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也沒想到流楓集團會倒打一耙,白先令很後悔,後悔得恨不能從白氏企業的頂樓跳下去。
在與正義盟、黑虎幫的奪勢戰役失敗後,流楓集團被迫退出台灣。但山本健太郎卻乘機捲走了兩家公司合夥投資歐美市場的共同資金,並將殘留的債務全數扣在白氏企業的頭上。
如今白氏損失的,及背負的債務高達兩百億。
天,這麼龐大的金額,別說白氏企業裡沒人扛得起,連他這個縱橫商場數十年的老將……說實話,也絕望了。
所以當崔胤風站出來,願意一肩扛起這個爛攤子時,白先令沒有力量發隊,就把經營權送到他手上了。
這個結果讓崔胤風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更遑論回家探視向日葵了。不過她每天都送飯來給他吃。
「哈羅!」
當向日葵敲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後,崔胤風緊皺的眉頭立刻舒緩了下來。
「葵!」他好開心,上前一步抱緊了她。
「嗯!你滿身汗臭,昨天又沒洗澡了對不?」她塞了一套換洗衣物進他懷裡。「去沖個澡,再出來吃便當。」
這個辦公室附設簡單的衛浴與休息室,方便他在這裡日夜加班,不必回家也能解決民生問題。
不論她如何推卻,崔胤風眷戀的眼神始終緊鎖住她活力四射的嬌顏,他還沒抱夠呢!才捨不得放手。
「真是!」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賞了一吻。「這樣夠了吧?快去沖澡啦!」
他還是抱住她不放,開始對人生有望後,他同時也學會了耍賴。
「呼!」她深吸了口氣,捧住他臉頰,用力吻著。
他終於如願嘗到了她口裡的甜蜜,激情的唇舌熱切地與她纏綿著。
向日葵忘情地回應他。她也好想念、好想念他,每天只能見他兩次,每回都只有半小時,實在不夠,她渴望時時刻刻伴在他身邊。
但如今,他肩上的擔子沉重如磐石,她委實不原再加重他的壓力了,只得忍住那刻骨的相思,乖乖做他背後那根隱形的支柱。
「呀!」一名助理在他們甜蜜糾纏時,不識相地闖了進來。
崔胤風立刻將向日葵藏到身後,冷冷的眼瞪著不速之客。
小助理忍不住全身直發抖,一直就害怕這位冷漠的總經理,尤其他這樣陰冷地瞪著人的時候,那股氣勢可以把人活活給凍成冰棒。
「還不把門關上。」沒有抑揚頓挫的音調,活似電腦合成音。
「是!」小助理嚇得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逃出總經理辦公室。
「你怎麼這樣?」在他背後,向日葵不滿地掐了下他的腰。「對女孩子如此兇惡,有沒有一點紳士風度啊?」
他皺著眉頭、撫著腰。「我又沒罵她。」
「你那張冰塊臉就夠嚇人了。」
他有些錯愕地摸摸臉龐。這張臉真這麼恐怖?
「呵!」向日葵被他茫然的模樣兒給逗笑了。「你啊!為什麼不多笑一笑呢?你笑起來多好看呀!」
「又沒有什麼事好笑!」這些公事又煩又累,鬼才笑得出來呢;除非……對著她羅!她身上帶著一股特殊的氣息,像朝陽,總能提震他的精神,心裡愉快了,他自然笑得出來。
「那我呢?我可不可以令你開心?」
「當然可以,對著你我很開心。」不過,抱著她的感覺更愉悅。
「只有我有這本事?」小心翼翼的口氣裡是有著一份希翼的。
他身出食指勾起她巴掌大的小臉,這是一張令人精神振奮的容顏,並非絕美,但如春風、似朝陽,那樣溫柔的牽引著人心蕩漾。
「一天沒見你,我就活不下去。」
「這就是你以前千方百計把我從酒店裡綁架出來,非要我再回去賣早餐的理由?」
他慎重一頷首。「你不見之後,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好久,我以為再也找不著你了,想不到……那一天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願意跟我回去,所以……我很抱歉!」
她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頸脖。「沒關係,你一天……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的,如果沒有你來救我,恐怕……」王董絕對會把她凌虐得很慘。
「你不生我氣就好。」
「傻瓜!我怎會生氣?我……」她吸吸鼻子,眼眶有些兒濕。「胤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我很喜歡你……」
「你……」他瞪圓了黑瞳,一臉的不敢置信。
「對,我喜歡你,不過……」她抿抿嘴,苦澀一笑。「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所以……你放心,我說這話不是要逼你,只是想讓你瞭解而已,我喜歡你,願意待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喜歡?是愛嗎?他心頭一片紊亂,從來沒想過這問題的,以他貧乏如荒漠的心田,有可能培育出一株健全的愛苗?
但若不是愛,如何解釋他對她強烈的執著與渴念?
一天不見她,他的世界就開始崩壞;哪怕是犯罪,或再怎麼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留在身邊,這就是愛?
什麼時候開始的?心理對她的第一份記憶來自十年前那桶突如其來的冷水,莫名其妙地被她潑得一身濕;她拉著他進早餐店,她請他喝又溫暖又可口的豆漿;她對他露出喜悅,而且不含一絲輕蔑的燦爛笑容……
記憶中擁有的每一項美好都是她帶來的,她將他自陰暗、晦澀的絕望人生拯救出,因此他深深眷戀上這位美好善良的天使。
他想要擁有她,將她獨佔在身邊,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熱切地愛上她了!
向日葵輕輕地推開他的懷抱。「你可以不用馬上給我答案。」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她很清楚這正直可靠的男人,在某些方面並不機靈,而她也不要聽他一時興起的花言巧語,她要的是他一片真心,還有那天長地久永不變的誓言。
「不是的,葵,我……」他心情太激動了,舌頭一時打結;從來就不擅處理感情問題,面對摯愛更讓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沖個澡冷靜一下吧!」她笑著把他推進浴室。
「可是……」他還沒告訴他,他對她的感覺呢!
「你可以在沖澡的時候,一邊想仔細自己的心意再來告訴我。」她可不要他因一時衝動,隨便許下諾言,將來又後悔。
崔胤風深吸口氣,明白她說得有理。
「你等我一下。」他是得先歸納一下心裡想要說的一番話。這一回,他將全部坦白:對她的感覺,想要他的急切,還有……他見不得光的身世——有關一個私生子的存在,活生生氣死了他父親的元配……那是一段充滿仇恨與詛咒、極度不堪的過去。
***
當崔胤風的身影完全被那扇浴室門吞噬後,向日葵雙手環胸,面色潮紅似血,軟軟癱倒在沙發上。
天可憐見,要對他表白是一件多麼羞人的事!但……是真的喜歡他呢!她想要陪在他身邊,光明正大的,不會因為些許外力阻礙就得分開。
但要這種關係,只有情人了!更有甚者,她想嫁予他為妻,伴他一生一世。不知道他對她的主動有什麼樣的看法?單願他不會覺得她太輕浮才好。
她的個性是從不等待的,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就主動去爭取,或許強勢,或許潑辣,但這就是她——向日葵。
待心情逐漸平靜後,她緩緩起身,走過去收拾下雜亂的辦公室,為他已空的咖啡壺再度添滿熱咖啡,將帶來的飯盒在茶几上攤開放好。
「哇!好香!」一陣嘲謔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
向日葵愕異地轉頭,門邊站了一男一女,男的長髮飄逸、一臉邪肆;女的削薄短髮、容顏冷艷。這兩個人……好眼熟啊!
那男人旁若無人地走進辦公室,見著茶几上的飯盒,隨手就拈了塊煎蛋吃,自在的模樣好像待在自個兒家中。
「喂!你……」向日葵想要阻止他把崔胤風的菜吃光光。
「怎麼,不能吃嗎?」男人輕狂地又挑了根蘆筍塞進嘴裡。
「當然不能,這又不是你的。」向日葵一手搶回飯盒。
「我知道,這是風的嘛!」女人手一探,又自向日葵手中搶過飯盒。
「你們……啊!我想起來了,你們是胤風的大哥和大姐。」還是一樣的囂張狂妄,向日葵實在不懂,正直如崔胤風,怎會有這般難纏的兄姐?
「大哥、大姐?」崔傲仰頭狂笑。「他這樣告訴你?」
「這不是你們自己說的嗎?上回在醫院,我們見過一次,忘啦?」對於崔傲,向日葵對他實在很難有好感。
「我們沒忘,你是向日葵嘛!」崔羽一口口挑著飯盒裡的菜吃。嘖,這小女娃做菜手藝硬是要得,該把她從崔胤風手中搶過來做廚子才是。
「老姐,留一點給我好不好?一個人吃怎麼大個飯盒,你想肥死啊!」崔傲不滿地跳過來搶食便當。
向日葵這才想起,那飯盒是她特地準備要給崔胤風,如今卻被迅速瓜分蠶食。
「喂,就算你們是胤風的兄姐,也不能這樣……你們把他的飯盒都吃光了啦!」她心疼地看著那只剩幾顆飯粒的便當盒子。都中午一點了,胤風還沒時間吃飯,現在飯盒又被崔羽和崔傲吃光了,他要熬到幾點才有東西吃啊?「你們真可惡!都不疼弟弟嗎?」
「疼弟弟?」崔羽和崔傲面面相覷。「這也是他告訴你的?」
向日葵真不懂,他們兄弟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看似感情很好,崔胤風一出事,崔羽和崔傲比任何人都緊張。
但細察他們的一言一行,又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崔胤風每每在提及兄姐的事時,都是一副悒鬱陰鷙的表情,好像他們兄姐間結有某種深仇大恨似的。
她都被搞迷糊了。「算了,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也不想管,現在,我要再去給胤風買份便當了,你們要吃就先說一聲,別等人家買回來再來搶。」
崔傲獰笑著擋住她的去路。「你想知道我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嗎?我可以告訴你。」
向日葵輕輕地推開他。她老覺得他不是什麼正直的好人,但也稱不上壞,而是邪;任性自我、目中無人,這種人她是最不會應付的。
「我說過我不想管。」她想閃開,但崔羽卻更快一步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說故事羅!」崔傲壓制著她落坐在沙發上。
「我不想聽。」
「有關風的身世,你也不想聽?」
「不想,我要知道任何事,胤風自會告訴我,我不要經由第三人的口來得知他的秘密。」
「你這麼有信心,他會告訴你所有的秘密?」崔羽調侃似揚起眉。
「當然,胤風不像你們,他是再正直不過了。」向日葵對他有信心。
「我們?我們又怎樣?」崔傲邪氣地撇嘴。
「你們不安好心眼兒。」
「哈哈哈……」崔傲輕狂大笑。「沒錯,這一點兒你倒說對了,我們是不安好心眼兒,但……你口中的正人君子又如何?你知道他曾經殺過一個人嗎?」
「殺人?」向日葵頓時張目結舌。「我不信!他才不會做那種事。」
「他千真萬確害死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我和傲的親生母親白閔柔,這件事白氏裡的每一個人都曉得,你盡可以去找人問。」崔羽一臉陰沉。
向日葵抿緊唇。她不會信的,她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崔胤風正直,又有原則,絕不會是殺人惡徒,就算……曾經有人因他而死,那其中也必有內情存在,絕非他的過錯。
「你好像還不相信?」崔傲雙手扳住她的肩,眼露猙獰。「你口中的正人君子不僅是個殺人兇手,他還是個身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的母親本來是我父親的情婦,卻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就在二十年前,那個女人張揚地登堂入室,要我父親和我母親離婚,跟她結婚,跟她結婚,如若不然,她就要分走我家一半財產。那時,我可憐的母親才出院回家休養,身子虛弱得緊,崔胤風和他母親一點兒都不顧念我母親的病弱不堪,一徑兒地逼迫欺凌,將我母親活生生地氣得嘔血身亡。」
向日葵渾身一顫,面色蒼白似雪。
崔傲更進一步地將她壓倒在沙發上。「你可知道我母親臨終時留下些什麼?」
她咬著唇,怯怯地搖頭,身子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她詛咒,就算是死,也絕不放過那些背叛她的人,她還要我們姐弟發誓,一生都不能放崔胤風乾休!」崔傲一字一句地說著。
向日葵如遭電擊,腦子裡登時空白成一片。
怎麼有如此狠心的母親?二十年前崔胤風才幾歲?他又能懂得什麼?憑啥兒要將大人犯下的愚蠢錯誤怪罪在他身上?他們沒有想過從頭到尾最無辜的人就是胤風嗎?
難怪,他總是不笑、一臉心事重重、冷漠寡言……原來他身上背負了如此劇烈的痛楚。
她感到一陣揪心刺骨的疼,那傻瓜……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呢?即使她不能幫助他,也可以安慰他的!
好後悔以前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兒?她……她該待他更溫柔的。
崔羽突然過來,踢踢崔傲的腳。
崔傲陰邪一笑,驀地將向日葵抱了個滿懷。
她在一陣壓力中驚醒。「混帳,你想幹什麼?」
「你們——」一個更錯愕的聲音穿透而來。崔胤風臉色慘白,青筋暴跳,緊握著拳頭。
「喲!是咱們親愛的小弟。」崔傲自向日葵肩窩處抬起頭來對他打招呼。「幹嗎大驚小怪?好東西跟好哥哥分享不是咱們既定的遊戲規則嗎?」
崔胤風倒退兩步,全身的血液好像在瞬間被抽光了。
「況且,這也不是咱們兄弟倆頭一回共享一件物品了,你要是喜歡,來啊!大哥很歡迎你來參一腳呢!」崔傲說著,便朝向日葵臉上摸了一把。
「不許碰她!」崔胤風激動地厲吼。
「哦!大聲啦!」崔羽瞇細了精亮的黑瞳。「崔胤風,你該不會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忘了吧?叫你一聲小弟是抬舉你,你欠我們的東西,是你一輩子也還不起的。」
崔胤風全身顫抖著,心臟好像被活生生刨了出來。
他是什麼身份?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欠了崔羽和崔傲一條命,害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真蠢!以為仇恨已經過去,幸福終要來臨,其實他根本沒有那個資格去享受快樂。
崔胤風腦子裡儘是白閔柔死前的詛咒,那年,他才五歲,她渾身是血地指著他、瞪著他,控訴他的存在摧折了她的生命。
他是個錯誤啊——
「胤風……」向日葵心疼地看著他的動搖,她拚命在崔傲身下掙扎著,想要跑到他身邊,給他一點安慰,可是崔傲將她抓得好緊。
「臭女人,你再敢亂動,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你才是混帳男人,只會欺負弱小,算什麼男子漢?你不要臉,下三濫!」向日葵的利口可不會對他客氣。
「你敢罵我?」崔傲發狠地扯住她的頭髮。
「啊——」向日葵吃痛地悶哼。
「葵!」崔胤風心疼地衝上前去,想要將她搶回來。
「你敢?」崔羽一箭步擋住他。「別忘了,你欠我們一輩子的債,你這一生都不能違抗我們的。」
崔胤風登時煞住了腳步,只覺得身體正被兩股巨大的力道撕裂成兩半;一邊是今生的摯愛,另一邊則是他虧負了天大重罪的兄姐……他該怎麼辦?
「胤風,你別聽她胡說,那件事根本與你無關,你是無辜的啊!何苦要背那份罪?」向日葵為他的正直不不阿心傷流淚。
崔胤風看著她,一臉的狂亂。的確,過錯不是他犯下的,但主因卻是他啊!他推卻得了嗎?
「與你無關嗎?一條人命的消逝你忘得掉?」崔羽進一步逼他。
崔胤風握緊雙拳,指甲掐入掌肉,滲出點點鮮血。
白閔柔死亡的那一幕,就算是打死他,他也忘不掉的!
「胤風!」向日葵驚叫一聲,崔傲獗著唇,正準備輕薄她。
崔胤風心頭一揪。「放開她——」
「崔胤風,記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崔羽厲言喝住他。
「胤風,救我——」在崔傲的威逼下,向日葵驚懼得淚流滿面。
崔胤風瞧著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噴出血管了。
「崔、胤、風!」崔羽憤恨怒吼的模樣竟有八成神似那死去的白閔柔。
崔胤風突地一愣,來回看著他們,向日葵的淚教他心碎欲裂,但崔羽和崔傲的指控卻令他歉疚欲亡,這樣的情景,他……
「胤風!」向日葵在崔傲的身下掙扎,哀嗚聲聲如針扎入他心底。
他雙瞳驀地爆射出血色紅光。
「崔胤風,你敢?」崔羽企圖二度阻止。
「胤風……」
當向日葵因為堅拒受辱而弄得滿身狼狽時,崔胤風發狂了!他一掌劈向崔羽,推開了她,猛拳再朝崔傲臉上擊去。
「砰!」崔傲下巴挨了沉重的一拳,跌下沙發,嘴角滲出血絲。
「葵!」崔胤風焦急地衝過去,搶回向日葵。
「胤風,嗚……」她宛如一枝帶雨的梨花撲進他懷裡。
「快走。」崔胤風抱起她,迅速逃離辦公室。
而另一邊,崔傲正躺在地上唉唉哼哼。
「痛死我了,死小子,使這麼大力。」
「我以為他會打死你呢!」崔羽在一旁幸災樂禍。
「這遊戲一點兒都不好玩。」崔傲不滿地嘟起嘴。
「別忘了,把戲是你自個兒想的,怪得了誰?」
「是你說什麼,要治重傷得下猛藥的。」他們姐弟倆一致認為崔胤風背負的那個包袱太沉重了,把他壓得像根木頭似的,玩起來一點兒挑戰性都沒有!如果他能解開心結,變得開放一點兒,或許整場遊戲會更具趣味。不過他是個死心眼的人,沒有極大的刺激,只怕他一生都不會開竅,所以他們才會卯起勁來朝他才弱點上打,就不信向日葵被欺負了,他還能無動於衷!
「反正你豆腐也吃了一堆,受點小小罪有啥兒好抱怨的?」
崔傲哼了哼。「老實說,那小女人看起來雖然瘦瘦幹幹的,抱起來的感覺倒還不錯。」
「神經!」崔羽敲了他一記。「不過……你猜風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怎麼曉得?」崔傲聳聳肩。「那也與我們無關啊!」
「的確,我們只是遵守對媽的誓言而已。」崔羽毫不在乎地笑了笑,半倚在沙發邊,倒是不見憤怒。
或許是個性的不同吧!崔胤風正直,而他們邪肆。
對崔胤風不是沒有恨,但他們早決定了要活出自己。親生母親又怎樣?死都死了,難道會比活著的人更重要?
崔胤風是弟弟,也是仇人,這一輩子,他們是跟他玩定了。但除了他們,誰也不許欺負他們的兄弟!
這兩種身份並不牴觸,起碼在狂妄的崔羽和崔傲眼中,他們是不在乎的。可崔胤風不同,他誠實、堅毅,又有責任感,所以他背負的就比旁人多。
有一點向日葵倒是說對了,在那場悲劇中,崔胤風是最無辜的,卻也是受傷害最重的人。
而崔羽和崔傲會想點破他這層迷思,不是因為手足之情,他們沒那麼偉大,一切只因崔胤風是他們專屬的玩具,除了他們,即使是他們那滿懷恨意夭亡的母親,也不能「欺負」他!
崔胤風抱著向日葵匆匆忙忙回到家中。
「胤風……」她深感不安,離開辦公室後,他那一臉的狂亂就沒有消退過。
「別說話。」他焦躁地址屋內踱著方步。該怎麼辦?崔羽和崔傲已經將矛頭指向她,而他又為了她與他們起了衝突,他們勢必不會放他干休,這樣一來……想起他們惡劣的報復手段,他一顆心如墜冰窖。
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向日葵想接,但崔胤風搶先一箭步衝過來,搶過電話,就怕又是崔羽和崔傲的報復。
「嗨,親愛的小弟。」果然,電話裡的女聲是崔羽。「傲傷得很重哦,你要怎麼賠償呢?」
崔傲的聲音搶插了進來。「你不用賠償沒關係,叫你那位小美人過來陪我就行了。」
崔胤風臉色刷地慘白,「叩」地一聲,他掛了電話,還順手扯斷電話線。
崔羽和崔傲的惡劣手段他太清楚了,他們的報復是無孔不入的,他防得了一時,絕難防一世。何況還有重傷未癒的向家小弟,那少年此刻是禁不起一丁點兒折騰的。
而他……不管崔羽和崔傲是如何惡劣,在他欠他們一條命的情況下,他絕對不能主動攻擊他們,他只能防守。可這樣如何保護得了向日葵和她弟弟?
要是有個萬一……想到向日葵和她弟弟會受到傷害,他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驀地,崔胤風握起拳頭,擊碎了電話、連同底下的茶几。這個決定很痛苦,幾乎要了他的命,但為了大家好,他不得不這麼做——送她走!讓她生活在沒有他的天空下,厄運便不會降臨到她身上。
「胤風!」向日葵心痛地捧起他滲血的拳頭。「你為什麼……」
他狠心甩開她的手衝進房裡,忙碌地收拾起她的行李。
「你——你這是幹什麼?」
「我要你走,立刻走。」這一團爛污,他捨不得將她牽扯進來。
「你要我去哪裡啊」才說過要陪他一輩子的,她不要離開他!
「哪裡都行,只要離我遠遠的。」不在他身旁,她就不會再受傷害了。
「為什麼?你厭倦我了嗎?」
他驀地放下行李,轉過身來。
「葵,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要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沒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快樂的。」
「我不能留下你,我會害死你的。」
「因為你大哥、大姐?」
他握緊的拳頭突然往牆上狠狠擊去。
「胤風!」她為他皮破血流的指關節心痛淚流。「為什麼你這樣傷害自己?那明明不關你的事啊!」
他長臂一伸將她摟進懷裡,腦袋埋在她柔細芳郁的秀髮裡。她的身子是如此地溫暖,令人心醉。
他好喜歡她,直到前一刻,他才瞭解自己對她的愛有多深。為了她,叫他當下死了,他也願意!
所以崔羽和崔傲的逼迫,與她的悲呼間,他選擇了她。
而當他攻擊崔羽和崔傲,把崔傲打得流出血來時,他知道,他墜入地獄了。
不止是因為當年的悲劇,他對他們懷有深沉似海的愧疚;即便是普通的兄弟,手足相殘亦是罪無可恕的。
他錯了,錯得離譜;崔羽和崔傲一定氣死了,新仇加上舊恨,他不在乎他們怎麼報復他,但他不要連累她啊!
想到他秘書的下場、那些他喜愛的東西一件件被毀,向日葵也將遭到如斯的待遇,他急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保護她!就算失去她會讓他心碎而亡,他也要安全地送走她。
不在他身旁,日子久了,她自然會淡忘他,她是如此美好的女子,值得更好的男人來對待;而他的不堪是配不上她的……
「無論那悲劇關不關我的事,錯誤既然發生了,我們就不該逃避,應該去面對、去補救。」
「憑什麼只教你一個人擔?」她哀傷欲絕地抱緊他。
他搖搖頭,不以為仇恨影響的只他一人,崔羽、崔傲、痛失女兒的白先令……大家的苦並不比他輕;只是個人發洩的方法有所不同。
他選擇彌補,而他們則決定了去傷害。
「葵,聽話,帶著小弟離開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離開你,我愛你啊——」怎麼捨得下?他對她那麼好,這輩子就他最憐惜她了,她好愛好愛他的……
「你不懂嗎?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它一定會再發生的,我不要你受傷害啊!」再有下一次,他怕自己會發起瘋來直接殺了崔羽和崔傲。
「離開你就已經是最大的傷害了!」她螓首猛搖著,淚水濡濕了他的前襟。
「那小弟呢?你不怕連累他?他是你弟弟,你世上唯一僅剩的親人呢!」
她悚然一驚。對,還有小弟,她忘了,她那可憐的弟弟才剛逃過一劫,能把他牽扯進來嗎?即使她自己不怕,但小弟是無辜的啊!
「葵,帶著你弟弟走,算我求你。」輕撫著她蒼白的嬌顏,想像只她的離去,他的心正一寸寸地死去了。
「胤風、胤風……」她是不能連累弟弟,可是……她的人就算走了,她的心也會永遠留在他身邊,而那樣活著的她,又與行屍走肉何異?
崔胤風輕推開她,幫她收拾好行李。
「我會在你戶頭裡存入一筆錢,從今以後,你別再那麼辛苦了,好好照顧自己和小弟;也別跟我聯絡,免得被找到。」
她咬著唇,雙眼通紅地接過他收拾好的行李。
「保重。」他在她唇上,印下最後的一吻。
她閉上眼,淚如泉湧。
他們的唇一樣冰、心一樣的痛,如槁木的臉龐憔悴不堪。
「你知道嗎?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愛上其他人了。」丟下這句話,她僵硬的身影離開了這間曾充滿幸福,如今卻只餘無限悔恨的屋子。
他渾身一顫,不要她這般辛苦的。可是……初嘗情滋味的心也懂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的人生,自她離開的這一刻起,也跟著結束了!決定是對、是錯?或許只能留待蓋棺論定那一日,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