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將圓的夜,五人圍桌「三缺一」密謀大計的畫面再度上演。
「現在進行到哪了啊?是不是該我上場了?」御醫神色嚴肅地扔出一筒。
「吃你一筒,還不到時候。」已經被訓練得看似有模有樣的卓文君目不轉睛地瞪著手裡的牌勢。
險惡啊險惡!摸進了一隻炸彈,他的「下家」心地可沒有其臉蛋那麼慈祥和藹,要打出去還是留著呢?
「小文你也想太久了吧!御醫小子若是紅樓待不住就搬到王府裡,省得每次手癢還得派人到紅樓捎信,外頭已經有小話說什麼我家老頭迷上什麼美人了,害我聽得心驚膽跳。」二夫人歎氣。
「再等等,現在時機未成熟,貿然搬進來恐怕會引風波。」廣安搖頭說。
「啊!就打這張。」卓文君飛快地扔出一張牌。
身為幕僚的廣宣一聲不吭的以吻代替讚賞,在他的指導下,卓文君的白癡牌技總算有一點進步。
二夫人眼角一瞄就立即摸牌,目前還差那麼一點,再多一點就可以聽牌了。
「可是以計劃來說,現在不應該是我出場的時候了嗎?」御醫惡狠狠地盯著被二夫人扔進海裡的牌。
那張是他苦等了好久的牌啊!而且還是最後一張,居然就這樣被二夫人的奶油桂花手給放水流了,可恨!
「在你搬進來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待我做完再通知你,之後就要勞煩夫人幫我了,若是季生開口問有關我的『未婚妻』一事,還請夫人按計劃加油添醋一番。」廣安很謹慎地摸牌。千萬別摸到怪東西啊!
「我很懷疑季生到底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聽上官說最近季生暗地裡其實挺活躍的,情報拿得不比他少。」廣宣微笑著說。
「又是上官小渾蛋,我相信這小子很可能正在探我的下落,簡直是吃撐了找死,找哪天毒毒他好了。」御醫皺起美麗的小臉喃喃地抱怨。
近來紅樓多了些陌生的臉孔,個個都是「那位」的探子,讓他不懷疑上官已被收歸「那位」為手下使用也難。
「嗯!我也和御醫同樣想法,上官和『那位』素來交好,會出手相助也是當然,紅樓已不是很好的藏身處。」廣宣正色道。
「再忍幾天吧!我會派人去擾擾那位的,你先放心。」廣安應許。
御醫對他兩肋插刀,他怎麼可能會置御醫於險地不顧,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再一點時間就好了。
「話說回來,想不到,你還真厲害,皇帝的耳朵這麼好咬啊?!你是有什麼秘訣嗎?外頭的人都說你給皇帝下了安國咒自摸,呵呵!趁機說來聽聽吧!你是真的做了什麼嗎?」二夫人沖卓文君直笑。
廣安才說笑般開口,隔天就居然像點石成金般應驗,這其中必是眼前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天人降世的怪小孩做的好事。
卓文君皺起小臉抱怨企圖轉移話題地說:「啊呀呀!二夫人怎麼又贏了啊!宣,這次的錢算你的,我哪有做法,二夫人可別聽外頭的人亂說。」
還「護國大法」咧!什麼「安國咒」,聽都沒聽說過,卓文君不動聲色地伸腳朝「愛夫」的足背跺去。
打是情罵是愛啊!
他已經很久沒有愛愛廣宣了,看來他家夫婿又背著他去搞了一些「小玩意」,好樣的,不過這正好讓他拿來威脅廣宣放小方回家,兒子不在他可是深念得緊。
看著廣宣的臉色突然間乍青乍白的,廣安不禁想起之前大哥發自內心的勸告,看來沒守好的人肯定會被吃得死死的,想必經歷活生生、血淋淋教訓的大哥對此一定是很有經驗啊!
所以,他的計劃……非成不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東風一來,大事搞定。
「是是是!先親我,我們贏都算你的,我們輸全算我的。」廣宣奸笑著湊上臉接受愛妻洗臉般的吻。
「大哥,請別在我面前表演讓我眼紅的親密,我會哭的。」廣安撇嘴伸懶腰。
「不要緊,你未來的岳母借你靠,你的幸福不遠了。」二夫人沖廣安直笑。
「廣安你不錯,亂有前途的,人雖然還沒把到手,未來的岳母就借你靠了,你行!」卓文君竊笑。
「大恩不言謝,有你以身相許,我就該感謝上蒼有好生之德了。」二夫人歎道,她本以為家裡那隻猴兒肯定會孤老一生。
「八字已經有一撇了嗎?」卓文君可感興趣了。
「……」廣安無言以對。
「目前的情況如何?有心動了沒?」御醫湊近寫滿好奇的臉。
「看那樣子有吧!最近挺不安份的,什麼鬼爛招都敢使出來,說沒心動是騙人的吧!說到這……唉!廣安,你已經把我家那隻猴兒給吃了是吧!」二夫人難得正色問。
沒想到有如此一問,眾人把目光聚在廣安臉上。
「……」眾威難犯,廣安的臉上出現可疑的紅潤。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御醫大歎自己果真是被捉來當障眼法道具的。
「怪不得他罵你『始亂終棄』。」二夫人點點頭。
「始亂終棄」?
廣安小吃一驚,原來季生還是有「長腦子」的嘛!
連「始亂終棄」這詞都使得上的人應該不算是笨蛋,更何況以此觀點看來,季生分明是對他「有意」,既然有意……呵呵!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凡◇間◇文◇庫☆☆獨◇家◇制◇作☆☆
據傳,京裡那座只比宮裡警備差一點的森嚴武王爺府,向來管理得井井有條。
家丁奴僕少說也有百來人的王府一到初更時分,除了全副重型武裝巡夜職的侍衛以外,全都必須安份的待在自己的屋裡。
偌大的府第裡沒有一處例外,借此可防外來宵小亦可清點人數減少逃奴的機會。
有地緣之便,某人一聽到打更出來巡一趟後,馬上跳起來準備……夜襲。
廣安的風雅居是老王爺賜的,緊鄰花園與現任武王爺夫婦的居所是同一大小樣式,不過格局左右相反,小跨院裡栽滿金桂,書房里長年飄著檀香。
會種植如此多的金桂樹倒不是為了廣安特別喜歡或是特別風雅,會栽培的金桂的理由只是用來投人所好,種著種著沒想到一株、兩株……幾年時間下來倒是讓廣安的風雅居種成一座不小的金桂園。
廣安在宮裡的時間比在家的時間長,風雅居的小僕排得比其他院落的人數少一半,不僅如此,這少數奴僕還是廣安回府才過來服侍,其它時間只排輪值打掃。
打從廣安長了智能搬進這兒,獨獨書房有所擴建外,其他的十數年不變,廣安生性愛靜也不喜閒雜人等頻繁出入,武王府內的女眷們也不會擅自到風雅居走動,造成風雅居成了個極為冷清的住所。
不過話說回來,縱使風雅居再怎麼冷清沒人,護衛們的巡邏也只是在風雅居外的矮牆外偶爾繞一下,小賊還是不敢闖進此地造反,原因是此居的主人廣安會武,當年還一鳴驚人奪下武狀元之位進宮當值。
別說笑了,人家是武狀元咧!
一出手就很神的那種武狀元可不是擺好看的,城裡的小賊溜都知道,不怕死的小賊就儘管去找死,去一個死一個,去兩個死一雙,又不是身手了得,會去偷雞摸狗的小賊絕對不會傻到拔虎尾巴。
要不是特別有什麼不尋常的風吹草動,風雅居簡直成了連鬼從裡頭飄出來都沒人理的地方,因此,身懷免死金牌的「某人」絕對不怕有失風的困擾。
再說武王府的造景是京裡一絕,老王爺從現任王爺當家後就不管世事只迷自家花園造景。
月月更新之下,景色層出不窮,各院落因園林造景的緣故掩掩映映的順時針依四季時節的花卉草木圍成井字形,也就是劃分為九宮格,如此一來不論哪一格造景的山林水色都全然不同,小徑層層疊疊盤根錯節,形同一座花園迷宮,這就更讓有膽闖進的賊人傷腦筋了。
而此刻,打算潛入其中的「某人」翻著手上的牛皮卷,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那林園裡走上一夜。
十六夜,明月高懸,可見度十成十,腳邊蟲蟻的分辨率都高達七成,本來應該在家生病的「某人」在一面不矮的牆前左看右看,趁四下無人無聲地吸一口氣,右腳往地一跺,整個人就順著反作用力的影響朝牆上躍去,緊接著幾腳借力使力,他躍過牆頭翻身到鄰居家。
別懷疑!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別人,他就是京裡馳名的採花手——季生。
翻牆這檔事對季生來說僅是小菜一碟,因為他可是翻遍眾牆無敵手。
穿過無數葉叢,雖然勉強可以做得到片葉不沾身,但是花粉卻少不了。
白袍頓時成了錦繡花團爭相染就的畫布,紅粉黃妝惹了一身。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揮揮臉上的花粉,季生嘟噥著鼓勵自己要越挫越勇。
打從他撞翻那塊「石敢當」後,武王爺一定又派人把花園的小徑給改了,不但讓他走得花頭粉臉,還讓他被從莫名其妙角度冒出來的矮樹籬絆了好幾下。
「人家的那個『什麼歐』的真好,只要爬牆就可以見到他的『什麼葉』,我不但要爬牆還要被這些花捉弄,說不定等我走出去,廣安已經呼呼大睡不理我了,切!外國人可真好!下輩子我也要當外國人。」季生一邊前進一邊叨念。
季生想起前陣子卓文君老講一些外國的有趣事,說什麼人有藍眼的、綠眼的、金髮的、棕髮的、甚至還有整個人都是黑的,聽得他半信半疑,心裡亂不安的。
京裡偶爾來一倆個黑髮黑眼腰配番刀的蠻人就已經是轟動一時的新聞了,別說來個全身黑的,就算是來個全身綠的也會嚇死全城的人吧!
不過卓文君講的那些個敢愛敢死的事倒是說到他心坎裡去了,想想廣安和他在一起十幾年,居然比不上人家那種只見一面的。
別說只見一面的,那個被睡神附身百年的公主,她的夫婿不是只聽到她長得不錯就為她殺龍去嗎?
季生想到這裡頓了一下。
「我是長得很醜嗎?」季生捫心自問。
京裡十大美男子榜裡面有他的大名,所以他真的不醜,應該算是看起來還可以讓人下飯,嗯!
「那麼廣安為什麼沒有為了我去殺什麼啊?」季生不解地搔頭。
不要說殺龍啦!反正廣安也沒為哪個女人殺過龍,同樣都沒有,很公平!
而且龍那種東西走個一千年也遇不到一隻,據說要是帝王命的才遇得到,若要殺得死恐怕是難上加難,所以找個比較簡單的也許廣安做得到吧!
殺雞如何?
廣安肯不肯為他殺雞呢?
嗯!好問題,等一下就讓廣安自己回答。
九拐十八彎,季生總算是毀盡花匠精心照料的花園,凡行過處必留下斷枝殘幹。
右數第二個小樓,窗外懸著竹鈴的就是廣安的居處,季生精神一來馬上往目的地飛奔。
三兩下進了廣安的屋裡,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鑽進臥房。
不在臥房,書房也沒人。
廣安在哪兒呢?
找不到人的季生勾過椅子坐下,當自己是主人一般,自行倒茶配桌上的小茶點吃。
該不會……是上哪兒夜襲小妞兒吧?!
霎時間,這念頭筆直地「插進」季生原本就不大的腦袋。
喝!這真是太可惡了!
在這時候怎麼可以不安份睡覺,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寡廉鮮恥地跑到外頭去夜襲小妞,真是可惡的登徒子!
都有未過門的妻子了還出門采野花,真該被天打雷劈。
若是讓他季生少爺知道是哪家的小妞,他一定會替天行道,狠狠地在半夜登門拜訪,將廣安的惡行惡狀爆料給她聽,而且他還要教她幾招防狼術,免得有些人就是喜歡在半夜偷偷到人家閨女的房裡什麼什麼的。
「這麼晚了不睡覺在幹什麼呢?」
冷不防一計小拳直直地槌上季生的頭,不但打掉了季生的維護善良風俗大計,還連帶將季生的怒氣給打散掉。
「噢!」季生抱著痛得要死的頭亂跳。
「若是不疼,我就不打了。」剛剛出浴的廣安取了條長長的布巾擦拭著自己的頭髮。
「你剛剛去洗浴?」季生嘟起嘴問。
「不然呢?看我這樣,你總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掉進池子裡剛爬起來吧?」廣安揶揄著說。
「吶吶!廣安,你看到我……沒有很開心嗎?」安份地找張椅子窩著的季生嚷。
「你不是病了嗎?病人就該躺床上,你這樣子怎麼看就不是病人的樣。」廣安從季生的髮梢打量到腳底。
「病?反正……病總會好,那個……天神今天下午降了仙氣,所以就這樣啦!我……我好了馬上來讓你看看嘛!」季生慌忙找個瞎說唬弄過去。
「仙氣?!」
廣安在布巾下偷笑,相信這說法的人肯定和季生的腦子屬於同一層次。
「真的有仙氣嗎?在哪裡?」一個清脆的童音問。
聽到窗外的聲音,屋裡兩個臉色發青的男人馬上轉頭,打開窗子,沒有意外的發現私下在王府成立夜貓幫的卓文君領著千求百求、割地又賠款、好不容易才贖回家的小方在牆邊吃包子,邊吃包子邊用很認真的神情等屋裡的人給回應。
「你們不回房可會倒大楣的呦!」廣安很無奈地說。
「你可別要挾我,本少爺不吃這一套。」把包子塞嘴裡,卓文君大聲說。
「唉!大哥離你們還剩五十步,你覺得呢?」廣安好心地告知敵情。
「咦!這麼快,多謝相告,小方,包子拎好,咱們走。」卓文君拎起揮手道別的小孩往暗處一躍隨即不見人影。
真難為大哥,廣安對著無人的窗外搖頭。
這算一鍋配一蓋嗎?
人中龍鳳的大哥死心眼戀上少根筋的卓文君,而他自己……呃!
算算……他自己也是一時失察,才會愛上現在正用不可解的表情看他的季生,姻緣這事果然是互補的。
季生看著廣安,突然覺得廣安真的是亂帥的。
特別是從這個角度來看,長髮半濕披在肩上,那雙微揚的眉輕皺,不愧是他的廣安,皇帝真的沒走眼,眼前的廣安確實是佳婿人選。
「如果我有女兒,我也會想這麼做,選你當女婿多好啊!」季生歎氣。
聽到這話的廣安用略微不悅的詭異表情由頭到腳掃了季生一眼,眼神相當不善,甭說女兒,季生這輩子若會有任何骨肉才怪。
「白日夢少做一點,對你的腦子比較好。」廣安慢聲道。
白日夢?
季生思考了一下,他哪有做什麼白日夢,晚上一沾枕頭,夢見的都是和廣安你追我跑的,這哪是白日夢?!
所謂的白日夢是永遠都不會變真實的夢,可是廣安和他在夢裡膩一塊兒滾來滾去的樣子,雖說目前偶而才會有機會發生,但是也不是沒發生過啊!
「你說什麼?」季生皺起眉有點不太高興地反問。
「你聽到了不是?我說的是勸你少做白日夢。」廣安轉身往房裡去。
「喂!廣安,我覺得你最近好像對我有意見。」季生嘟起嘴跟了進房。
啊!真是亂有思想的,居然還知道別人對他有意見,背著季生的廣安咧嘴一笑。
「怎麼說?」廣安頭也沒回地問。
「還問我怎麼說,你一定是對我有意見,不然你怎麼會說我做的夢都是白日夢?」季生連問都省了,直接脫下鞋襪,寬了衣物就自動地爬上床。
「我又不是仙怎麼會知道你都夢什麼,我只是跟你說,不可能會發生的事,你想再多也是徒勞無功。」廣安擱下巾子取過木梳打算將半干的長長黑髮梳開。
「有些夢是有可能會成真的。」季生窩在床上看著廣安梳頭。
「它不會有機會。」廣安瞇細了眼對季生綻了朵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廣安臉上那美則美矣卻怎麼看怎麼詭異的笑看得季生汗毛直豎,彷彿「他不會有機會」這句話是什麼一定會成真的咒語般。
言靈啊!言靈!
未來的事不是不可預知嗎?那……又不是半仙的廣安說這話是憑什麼呢?
「為什麼不會有機會?你想嘛!我去成親……然後生孩子……然後只要過十五年你就可以娶了啊!難不成……你怕人家說你老喔?不會啦!再過十五年你也才三十五嘛!很年輕的,吶吶!那個住城尾的督統不是剛娶第三個老婆嗎?他都六十了也沒人說他老啊!」季生前後搖動著身子。
「季生,你知道我有時會有股衝動嗎?」廣安面無表情地看著季生。
修長的指把梳子握得死緊,有股想把季生的腦袋給硬生生擰下來的衝動。
「什麼東西?衝動?」季生茫然地與廣安對望。
「嗯!強烈的衝動。」廣安放下到粉碎邊緣逛了一圈又回來的無辜梳子。
「你在說什麼?」季生不解。
剛剛不是在講把女兒嫁給廣安的事嗎?怎麼拐到衝動上頭來了呢?
「我在說……你該回你家去了。」廣安有著極深的挫折感。
季生一聽,臉色就拉了下來。
哇!不得了……生平第一次被廣安趕。
「你在趕我走?」季生小聲地問。
「答對了。」廣安把氣歎在心裡。
「你真的趕我走!」季生提了提嗓子不可置信地問道。
「沒錯!」廣安回答。
「你你你……你怎麼可以趕我走?」季生很委屈地抗議。
「這裡是我的臥房,你是來者,來者是客,主人想休息,客人不該走嗎?」廣安反問。
「這也對啦!嗯……?!咦!不對!你怎麼可以當我是客?」
季生馬上從坐姿換成站姿。
他站在廣安的床上瞪著明顯矮他很多截的廣安,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廣安的頭頂,好好玩……呃!現在不是好玩的時候。
這個房間打從小時候季生就常來,無論他怎麼亂弄都沒關係,就跟他的房間沒兩樣,廣安和他經常在這裡打鬧嘻笑,也在這床上分享過親暱,他從來也沒想過什麼主客問題,現在廣安一提……讓他不只無所適從還有了就像被人從身後猛打一棍的感覺。
是嗎?在這個房間……他是客,原來是這樣。
「你下來。」抬起頭的廣安伸手想拉季生。
「我不!」季生把手藏身後去。
「不許站那麼高,你會撞到,快下來。」廣安好言相勸。
「我不!我不!我不!」季生猛搖頭。
「好吧!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說。」廣安問。
季生看著廣安,怎麼幾天不見,廣安看起來居然如此的陌生,他到底想怎麼樣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就是有種不甘心的感覺。
「你怎麼可以這樣?」季生白著臉。
「哪樣?你下來說,別站床上。」廣安拉住季生的手。
「以前你都不會這樣,為什麼你現在卻都這樣?你都對我不好……」被拉住的季生蹲下身把臉埋進膝裡。
「是嗎?我對你不好……那你為什麼來呢?」廣安無可奈何地問。
「我對你不好……那你為什麼來呢?」、「我對你不好……
那你為什麼來呢?」……同一句話不斷的在季生腦海裡迴響著。
是啊!既然廣安對他不好,他為什麼要來?
真是傻瓜!「自討苦吃」這句成語說的就是他的情形。
不知不覺地,膝上的中衣被突如其來的水氣沾濕了。
「我……我只不過是來探望一下你,我聽娘說你快成親了,那……恭喜!能和從小就定下娃娃親的對象成婚……真方便,和我都不一樣……我……你也真是的,有這種好事也不告訴我,是不是兄弟啊!」快手揮去臉上的潮濕,季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喃喃地說。
「季生……」
看到季生的表情,廣安的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澀。
躍下床,避過廣安的手,季生低著頭快速地往外走,他不想看到廣安的臉,他不想聽見廣安的聲音,他不想聞到廣安房裡燃著的桂花熏香……因為這些都會讓他心如刀割。
目送季生離開,放下手的廣安走到床邊摸了摸床巾上的兒點濕潤,剛剛……他讓季生哭了。
這代表什麼呢?
這些淚是否以委婉的方式傳達著季生心裡有他?
先前聽到季生打算娶妻生子然後把女兒嫁他,一股血氣就直往腦袋衝去,他是凡夫俗子……受不了這麼多。
這些年來,他在季生的身邊守候著,然而他到底是守出了什麼?
「呵呵呵……傻瓜季生!你哭什麼呢?我比你更想哭啊!」
難過到灑了一路淚花的季生頭也不回往前跑,所經之處斷枝殘葉群花橫屍遍野他都沒空去管,滿腦子只塞滿了廣安的態度。 「
他一直以為廣安對他好是因為他們倆打小就是好兄弟,廣安護著他、照料他都是很自然的事,季生從來就沒想過原來自己是如此讓廣安厭煩。
「如果討厭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是那種會死黏著你不放的人。」躍過高牆,季生痛心的喃喃自語。
他恨死「長大」這兩個字了!