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被拋下,擔心被拒絕,季生最近常常被這兩種有如低氣壓般的情緒給壓得連呼吸都困難。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季生小小聲地說。
「有哪一次你受傷我沒到場的嗎?」坐在床邊的廣安伸手撫去落在季生頰邊的髮絲。
溫柔依舊,真像在夢裡一樣。
張著嘴,季生想說點什麼卻哽咽在喉頭,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們說你跳了樓,這是真的嗎?」廣安緊咬著這問題沒放。
「我沒有跳樓,那是不小心的。」季生趕忙澄清。
是哪個嘴碎的亂造謠,若是被他遇到,非得好好用大刑侍候個兩三天不可。
「不小心?為什麼?」廣安愛憐地看著季生受傷的地方。
「就是……」話到嘴邊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難道要他坦言是因為看到廣安的未婚妻出現在家裡,導致他大受刺激,所以一時受不了而失足嗎?
他才不能忍受自己在廣安面前蠢成這副模樣,若是廣安因此嘲笑他,他真的會想去死。
反正都已經是自找苦吃,他才沒那個臉講自己的大糗。
「就是?就是什麼?」廣安看著季生不自然地別過頭避開眼光。
「唉呀!你不要問,橫豎傷都傷了,問也不濟事。」季生回答得很推托。
心裡思量了一會兒,廣安沒有再逼問。
季生既然不想說,那麼此事必是與他有關。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你到底是在想什麼呢?你曾說過咱們是兄弟,兄弟都是同甘共苦的,你若有心事不說,我是不可能知道的。」廣安輕聲對季生說道。
「兄弟」,就是一輩子緣份最深卻不能相守的關係。
好諷刺!
在現實裡,時間沒錯、地點沒錯、廣安沒錯、那位天殺的「玉姑娘」沒錯,他也相信自己沒有錯,那麼錯的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會造成如此結果呢?
「我不太會說好聽話,你知道的。」季生望著廣安。
「我沒有規定一定要你說什麼好聽話。」廣安笑笑。
「那不管我說什麼都可以嗎?」季生感到訝異的再度求證。
「你想說什麼?」廣安開始有著期待。
遲疑了一下,季生小心翼翼地放開廣安的衣角。
「你會不會笑我?」季生小聲地問。
「那就要看你愛上的是什麼樣的對象。」廣安很快的給予答覆,彷彿已經在心裡演練過千萬次般。
「如果,我愛上不該愛的人,你會笑我傻嗎?」季生的聲音比蚊子振翅小多了。
「你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了嗎?」廣安反問。
「我想,我是愛慘了,同時也失去他了。」季生點頭。
是的,他愛上了改變之前的廣安,他願意誠實以對此生不悔。
廣安的心跳為了季生難得的認真表情而失速。這次會是真的嗎?
愣得和石頭一樣的季生竟會有愛上人的一天?!
「愛慘了,同時也失去他?你說的是誰?你有很愛很愛嗎?我的意思是你會對你愛的人……愛若你的生命嗎?」廣安急切地問。
「『愛若生命』的意思是……指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嗯!應該還沒這樣的機會。」季生想了又想後回答。
他早在八百年前就死心了,廣安身手比他好千百倍,向來只有廣安救他的份,這輩子才不企盼有能救到廣安的一天。
「哦!那麼你應該還沒有真的體會過和我一樣的愛吧!」廣安神色有些黯淡。
如果他不是相當確定季生愛的是他,聽到這話就算是直接伸手把大笨蛋季生掐死,一定也沒有任何人反對。
「『你一樣的愛』是怎樣的愛呢?我不懂。」季生皺著眉。
「你可以趁你受傷哪裡都去不了的機會慢慢想,『愛一個人比愛自己還多』是怎麼一個感覺。」廣安拍拍季生的手。
還是不行,雲泥之別的想法差異如費盡心思都跨越不過的鴻溝。
「又要慢慢想,我已經想很多很多了。」季生喃喃地抱怨。
「先別說這個,我有好東西要給你。」廣安抬頭看看窗外將大亮的天色說。
「是什麼東西?」季生難掩興奮地朝廣安的襟前伸出魔手。
每次他們倆人之一若是受傷或是生病,前來探病的另一方都要準備小東西給可憐的患者當禮物,這是他們之間沿用多年的秘密約定,上回他裝病,廣安沒上當,這回他重傷,說什麼廣安都要給他個大的。
「等等,你別急。」拍開在胸前亂摸的手,廣安說。
「快快快!」季生催著。
性子早就定型,年紀長再大,季生的一直線的思考依然不變。
「你這副德性在我看來,真叫我懷疑你是為了拿到我的禮而去跳樓。」廣安挑起英挺的眉。
「我才不是,你不給就算了,我也沒真的很希望你會給。」
季生聞言馬上把整個人全縮到被窩裡。
「傻瓜!」廣安微笑。
一把掀了季生的防護罩,從懷裡取出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
「不看我為你帶來什麼嗎?如果你不想要也沒關係。」廣安無所謂地睜著眼說瞎話。
「誰說我不想要,給我。」搶匪似的季生一把奪過那個小得可以用手包覆的東西。
是什麼呢?
廣安對於他的喜好向來掌握得神准,這東西是……帶著興奮和好奇,季生快速地解開布巾。
專注地看著季生的表情,廣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若我說這是用來定情的,你會收嗎?」廣安在心裡默默地問。
「白玉雕成的睚眥?」
季生驚喜地看著手上溫潤透亮的白玉,雙瞳發出燦爛的光芒,他想要一個白玉雕成的睚眥已經想很久了。
「是。」廣安點頭。
上古的傳說裡,在那個戰爭頻仍、天地大混亂的時候,神龍不知是搞了外遇還是怎麼的突然生下了九個龍族天差地別的孩子。
這九個孩子不但和神龍一點都不像,更誇張的是連龍族雄偉的外貌一點都搭不上邊,這九個其中的幾個還長相詭異,甚至於和猙獰猥瑣的四腳蛇之類的爬蟲有點相像。
睚眥,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神龍所生的第七個孩子。
因為他個性不好極愛找人單挑,好戰嗜殺又愛生氣,時常無故怒目對人,面貌極凶,所以東土的人用以為刀劍上的裝飾來驅邪。
季生手上的白玉睚眥不僅色澤純美,還十分光滑,雖然乍看起來應該嚇得倒小娃娃,卻連不識貨的人都看得出是名家所出的上品。
「好漂亮。」冷冷的玉非常圓滑,光是看都覺得愛不釋手。
「喜歡嗎?」廣安看著季生的表情。
「嗯!謝謝。」季生笑著。
「記得你之前提到有關於劍上的裝飾,我想你應該會喜歡。」廣安不由自主地解釋。
「會雕成這樣子的玉是產在東土的,一定很貴對不對?」季生好奇地問。
由只出產在東土的白玉加上名師的刀工雕成睚眥,並不是隨時想要就能做成,一來白玉在東土的產量稀少,二來睚眥長相奇特,外觀線條有圓滑也有稜角,若非一級大師精心細刻不能成其精神,在大驪它可是富商政客爭相競藏的好東西。
上好的白玉睚眥實屬價值連城,不是被當成貢品,就是被權傾一時的大官藏為鎮宅物,在偌大的玉市裡除非真的有幸才能買到次一級白玉雕成的睚眥,因此玉商人們全都將它當成奇貨。
以季生的身份地位和收人,想在這輩子獲得一隻恐怕是難如登天。
由玉的質地與雕刻的功夫來看,若不是貢物也差不了幾等,廣安能弄到手必是花了一番努力和砸下一筆可觀的銀子。
「這是不用錢的。」廣安隨意地笑笑。
「不用錢?哪有得撿?」季生相當吃驚。
該不會是搶來的東西吧?!
難道廣安為了他去當起什麼大賊溜?!
「怎麼來的你不用管,只要你好好收在身邊就行了。」廣安很神秘地低語。
放下白玉,季生沉默地看著廣安的表情,好像一直這麼看著就能看出些線索,廣安平常都待宮裡,這東西怎麼看都像國庫裡的東西,如果廣安為了博他一笑而干下會被捉去關的事,那他寧可自己先去投案自首。
「別擔心,有事我頂著。」廣安溫柔地說。
「我哪是貪生怕死?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如果你被逮進天牢,我會設法每天都去看你。」季生皺起眉頭。
廣安愣了一下後突然地別過頭去抖起肩悶笑,彷彿是聽到什麼有趣得要命的事般。
最後,回望季生的表情,忍了忍終於沒忍住而爆笑出聲。
「我是好意擔心你,你是在取笑我吧!是吧!是吧!你居然在我面前笑我?好過份啊你!我這麼替你擔心的說。」脹紅了臉,季生惡聲惡氣道。
蠢極了,廣安沒把他當一回事,他那麼一廂情願做什麼呢?
有生以來第一次,季生真的想把沒良心的廣安給捏死。
因為是熟到骨子裡的竹馬,季生會出現什麼樣的反應,廣安都差不多瞭如指掌。
看向自己愛了許多年的季生用非常認真的表情擔憂著,不可否認,廣安確實心中滿溢感動,這可愛的人兒,總是那麼容易就讓他心折。
老是不由自主的擔心著不用擔心的問題,老是想著根本不用想的閒事,在這世上還有誰肯花心思對他如此呢?
季生的習慣和想法都是單純而且富含善意,可是這純潔的體貼卻很少人懂,因此近水樓台的他才有機會可以獨佔舉世無雙的珍寶一輩子。
「喂!你倒是說說話,別一直笑。」季生氣惱地說。
這笑得跟賊溜似的傢伙……哼!
要不是……要不是……看在禮物和傷勢的份上,早就撲上去一拳給他死了,看他這麼擔心很有趣是不是?!
那個誰誰誰快過來評評理,看看……有長眼的都知道,廣安這個死樣子不就是擺明了在耍人嘛?!
有夠沒良心的。
為什麼心地純良的自己會喜歡上這樣惡質的人呢?
雖說是自己喜歡上了就得自己負責任,不過他越想越不對勁,不知道是該用「自作孽不可活」或是「自作自受」來形容。
不對!他幹什麼要想是哪個形容用語比較適用於自己啊?
唔……真是氣死人了。
以手把溫潤的玉握到發熱,季生心頭那股怨氣簡直酸到可成醋。
廣安難道就不能再纖細一點,多體貼一下他的心意嗎?
臭廣安,神經粗得跟護國寺裡那些足足要八人圍抱的大柱一樣。
「別絞,你的手都發白了。」廣安伸手覆上季生使力的拳上。
「你真可惡。」季生惡聲道。
「是是是,我很可惡,非常地對不起你,來,把手張開。」廣安企圖以溫柔的低姿態讓季生放手。
「低姿態作戰法」——企圖用於扮豬吃老虎時一定要使的絕招。
廣安的目光溫柔如秋水,眸裡映著的是他唯一的依戀,專注得連神經直逼萬年巨木的季生都本能的感到氣氛起了變
如果你知道我已苦苦等待多年,如果你知道我多想現在就擁你入懷,也許你會驚愕的逃之夭夭而不會依著我吧!
打小就認識,「青梅竹馬」這個詞,在我們的關係裡是助力也是阻礙,就讓我為你打破他吧!
別再把我當成好兄弟。
因為我想當的不只是兄弟,而是更親密的、更能名正言順站在你身邊,能每夜擁你入懷的人。
從季生的手裡拿下玉放在身邊,輕輕的把剛剛使力自虐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按摩,廣安的神情很專注、動作很專業,就好像是個以按摩為業數十年的職業推拿師一樣。
「就是說,你啊!你……怎麼……」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的季生住了嘴。
感覺好詭異,這個奇怪得不知如何形容的沉默到底是什麼呢?
心中衝上了太多喜歡、感動、想哭、心疼、懷念……之類的情緒,不知是哪個理由觸動了什麼,季生火燒眉毛似的迅速抽回手藏在身後。
彷彿耳邊有人催著,好可怕,再不快點會發生「什麼事」……
呃……好像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是幻覺或是預感嗎?
廣安任憑掌上的手被其主人抽走,眼見有空位的失落感自告奮勇挺身而出,盈滿了空無一物的掌,幾個不自覺的捉握動作像是充滿遺憾的無言歎息。
看著廣安的動作,季生一時間突然的恍惚了一下,剛剛似乎錯過了什麼。
可是記憶猶新的是方纔那股帶著恐懼而來的感覺,那沉重到壓過來他似乎會沒氣的感覺,好……可怕。
為了掩飾自己突如其來的恐慌和不自在,季生情急之下拉開床邊的小暗櫃,從裡面取出一條約一肘長、三分寬具有豐富的色彩層次的華文錦。
原本他只是當初他在逛市集時看到外地布商在賣這種宮裡才會有的織物而好奇,仔細觀察後他發現這些貨並非宮中之物而是次級品。
雖說是次級品,巧妙地運用了八種色線的華文錦圖案豐富,織工也沒差到哪裡去,有長尾相對的雙雉、體態可愛的斗羊,羽翼華麗的翔鳳、長像奇特的游麟……等神獸,這些錦綾讓街坊的女人們成群瘋狂搶購,看著看著他也忍不住一時心動就擠進女人堆裡買了一條,不過他沒有要製衣,所以就挑了可以當髮帶的長條型織錦,打算等廣安生辰送給他。
艷麗的火紅、碧海的藍、潔淨的白、闃黑的墨、青蔥般的綠,鮮明的鵝黃、稀有礦染的寶藍、還有紅藍交織成的紫,上面有以大小花朵組成的紅地五彩花間繞以行雲、流水,外側又點綴了山石遠樹,而且以寶藍滾成蝴蝶雙飛圖案的花邊,構圖繁複,配色華麗,組織密緻,小小八色絲線織成的斜紋緯錦卻顯出了織者的精巧手藝與創造力。
「你的禮太貴重了,我怕我收得心不安,這個……我很喜歡,我想你也會喜歡才對,送給你。」季生將織錦放進廣安的手心。
他再度抬頭望進收下織錦放進前襟裡的廣安眼裡,沒有燦爛的喜悅也沒有特別的神情,季生只看見自己平靜無波的倒影。
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深不可測的廣安在想什麼呢?
或許織錦的價值真的比不上白玉睚眥的千分之一,可是廣安應該不是會用物質衡量別人的人,會有這種表情一定是另有隱情。
「你除了擔心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打破沉默,廣安突兀地問。
他不相信季生連交換信物這事都做得出來,卻沒有把該說的話一併說。
季生皺起臉,除了擔心還有什麼要對廣安說的嗎?他是要說些啥?
是他的神經過敏或是最近常聽到廣安講這句話呢?
誰來告訴他這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應該不是他過度敏感,最近真的很常聽見廣安想要他說「什麼」。
問題就在於,那個「什麼」,到底指的是什麼呢?
「我知道我很笨,當然,你也知道我很笨,等等,讓我說完,別打岔,我要說的是,你如果有什麼事想知道,你可以問我,不要老是叫我自己想,這樣對你來說並不難不是嗎?所以,你可以問我的。」
有事想知道就直問,拐一大圈既費時又費腦力,季生向來討厭想不透的事,所以,一律以最直接的方式處理。
廣安一聽,嘴角微微勾起。
「你要我問你嗎?」廣安用不是很需要這個問題答案的語氣問。
「有話直說,別說那種話來證明我的笨。」季生陰了陰臉色。
笨蛋也是有自尊的,就算真的笨到和他一樣的人,也不會喜歡任何人對他用小人步數,只為證明他確實是笨蛋。
「季生,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吧!你想,我會想從你那邊問到什麼?你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我問清楚的呢?」
現在還不是時候,話說太清楚沒有好處。」你會想從我這邊知道什麼?讓我想想……」
傻愣愣的季生再度栽進思考迷宮裡,廣安……會問什麼呢?
應該是很重要的事,一定是別人不知道的秘辛之類的。
「你可以慢慢想。」轉身斟了杯冷茶,廣安沒事人般旁觀。
他只是個平凡男人,沒有厚臉皮到像個女人般強要對方給予承諾,既然季生都不想說了,他也沒必要逼季生說,省得搞到最後他成了強逼良家好男兒就範。
廣安好賊喔!
每次都不先講,老是要他想,他常常想半天……甚至想了八九天都還不知道答案,而且更惡劣的是,想到最後廣安還很-的不告訴他正確答案。
哼!那麼……他幹什麼想那麼用力?
說得也是,嗯!有道理。
所以……話說回來,廣安到底想從他這裡知道什麼?
怎麼辦?!
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啊!
「嗯……有了!治好張尚書的臭腳丫的八卦秘方?」
點子亮了一個。
「我沒長臭腳丫。」
用眼神擊落。
「噢!那應該不是,幸好你沒長臭腳丫,說起來這種病還蠻難治的,呃!不是啦!我在說什麼,那個……嗯……有了!你想知道的莫非是吳大人的爹與煮飯老太太的緋聞?」
點子又亮了一個。
「那是他家的事。」
以掌風拍熄。
「也不是啊!他們兩個老人家的淒美愛情故事得花三天才講得完說,我還以為你想知道,所以說這個不是,那麼……嗯!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想知道那你哥與卓文君的秘密?」
點子再度亮了一個。
「那個是我告訴你的。」
使念力殲滅。
「咦!這是你告訴我的嗎?我還以為是我去偷看來的,這也不是啊!那那那……有了!一定是這個,你想知道的事是不是和『某人』完不完璧有關?」季生對這個答案信心滿滿。
「那個和我沒關係。」連眼都不抬,廣安冷冷地說。
「怎麼會沒關係?這關係可大了,人家說,『忠臣不侍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如果她不是烈女你不就吃大虧了嗎?」
要不是身上帶傷,他早就跳下床就地滾來滾去以示驚訝與憤怒。
「你以為,我想知道的是烈女不烈女?」廣安露出奸險的表情。
他都打算為了得到季生而棄人倫禮教於不顧了,哪還管得上御醫的貞操問題,況且這個問題也輪不到他來管。
「一股正常的男人都會想知道這個。」季生難得理直氣壯。
「哦!那你把我當成不正常的好了。」廣安微笑四兩撥千斤。
「……」季生啞口無言。
那可惡模樣分明就是來討皮痛的,和廣安說話會讓他心頭多生一大塊瘀血。
最近除了廣安有點詭異之外,季生也發現了一件非常可疑的事,那就是廣安越來越會欺負他。
這一點雖然不是什麼可以拿來說嘴的事,廣安和他都這麼大了還說欺負……可會笑掉旁人大牙。
不過,季生心裡也覺得奇怪,小小捉弄是可以當好玩,可是廣安他……
切!這根本不是自己太小心眼愛計較,而是……廣安實在很那個,搞得他有時真想罵人。
「我覺得你越來越可惡了。」盤坐在床上,季生指著廣安道。
廣安深深地看了季生一眼並沒有太大回應。
執起季生的手,不失溫柔地握在掌心。他知道在此計劃成功之日,季生必會真正屬於他。
「忍耐」是門高深的武學,練著練著常會在不知不覺中破功。
見到季生一副沒什麼大煩惱,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別人頂住的德性,忍得快瘋了的他難免會想伸手戳戳季生的腦袋看有沒有可能戳出一點腦漿,可是動起手又怕傷了寶貝,真讓人為難。
「你想幹什麼?」季生的表情很無辜。
含著笑,廣安起身走到床邊落坐,摩挲著季生的手拉到唇邊,身體慢慢地靠近,像是即將發生些什麼……
緊張、緊張、緊張!
曖昧、曖昧、曖昧!
正當那個擋不住的什麼就要爆發,房門突然被一陣亂敲。
「二少爺您起身了嗎?小的為您端水梳洗來了。」
要命!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煞風景的人居然挑這時出現,房裡的兩顆人頭相離不到一寸,面臨要吻不吻、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場面。
轟!紅雲飛上小臉,季生差點沒睜著眼昏過去。
廣安好看得幾乎將他的眼刺瞎,崩崩亂跳的心也快躍出喉頭棄主而去。
「你……的下……下巴……巴有……個痘……子。」季生結結巴巴地說。
「……」廣安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
無厘頭到極點的話一出,害得廣安撇頭忍了忍又沒忍住,噗的一聲又笑出來,換得季生羞到最後轉為恨地怒瞪。
等不到房內少爺的回應,盡忠職守的小僕只好再度掄起拳頭毆打木門一頓。
「二少爺,您請起身吧!天已經大亮,夫人等會要和您一同早膳。」
「壞人好事會被馬踢的,我就等著看馬把你踢到天邊去。」
羞得快死去的季生雙手捂著臉,低聲咒罵外頭那個不識相的笨傢伙。
廣安竟然在笑,要不是外頭那根蔥,搞不好現在他們就已經吻得死去活來,而不是像剛剛……
難得氣氛那麼好,太浪費了啊!
要不是廣安太過笨拙的緣故,他們的機會豈會溜走,全是廣安的錯。
「滾出去!」脹紅著臉,季生悶悶的朝廣安推了一把。
萬年風水輪流轉,曾幾何時竟也輪到他被驅逐。
從怔愣下回神,廣安很不是滋味地皺眉起身。
季生真是有膽,竟然叫他滾出去……
邁開步伐朝大門走去,身後的袖擺卻被季生給拉住,於是,廣安很順應民心地轉身看向似乎有話要說的季生。
瞧!還不是心軟了,八成是後悔了要求他留下來。
「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廣安問。
要道歉就免了,本小爺只接受以身相許,廣安用眼神傲慢地表示。
季生被看得很不是滋味,看什麼看,別以為眼睛大就可以這樣。
「窗戶在那邊。」季生嘟起嘴說。
「……」
好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