牙俐齒頓成結巴。「人家……真的沒想到……身體就自己動了嘛,與我無關啦……」她甚至連最心愛的「小太陽」都丟了,由此可證明她的出神。
看著她血淋淋的手臂,他是既無力又心疼。「麻煩你下次做事前,三思而後行可以嗎?」
「說得簡單!」她低聲咕噥著。「當我看到那枝搶時,腦袋裡就一片空白,等到我回過神來,人已經撲過去了,要怎麼思?」
「用大腦。」他一記指骨頭敲過去,卻在見著她怕疼的表情時,改敲為摸。「別讓我太擔心。」十年前,他父母留下一大筆債務失蹤後,他就一直對感情一事心存懷疑。
並非痛恨父母的無故消失,只是若連至親父子都可能在緊要關頭互相捨棄,那毫無血緣關係、只靠一時激情來維繫的男女之愛,豈非更不保險?
因此他對愛情沒有幻想,一心以為自己會在適婚年齡到來時,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差不多、可以忍受的女人結婚,度過平淡無奇的一生。
作夢也想不到會遇見海笑柔,一個完全不能以常理論之的女人,換作平常,與她交易完後,他必定迫不及待遠離她。
可命運將他們綁在一起,讓他不得不去認識怪異的她——一個十八歲、生氣勃勃、不知絕望為何物、愛幻想、滿腦子風花雪月的純真少女;她血管裡流著的不是血,而是名為「愛情」的東西。
她一心想在他身上尋找她夢想中的浪漫,也不管他本性多麼實際無趣,她只做她想要做的事。
真是個沒腦子的蠢女人,偏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受她吸引,一顆心逐漸往她身上牽去。然後,在她為他挨了一槍時,他的心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不光是受傷、驚愕那麼簡單,那是像把心活生生挖出來、扭緊的痛楚。
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對她的感情早超出了喜歡,正逐步往愛邁去。
超現實、無趣的君亦豐談戀愛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就像出麻疹一樣,讓他徹底慌了手腳,該怎麼做,他完全沒有概念。
而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別人的未婚妻,他們之間的未來堪慮。
君亦豐為她包紮好手臂上的傷,又餵了她兩顆阿斯匹靈後,就順手「牽」了兩件衣服、連同急救箱和一些應急食品,一起帶走。
「好了,我們快走吧!免得他們回來,可就走不掉了。」他說著,攙起她。
「外頭有人嗎?」忽地,一記蒼老的聲音自內室響起。
君亦豐和海笑柔同時一愣。「裡頭有人?」他們不約而同回過頭去。
一抹蒼老瘦弱的身影緩緩出現,是個病弱的瞎眼老婦人。
「是阿大嗎?」老婦人問。
君亦豐和海笑柔面面相覷片刻,最後由君亦豐開口問出心中的疑惑。「婆婆,你……」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大門處突然闖進的六名搶匪打斷。
「不准動她。」搶匪中的老大舉起槍就朝君亦豐和海笑柔開打。
砰地一聲巨響,子彈擦過君亦豐臉頰,差半分就擊中他的腦袋。
完蛋大吉,這麼近的距離,要怎麼閃?就在君亦豐和海笑柔以為自己死定了的同時,老婦人忽爾開口。「阿大嗎?沒事幹麼放鞭炮?」
「我不是……」持槍的搶匪被老婦人分了心。
見機不可失,君亦豐立刻抱起海笑柔,連同剛得來的戰利品埋頭往外衝去。
「哇!」擋在門口的兩名搶匪被他撞得飛了出去。
「什麼聲音?」老婦人被嚇了一跳。
「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啊!」六名搶匪立刻分出兩人留下來安撫老婦人。
其餘四人才轉身追了出去,但已晚了一步,君亦豐和海笑柔早跑得不見蹤影。
「該死的混蛋!」持槍搶匪氣得卯起來對空放槍。「下次再被我找到他們,非立刻殺了他們不可。」
不遠處,被君亦豐抱在懷裡逃命的海笑柔也聽見了搶匪的怒吼,不屑地撤撇嘴。「想殺我們也得有本事啊!」
君亦豐睨了她才止血的手臂一眼。「別才掉瘡疤就忘了痛。」
「我是說真的。」她困難地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拉開破爛的洋裝前襟。「你看。」滿滿的,一大盒子彈正擱在她胸前。
「你……」什麼時候摸的,他怎麼不知道?
她隨手把子彈往一旁的山谷丟下去。「你在找急救箱時,我發現它們就藏在椅子的座墊裡,便順手摸出來了。」
「呵……哈哈哈……」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你會幹一件有用的事,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什麼話嘛!」她不悅地鼓起雙頰,瞪著他。
他無動於衷。
最後,她滿腹的怨氣只得自個兒消化、吸收。「哼,壞蛋。」她嗔罵,螓首藏進他懷中,接觸到他在山林中折騰成一片骯髒的「白」西裝,想起他對這場事故的分析及剛才被她丟進谷裡的一整盒子彈。
搶匪們有計劃的行搶,已是不爭的事實,更有甚者,連他和她的落難都可能是有心人的安排。
只是原因何在?對方是從何處得知她和君亦豐的約會而布下這個陷阱?
知道她花錢買愛情的只有杜若望與杜若笙,一個是與她感情良好的學弟、一個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卻為何要害她?
「也許我該解除婚約……」她呢喃著,在他穩定搖晃的臂彎中逐漸沉入夢鄉。
她沒看見君亦豐在聽到她說要解除婚約時,眼底乍然燃起的光彩,燦爛眩目,直逼世紀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