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沒亮,不過四點半,崔胤風已經站在早餐店門口等著。
他發上還凝了不少露珠,想來等待的時間要更往前推才是。
不是故意這麼早來,只是……他睡不著,滿腦子向日葵的倩影,暌違近一個月,她真會如期開店嗎?他是既期待,又擔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不知不覺,太陽蒸發了晨間的薄霧。
他瞄一眼手錶。五點半了,往常,這時候她都已經開店,怎麼今天到現在都還無聲無息?莫非……想到她又失蹤,崔胤風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開始發痛。
「向日葵——」他用力拍著她家的門板,沒人來應門。
他心一急,抬腳二度踹爛了她家的大門。
「哇!」隨著門板的破裂,一聲女性尖叫倏然響起。「哪個殺千刀的——是你!」她罵到一半,終於看見崔胤風一臉的憂慮。「你怎麼啦?」
「你……我……」該怎麼說?他以為……
「進來吧!」知道想從他身上得到一個完美的答案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懶得聽他結巴了,逕自拖開了破門板,請他進客廳。「你先坐一會兒。」
他坐在沙發,看著她簡陋的家,想來他三番兩次的破壞大門行為又增添了她不少經濟負擔。「對不起,我會賠償你的。」
她回頭望了他一眼。「從我欠你的債款裡扣吧!」沒時間與他多費唇舌,她走進廚房忙活去了。
崔胤風一直坐在客廳裡等。照慣例,她會端一碗剛煮好的豆漿請他喝的;可今天,他等了又等、坐了又坐,她一進廚房就彷彿消失了似的,再沒出現。
怎麼了?他又惹她生氣嗎?
懷著不安,崔胤風走進廚房,只見向日葵正在裡頭忙得焦頭爛額。
她賣的早餐向來標榜——新鮮!豆漿、饅頭、麵包等,都是當日做好、當日賣出的;她絕不賣過期貨,也因此奠定了穩定的客源。
但往常這些準備工作都有弟弟幫忙,小弟力氣大,揉面、磨豆漿,樣樣都比她厲害……想起小弟,向日葵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現在她忙得半死,要看鍋子;煮豆漿得隨時攪著,豆漿才不會焦在鍋底;但是蒸籠也要顧;還有答答作響的烤箱;而且她還沒包包子……天!她恨不得多生出四隻手。
崔胤風看她像只無頭蒼蠅,這邊繞繞、那邊飛飛,轉得他頭暈,而她又撇著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瞧得他也跟著手足無措起來。
「你……要不要我幫忙?」
「喝!」想不到會有人在背後說話,向日葵嚇了一大跳。「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視她的怒氣如無物,他默默走進廚房,接過豆漿鍋的攪拌工作,這只是不停攪動而已,他已經觀察一會兒,應該難不倒他。
這是他的習慣吧?總是無聲無息地做著,少言少語,卻……相當值得信賴。向日葵不知不覺收了怒氣,轉回頭去翻了翻烤箱,又開始包起包子。
其間,他們兩人都沒說話,崔胤風是沉默僵了,向日葵則是非常開心地享受著他帶來安穩的氣息。
他們雖然從未合作過,但彼此的默契卻在寂靜中滋長;往往蒸籠一響,她跑過去掀掀籠蓋,他就曉得過來幫忙端下蒸籠,並且小心不讓水滴破壞了才蒸好的白胖饅頭。
豆漿一煮好,她拿出糖,他主動將豆漿加到一定的甜度,與她以前做的分毫不差。這或許是因為他喝了她十年的豆漿,早將她的味道都烙進心坎裡了吧?
清晨六點半,雖然有些兒遲了,但向日葵的早餐店還是順利開了張,全虧了他的幫助。
她舀了碗豆漿給崔胤風,看他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口一口珍惜啜飲,那表情幸福得好像在嘗什麼天下奇珍。
她不覺吸了吸鼻子,好生感動。對於一個廚師而言,有什麼比自己的作品受人喜愛更值得高興的?「要不要再喝一碗?」
他點點頭,更想將過去三星期的份兒,一次補喝回來。
「老闆娘,一個包子、兩個三明治、一碗豆漿。」外頭有客人在喊。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
「你去忙吧!」
她頷首,邊走、邊依依不捨地回視他。
他站在那邊,看著她離去的模樣渾似個被母親舍下的孤兒。
她心念一動,轉回來拉住他的手。
他大吃一驚,寂然的眼中閃出兩道光芒瞧著她。
「介意來幫我嗎?」她問。
他搖頭,露出大喜過望的表情,任她拉著往前頭走。
這一天,在那破敗的店面兼住家裡,很多人都看見了——
年輕而精力充沛的老闆娘身邊站了一個高大沉默的男子。
他冷然的眼總是因著她的笑容而發光;只要她一個眼神,他便能瞭解她的心意,做出她想要的東西,他們合作無間的默契教人羨慕不已。
他們的喜怒哀樂、萬種情緒交融得比愛情電影更令人感動,來店裡的客人都同意——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
白先令怒髮衝冠地惡瞪著連續蹺班二十五天的崔胤風。
「你回來做什麼?」他幹嗎不直接死在外頭算了,省得給公司添麻煩!
「對不起。」除了道歉,他沒有第二句話。
「對不起?你也曉得對不起?」白先令吹鬍子、瞪眼睛的。「你那個下賤的母親把你拋下時,是誰好心賞你一口飯吃、把你培養成今天這個地位的?你就是用這種態度來回報我們?果然狐狸精生的種就是沒人性!」
崔胤風面無表情,那空洞的眼、一動不動的身軀,彷彿他只是具沒有生命的木偶。
在忙著處理向日葵的事時,他就猜到會有今天的下場,並不後悔,她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己一點都無所謂。
白先令最恨他這種不為所動的死樣子,那讓他覺得……備受壓力;沒錯,就是壓力!
外人或許無法想像,商界龍頭會畏懼於一個年僅二十五歲的年輕小輩,但崔胤風的不動如山就是深深壓制著他。
這個年輕人絕對會再成長,而自己卻已逐漸老朽,再過個幾年……他不敢想像崔胤風會茁壯到何種程度?或許……他會併吞整個白氏?每思及此,白先令就害怕,他非得想個方法除掉崔胤風不可。
「我在跟你說話,你那是什麼態度?」白先令怒火沖天地抄起辦公桌上的咖啡杯扔向崔胤風。
崔胤風沒有躲,閃也不閃地任盛著滿熱咖啡的瓷杯在他頭上開了花,褐黃色的汁液流了他滿臉,碎掉的杯子順道在他的前額髮際上劃了一道五、六公分的口子,鮮血當場迸了出來。
此時愛看熱鬧的崔羽和崔傲開門走了進來,而當他們看到崔胤風臉上的血時,兩姐弟的臉都黑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崔傲咬牙切齒地問道。
崔羽惡狠狠的模樣活似只準備出獵的雌老虎。
白先令張焰的氣勢不知不覺被壓低了些許,但他依然發火怒道:「這渾小子把客戶丟在酒店裡,更大予企業的王董搶酒女,還把人家王董打傷了,又無故曠職二十五天,我不該教訓他嗎?」
崔羽和崔傲探尋的視線齊轉向崔胤風。
他依然是一張無情無慾的連龐,額上傷口流出來的血都快溜進他眼裡了,他也不為所動,彷彿那傷不是在他身上。
二十年了,從他五歲進崔家門開始,就是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他沒有心、沒有情、不會痛,也不會難過嗎?
崔羽和崔傲氣得渾身直發抖。
「你去把這一身骯髒給我弄乾淨!」崔羽幾乎是尖叫著將崔胤風推出了總裁辦公室。
當總裁辦公室的那扇檜木門被關上時,崔傲發了瘋似地掀了白先令的辦公桌。
「是誰准你碰我們的東西的?」
「我是你外公,你為了那個混帳小子這樣對我?」白先令也氣得目欲裂。
「任何人都一樣,誰也不准碰我們的東西!」崔傲怒吼。
「下一次,再有下一次,外公,就算是你也一樣,我們不會再輕饒!」崔羽高聲吼道。
「你們兩個還是不是人?那是你們的殺母仇人啊!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們不思報仇,反而……」
「夠了!」崔傲冷然截斷白先令的話。「這些話我們已經聽了二十年了,我和姐不會忘了在母親跟前發過的誓,但要怎樣報仇是我們的事,誰也無權插手;再敢犯忌,」他一腳踢向牆邊的茶几,玻璃制的茶几立刻破裂成碎片。「下場就是如此!」
「走吧!」崔羽拍拍他的肩,兩姐弟揚著一身的火氣離開總裁辦公室。
白先令手撫胸部拚命喘著氣。「我要殺了他,我絕對要殺了那個禍首。」為了他死去的女兒,也為了白氏企業的未來,他決定與日本的流楓集團合作,山本健太郎自有辦法除掉崔胤風,不會弄髒他的手,也不需擔心日後崔羽和崔傲的報復,太完美了!
白先令被仇恨沖昏了頭,完全忽略了與虎謀皮是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
崔胤風被降級了,由堂堂的總經理降成業務部主任;驟降的幅度之大可說是白氏成立以來頭一遭。
白先令下了命令,要他盡全力挽回與日本流楓集團的合作,否則絕不輕饒他。
但崔胤風一點兒都不在乎,公事向來不能佔據他的心思,或者應該說,在白氏這麼多年,還沒有哪一件工作是他完成不了的,那些事情對他來說都只是小意思。
所以,他還是每天悠悠哉哉地上早餐店做免費勞工,而且報到的時間還一天比一天早。
這一天,清晨四點。
向日葵家的寂靜被一陣清脆的敲門聲給破壞了。
「來啦、來啦!」披頭散髮的少女拖著一雙拖鞋跑出來開門。「你來得正好。」一見著崔胤風,她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廚房裡跑。
崔胤風給拖得差點摔倒。「怎麼了?」
「我今天睡遲了,還沒開始揉面,而且豆子也沒磨,還有……你快幫幫我。」向日葵隨手丟了根桿面棍給他。「快點、快點……」
他拿著桿面棍發呆。什麼快點,他壓根兒沒揉過面,哪知道怎麼做?
「你還愣在那邊做什麼?快揉啊!」她隨手揉了幾下面給他看。「懂了沒?快做!」她也挺會使喚人的。
崔胤風連身上的西裝都來不及換下,就一頭栽進麵粉堆中。
揉面並不困難,他常年健身,力氣大得很,揉弄幾塊麵團是小CASE。
只是……這些麵團怪不聽話的,老是沾了他滿手,還會黏在板子上,摳也摳不乾淨。
「不是這樣的。」磨著豆漿的向日葵抽空指導他。「麵團太濕黏時,你就灑點兒乾麵粉在板子和雙手間,自然就不沾了。」
她握了一手的麵粉灑下去,崔胤風正低頭仔細瞧著她的動作,此時從窗口吹進一陣風,麵粉驀地被風吹得飛揚起來,立刻沾了他滿頭滿腦。
向日葵瞪圓了秋眸瞧著他一張白皮臉兒,僅露出兩隻黑眼瞳,那模樣實在是……「呵呵呵,老天,你怎麼這麼可愛?像小狗一樣。」她笑著,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他藏青色的西裝隨即印上一個小小的白手印。
他可愛?崔胤風張口結舌。這形容詞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往常大家都罵他可惡的……
向日葵好玩地伸手撥撥他乍然雪白的頭髮。
「啊!」他悶哼一聲,她不小心碰著他昨天被白先令砸出來的傷口了。
「你的頭……」她用力扯住他的領帶往下拉,讓他的腦袋與她的視線等齊。「怎麼受傷了?」
「沒什麼。」他搶回領帶不在乎地說著。
向日葵疑惑地望著他。「發生了什麼事不能讓我知道?」
他移開視線不與她對視。「你不是要來不及了,還不快點兒準備?」
「崔、胤、風,你瞞著我什麼事?」不是她愛追根究底,只是……她真的擔心他;這樣內斂的男人,即便有苦,他也是不會說出來的,但煩惱悶久了,對身體總是不好,她怕他會自傷。
崔胤風抿緊唇,全副的心力又放回揉面上。
每當他表現出這模樣的時候,就代表談話至此結束,再問,他也不會說的。向日葵很瞭解,卻也感到悲哀。
「我不值得你信賴嗎?」她還以為……自己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可以交心的說,原來一切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吸吸鼻子,發酸的眼眶忍不住蒙上層層水霧。
他低下頭,停住了手中的動作,她抽噎的哭聲教他心疼。
「我……不小心碰的,不是什麼大事,你……別擔心。」他不習慣解釋的,但對她,他願意破例。
她抬眼,定定地望著他半晌,長歎口氣。太熟悉他的寡言了,知道他已經很努力想要安慰她,但說不出來就是說不出來,她能打他嗎?
「蹲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他點頭照做。
她小手在他額際、發間撥弄著。「還痛嗎?」
他搖頭。「不痛了。」
她親吻了下他的傷口。這個舉動令崔胤風瞪大眼,整張俊臉脹得通紅。
「要記得天天換藥知道嗎?」她含羞帶怯地轉過頭去。
他木然地頷首。說實話,他的傷一點兒都不痛了,知識……好熱好熱,燙得像可以煎熟一顆荷包蛋。
她磨好豆漿,上鍋熬煮;一邊攪動著鍋底,一邊想回頭望他,看他面揉得怎麼樣,是不是可以開始包包子了?
誰知她的視線才揚,即對上他癡愣的目光,那專注的黑瞳裡,除了她的身影外,再無其他。
她不知不覺被他專注的眼神所吸引,那視線卻是怎麼也無法離開他了。
他緩步走近她身畔,舉著西裝袖子輕拭她汗濕的額,那動作就像蝶舞春風般,又輕又柔。
向日葵巧皺瓊鼻,頰邊一點點雀斑隨著肌膚跳躍起來。
真美!他情不自禁俯下身,雙唇請碰了下她冒汗的鼻尖。
她下了一跳,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半刻不敢眨。
他倏然用力將她摟進懷裡,那龐大的力道彷彿要將她揉進他體內。
「你知道嗎?我好高興,你又回來了!」
她胸臆間湧進一股熱流,對他的執著是有些感動的,卻隱隱有種不足感。但……為什麼?他對她的專注可謂天下第一了,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你很想我永遠留下來?」
他抱緊她。「我再也不讓你走了!」
「為什麼?什麼原因使你非要我不可?」
他抱著她的手臂僵了下。一定要有原因嗎?為何不能單憑感覺?他心中想要就是要了,哪有什麼原因?
在他的沉默中,她找到了自己的不滿:因為他執著她的出發點不是愛。缺乏感情為基礎,他們間的關係就彷彿建在沙灘上,一點風吹草動只怕就要崩垮殆盡了。
唉!有點無奈、有點悲哀,但她眷戀這方溫暖厚實的胸膛,和他強健有力的擁抱卻是事實。
「算了,就如你所希望的,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厭倦了為止。」
他渾身一顫,雙眼閃出寶石一般的光彩。「真的?」
她感覺得出他的喜悅與興奮;其實生為女人,一生能得一名男子如此執著的對待,也就夠了!她反手抱住他。「我再也不走了。」
他僵硬的臉顫動了下,好半晌,終於露出一抹真正的笑容。二十年來頭一回,他有種活著真好的感覺,因為他遇上了她!
「噹噹噹噹當!」牆壁上的鬧鐘響了五下。
「呀!」她驚呼一聲。「五點了,手腳要加快啊!來不及開店了。」
她就像顆小陀螺似地,轉出了他胸膛。
崔胤風望著突然空出來的雙手,有股失落感。他的懷抱才是她應該存在的地方吧?這麼驀地走了,讓他……唔!很不愉快。
他大踏步走到她身後,鐵臂圈緊她的腰將她整個摟進懷裡。
「呃!」她吐出舌頭,被他緊箍得險些無法呼吸。「你幹什麼?謀殺啊?」
「我以後也要常常抱你。」他腦袋埋在她溢滿香氣的秀髮裡,賭氣的聲音吹拂進她耳畔。
向日葵的雙頰立刻燒得發燙。「討厭,又在胡說了,快放開我啦!」
「不是胡說。」他的語氣很正經。
她慌得連心跳都亂了拍。「別鬧了,人家快來不及了,你還玩。」她用力拍著他的手。
崔胤風不得不鬆了禁錮。「我是……」
「快點去揉面啦!」為了不讓他說出更丟臉的話,她一把推開他,將桿面棍丟進他懷裡。
「但……」這桿面棍的觸感不是他要的啊!
「你不想喝豆漿了嗎?」她舉起勺子在他鼻端威脅著。
「呃!」他愣了下,實在也有點迷糊了,他執著的是她賣早餐的樣子嗎?或者他要的就是那個賣早餐的人兒?
「快點去工作。」她嬌喊。
崔胤風只得又將注意力放回那團濕的麵團中。心裡有個模糊隱約的聲音,他要的應不止如此,還有些什麼才是,而那些東西就在向日葵身上……
凝視的目光又定在她背部,只要她在他身旁,他真是很難不看她。
***
「你看到了嗎?」那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早餐店大門外立了一男一女,男的長髮飛揚、女的短髮俏麗。此刻開口的就是外貌冷艷、性格古怪的崔羽。
崔傲邪肆的鳳眼眨呀眨的。「老姐,你瞧瞧我的眼睛是不是長壞東西了?怎麼……我好像見鬼了!」
「那不是鬼,我百分之百可以確定,裡頭那笑得個小白癡的就是咱們那個木頭小弟。」
「跟他做了二十年的兄弟,我還不曉得他原來也會笑。」
「他還會下廚房呢!」崔羽手插著腰,氣呼呼的模樣。「傲啊!你說他是不是很混帳?」
「的確混帳!」崔傲摸著下巴直頷首。「竟藏了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孩,也不曉得好東西要跟好兄弟分享。」
「你有病啊!那女人比得上我漂亮嗎?」崔羽敲了他一記爆栗。「我的意思是,他會做飯,卻從沒想過要弄點好吃的來巴結巴結我這個好大姐,真過分!」
「你是好大姐?」崔傲輕撇嘴;論起欺負人,崔羽可是一向不落人後的。
「那你就配稱好兄弟?」崔羽再敲他一記。「少廢話!那渾小子的模樣我瞧得很不爽,你有什麼好點子?」
「有個手下告訴我,咱們小弟正積極準備買新屋。」
「想金屋藏嬌啊?」
崔傲頷首。「老姐,身為人家的長輩,你想我們需不需要為他準備一份喬遷大禮?」
「當然要,而且要非常豐富、體面的,嗯……就先從調查那個小女人的來歷開始吧!」
「早查出來了。」崔傲附在崔羽耳畔,一一報告了向日葵的身世。
「不錯嘛!」崔羽笑著拍拍他的頰。「知道該怎麼做了?」
崔傲雙手抱胸。「倒還算是個好女人啦!不過……要我先試過才知道!」他笑得邪佞。
崔羽興奮得雙眼發亮。「你試的時候我要看喔!」
「哪一回熱鬧落了你啦?」要玩崔胤風和他那個小女朋友,當然是兩姐弟一起比較好玩羅!
崔羽點頭如搗蒜。「走!準備大禮去。」
***
在白氏企業頂樓的總裁辦公室裡,坐著一個令人驚訝的人物——那聽說已被崔胤風氣得再不願跟白氏合作的流楓集團台灣代表,山本健太郎。
「白總裁,你知道的,我們沒什麼辦不到,但……」山本瞇起眼,那一口怪腔怪調的英語聽起來更教人起雞皮疙瘩。
「我明白,山本先生儘管放心,只要你們辦妥這件事,白氏的禮金決不會少。」白先令遞過去一份合約書,那是有關雙方合作開發歐美科技市場的企劃。
「六四分帳?」山本搖搖頭,將合約書退了回去。「白總裁,崔胤風是何等人物你應該比我們清楚,這麼難辦成的事,只給我們六成的好處,這……說不過去吧?」
沒錯!白先令委託流楓集團辦的事就是——除掉崔胤風;不弄髒自己的手、不引起任何驚慌,讓崔胤風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地球上。
為了這件事,白先令不惜引狼入室,完全忘了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
「那你要多少呢?」
「最少八二。」
「那白氏這回的投資不就注定做白了,我不答應。」
「那就沒什麼好談了!」山本健太郎聳聳肩,作勢起身。「我們流楓集團不怕找不著滿意的合作對象,但白總裁,你的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辦成的喔!一弄個不好,老虎反噬,嘿嘿嘿……」
「等一下。」白先令讓那一陣桀笑惹得毛骨悚然;本來就畏懼崔胤風,加上手下已經完全沒有人才了,他實在……猛一咬牙,他認了,就當花錢消災吧!「我最多只能答應你三七分,我三、你們七;再不行,我乾脆自己動手,我豁出去了。」只要能除掉崔胤風,他甚至願意拿他的命來抵。
「白總裁何必動氣呢?」山本健太郎輕浮一笑。「就當是咱們流楓初次與白氏合作,送你一份大禮吧!儘管三七分對我們有點兒不利,但我還是作主答應你,就這麼決定了,但願我們合作愉快。」
白先令暗惱在心。三七分都還不滿意,要不要全送他們了?這個可惡的「流楓集團」,待他除掉心腹大患後,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他們了。
「那就多謝山本先生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簽下合約書,殊不知這款一落,就等於是賣了白氏企業了。
山本健太郎也跟著在合約書上簽了名。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同時起立,互相握手。
「祝我們合作成功。」
「沒錯,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那我現在就把崔胤風叫進來,剩下的就交給山本先生了。」
「沒問題。」山本健太郎滿口應允。「白總裁等著聽好消息吧!」
白先令立刻按下內線電話叫人後,又轉頭問:「可以請問山本先生一聲嗎?你們要如何對付崔胤風?」
山本詭譎地笑道:「在台灣,流楓的分部也不少。」言下之意,他們並非全無準備就來台發展,白先令若想過河拆橋,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兩,以免賠了夫人又折兵。
白先令神色一變,暗暗咬牙。若非崔胤風太難對付,他豈會……唉!要是二十年前除掉他就好了!對於當時的心軟,他是又悔又恨。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幾下,崔胤風昂首進來。「總裁,你找我?」
「這位是你見過的山本先生,流楓和白氏的合作案已經敲定了,山本先生在台灣期間,就由你全權負責招待,決不能再有所怠慢,明白嗎?」
崔胤風轉頭,看了山本一眼。其實以他個人的觀察,根本不應該與流楓集團合作,那家公司是百分之百的不誠實,與其合作注定要吃虧;而且這時機去開發歐美市場也不合宜,不如往拉丁美洲發展,得到的利益會更大。
奈何白先令並不信任他,而他的身份,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守住公司的老本,不教流楓集團乘機掏空,其他的,就看白先令自己的決定了。
「崔先生,要麻煩你了。」山本健太郎表現得相當熱絡。
崔胤風在白先令的示意下,領著山本健太郎參觀公司去了。
當總裁室又恢復一片清靜,白先令疲累地長歎口氣。但願這一回所有事情都能順順利利,白氏是受不得折騰了,他也一樣,唉!年紀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